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游踪琐忆——西部尘影（新疆） -- 铁骑边塞

库车坐车去阿克苏，行程256公里，沿途大多是荒漠戈壁，一路沙丘不断，路两边是一道道弧形沙土坝梯级相连，用来抵挡沙土对道路的侵蚀，这也是新疆行走路途的基本特征。偶尔看到的村落都是土砖，和树木一起灰扑扑的。龙卷风在荒漠上卷起一个个沙旋扶摇直上青天，细看发现新疆的龙卷风和西藏阿里的龙卷风还是有区别的。西藏的龙卷风笔直而上，风旋始终成一条线状凝而不散，直冲碧蓝纯净的天空，一直到变淡看不清为止。新疆的龙卷风底部面积较大，上去之后慢慢的涣散，最后弥漫开来，沙尘和青灰色的天空远山融为一体。

到阿克苏已是下午，市内军垦的气氛浓烈，公交站牌都是某团场某营部。向当地人打听情况，一反库车的冷漠 ，遇到的维族人都非常热情，回答问题不厌其烦，问路时有的怕我们听不清楚，特特带我们到路口指明方位。阿克苏市位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西北边缘、塔里木河上游，因水得名，维吾尔语为“白水城”，不过当地人告诉我为“绿洲”， 古为秦汉之际西域三十六国的姑墨、温宿两国属地，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素有“塞外江南”之美誉。这里盛产水果棉花，农产品丰富，是农一师师部所在地，水果中苹果堪称上品。这里维族人汉语很差，住店时连说带比划才弄明白，不知因斋月缘故还是平日也如此，客店里设有静室供穆斯林住客祈祷。

在阿克苏住了一天浮光掠影看了看，然后到他的下属县阿瓦提，沿途郁郁葱葱，满目翠绿，不负沙漠绿洲的美誉。阿瓦提县城一改其它地方的凌乱，小城整洁敞亮。阿瓦提县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西部，阿克苏地区西南部，塔里木盆地西北边沿、天山南麓，县城阿瓦提镇距乌鲁木齐市公路里程1077千米，距阿克苏72公里。全县总面积13066.72平方千米，总人口211737人（2003年）。有维吾尔、汉、回、哈萨克、满、乌孜别克、壮、俄罗斯、东乡、撒拉等15个民族。阿瓦提县地貌类型多样，有河谷、河心滩、河漫滩、古河道及河间洼地、冲积平原、沙漠等多种类型。冲积平原由阿克苏河、叶尔羌河、喀什噶尔河、和田河的河谷平原组成。这四条河流在这里汇合成塔里木河，一直流向沙漠深处，慢慢干枯。阿瓦提是新疆最大的西瓜甜瓜生产基地县和长绒棉产地，2001年被农业部命授予“中国长绒棉之乡 ”。我曾在路边捡起一粒棉花，两手拉长，棉花丝晶莹剔透犹如蚕茧丝，据当地人介绍，一克棉花能拉长100米不断。

“阿瓦提”，维吾尔语，意为“繁荣”。阿瓦提县城一带过去称“多浪”，也叫“刀郎”后来大批农民移居到此，人口骤增，耕地益广，面貌日变，遂改名为阿瓦提。自秦汉始，阿瓦提绿洲为始墨、温宿两国边沿地带，西汉时正式纳入汉朝版图，辖属西域都护府。因境内是无人定居的胡杨林、荒漠，故长期无明显权属。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县境被准噶尔部占领。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辖属阿克苏城尚书。光绪九年(1883年)，辖属温宿直隶州。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为温宿府阿瓦提庄。民国2年(1913年)，为阿克苏县第三、四、五区。民国19年(1930年)，正式设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一师三团场和其他团场部分连队以及公安农场，50年代中期开始屯垦，经营进取30余载，建成大型国营机械化农场，拥有良田16．58万亩。百余平方千米的上游水库，有效地调节了农垦团场的水源，并出产大量水产品。他们为阿瓦提县的繁荣起了重大作用。 　　内地干部、转业军人、学生、支边青年及其他劳动者，陆续来到阿瓦提参加建设。各族人民团结奋斗，更大规模地开发水土，改造农田，使阿瓦提大地变成了一幅绿色彩图。阿瓦提县逐渐繁荣起来了。

阿瓦提另有“刀郎歌舞之乡”的称谓。刀郎人属于新疆比较神秘的一族，刀郎木卡姆（歌舞）是新疆木卡姆中维族十二木卡姆之外最富有地方特色并自成系统的音乐套曲。刀郎木卡姆的风格古朴、率真激越，声音高亢痛彻，有种掏出心肠抖露给苍天，撕心裂肺的宣泄。阿瓦提另一瑰宝是穆塞莱斯（汉语三分之一），它是葡萄原汁熬煮24小时，剩下三分之一，然后发酵而成的一种葡萄酒，据说已经流传千年，至今全是手工作坊生产。不过维族人不叫做酒，叫饮料，是为了规避教规能够饮用的变通。很多家庭都有小作坊，一个水泥池子和麻袋用来压榨葡萄汁，然后用塑料管子吸进一口大锅，煮熬后倒入大缸发酵一个月便成。虽说斋月不吃午餐，可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喝穆塞莱斯不知是否违反教规，反正那家主人只让我在院子中不让我进屋，领我来的维族朋友向我示意不方便，都心领意会罢了。在院中观看覆盖整个院落的葡萄架，阿瓦提到处是葡萄架，城郊村落街道都被葡萄架遮住。对于穆斯莱斯的功效当地有个传说，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因不能生育，丈夫和她离婚，她又嫁一八十老汉，结果第二年怀孕生子，据说是老汉常年饮用穆塞莱斯。如今人们开始重视商标权，产生了不少商标争议，该县技术监督局决定采用“幕萨莱斯”作为集体商标，并出台了技术标准，但是“穆斯莱斯”和“木塞莱斯”的争议依旧。

说刀郎人神秘也因他们有不为外人知的传统聚会。“艾合坦木布竹尔尕赫”是叶尔羌河岸上著名的坟地，艾合坦木原为刀郎部族首领，在抵抗准噶尔人的战斗中阵亡，南面有旧坟园“塞尔达尔拱北”，是裸棺，那里修了清真寺，至今有守墓人。每年都有来之南疆喀什、莎车、麦盖提、乌什、巴楚各地刀郎人到那里聚会“坐夜”。那地方距县城直线距离60多公里，一路全是原始胡杨林，县宣传部曾组织过两次去了解情况，每次两辆越野车带着卫星定位仪加向导才找到地方，到了后聚会的人都默不作声，得不到有价值的东西。阿瓦提人冬天下第一场雪时，相互之间玩传递雪书（信件）的游戏，在雪书上写上祝福吉祥或其它内容的文字沟通交流。

在阿瓦提认识的两个人不能不提。一个是本地学者作家默罕默德·买买提·乌斯曼，那年71岁，不过看去远比实际年龄年轻。他结过四次婚，16岁时和一位12岁姑娘结婚，婚后一年姑娘胖的像皮球，离了。第二个当时看着很漂亮，婚后一觉醒来发现对方很苍老，原先见面是化妆出来的，心里懊丧，拖了三年赔了些钱也离了。第三个文革时揭发过他，他也因祖父是外国来的关押5年，79年平反后婚姻自然无法维持。现在的妻子是他的第四位老婆，小他22岁，因长得年轻漂亮才娶得。他很健谈，对地方政府尤其是宣传部气愤填膺，提起来就怒不可遏，骂他们不懂文化，篡改维族历史，他不认为西域都护府存在过。他对我们很热情，提供了不少资料，不过一再告诉我们要尊重维族历史。另一位就是他最愤恨的宣传部长（不提名字了），我们见到他对我们很负责，我们提出要求去看“艾合坦木布竹尔尕赫”裸棺，他犹豫后也答应了，派两位公安两辆吉普车，带上林场的职工当向导，一路在原始胡杨林里往里拱。结果叶尔羌河洪水下来进不去，那里的河道不确定，没水时遍地虚浮沙土，洪水来了水流漫卷淤泥过膝，人、车根本过不去，在那里多了解当地情况等了十天洪水一直没消退，只好走了。

我们排除个人好恶简单分析下，文革中乌斯曼的妻子检举他，从私情上看看是无情无意，那么我们反过头来想一想，疆独中的政治骨干不就是那些维族中的一些宗教上层分子和经济文化中的上层人物吗？乌斯曼如今年过古稀经历那么多事情，仍然如此固守他的一些观点。文革初起他刚到30，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他的作为是否有不合民族团结之嫌而被妻子检举，他被关押是否仅因祖父是外国来的？我知道很多祖父外祖父及父母来自外国的，也没因这一原因无辜被关押（当然不排除那时有无辜蒙冤的）。他妻子的作为难道仅仅是自保或图个人名利，那个时代阶级觉悟高的人很普遍，顾大义舍私情的大有人在。孔子的“父子相为隐”难道真的符合大道？

乌斯曼指责地方政府，痛恨宣传部长，认为中央政策是好的，都是下面的人搞坏了。难道下面的人真的那么没“水平”吗，宣传部长在基层承担着直接处置民族问题的角色，他具体落实国家大政方针，通过具体行动处理一个个个案，从而形成一个地方的整体文化历史观，符合多民族统一的国家要求，符合中华民族团结的要求，其任务和面对的情况是复杂的。有时有人不得不唱黑脸，这也是不得不为的选择，所以现实并不是和纸上的一样，需要原则下的具体行动。我敬重那位宣传部长，敬重那些在少数民族地区工作的所有内地派去干部，他们既要维护民族团结，又要坚守大的原则方向，有时难免要背负骂声，这应该是他们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