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Andrew Marr:当代英国简史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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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落幕,续

于是剧情就这样推进了下去。下院就如同充斥着硫磺与肾上腺素那样一点就着。劳森四面受敌,工党的影子财长约翰.史密斯尤其让他不好过。当撒切尔的顾问沃特斯就他的欧洲汇率机制再次发表抨击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于10月26日辞职,并且告诉首相大人今后应该善待自己手下的的大臣。撒切尔假装没听懂。接替劳森的人依然是梅杰,对于他来说这个秋天可谓妙趣横生。与此同时世界也正在转变。上述事件发生几天之后,东德向西德开放了边境,欢欣鼓舞的柏林人立即将柏林墙拆成了一堆瓦砾。然后捷克斯洛伐克的共产党政下台,再接着罗马尼亚的独裁者齐奥塞斯库也沦为阶下囚。几周之后的1990年2月,一度曾被撒切尔贬斥为恐怖分子的纳尔逊.曼德拉在全世界的欢呼声中重获自由。在这各色戏码轮番上演之际,下院里却发生了看似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一幕。一位安东尼.梅尔爵士(1)站出来挑战撒切尔的保守党党首之位。这位默默无闻、年事已高的亲欧洲后座议员被嘲笑者们称作“尾行之驴”。这就好比罗尼.柯博特(2)在拳台上挑战迈克尔.泰森一样。但是令撒切尔大感不祥的是,投票结果表明居然有60位托利党议员投票支持尾行驴或者弃权。与此同时,赫塞尔廷这头更加危险的凶兽正隐藏在威斯敏斯特走廊的阴影中,匍匐身形往来于各个保守党团体之间。四年前自我放逐脱离撒切尔内阁之后,现在他看上去越发精神焕发。不少托利议员都向他低声抱怨人头税政策给他们带来的麻烦,他则一概表示同情,同时尽力掩饰自己舔嘴唇或打磨利爪的动作。

内部小圈子里的铁杆撒切尔主义者们一个接一个地撤出了阵地。她那位滴酒不沾的环境部长尼可拉斯.雷德利由于在接受杂志采访时对德国人出言粗鲁而不得不辞职——令人绝倒的是,他的继任者恰好就是劳森的儿子多米尼克。梅杰也最终显露了其令人担忧的亲欧洲立场。撒切尔最密切的私人伙伴之一伊安.葛(3)也在离开政府之后被爱尔兰共和军在家中谋害。在国际上一系列大事还在陆续上演,不肯为撒切尔首相生涯的最后时光留下片刻宁静。萨达姆入侵了科威特,而她则力主老布什总统发动第一次海湾战争——“不要动摇,乔治。”德洛尔的计划在罗马举行的另一场峰会上继续加压。撒切尔又一次发现自己被人连推带拉地陷入了联邦主义的诡计中。她在下院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与轻蔑,一面将她痛恨的提案撕成碎片一面高叫“绝不……绝不……绝不!”。也就在此时,一个谁都没有意料到的人突然出手,彻底了结了她。

许多年来,杰弗里.豪尔一直在撒切尔手下逆来顺受,她的轻慢,她的急躁,她的嘲讽,她的怒吼,一切的一切豪尔都本着三锥子扎不出血的宿命主义忍了下来,就像一位饱受河东狮吼折磨但却从未想过离婚的受气丈夫。现在眼看着撒切尔在反布鲁塞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终于下定了反抗的决心。最终导致他忍无可忍的直接原因可能是因为撒切尔在某些时机尚未成熟的立法问题上粗暴且不公平地对待了他。1990年11月3日,他一脸凝重地在下院对撒切尔出手了。他在自己的辞职声明中对唐宁街十号方面说他无事生非的指控予以了回击。他对满屋听众坦诚自己去年曾与劳森一起以辞职来要挟撒切尔,还指责撒切尔将大臣们打发到布鲁塞尔谈判的方式就好像让板球队上场打比赛,但是在更衣室里先把他们的球拍折成两截。豪尔坚称撒切尔对于欧洲问题的看法是错误的。他接下来说的话不可避免地导致了接下来的党内领导权之争,“其他人现在也应该考虑一下,如何应对彼此矛盾的效忠所导致的悲剧性冲突,这个问题已经纠缠我太久了。”此时摄像机刚刚获准进入下院,于是全国上下的观众都看到了豪尔的表现,看到了劳森在他身后点头,看到了赫塞尔廷冰冷而专注的神情,自然还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首相本人。第二天赫塞尔廷就声明自己要挑战撒切尔的党首之位。撒切尔告诉《泰晤士报》说赫塞尔廷骨子里是个社会主义者,他所持哲学的极端形式刚刚在苏联遭受撤离失败,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打倒。

托利议员的投票机制要求撒切尔不仅要赢取议会党的多数票,还要取得15%的领先票数,这样才算击败赫塞尔廷。随后一场巴黎峰会期间,她在众多旧日仇敌环绕中得知自己差4票未能满足第二项要求。这意味着还要进行第二次投票。作为公共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能以一人气场营造出人多势众之势的政客,撒切尔人多势众地冲到外面,找到一具BBC的话筒发表声明说尽管失望但自己还将继续奋战下去。然后她以大无畏的镇定做派返回音乐厅继续和其他没那么面目可憎的国家元首一起欣赏芭蕾舞。正在她观赏芭蕾之时,威斯敏斯特内部的托利党议员们也一个个手舞足蹈,或是出于愤怒,或是因为兴奋。这是一个支持软化而心肠硬化的夜晚。许多关键的撒切尔主义者都认为她大势已去,如果继续战斗将会彻底被赫塞尔廷击垮。这一来托利党将难免一分为二。最好是她自己辞职,让其他人来对刺客下杀手。

即便就在此时,假如她在整个危机期间都呆在伦敦并集结所有内阁人马来支持自己,她依然有可能挺过这一关。但是当她返回英国并向党务秘书们询问意见后发现情况很不妙。她很可能犯了一个战术错误,决定在自己的下院办公室里逐个接见内阁成员。道格拉斯.赫德与梅杰都已经勉强同意提名她参加下一轮选举,但是剩下的大部分其他大臣所传达的信息却一致得有些反常。他们愿意以个人身份支持她继续战斗,但是实话实说她一定会输。这也就意味着赫塞尔廷的上位。对首相而言更好的做法是主动让位并使赫德与梅杰摆脱支持许诺的束缚。事后这一过程令她阴郁地忍俊不禁。看上去就好像所有人事先对过台词一般。党务秘书们也是一片附和之声。内阁通过的动议是如果她坚持他们就支持她。但是他们这么说完全是心口不一,或者并不打算让她相信。她已经失去了内阁的支持。只有寥寥几名特别忠心的人士还在敦促她继续斗争下去,这些人基本上都身处内阁之外。其中有一位顽劣的日记作家兼右翼独行侠阿兰.克拉克(4)劝说她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战斗,“不幸的是他接下来又说就算我注定失败也应当战斗到底,因为充满荣光的失利总好过悄然无声地消失在黑夜之中。鉴于我对于瓦格纳式的结局并没有特别的好感,他这番话也只不过令我暂时振作了一小会儿。”*29*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尽管表现各不相同,但是她的内阁已经筋疲力尽,无法进一步支持她了,而议员们则害怕人头税将会在选举中带来的报复。撒切尔返回唐宁街十号,向丹尼斯坦诚了一切,睡了一觉,然后在第二天早上7点半向自己的内阁秘书宣布自己决定辞职。她和那些她认为背叛了自己的内阁大臣们进行了一场令所有人都很不舒服的内阁会议,觐见了女王,给其他国家领袖们去了电话,然后献上了她在下院里最后的精彩表演——“我很享受这一切!”——为自己的政绩进行了充满激情的辩护。有一位托利议员忍不住哭喊道请她回来。当撒切尔眼含热泪离开唐宁街时,她很清楚自己刚刚成功完成了最后一场政治活动,保证自己的接班人将会是梅杰而非赫塞尔廷。她向自己最紧密的支持者去电话为梅杰铺好了路。不过他们都觉得这个人多少有些扶不起来,她本人也有自己的顾虑。但不管怎样,当代英国历史上最非凡也是对国家改变最大的一届首相任期终于结束了。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Anthony_Meyer

(2) http://en.wikipedia.org/wiki/Ronnie_corbett 外链出处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Ian_Gow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Alan_Cl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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