主题：当年轶事 （二） -- 老光

我进厂办不久，刘排长也升了官，由车间主任{排长}提升为厂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负责全厂的生产事务。

刘副主任走马上任后，便给我兼了个差使，在他看来，那是挺瞧得起我的。

他和书记兼厂长一说，把他所管事务中需要写写画画的事儿，一齐堆在我的头上。这一来，可就把我害得不浅呢。

大凡接触过办公室工作的，都知晓，这办公室的活路就是砣‘油抹布’。随便哪个科室的‘屁股’脏哒，都得喊上这办公室的插手去‘揩’。说句不雅的话，即便有人屙屎不出，蹲在茅厕内，都是要朝办公室啾喊上几声的！我们的刘副主任也有这毛病哦。

前面提到，我们厂是个拌泥巴的厂，机器虽然是不多，可土地面积却是不小。包括取土场，晒砖坯的坪子，窑场，机房等等，一总算起，怕莫有个三百亩地盘吧，转一个圈子得要好长的时间呢。

这刘副主任一上任，为着显示勤政与负责，每天一上班，便要把我叫上，跟在他屁股后头去转圈子。

对他来说，这上班高峰么，正是显示领导派头的当儿，走到这儿发指示，走到那儿指示发。我被整得办法脱身，也只好抱着“三十斤的羊牯四十斤的卵包——陪着拖呵！”。

他怎晓得哦，我是有苦说不出呢！

除了他分派的兼差，俺还有若干的事情得急着去办哩！一上午跟随他打完个圈圈，半天的时间就清白哒！好多的事儿，俺只能熬夜转轴加班加点去赶呵。　　　　　　　　　　　　　　　　　　　　　　　　　　　　　　　

看到下面的小头头低头哈腰经常找那书记兼主任的批条子签字画押，刘副主任心里头也有些痒痒，总觉得自已也是个厂一级的“官”嘛，为么得自己就不能批条画押呢？

为着过过当官的瘾，便交代我：今后，各个车间申领材料之类的单据呀，条子呀！等等之类的，必须经他签字画押后，仓库里方能发货。命令传达下去，刘副主任这才想起来，有个天大的困难，自己不会写得字哦。

怎么办呢！现学现卖嘛！

我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告诉他怎么写“刘保山，同意。”五个字，另加两个标点符号——逗号和句号。

学会这五个字与逗号，句号后，刘副主任的圈子也就转得少了。因为，每天一上班，前来找他的人与事也多起来。

从此，每日里找他签字画押的人，那是络绎不绝。

小到几根板车钢丝，几粒滚珠，大到推土机配件，电机等等，都得他签字画押之后，仓库保管员才敢发货。

他一忙碌，我也就轻松许多。至少，被他一把拖着打鸡公圈圈的机会，不会每天都有吧！节省下来的空转时间，我能干好多事哦！

签字画押一长，他也发现出有些毛病了。

有人知晓他不识一字，便利用签字画押的机会，趁机多填报些材料，储存起来或挪作私用，反正他也不晓得单单上写的是些么得，只是在上面签上“刘保山，同意。”这五个字和两个标点就是。

为了堵住漏洞，刘副主任想出了一个点子，采取月底申报计划，集中审核，多次申领，仓库分发的法子。这法子一出，我又多了门琐事，那就是每月底都要造出个计划。

讲起我们的刘副主任审核计划，至今仍觉得余味无穷啊啊。

每月底，各车间的各项材料消耗计划报上来，统统交到我手里。等到收齐后，我便请示刘副主任，由他定在某日审核计划。到了那一天，他便找个安静地点，把房门一关，躲起来进行审核。

说是审核，其实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怎么审呢，由我按照表上列出的内容，一项项念给他听。每念一项，则由他说出给多少，然后我便抄下来。计划审完毕，我便把经过刘副主任同意，批给各车间申报的材料计划汇总，再按块划分出来，用复写纸眷写出一式四份。他与我，车间和仓库各执一份。

其实呢，刘副主任要的那份根本是不起作用的。他也不认得，也从没对它望过一眼。他之所以要上一份，纯粹是为着显示身份，这计划表册是一种像征，摆在房内的桌儿之上，便是身份的最好证明哦。

这种审核搞过几次，我便发现一个规律：每当我念出下面报上来的数字，他一般都只给一半。所以，时间长了，下面的人便创造出条歇后语来。这歇后语叫做“刘保山批计划——拦腰一半！”，这意思是，不管你报上去多少，只要计划到了刘保山的手上，一律从中间切一刀，只给一半！

对这种审核方法，我曾经提出过质疑，认为这么搞下去，可能会产生些问题吧。比如，一张板车有两个轮子；一个轮子如果是要换滚珠的话，一边就需要13 粒，两边要26 粒。或换滚珠必须一齐换，不然的话，由于滚珠磨损的程度不一，新旧混合，会引发板车多部位的缺损；比如，钢圈会因此变形而扭曲；钢圈一变形，整体连接的几十根钢丝也会扭断。这些东西一坏掉，那么车轴，钢宛，车架等等就全部报销。

而一张板车的滚珠如果是全部都换的话，也只有52 粒，其价值也就几块钱而已。而钢圈，钢丝，钢宛，车轴加起来的价值，那可是几十粒滚珠的好多倍呢！这个帐该怎么算呢？

对于我的看法，刘副主任听后一声不吭，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把手势几摆。那意思是让我赶紧继续地写下去吧。

我明白他心里的想法：这儿是我说了算哟！你算个老几噻？真的是：三个JB打架——与你一筒卵相干呵！

连遭他几个白眼后，我也就闭上了我的臭嘴，不再多嘴多舌。

我想通了：节约下来的钱，浪费掉的钱，那都是公家的嘛！无论节省下多少，我也轮不到一分啊。

在刘副主任看来，申报计划与多次申领和仓库监督，这三管齐下的管理方法，那可是万无一失哟。

在厂部的几次会议上，刘副主任曾多次说起过这种方法是如何如何的好。

然而，事与愿违。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面的头头绞尽脑汁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下面做工，那可是几百个脑壳啊！一人想出个点子对付上头的“木脑壳”，那就不得了呢！

不久，各个车间采取扩大计划，加大数字的方法，来对付“三管齐下”。

最终搞来搞去，当头头的，还是搞不过下面哟。

现在看来，这可能也是后来好多国有企业之所以倒闭的原因中的一个吧！

老光:当年轶事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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