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龙狮之舞——唐蕃英雄记【叁】 -- 京华烟云AM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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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8、帝国双骄——亚洲山地之王的悲哀》(下)

  攻破小勃律后,高仙芝节度使再接再厉。一年之后的天宝七年(公元748年),他在臣服唐朝的于阗王尉迟胜协助下,击破萨毗和播仙两个城邦小国,据考证它们都在今天塔里木盆地南缘的且末县,与吐蕃控制下的吐谷浑也就是青海很近。

  天宝八年(公元749年),他又应阿富汗北部的吐火罗统治者之请求,再破依附吐蕃的朅师国,并俘获了国王勃特没,此地在今天巴基斯坦北部的奇特拉尔县,扼守着小勃律通往个失密国(即今天克什米尔地区)的交通要道。此战的胜利,打通了安西军区支援小勃律守军的补给线,使得中原通往阿富汗的这条要道基本处于唐军的控制之下,具有极其重大的战略意义。

  同年,高仙芝又攻破了中亚的石国,这本是一个粟特人建立的国家,在今天天乌兹别克斯坦的首都塔什干附近,后人研究认为,该国的王统此时早巳变为突骑施人,国王坚决站在与唐帝国作对、后被夫蒙灵詧斩杀的突骑施大将莫贺达干一方。按照《旧唐书》的记载,高仙芝在此战中的表现相当不道德,完全是一场背信弃义的突袭:

  “初,仙芝绐石国王约为和好,乃将兵袭破之,杀其老弱,虏其丁壮,取金宝瑟瑟驼马等,国人号哭,因掠石国王东,献之于阙下。”不过,国王的一个儿子最后逃了出去,他跑到阿拉伯帝国求援,从而使得石国之战成为后来更为著名的怛逻斯之战的导火索。

  还是在公元749年,高仙芝又击破石国的后台、早已日落西山的原中亚霸主突骑施汗国,俘虏了对方的一位首脑人物——有人认为,他就是汗国灭亡前倒数第四位的移拨可汗。此时的突骑施已分裂为黑姓和黄姓两大部族,在唐朝的挑拨下他们间彼此攻杀,而唐军则时刻准备着对强大的一方实施打击,以让两姓始终保持均势,从而消除对帝国可能的威胁。

  中亚战场上一系列军事胜利为高仙芝树立了极高的声誉,不仅多如牛毛的西域小国畏其如虎,甚至远方的阿拉伯帝国也就是大食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并给他起了个阿拉伯语绰号:“萨西卜―吉巴耳―敕尼”,意思是“中国山岭之王”。

  而这一切的战功,除了高仙芝本人的努力以外,还浸透了另一个将军的汗水,他就是高仙芝的副手和后勤总管——封常清。要说起高封二人的结识,绝对是相当有意思的一件事。

  封将军本是个无依无靠又穷酸的“孤贫”书生,模样长得相当对不起观众,史载“细瘦目类脚短而跛”,因此三十多岁了还一无所成。有一天,此人上街时正赶上时任安西都知兵马使的高仙芝带队经过,见三十多个随从都“衣服鲜明”,封常清大受刺激,于是向高兵马使递交了一份申请,非要当他的随从不可。

  高将军一见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赶紧拒绝。可是第二天,封常清竟然又来申请,高只好说:“我随从的名额已经满员了,你干吗还来?”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丑书生却发起火来,他吼道:

  “常清慕公高义,愿事鞭辔,所以无媒而前,何见拒之深乎?公若方圆取人,则士大夫所望;若以貌取人,恐失之子羽矣!”我说高将军,你怎么能只凭长相就判断人呢?

  要说高仙芝脾气也真是不错,仅仅把封赶走了事,并没有找碴修理他。可封常清却似乎认准了死理,从此以后每天都“候仙芝出入,晨夕不离其门”,就这样一直搞了好几十天,高仙芝实在烦得受不了,最后只得同意让他补到随从队伍里。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外表丑陋的封常清竟然颇有内秀,从此大放异彩。尤其有一次,高仙芝奉节度使夫蒙灵詧之命,前往碎叶也就是今恬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东边的托克马克附近,讨伐一个判唐的部落。此战唐军大获全胜,而没有上前线的封常清则一直躲在帐篷里书写战报,尽管他没有亲眼看到,但军队的驻地和水源情况,战斗形势的发展,克敌制胜的谋略,所有这一切都条理分明细致入微,“仙芝所欲言,无不周悉”,史载“仙芝大骇异之”。

  正是由于这份捷报,本来被人们视为一介武夫的高仙芝,赢得了节度使司令部里面一干从军文人们的刮目相看,大家纷纷打听执笔者是谁,您是从哪淘换到这样的人才?而高将军也不掠人美,直接坦白是封常清代写。从此这个丑书生一炮走红,先被提拔为判官,后来又一路当了镇将、果毅、折冲,可谓步步高升。

  在此期间,封常清随高仙芝参加了奇袭连云堡攻破小勃律之战,等到高仙芝代替夫蒙灵詧做了安西四镇节度使,擅长处理内务的封常清也成了安西军区的后勤大总管,“专知四镇仓库、屯田、甲仗、支度、营田事”。不仅如此,每当高仙芝领兵出征的时候,都是让封常清代理节度使即“知留后事”。

  据史料记载,这个书生出身的将军不仅相貌凶恶,做事风格也极其强悍。高仙芝的奶妈的儿子叫郑德诠,可谓是节度使的发小,高仙芝“视之如兄弟”,全军上下自然对他无不巴结。也正因为这些,此人大概也颇有点儿恃宠而骄的意思,对经常代理节度使的封常清并不是很尊重。于是,便发生了下面的事情。

  有一次,趁着高仙芝出征的机会,再次获得节度使权力的封常清下令让郑德诠来见自己。这个奶妈的儿子、现任节度使的发小,于是像往常那样满不在乎地来到节度使衙门往里走。但郑德诠没有注意到的是,每当他走过一个门槛,那扇门便很快在其身后悄悄地关上。当郑德诠来到约见地点的时候,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就在此时,代理节度使突然现身。

  封常清并没有废话,直接挑明了说:“我出身低微,本来只是高中丞(高仙芝有御史中丞的头衔)的一个随从,就连这个职位也是我死缠烂打了好多回才求到的,想必郑郎将你也不会不知道吧?但高中丞不在乎这些,反而经常让我替他行使职权,可是你凭什么如此无礼,竟敢欺负起节度使代理人来了!”

  “为了严肃军纪,你必须死!”封常清随即下令,将郑德诠拖下去打六十军棍,直到打得他脸朝下倒在地上,没有生命体征了,才把尸体拉出去。在此期间,得到消息的高夫人以及高家奶妈赶紧过来救人,但却被紧闭的“三重门”牢牢挡在外面。两个女人又哭又闹却毫无办法,最后发现已是阴阳两隔,才不得不恨恨回去,马上写信向高仙芝告状。

  收到家书后,高仙芝的反应相当有意思,他先是大惊失色道:“已经打死了啊!”但后来,当他见到及见常清的时候,却对这件事一个字也没有提,而封也像没事人那样毫无歉意。此后,封常清又行使代理节度使的权力,连续斩杀了两名触犯军法的高级将领,这下子再也没人敢小看他,史载“于是军中股慄”,就是说大家见了他腿都直打哆嗦。

  如果放在今天,这个外表丑陋内心敏感的封将军,也许会成为心理学研究的范例,但高仙芝显然对心理学毫无兴趣,在他看来,自己让封常清管理内务整肃军纪,而封完全达到了要求,不仅得了满分甚至还要再加分——按照现代市场营销学的说法,封常清不仅满足了客户的期望,还超越了客户的期望。后方有这么一个大总管支持,高仙芝在前线自然高枕无忧。

  天宝十年(公元751年),高仙芝的声望达到了顶峰。该年的正月,这位安西四镇节度使进京朝觐玄宗,帝国为其举行了盛大的凯旋式。在这场春晚般的热闹庆典上,被高仙芝擒获的突骑施可汗、吐蕃酋长、石国王及朅师王等高贵战俘们纷纷登场亮相,让酷爱拉风的皇帝获得了极大的心理满足,随后,高仙芝便获得了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头衔。

  但所谓盛极必衰,也就在这一年,高仙芝麾下的西域唐军在中亚的怛逻斯(今哈萨克斯坦的江布尔)遭受重大打击——此前逃走的石国王子向阿拉伯帝国求援,由此爆发了著名的怛逻斯会战,在与大食军僵持五天之后,“仙芝大败,士卒死亡略尽,所余才数千人”。

  奇怪的是,战争的始作俑者高仙芝没有受到任何惩处,两《唐书》中他的传记都对怛逻斯的败仗只字不提,只是在唐将李嗣业——还记得此人吗,就是带领突击队率先攻入连云堡的那位——的传记中才对此战有所涉及。这很可能与执政的李林甫有关,不仅因为高仙芝正是李宰相一手提拔上来的,还因为李林甫本人此时正担任着安西大都护一职。

  安西四镇节度使其实并不是安西军区的最高领导,他上面还有一个安西大都护(注意不是安西都护,都护的地位一般在节度使之下,大都护则通常由亲王或宰相充任,但一般是“遥领”也就是挂个名,其实际职权由副大都护行使),而从天宝十年也就是怛逻斯的前一年开始,李林甫自己兼任了安西大都护,副大都护则是节度使高仙芝兼任。因此怛逻斯战败的直接责任人虽然是高节度,但如果追究起来的话,李宰相大概也难逃干系。

  因此很可能,我们的皇帝根本不知道这场败仗——曾经英明无比的李隆基此时已经老糊涂了,他正沉浸在与自己前儿媳的不伦之恋中无法自拔,而以“口蜜腹剑”著称后世的李林甫则“固宠市权,蔽欺天子耳目”,自然是报喜不报忧。

  不久,高仙芝调任地位更加重要的河西节度使,只是因为前任节度使安思顺赖着不想走并造成自己被当地人“固留”的假象,因而导致高无法上任,皇帝才不得不再将他调回朝廷任右羽林军大将军,并加封为密云郡公,可以说怛逻斯的战败对高的仕途并没有不利影响。而高留下的安西节度使一职,则由他的老搭档封常清接替,其正式头衔是“安西副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

  仿佛不想让奇袭小勃律的老朋友专美于前似的,就在安西节度的任上,封常清于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完成了一场漂亮的军事行动,一举端掉了小勃律的姊妹国大勃律。这个地方在今天巴基斯坦控制下克什米尔地区的巴尔蒂斯坦(Baltistan),处于帕米尔高原通往印度次大陆的咽喉,《旧唐书》说“大勃律或曰布露,直吐蕃西,与小勃律接,西邻北天竺、乌苌,地宜郁金,役属吐蕃。”

  喀喇昆仑山脉横亘这片土地,而其主峰、登山界鼎鼎大名的“K2”即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海拔8611米),就在巴尔蒂斯坦也就是古代的大勃律。这里到处是崇山峻岭,拥有许多座海拔七八千米以上的世界著名高峰,不仅雪山林立,并且冰川面积非常广——整个喀喇昆仑山系的冰川面积约一万八千平方公里,而在巴尔蒂斯坦境内的冰川面积就达六千多平方公里,超过了三分之一。

  据汉文史籍记载,巴尔蒂斯坦及其周围地区很早便是和藏族有直接渊源关系的古羌人游牧之地,同时它也在藏史所说的古象雄范围之内,而象雄又是藏族古代文化特别是苯教文化的一个重要的发源地。因此,大勃律对当时还信仰苯教的吐蕃人不仅具有军事地理上的战略价值,还具有极高的文化象征意义。

  该地区从地理、政治、宗教、语言和种族上来说,自古以来都是广义西藏的一部分,因此后来莫卧儿帝国统治者和印度的历史学家都称其为“小西藏”。今天的巴尔蒂斯坦居民被称为巴尔蒂人,基本上属于藏人后裔,但也融合了突厥人、波斯人甚至亚历山大远征遗留的希腊人等血统,肤色和模样与西藏人已有所不同,显得更白皙漂亮一些,语言称巴尔蒂语,是藏语的一种方言,与中国藏区的语言已有一定区别。

  由于历史因素,当地的巴尔蒂人现在早已不信奉藏传佛教,而是皈依了伊斯兰教什叶派。另外,这里也是所谓“香格里拉”的嫌疑地之一,如果单单从《失落的地平线》写的内容来看,巴尔蒂斯坦大概比中国云南的那个县更符合书中的描述。

  根据史料记载,公元五到六世纪时,大小勃律地区崛起过一个强有力的国家,但到了公元725年,吐蕃彻底攻占了巴尔蒂斯坦也就是大勃律,其王族被迫逃往吉尔吉特也就是小勃律,到了公元737年,吐蕃又战胜小勃律并迫使其臣服,藏军一直打到了今天中亚阿姆河流域的阿富汗巴达赫尚省。

  在吐蕃看来,小勃律属于和唐朝拉锯争夺的争议地区,而大勃律则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这一地区在公元十世纪成书的波斯文历史地理著作《世界境域志》中被称做“勃律之吐蕃”。

  大勃律当地有大量的吐蕃驻军,对唐军的进攻也早有着充分准备,封常清及唐军的任务其实并不轻松。但可惜的是,两《唐书》对这场战争的记载都语焉不详,就连封常清本人的传记都没有提到一个字,仅仅在参战唐将段秀实的传记里写了一段话,以《旧唐书》为例:

  “十二载,封常清代仙芝,讨大勃律。师次贺萨劳城,战而胜。常清逐之,秀实进曰:‘贼兵羸,饵我也,请备左右,搜其山林。’遂歼其伏。”

  而唐朝史书《册府元龟》也把此战记入了段秀实的事迹里:“段秀实天宝十二年为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判官,讨大勃律,师次贺萨劳城,一战而胜。”

  北大的王小甫教授实地考察后认为,大勃律的首府贺萨劳城在今天巴尔蒂斯坦地区的斯噶尔(Shigar),那里属于印度河北岸的河谷地带,海拔较低,适合人类居住与耕作。斯噶尔在一部古代藏文史书《拉达克王统记》里被归于“墨”地,这个词在西藏古地理中意味着低地。

  综合唐朝史料记载,我们可以大致推测,封常清率唐军杀到了大勃律的都城,在这里战胜了吐蕃军,封常清打算乘胜追击,部将段秀实却建议:“这些敌人故意示弱,他们肯定是诱饵,请您先别贸然追过去,先让我们把周围的山林仔细搜一下再说。”

  封常清依言而行。唐军四面合围一搜之下,发现山林中果然埋伏着大量敌人,于是把他们统统包了饺子,大勃律就此失守。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在西域战功赫赫的封常清入朝觐见皇帝,玄宗加封他“摄御史大夫”也就是代理御史大夫的头衔,并给他盖了座大宅子。封常清的一个儿子被封为五品官,他已故的父母也都被朝廷赠予爵位。

  同年,已改任北庭都护兼持节伊西节度使的封常清,再次攻破臣附吐蕃的播仙即今天新疆的且末,全歼驻守在那里的吐蕃军,甚至很可能屠了全城。当时正在封常清幕府从军的大诗人岑参兴致大发,当即写下了名为《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六首》的组诗,它们后来被收在《全唐诗》里,其中的第五首写得尤其彪悍惨烈,诗曰:

  “蕃军遥见汉家营,满谷连山遍哭声。

  万箭千刀一夜杀,平明流血浸空城。”

  封常清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隐隐已超出在朝数年闲得发慌的老搭档高仙芝。可惜的是,这也成为了唐朝在西域最后的辉煌。一年之后的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唐军不得不撤回内地平乱,无论大小勃律还是播仙,都再次沦陷于吐蕃,从此终唐一朝,再也没有回归......

  国难当头之际,这对当年在中亚叱咤风云的帝国双骄再次联手,共同对抗日益逼近长安的安禄山叛军,但可惜的是,不仅那些临时征集来的士兵们缺乏训练难堪大用,就连他们手下身经百战的西域老兵也惊慌失措——因为这些擅长在雪山冰川中来去自如的山地步兵,现在却要于坦荡平原对抗呼啸如风的叛军骑兵,根本无法发挥自己的特点和经验。

  就这样,两名唐将一败再败,最后不得不退入号称“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的潼关,依仗着险峻地势和坚固城防死守待援。此前,也许是为了让担任平叛主帅的高仙芝开展工作方便,玄宗派来的监军是他奇袭小勃律时的老熟人——边令诚宦官,但令皇帝没想到的是,这对当年和谐的军政搭档如今已是矛盾重重,李隆基反而帮了倒忙。

  如今,趁着高封二人战败,边令诚抓住机会向玄宗进起了谗言,诬告他俩不仅丧师辱国而且克扣军粮,给老皇帝本来已经极坏的心情更加火上浇油,从而使李隆基做出了符合这个宦官期望的反应——“帝大怒,使令诚即军中斩之”。

  对于两位将军的最后时刻,无论新旧《唐书》,都描述得十分悲壮,让人忍不住为英雄落泪,比如《新唐书》写道:

  令诚已斩常清,陈尸于蘧祼。仙芝自外至,令诚以陌刀百人自从,曰:“大夫亦有命。”

  仙芝遽下,曰:“我退,罪也,死不敢辞。然以我为盗颉资粮,诬也。”

  谓令诚曰:“上天下地,三军皆在,君岂不知?”

  又顾麾下曰:“我募若辈,本欲破贼取重赏,而贼势方锐,故迁延至此,亦以固关也。我有罪,若辈可言;不尔,当呼枉。”

  军中咸呼曰:“枉!”其声殷地。

  仙芝视常清尸曰:“公,我所引拔,又代吾为节度,今与公同死,岂命欤!”

  遂就死……

  是啊,“今与公同死,岂命欤”,高仙芝和封常清,一位曾让世界第一的喜马拉雅颤抖,另一位则让世界第二的喀喇昆仑低头,大唐的双子将星竟然会在同一天陨落,这难道就是他们注定的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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