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性 ,种族和谋杀 -- texasredne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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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这个河里有过考证,谁写得我忘了,摘录过来吧

我看鲁迅活着,他敢写也不敢。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也会不写,但更多的可能是会写。现在有些作家不敢写,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我们没有为他们创造敢写的环境,他们怕挨整;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们本身唯物论没有学通,是彻底的唯物论者就敢写。

“如果鲁迅活着,会怎么样?”海婴在回忆鲁迅的书中披露了毛1957年回答说,“要么在牢里还要继续写,要么识大体不做声”。

这段对话与毛传中引用的毛谈鲁迅,是两次不同的谈话。毛传中的对话发生在1957年3月10日的北京;而海婴所述的对话发生在1957年7月7日的上海。海婴记错了对话的性质,把毛和文艺界的座谈误做同乡私聊,引发了广泛质疑。在海婴之后,黄宗英的回忆,应该让我们基本明确确有上述对话。

这段对话的原话是什么?海婴转述罗稷南的介绍说,毛的回答是“要么是关在牢里还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黄宗英的回忆是“要么被关在牢里继续写他的,要么一句话也不说。”两者的差别在于是否有“识大体”这个词。这个词是否有,也许很关键。因为,这涉及到毛如何看待鲁迅与共产党之间的关系。黄是亲历,海婴是转述,但这个转述与另一个人转述的罗的回忆一致,可以看做两个亲历者不同的记忆了。

3月7日和7月7日两次谈到鲁迅,两次都谈到敢写不敢写的问题,是否两次表达的完全是一个意思呢?只是第二次比第一次回答得简短些,以致导致一部分人的误解?

其实,毛在57年多次谈到“鲁迅如果活着”,还不仅是这两次。原因就是毛推动双百方针,在党内遭到很大阻力,几乎无人响应,孤孤单单。于是,他用鲁迅的骨气来鼓励人说话,也是鼓励自己。

但是,我个人以为7月的谈话与他三月间多次谈鲁迅的侧重点是不一样的。其间的大变化,是他5月份写的“事情正在起变化”,政治的方向已经由双百转向反右了。在7月7日毛谈鲁迅后两天后,毛在上海干部大会发表长篇讲话“打退资产阶级右派的进攻”。

还是回到“鲁迅活着会怎么样”的话题,我认为毛在7月7日的回答并不是毛鲁分道扬镳,这个对话本身与3月讲话中毛对鲁的评价是一致的,但是毛3月份希望大家学鲁迅,而7月的时候毛觉得鲁迅不会与资产阶级右派的进攻站在一起的。

当然了,7月份的这个对话如何理解至今仍是各有看法。我的观点是,毛并未审定修改过座谈会的记录,某句当场交谈有瑕疵或歧义也是难免的。毛在此前后都有对鲁迅各种尊崇,拿一个对话片段评价毛鲁关系,而不是考虑毛鲁间的总体联系和历史背景,并不能得到准确认识。

这个考证很全面,可以参考。看到你外公的经历,我倒是想起了看《大家》里面对于裘法祖裘老的访谈。

 记者:我觉得您谈文革这段经历的时候,跟我采访很多人谈文革这段经历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很多人在说这段经历的时候,他回忆起来都是所说的委屈,都是这些不公平的地方,但您回忆起来的时候,您讲了几件事都是在这个很苦难的过程当中一些,让人觉得很宽慰的事。

  裘老:当时觉得自己做错的。我自己觉得有骄气,就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我过去要骂人的。

  记者:过去要骂人的。什么时候您会骂人?

  裘老:他不注意,拉钩拉得不好,文化大革命批判,我觉得比较好一点,我觉得不大好,这样骂人。

  记者:文化大革命之后,你才改的这一点。

  裘老:我这人很严格,他怕我的。

  为什么文革期间让您认识到了这一点?

  裘老:经过文化大革命,看了很多很贫困的农民,很多这个年轻病人,很多智慧很不错的,没这个机遇。一个司机一个电工,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如果有机会做外科医生的话,他照样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

  裘老:你要想人家尊敬你,你必须要尊敬人家,因此,我觉得我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应该懂,都懂,没什么家庭背景,都一样的。

  记者:那时候您是真正地认识到了这个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完全平等的。

  裘老:完全平等,右派,不敢开刀,我就开刀,好多右派,都是我开刀的。就是农民我也去开刀,他们年轻人这方面差一点点。年轻人比我强,只要我的学生都比我强我就成功了。

能超出自身得失看问题的境界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外公真让人佩服。

通宝推: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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