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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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系年》第十五章与《春秋经》和《左传》相关段落的对比 中

《系年》:

以至靈王,靈王伐吳,爲南懷之行,執吳王子蹶由,吳人焉或(又)服於楚。

初步译文:

后来就到了楚灵(靈)王(楚子,王)。灵王去进攻吳国,打下了“南怀(懷)”,扣留了吳王的儿子“蹶由”,吳人只好重新臣服于楚国。

《春秋经》与《左传》:

冬,吴伐楚,入棘、栎、麻,以报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于夏汭,葴尹宜咎城钟离,薳启彊城巢,然丹城州来。东国水,不可以城。彭生罢赖之师。(《昭四年传》(p 1255)(10040701))(110)

冬,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吴。(《昭五年经》(p 1261)(10050008))(110)

冬十月,楚子以诸侯及东夷伐吴,以报棘、栎、麻之役。薳射以繁扬之师会于夏汭。越大夫常寿过帅师会楚子于琐。闻吴师出,薳启彊帅师从之,遽不设备,吴人败诸鹊岸。楚子以驲至于罗汭。(《昭五年传》(p 1270)(10050801))(110)

吴子使其弟蹶由犒师,楚人执之,将以衅鼓。王使问焉,曰:“女卜来吉乎?”对曰:“吉。寡君闻君将治兵于敝邑,卜之以守龟,曰:‘余亟使人犒师,请行以观王怒之疾徐,而为之备,尚克知之!’龟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驩(欢)焉好逆使臣,滋敝邑休殆,而忘其死,亡无日矣。今君奋焉震电馮怒,虐执使臣,将以衅鼓,则吴知所备矣。敝邑虽羸,若早脩完,其可以息师。难易有备,可谓吉矣。且吴社稷是卜,岂为一人?使臣获衅军鼓,而敝邑知备,以禦不虞,其为吉,孰大焉?国之守龟,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谁能常之?城濮之兆,其报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报志?”乃弗杀。(《昭五年传》(p 1271)(10050802))(110)

楚师济于罗汭,沈尹赤会楚子,次于莱山,薳射帅繁扬之师先入南怀,楚师从之,及汝清。吴不可入。楚子遂观兵于坻箕之山。(《昭五年传》(p 1272)(10050803))(110)

是行也,吴早设备,楚无功而还,以蹶由归。楚子惧吴,使沈尹射待命于巢,薳启彊待命于雩娄,礼也。(《昭五年传》(p 1272)(10050804))(110)

令尹子瑕言蹶由于楚子,曰:“彼何罪?谚所谓‘室于怒市于色’者,楚之谓矣。舍前之忿可也。”乃归蹶由。(《昭十九年传》(p 1405)(10191101))(110)

《系年》:

靈王即世,景平王即位。少師無極讒連尹奢而殺之,其子伍員與伍之雞逃歸吳。

初步译文:

楚灵王去世,楚景平王(楚子-居,楚平王)即位。楚国的“少師無極(费无极)”诬告大臣連尹“奢”(伍奢)致使其被杀,連尹“奢”的儿子“伍員”和“伍之雞”逃往吳国。

桥案:

此处《系年》提及与伍員同逃者有伍之雞,此人似为員之庶弟,而《左传》则未见此人。但伍員之逃亡,必有不少族人及从者相随,此为当时之常态,故《左传》作者不提伍之雞亦属正常。

《左传》:

十九年春,楚工尹赤迁阴于下阴,令尹子瑕城郏。叔孙昭子曰:“楚不在诸侯矣,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昭十九年传》(p 1401)(10190101))(091、110)

楚子之在蔡也,郹阳封人之女奔之,生大子建。及即位,使伍奢为之师,费无极为少师,无宠焉,欲谮诸王,曰:“建可室矣。”王为之聘于秦,无极与逆,劝王取之。正月,楚夫人嬴氏至自秦。(《昭十九年传》(p 1401)(10190201))(110)

令尹子瑕聘于秦,拜夫人也。(《昭十九年传》(p 1402)(10190602))(110)

楚子为舟师以伐濮。费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迩于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与争。若大城城父,而置大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王说,从之。故大子建居于城父。(《昭十九年传》(p 1402)(10190601))(110)

楚人城州来。沈尹戌(xū)曰:“楚人必败。昔吴灭州来,子旗请伐之。王曰:‘吾未抚吾民。’今亦如之,而城州来以挑吴,能无败乎?”侍者曰:“王施舍不倦,息民五年,可谓抚之矣。”戌曰:“吾闻抚民者,节用于内,而树德于外,民乐其性,而无寇雠。今宫室无量,民人日骇,劳罢死转,忘寝与食,非抚之也。”(《昭十九年传》(p 1404)(10190901))(110)

费无极言于楚子曰:“建与伍奢将以方城之外叛,自以为犹宋、郑也,齐、晋又交辅之,将以害楚,其事集矣。”王信之,问伍奢。伍奢对曰:“君一过多矣,何信于谗?”王执伍奢,使城父司马奋扬杀大子。未至,而使遣之。三月,大子建奔宋。王召奋扬,奋扬使城父人执己以至。王曰:“言出于余口,入于尔耳,谁告建也?”对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不能苟贰。奉初以还,不忍后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无及已。”王曰:“而敢来,何也?”对曰:“使而失命,召而不来,是再奸也。逃无所入。”王曰:“归,从政如他日。”(《昭二十年传》(p 1407)(10200201))(110)

无极曰:“奢之子材,若在吴,必忧楚国,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来。不然,将为患。”王使召之,曰:“来,吾免而父。”棠君尚谓其弟员曰:“尔适吴,我将归死。吾知不逮,我能死,尔能报。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择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不可弃,名不可废,尔其勉之!相从为愈。”伍尚归。奢闻员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gàn)食乎!”楚人皆杀之。(《昭二十年传》(p 1408)(10200202))(110)

员如吴,言伐楚之利于州于。公子光曰:“是宗为戮,而欲反其雠,不可从也。”员曰:“彼将有他志,余姑为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见鱄设诸焉,而耕于鄙。(《昭二十年传》(p 1409)(10200203))(110)

《系年》:

伍雞將吳人以圍州來,爲長壑而洍之,以敗楚師,是雞父之洍。

初步译文:

伍雞率领吳国军队包围了州來,还挖了条大沟引水灌城,以此打败了楚军,那条沟就是“雞父之洍”。

桥案:

《左传》亦有吴人伐州來,大败楚師之事,且打败楚师之地据《春秋经》即名“鸡父(雞父)”,惟率师者为吴王本人,似更合理,但也不排除是由伍雞率吴方伐州來城之偏师打败楚方守军最终攻克了州來,而《系年》专叙此,也许与其信息来源有关。

又,《系年》没有给出州来之战的时间,从“员如吴”(《昭二十年传》(p 1409)(10200203))到“吴入郢”(《定四年经》(p 1534)(11040014))历时十六年,当时州来一带是吴楚相争的前线,州来城数度易手,所以《系年》所述的州来之战也可能与《左传》所述的州来之战不是同一场战斗,但无论如何,在我看来,《左传》所述的州来之战应更为重要。

洍同汜(sì),汜:“由主流分岔流出后又流回主流的水。”(《汉语大字典》)。

类似的水攻战例:“(吴)伐徐,防山以水之”(《昭三十年传》(p 1508)(10300302))。

《春秋经》与《左传》:

戊辰,吴败顿、胡、沈、蔡、陈、许之师于鸡父。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昭二十三年经》(p 1440)(10230007))(110)

吴人伐州来,楚-薳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州来。吴人禦诸钟离。子瑕卒,楚师熸。吴-公子光曰:“诸侯从于楚者众,而皆小国也,畏楚而不获已,是以来。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胡、沈之君幼而狂,陈大夫啮壮而顽,顿与许、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师熸。帅贱、多宠,政令不壹。七国同役而不同心,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也。若分师先以犯胡、沈与陈,必先奔。三国败,诸侯之师乃摇心矣。诸侯乖乱,楚必大奔。请先者去备薄威,后者敦陈整旅。”吴子从之。戊辰晦,战于鸡父。吴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与陈,三国争之。吴为三军以系于后,中军从王,光帅右,掩馀帅左。吴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国乱,吴师击之,三国败,获胡、沈之君及陈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许与蔡、顿,曰:“吾君死矣!”师譟而从之,三国奔,楚师大奔。(《昭二十三年传》(p 1445)(10230501))(110)

书曰“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君臣之辞也。不言战,楚未陈也。(《昭二十三年传》(p 1446)(10230502))(110)

《系年》:

景平王即世,昭王即位。

初步译文:

楚景平王去世,楚昭王(大子壬)即位。

《春秋经》与《左传》:

楚子使薳射城州屈,复茄人焉;城丘皇,迁訾人焉。使熊相禖(méi)郭巢,季然郭卷。子大叔闻之,曰:“楚王将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忧,忧将及王,弗能久矣。”(《昭二十五年传》(p 1468)(10251101))(110)

九月庚申,楚子-居卒。(《昭二十六年经》(p 1469)(10260006))(110)

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大子壬弱,其母非適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適嗣,不可乱也。败亲、速讎、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昭二十六年传》(p 1474)(102608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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