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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国民党特务的口供:为了混碗饭吃才干上这行 -- 潇洒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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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国民党特务的口供:为了混碗饭吃才干上这行

提起“特务”二字,许多人的脑海里很快就会浮现出徐鹏飞、甫志高等银幕形象,认为干这个行当的家伙大都是歪瓜裂枣或妩媚妖娆之辈,吃喝玩乐,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并且大多娴熟射击,粗通技击。我过去也是这样认识的。

近来,因撰写“我的父亲系列”,我查阅到了一些涉及特务分子的口供文字和外调材料,对于特务队伍的复杂性有了比较客观的认识,不再认为特务分子个个面目狰狞,皆擅飞檐走壁。当然,其中确实不乏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之辈。

真实的情况是,国民党军统、中统组织成员大多并无高强的专业本领,或坚贞不屈的政治品质。其组织创立之初的高层人物几乎没有受过情报专业的系统培训,如蓝衣社骨干贺衷寒、康泽、戴笠等人均为军校出身,如中统头目徐恩曾则是理工科教育背景。戴笠主持军统局后,倒是非常重视专业培训工作,在多处开办了业务培训班,训练出了大量特务人才。但,无论中统、军统,更多的特务人员并未受过系统的情报专业训练。

我在“我的父亲系列”提到的中统特务黄仲文,早年随其父修道,成年后以道士身份替人算八字、观风水谋生,要吃饱饭都很困难。再以后,混入当地袍哥义字旗当上了小头目,再经义字旗大爷介绍进入县保安队担任中队长,被中统看中并安排当上了县工会理事长。黄仲文在解放后所写的交待材料中说,他当初积极加入中统就是为了找一个靠得住的后台,能够混一个温饱。我爷爷1957年所写的证明材料中说,黄仲文当上县工会理事长以后,除了动不动操几句官话并有机会贪些工人的血汗钱,没觉得他与过去做道士时有多大的变化,家里面只是不再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曾任贵州省党部调查室三科总干事的朱桂生也说,他从学校毕业后很难找到稳定的职业,经长辈介绍才进入中统组织,那时的中统机构是挂在各级党部里面,说在党部工作挺有面子的。对于基层的许多特务来说,干这行与当警察、保镖、打手、线人并无太大差别。朱桂生说,干这行每月关饷(发工资)到手的钱并不多,仅够个人温饱。要养家糊口,就得干点别的事。为了多拿奖金,也就少不了干些杀良冒功、栽赃陷害之类的勾当。

曾任贵州省党部调查室干事的徐瑞乾在口供中说,在调查室工作的人其实不多,开展活动主要依靠关系人,抓捕之类主要是靠军警打主力。调查室因为人少,其杂务都是雇佣工友来做。解放后,这些线人和工友都被戴上特务帽子成为打击、审查和控制使用的对象。徐瑞乾、朱桂生的上司向贤书曾在交待问题时说,他在中统局本部任处长时,与不少的中共叛徒打过交道。中统利用这些人是因为他们熟悉共产党的情况,但对这些人并不放心,安排必要的监视是常有的事。向贤书说,他的枪法较差,也很少训练。在行动支队当队长时,手下精通武功或枪法的很少。

我看到的大量材料反映的事实中可以归纳出几个观点:一、国民党特务中的大多数并无特殊的品质和特别的技能;二、大多数成员投靠特务组织并非因为什么政治觉悟和坚定信仰,而主要是干这个行当比较有安全感(不大可能受一般人欺负)、收入也还过得去。

所以,喜欢现代影视作品国共暗战双方灯红酒绿、高来高去场景表演的看官,只把这些当成虚构的夸张手段即可。如果说这些影视作品的描写有什么地方比较接近于历史真实之处,那就是对被捕人员的处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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