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闲话饶漱石的英文水平（上） -- 桃源客

饶漱石再度出国工作，已是1935年。他化名梁朴，在上海与陈云、陈潭秋等汇合前往海参崴，8月底到达莫斯科时共产国际七大业已闭幕。之后入列宁学院特别班学习，并担任驻赤色职工国际中国代表。1937年，饶漱石被派往巴黎同吴玉章、吴克坚一起出版发行《救国时报》，兼搞国际统战。在巴黎，饶漱石结识同在报社工作的“一二九”运动风云人物、全国学联宣传部部长陆璀，两人成婚。1938年2月，饶随吴玉章赴伦敦出席世界反侵略大会，并以赵建生为笔名撰写了《为自由和平而战的中国工人阶级》一文，受到与会者欢迎。《救国时报》1938年2月停刊后，饶漱石和陆璀奉中共驻莫斯科代表团指示携铜模等部分设备转战美国纽约。

在美国，美共是公开注册的合法组织，但中国局是秘密的。美共中国局的核心人物包括徐永煐、冀朝鼎、唐明照等。1935年组织关系由共产国际转回中共的老牌共谍陈翰笙，此时也由中共驻莫斯科代表团和苏联推荐在纽约太平洋学会参与《太平洋事务》季刊编务。离开莫斯科前，康生曾跟陈翰笙交底：在美国不要让人家知道是党员，这样才能配合饶漱石工作。但在纽约可以和冀朝鼎合作。饶、陆抵美后与徐永煐、陈其瑗、唐明照等一起重组《救国时报》社。1938年下半年，饶漱石以共产国际代表身份开始动手整肃中国局。在他看来，“美共在纽约华侨中的组织被与国民党勾结的坏分子搅乱，而致涣散乃至解体”；中国局“因被叛徒把持而解体，纽约华侨里的党组织也涣散”；以徐永煐为核心的美共中国局，前段工作存在严重问题。他下令改组，让小字辈余光生出任书记，排挤徐永煐外，还开除了陈其瑗等一批老党员。饶漱石的这番整顿，几年后被董必武评价为“搞乱了”。（徐鸣《和徐永煐交往二三事》）

徐永煐是清华最早的一批共产党员之一，回国曾任中共中央外事组国际宣传处处长，解放后主持毛选英译。冀朝鼎也被委任为“毛选英译委员会”成员，参与审稿定稿工作。周恩来曾说，他认识的中国人，英文最好的有两个半：“半个”是宋庆龄，因为中文不算好;“两个”，一个有说是陈翰笙(也有说冀朝鼎)，另一个就是徐永煐。

余光生回国参加抗战，出任延安《解放日报》副总编，还成了毛主席的兼职英语老师。1946年8月6日，毛主席在延安杨家岭与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谈话提出“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时，余光生恰好担任英文翻译。为适应西方人的习惯，余光生翻译时采用英语习惯用语“稻草人”来代替。毛主席向余学习过“纸（paper）”和“老虎（tiger）”这两个单词而在译文中没有听到，在向余光生征询后说：“不行，我的意思是纸糊的老虎，是paper-tiger。”由此，“Paper-Tiger”这个毛氏自创词便广泛流传，约定俗成了。

1939年，饶漱石回国担任中共华侨工作委员会负责人，给同事廖承志留下相当不错的印象，之后转任东南局副书记。在皖南新四军军部，饶漱石与项英这两个党内著名的“共产主义清教徒”相处却不甚融洽。饶受排挤，但分管白区工作卓有成效。“皖南事变”脱险后，饶漱石在地下党掩护下于浙江永康找到设在国军名宿吕公望府内的东南局秘密联络站，再由吕公望的儿子吕子韬一路护送辗转到达上海。当时的饶漱石，浑身虱子外加皮炎，形容憔悴，狼狈不堪。刘晓安排他在沙文汉、陈修良家里的亭子间住下。由陈修良陪同到医院治疗皮炎。陈修良偶尔也陪饶漱石去杜美大戏院看电影。据她回忆：

看原版电影的习惯，八成是饶漱石在美国工作期间养成的。大概也是他这个“工作狂”屈指可数的消遣之一。

另一位曾与饶密切接触的人，是新四军军部参谋处侦察科副科长王征明。他在接受访谈时描述1945年日本投降后，因策反邵式军时有关物品未及时转运一事在军部与饶发生争执的情形：

韦悫当年是孙中山非常赏识的青年才俊，先后就读于英国格拉斯哥大学、美国俄亥俄州奥柏林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研究院。夫人梅美恩是旅美侨领、芝加哥唐人街创建者梅宗周的女儿，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要说饶漱石的英文比他们两口子讲得的还好听，这个多少要打一些折扣。

抗战胜利后，饶漱石被中央派往北平军调部任中共代表团秘书长、军调部沈阳执行小组中共首席代表，授衔中将。据资料记载：

军调部东北执行小组在中苏联谊社正式举办酒会时，饶漱石代表中共致辞，通常由他的大学同学柯柏年翻成英文；谈判桌上唇枪舌剑，饶漱石跟美国人直接交锋也完全可以应付裕如。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艾丁自1946年在延安开始由组织安排到饶身边当政治秘书，前后跟随饶6年多。1954年饶漱石失势被软禁后，身边的工作人员集中学习、揭发批判。在反复动员启发下，为了过关艾丁只好说从文件中看到饶漱石进行一系列反党活动，但他在周围工作人员面前从来不露声色，都被蒙在鼓里，他“是个伪君子”。没有想到，他说的“伪君子”一语竟然被写进中央文件，几十年不变成为形容饶漱石人品的定语。后来杨尚昆告诉艾丁，饶漱石在交代中说：“我对不起艾丁，他是中央社会部派到我身边工作的，我怀疑他是来监视我的，所以我的反党活动不让他知道的。”饶以戴罪之身、万劫不复，还在竭力替左右开脱，艾丁一想到自己贴出的“伪君子”标签，每每深感内疚，到古稀之年仍不禁放声痛哭。去世前专门和别人交代他所亲历1949年9月中旬中央要求将华东军政委员会组成人选限时上报，饶漱石和陈毅互相谦让，在沪常委开会集体同意饶兼任主席，最后却面目全非演变成饶漱石欺上瞒下、伸手要权一大罪名的历史真相。

艾丁记得：在延安枣园时，饶漱石夫妇散步，陆璀去挽饶的手，饶不肯；俩人拌嘴多用英语。几十年后在秦城监狱，两人不期而遇。陆璀早已离婚改嫁，而饶漱石则一脸茫然、精神恍惚，不复常态。

造化弄人，唯有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