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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中的成语09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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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09附:子家作书2

《文十七年传》:

于是晋侯不见郑伯,以为贰于楚也。郑-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以告赵宣子,曰:((p 0625)(06170402))(056)

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与之事君。九月,蔡侯入于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之难,寡君是以不得与蔡侯偕。十一月,克減侯宣多,而随蔡侯以朝于执事。十二年六月,归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请陈侯于楚,而朝诸君。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蒇陈事。十五年五月,陈侯自敝邑往朝于君。往年正月,烛之武往,朝夷也。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陈、蔡之密迩于楚,而不敢贰焉,则敝邑之故也。雖(虽)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见于君。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雖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今大国曰:“尔未逞吾志。”敝邑有亡,无以加焉。((p 0625)(06170403))(056)

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又曰:“鹿死不择音。”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命之罔极,亦知亡矣,将悉敝赋以待于鯈。唯执事命之。((p 0626)(06170404))(056)

文公二年六月壬申,朝于齐。四年二月壬戌,为齐侵蔡,亦获成于楚。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岂其罪也。大国若弗图,无所逃命。((p 0627)(06170405))(056)

我的粗译:

我们文公十七年,晋灵公(此时不过十二岁左右,实际掌权的是赵宣子)认为郑国对自己有二心,不肯接见前来朝见的郑穆公。于是郑国执政的子家派出使者前往晋国,带一封信给晋国执政的赵宣子(赵盾),信中说:

当初寡君(郑穆公)即位刚刚三年,就找了蔡庄公要他一起朝见主上的手下,当年九月,蔡庄公到了敝国,正当敝国发生了侯宣多之难,寡君无法和蔡庄公一起朝见主上的手下。到这年十一月,敝国解决了侯宣多,寡君也就追随蔡庄公朝见了主上的手下。到寡君十二年六月,归生(即子家,这是子家自称名,表示对赵宣子的尊敬)又辅佐寡君的嫡子“夷”(即郑穆公的太子,后来的郑灵公,这也是“自”称名表示对对方的尊敬),让陈共公从站在楚国一方转而朝见主上。

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见主上以完成陈国转向的工作,十五年五月,陈共公从敝邑出发再次朝见了主上。去年正月,我国的大夫烛之武又前往贵国,辅佐“夷”朝见主上,八月,寡君再度前去朝见了主上。像陈国和蔡国这样紧靠着楚国的诸侯,之所以不敢对主上有二心,完全是因为敝邑的努力。敝邑这样努力为主上工作,为何还不能免于贵国的责难?

寡君在位之中,一次朝见了贵国的襄公,两次朝见了主上,寡君“夷”和手下的各位卿经常能在贵国国都“绛”碰上面。虽然我们是小国,但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现在大国还要说:“你没让我称心如意。”那敝邑就算灭了,也不可能做更多了。

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又有言曰:“鹿死不择音。”小国之事大国也,要是大国能施恩惠,那小国就是人,要是大国不肯施恩惠,那小国就是那鹿,到时候铤而走险,急何能择?大国的政令没一点准儿,小国已经知道反正不会有好结果,我们将动员所有兵力在鯈那里备战,就看您的手下打算怎么办了。

我们文公二年六月壬申,敝国曾经前往齐国朝见,四年二月壬戌,又奉了齐国的旨意攻打蔡国,使楚国向我们求和。我们小国居大国之间,只能服从强者的命令,这不是我们的罪过。大国要不能考虑我们的苦衷,我们也没办法。

一些补充:

“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雖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这段话也可能是后来的两个成语——相继于道(xiāng jì yú dào)、无以复加(wú yǐ fù jiā)——的源头之一。

鯈(chóu)(杨注:“鯈”,亦作“儵”,杜《注》:“鯈,晋、郑之境,言欲以兵距晋。”),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5,北纬34.9(河南北部,晋、郑边境,邲附近)。其时晋、郑当以黄河为界,邲(东经113.45,北纬34.94)附近有黄河渡口,“舟中之指可掬”之处也。故此“鯈”当亦在这附近。

绛,晋国此时的首都,推测其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

《文十七年传》:

晋-巩朔行成于郑,赵穿、公壻池为质焉。((p 0627)(06170406))(056)

冬十月,郑-大子夷、石楚为质于晋。((p 0627)(06170601))(056)

我的粗译:

此后,晋的巩朔来郑国讲和,并且派了赵穿、公壻池到郑国为质。这年冬十月,郑国也派了大子夷、石楚为质于晋。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于《文八年传》“复致公壻池之封,自申至于虎牢之竟”处注曰:

《韩非子亡徵篇》云:“公壻、公孙与民同门,暴慠其邻者,可亡也。”公壻为国君之壻,杜《注》或本此,因谓“公壻池,晋君女壻”,其实不然。十七年《传》云:“晋巩朔行成于郑,赵穿、公壻池为质焉,”则赵穿与公壻池为两人(朱骏声谓“赵穿名池,一人也”,不可信)。又据十二年《传》“赵有侧室曰穿,晋君之壻也”文,赵穿实为晋君女壻,反不曰“公壻”,何池独曰“公壻”?公壻亦是氏。《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有公祖兹,《论语宪问篇》有公伯寮,公祖、公伯可以为氏,则公壻何不可为氏?说参于鬯《香草校书》。竹添光鸿《会笺》因定五年《传》楚地有公壻之谿,便谓“盖公壻池本楚人奔晋因地为氏者”,亦仅猜测之辞。公壻池之封者,公壻池所定之疆界,非封公壻池之采邑。成十四年《传》云:“许人平以叔申之封。”叔申之封者,郑-公孙申所定许田之疆界也。此“公壻池之封”当与彼“叔申之封”同义。说本俞樾《平议》。自申至于虎牢之竟即公壻池之封。(《文八年传》(p 0565)(06080101))(055)

“自申至于虎牢之竟”的“申”(杨先生注:申,杜《注》:“郑地”,据《汇纂》,则当在今河南省-巩县东、荥阳西之汜水境。),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2,北纬34.8(与在今南阳一带的属于楚国的“申”不是一回事)。

至此,子家达到了目的,小国对付大国,必要的时候也得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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