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红楼梦》背后的世界 -- 普罗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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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亮点二十一:男权余音

亮点二十一:男权余音

从前述可知,无论贾府还是宫廷,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受到女人统治的世界。贾家的四大牛人有三个是女人,还有一个被女人团团包围。女人治理的特点是温情或者情感,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因为情感本身具有方向性不明的特征。

这一天,一股强烈的情感流向了金钏。当时贾宝玉跟睡态可掬的金钏调笑,金钏婉拒了贾宝玉提出的去怡红院做丫环的要求,但为了不得罪对方,暗示他弟弟贾环很可能在和彩云偷情。当时王夫人正睡在侧,可能只听到了最后这一部分,于是极其罕见地给了金钏一个大耳括,并坚持开除她出贾府。

王夫人显然也像袭人、王熙凤一样意识到,贾府的管理秩序有过度松弛的危险,加上金钏正做了她最反感的不道德行为,所以由此开刀,是理性的选择。没有想到金钏自己死活也不肯成为这个反面典型,一死了之。王夫人非常郁闷,又无人能够排解。好在此事基本到她这里就停止了,没有人去通知贾政。可见女人治理的文化,仍然在发挥着巨大作用。

但这一回,贾政还是知道了。他这一天同时知道了两件事,两件事都和“性”有关。

第一件,是贾宝玉和蒋玉函有染。贾蒋之间有没有性关系发生呢?且看他自己的心理活动:

· 宝玉听了这话,不觉轰去魂魄,目瞪口呆,心下自思:“这话他如何得知!他既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了,大约别的瞒他不过,不如打发他去了,免的再说出别的事来。”

从这句话分析,他们之间的确还没有到肉体关系的程度,因为在贾宝玉看来,互赠信物已经是一件极其“机密”的事,如果还有了性关系,那前者又不算什么了。所以他说的“别的事”,应当是另有所指,不排除贾宝玉和多位民间人士发生勾连的可能性。

但是贾政知道的只是与“性”有关的部分,他可能也会在乎儿子事实上的性倾向,但显然更加关注此事的社会影响,尤其是在上层的影响。此外,我们已经知道贾宝玉曾公开批评过贾政在这个方面的心理问题,如今他自己却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贾政不会放过是合理的。

第二件就是金钏事件了。贾环在报告过程中完全掩盖了王夫人的责任,只说是贾宝玉想要强奸金钏,导致对方寻死。这个报告缺乏最起码的合理性,但是贾政并不深究,种种因素导致他决定对贾宝玉痛下杀手!

· 把个贾政气的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一面说一面便往里边书房里去,喝令“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与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冠带就是他的官服,更是他作为儒家知识分子的立世之本。家私则是他的经济基础(他究竟有多大的小金库,这其实是一个问题)。这两样东西,无疑都是他最为看重的,一般时候他提都不会提,但此刻却打算把它们交付给女性管理者,而他自己,也没有寻死的打算,只是想找个地方做和尚了。他在无奈之下,认为“逃避”也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至少对得起贾家的祖宗和神圣血脉。

贾政一边哭,一边命令众人捆绑宝玉。他的打法是“堵起嘴来,着实打死”,也就是不给贾宝玉半点的说话机会。或许他认为贾宝玉只要开口,就能说服他下不去手。宝玉劝不了,众人却都在劝,贾政以防止对方“弑君杀父”为由,继续痛打。

王夫人赶来的时候,贾宝玉可能已经晕厥,王夫人以贾母的身体相劝,却导致贾政更如火上浇油,甚至已经在找绳索勒死儿子。此时王夫人说了一句厉害的话:

· “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不敢深劝。”

王夫人锐利地指出,我知道你其实是抱怨自己缺乏政治权力。问题是要以宝玉和我的性命来获得这权力,你不怕代价过大吗?贾政长叹一声,栽倒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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