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诗经》中的植物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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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木05 摽有梅:梅

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高亨先生注:摽(biào俵),打落。有,语助词。实,果实。七,指在树上的只剩七个。作者以打落梅子比喻追求男子。迨(dài代),及也,即趁着。塈(jì既xì),取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27)《召南摽有梅》)

这是一位女子唱的歌,她用梅子比男子,有点酸溜溜的味道:追了半天,剩下的男子可不多了。在《左传》中,也有人唱了这首歌,却是告诉对方,可别误了军机:

公享之,宣子赋《摽有梅》。季武子曰:“谁敢哉!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xiù)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有?”(《襄八年传》(p 0959)(09080802))(083)

梅子是酸的,还可以望而止渴。古时候,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全国人民都很熟悉梅子,首先就因为梅子是那时候的醋:“若作酒醴,尔惟麹糵;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尚书商书说命下》)。其次是因为那时候梅树到处都有,不像现在只生在南边。那时候比现在温暖,很多植物的分布也比现在更靠北一些,所以即使在北到山海关那一带,阿瞒扬鞭一指说:“前面好一片梅林。”,大家伙居然就都信了。

在《诗经》中,还有好几处也提到“梅”:

鳲鸠在桑,其子在梅。

高亨先生注:鸤(shī尸)鸠,鸟名,即布谷鸟。传说布谷鸟哺喂小鸟,平均如一,作者以此比喻这个贵族对待儿子的始终如一。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95)《曹风鸤鸠》)\n山有嘉卉,侯栗侯梅。

高亨先生注:侯,犹维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13)《小雅谷风之什四月》)

终南何有?有條有梅。

高亨先生注:终南,秦国山名,在今陕西省。條,借为槄(tāo),木名,即山楸。梅,又名楠,高大的乔木,可做器材。一说:即梅花之梅。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9)《秦风终南》)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

高亨先生注:墓门,陈国都城的一个门名。一说:墓门,墓地的门。贵族墓地有墙有门。鴞(xiāo嚣),俗名猫头鹰。萃,栖也。止,以上下文推断,止当作之,指梅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81)《陈风墓门》)

不过这几处虽然说的都是“梅”,但如高亨先生所注,其实未必都指今天的梅树,据《汉语大字典》“梅”:

《说文》:“梅,枏也,可食。从木,每声。楳,或从某。”段玉裁注:“《召南》之‘梅’,今之酸果也;《秦》、《陈》之‘梅’,今之楠树也。”

照这样说,“摽有梅”、“其子在梅”、“侯栗侯梅”说的是“酸果”,“有條有梅”、“墓门有梅”说的是“楠(枏)树”。不过我觉得,从“條”也是果树来看,“有條有梅”也可能说的是“酸果”之“梅”。

如此看来,还得分别说。以下关于植物的介绍多摘自《中国植物志》,图片多出自《中国植物图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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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酸果”之“梅”:

梅属于蔷薇科(Rosaceae)杏属(Armeniaca),我们都熟悉李白的诗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杂曲歌辞长干行二首》),“青梅”正是那“酸果”。

梅原产我国南方,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历史,无论作观赏或果树均有许多品种。许多类型不但露地栽培供观赏,还可以栽为盆花,制作梅桩。鲜花可提取香精,花、叶、根和种仁均可入药。果实可食、盐渍或千制,或熏制成乌梅入药,有止咳、止泻、生津、止渴之效。梅又能抗根线虫危害,可作核果类果树的砧木。

梅的品种分果梅和花梅两大类。

果梅的栽培品种,据曾勉教授在浙江的调查研究,大致分为三类,简述如下。

1. 白梅品种群——果实黄白色,质粗,味苦,核大肉少,供制梅干用。例如大白头、太公种等。成熟期在4月上、中旬。

2. 青梅品种群——果实青色或青黄色,味酸或稍带苦涩,品质中等,多数供制蜜饯用。例如四月梅、五月梅、白水梅等。成熟期为4月中、下旬。

3. 花梅品种群——果实红色或紫红色,质细脆而味稍酸,品质优良,供制陈皮梅、劈梅等用。例如软条梅、紫蒂梅、大叶猪肝、胭脂梅等。成熟期在5月上、中旬至6月。

花梅的品种,由于长期栽培,变异较大,品种甚多,据陈俊愉教授近期研究,分为以下四类。

1. 直脚梅类(var mume):枝条直立或斜展,按花型和花色分为以下七型。

——(1) 江梅型(f. simpliciflora T. Y. Chen):花碟形,单瓣,纯白、水红、肉色或桃红等色。有29个品种,如单粉、单瓣红、杨贵妃、小玉蝶、白梅等。

——(2) 宫粉型(f. alphandii (Carr.) Rehd.):花碟形,半重瓣至重瓣,粉红色。现知75个品种,如宫粉、粉嘴子、千叶红、南京春,粉妆台阁等。

——(3) 大红型(f. rubriflora T. Y. Chen):似宫粉型而花色大红,开花特繁,甜香甚浓。有品种15个,如红梅、大红、小红、红星、天星红等。

——(4) 朱砂型(f. purpurea (Makino) T. Y. Chen):花碟形,单瓣、半重瓣或重瓣,紫红色。已有47个品种,如白须朱砂、江南朱砂、骨里红等。

——(5) 玉碟型(f. albo-plena (Bailey) Rehd.):花碟形,重瓣,白色;花萼绛紫色。有30个品种,如玉碟、粉碟、紫蒂白等。

——(6) 绿萼型(f. viridicalyx (Makino) T. Y. Chen):花碟形,单瓣至半重瓣,白色;花萼绿色。已有13品种,如绿萼、单瓣绿萼、李花绿萼等。

——(7) 洒金型(f. versicolor T. Y. Chen et H. H. Lu):花碟形,单瓣至重瓣,在一棵树上同时开近白色、粉红色与白底红条或白底红斑点的各色花朵,较为独特。现已知有9个品种,如洒金红、晚跳枝、二乔、五宝等。

2. 照水梅类(var. pendula Sieb.):枝条下垂,形成独特的伞状树姿,可分为以下六型。

——(1) 单粉照水型(f. simplex T. Y. Chen):花碟形,单瓣,粉红或白色。现知有3个品种,如单粉照水、单瓣照水等。

——(2) 双粉照水型(f. modesta T. Y. Chen):花碟形,半重瓣或重瓣,粉红色。有2个品种,即绫眼和东洋红照水。

——(3) 骨红照水型(f. atropurpurea T. Y. Chen):花碟形,单瓣,深紫红色,如骨红照水。

——(4) 残雪照水型(f. albiflora T. Y. Chen):花碟形,半重瓣,白色,如残雪照水。

——(5) 白碧照水型(f. viridiflora T. Y. Chen):花碟形,单瓣或半重瓣,白色;花萼绿色,如双碧照水、单碧照水。

——(6) 五宝照水型(f. marmorata T. Y. Chen):一棵树上同时开近白、粉红及白底红条纹或白底红斑点的花,如五宝照水。

3. 龙游梅类(var. tortuosa T. Y. Chen et H. H. Lu):枝条自然扭曲如游龙;花碟形,半重瓣,白色,如龙游梅。

4. 杏梅类(var. bungo Makino):枝和叶似山杏;花半重瓣,粉红色,如杏梅、洋梅、送春等品种。花期较晚,抗寒性较强,可能是杏与梅的天然杂交种。

下面就看图吧,当年的“梅”可没有今天这么多花色。

Armeniaca mume Sieb.——梅(诗经),又称:春梅(江苏南通),干枝梅(北京),酸梅,乌梅。其原变种为Armeniaca mume Sieb. var. mume——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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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所属的是蔷薇科(Rosaceae)杏属(Armeniaca),那么杏属中当然就还有杏,《诗经》中没提到杏,但从“杏”与“梅”二者的形态来看,也许古人最初是把二者归为一类了,这样倒是和现在的植物分类学不谋而合了。

杏在我国也是久经栽培,主要栽培品种按用途可分以下三类。

1.食用杏类——果实大形,肥厚多汁,甜酸适度,着色鲜艳,主要供生食,也可加工用。在华北、西北各地的栽培品种约有200个以上。按果皮、果肉色泽约可分为三类:果皮黄白色的品种,如北京水晶杏、河北大香白杏;果皮黄色者,如甘肃金妈妈杏、山东历城大峪杏和青岛辘轴鲜等;果皮近红色的品种,如河北关老爷脸、山西永济红梅杏和清徐沙金红杏等。这些都是优良的食用品种。

2.仁用杏类——果实较小,果肉薄。种仁肥大,味甜或苦,主要采用杏仁,供食用及药用,但有些品种的果肉也可干制。甜仁的优良品种,如河北的白玉扁、龙王扁、北山大扁、迟梆子、克拉拉等。苦仁的优良品种,如河北的西山大扁、冀东小扁等。

3.加工用杏类——果肉厚,糖分多,便于干制。有些甜仁品种,可肉、仁兼用。例如新疆的阿克西米西、克孜尔苦曼提、克孜尔达拉斯等,都是鲜食、制千和取仁的优良品种。

杏的常见栽培供观赏的树种,主要有以下类型:

1.垂枝杏(f. pendula (Jager) Rehd.):枝下垂。

2.斑叶杏(f. variegata (West.) Zabel):叶有斑彩。

同样的,当年“杏”也没有这么多品种。

Armeniaca vulgaris Lam.——杏(山海经),又称:杏树(救荒本草),杏花(花镜),归勒斯(蒙语)。其原变种为Armeniaca vulgaris Lam. var. vulgaris——杏。还有变种为Armeniaca vulgaris Lam. var. ansu (Maxim.) Yu et Lu——野杏,也叫:山杏(河北习见树木图说),合格仁-归勒斯(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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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代诗人也会把“梅”和“杏”写在一起:

楂梨且缀碧,梅杏半传黄。(唐-白居易《官舍》)

雪欹梅蒂绿,春入杏梢红。(唐-王周《早春西园》)

风吹梅蕊闹,雨细杏花香。(北宋-晏几道《临江仙》)

而写“梅”的诗歌往往还要和冰雪寒霜之类联系在一起,例如:

梅岭花初发,天山雪未开。雪处疑花满,花边似雪回。(唐-卢照邻《横吹曲辞梅花落》)

窗外一株梅,寒花五出开。(唐-杨炯《梅花落》)

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林村傍谿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春雪未销。(唐-张谓《早梅》)

繁如瑞雪压枝开,越岭吴溪免用栽。(唐-罗邺《梅花》)

不过其中最有名的还是北宋-林逋的《山园小梅》: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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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说“楠树”之“梅”(“枏”):

楠木属于樟科(Lauraceae)楠属(Phoebe),据《汉语大字典》楠(nán):木名,即楠木。樟科,常绿乔木。木材纹理细密,木质坚硬,富有香味,是建筑和制器具的贵重材料,也可供造船用。《本草纲目木部楠》:“时珍曰:南方之木,故字从南。”《尸子止楚师》:“墨子曰:‘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宋-陆游《乌夜啼》:“簷角楠阴转日,楼前荔子吹花。”

下面是常见的两种“楠”的图片:

Phoebe zhennan S. Lee et F. N. Wei——楠木,又称:桢楠(成都),雅楠(中国树木分类学)。

——本种是我国有名的楠木。几十年来,一直和P. nanmu (Oliv.) Gamble——滇楠及P. bournei (Hemsl.) Yang——闽楠混淆不清,有把它当作滇楠的,也有把它当作闽楠的,亦有同时记载为滇楠和闽楠两个种,但所指标本都是产于四川及贵州西北部的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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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ebe bournei (Hemsl.) Yang——闽楠,又称:兴安楠木(广西),楠木、竹叶楠(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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