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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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蒙哥马利公交车抵制运动10

金邀请贝亚德.拉斯廷返回蒙哥马利。他之所以敢于发出邀请,完全是依仗着目不暇接的胜利庆典活动分散了别人的注意力。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拉斯廷亲身来到蒙哥马利可能造成怎样的危险。一方面当地白人仍然记得这个神秘的冒牌《费加罗报》记者,另一方面金自己也感觉到蒙改联的同事——尤其是各位同工们——可能会造成比白人更大的政治威胁,因为他们对于同性恋全都深恶痛绝,认为容忍同性恋无异于在正义的阵营里插进邪恶的楔子。金很喜欢拉斯廷,可是他身边的好些黑人却并非如此。在他们的印象里,拉斯廷是一个怪诞傲慢的家伙,在2月份给他们的阵营造成了极大的恐慌。更糟的是,拉斯廷刚刚在他的杂志《解放》里刊登了尼克松的文章。尼克松在文中极力鼓吹自己在抵制运动发起过程当中的贡献,甚至达到了罔顾事实的程度。*这篇文章惹得金的一部分知识分子朋友们将尼克松狠狠讥讽了一通。金非常希望拉斯廷来到蒙哥马利的时候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于是他请求拉斯廷首先飞往伯明翰而不是蒙哥马利。鲍勃.威廉姆斯在那里接到了拉斯廷,让他低着头坐上了汽车后座。按照金的要求,直到汽车安全抵达蒙哥马利的德克斯特牧师寓所之前,拉斯廷在这一路上都不能抬头。

12月23日星期日,拉斯廷到达了蒙哥马利。当天一早金家遭到了猎枪射击,家里人都被吓坏了,好在没人受伤。拉斯廷一进金家屋门就看到了屋里的狼藉景象。金与拉斯廷找了个僻静之处畅谈起来,他有一大堆事情需要拉斯廷帮忙,包括纽约筹款事宜,伦道夫为了改善金与威尔金斯的关系而做出的努力,金下一步的出书安排,前往印度会晤甘地主义者的可能性,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金已经被南方各地黑人的陈情信件团团包围了,每一位来信人都希望金能帮助他们废除当地公交系统当中的种族隔离,每一封信都需要金予以答复。就在金和拉斯廷刚刚开完战略会议的时候,金老爹突然就像查抄犯罪窝点的政府警探一样突然闯进了牧师寓所的正门——猎枪袭击的消息气得他火冒三丈地冲到了蒙哥马利。柯瑞塔赶忙问他要不要来点吃的。

“我不是来吃饭的,”金老爹愤然宣称,“我是来祈祷的。”他命令儿子双膝跪下,然后自己就放声祷告起来。退到隔壁房间的拉斯廷倾听着金老爹与上帝的对话,听起来上帝似乎正在告诫小金要见好就收。现在抵制运动已经结束了,而上帝在政治领域以外还有很多任务需要他去完成。祷告持续了一段时间。祈祷结束后金老爹干脆单刀直入地挑明了同样的主题。随之而来的争辩致使家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气急交加的金当场流下了眼泪。直到最后金才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他直言不讳地告诉父亲,他就是要做他觉得非做不可的事情。不知为什么,父子之间的争论就这样戛然而止了。这一刻的强大气场致使拉斯廷觉得他亲眼见证了一场只能发生在金家父子之间的危机。

第二天是平安夜,一辆轿车停在蒙哥马利某公交车站边上,五名成年男子窜出车外,将一名正在独自等车的十五岁黑人少女围殴了一顿,然后立即逃之夭夭。也是在这一天,弗雷德.夏特沃斯在伯明翰宣布他将在圣诞节后第一天带领一群人坐上公交车的前排座位。圣诞节的夜晚他一直与一名执事在牧师寓所里为明天的考验做准备,却没想到有人往寓所地下室里扔了一捆十五根炸药,几乎摧毁了整栋房子。前来勘查现场的警方打着手电在浓烟中搜索着寓所的废墟,他们听到地下室传来了夏特沃斯的声音。却原来地板坍塌了一个大坑,夏特沃斯和执事都掉了进去。只听见这位布道人大叫道:“我不要光着身子出来!”在爆炸之前他已经准备上床了。警方用毯子裹住夏特沃斯,又搬开了压在执事身上的木梁,并且表示他们两人居然在如此猛烈的爆炸当中保住了性命堪称奇迹。几名警官劝夏特沃斯离开伯明翰避避风头,但夏特沃斯高声宣布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上帝不打算让区区一捆炸药夺走我的性命,”他宣称道。这次袭击进一步强化了他的天命在身信念。第二天他按照原计划带领两百名追随者坐上了伯明翰公交车的白人座位,其中超过二十人遭到逮捕并因违反种族隔离法律而被定罪。

回到蒙哥马利,几名狙击手用猎枪射击了一辆种族融合公交车。事发之后金发表声明,呼吁市政当局“采取坚定立场”反对暴力行径。大多数白人官员对此都装聋作哑,少数几名公开回应的官员当中就包括弗兰克.帕克斯专员。他宣布,如果枪击事件继续发生,蒙哥马利市将不得不暂停公交车运营。这项声明令金的追随者们感到很不痛快,因为他们相信狙击手们的目的恰恰正是逼停运行阿拉巴马州唯一的非隔离公共设施。两天后另一辆非隔离公交车遭到伏击,这次枪手们躲在路边树丛里对汽车进行了一轮排枪齐射。一位黑人孕妇被子弹击中双腿,不得不接受急救。于是市政官员们暂停了夜间公交车服务。

金发出了邀请函,呼吁召开非暴力种族融合第一次黑人领袖会议。来自十个南方州的六十名牧师回应了他的邀请,并于1957年1月初聚在了亚特兰大的以便以谢教堂。与会人员仅仅是南方黑人牧师总量的一小部分,但这些人当中包括了许多富有影响力的独立活动家。弗雷德.夏特沃斯来自伯明翰;C.K.斯蒂尔(C.K.Steele)来自佛罗里达州的塔拉哈西——他在蒙哥马利运动的鼓舞之下领导了塔拉哈西的公交车种族融合运动;威廉.霍尔姆斯.鲍德斯是亚特兰大当地人——就在会议之前,他在亚特兰大发起了自己的非暴力公交车示威行动。愤怒的佐治亚州州长命令州民兵进入警戒待命状态,随时准备出动。来自纽约的贝亚德.拉斯廷不动声色地起草了会议决议和组织机构章程。

阿博纳西与金一起来到亚特兰大,并且借宿在了老金夫妇家里。1月1 0日凌晨2点30分,也就是会议即将开始当天,老金夫人摇醒了阿博纳西,让他赶紧下床接听一个紧急电话。“阿博纳西,他们把咱们家炸了,”胡安妮塔.阿博纳西战战兢兢地从蒙哥马利打来了电话。 “不过我没事,孩子也没事。”她在电话里告诉丈夫,房子的门廊和前厅基本上已经荡然无存了,就连赶来的警察似乎都吓得不知所措,因为他们此前还听到了其他爆炸声。警察告诉她,哈钦森街浸信会教堂也被炸毁了,教堂屋顶塌陷了下来。出事街区陷入了木然的恐惧。有些人吓得不敢出门,也有些人吓得不敢回家。前者躲在屋子里打电话,后者则开车在街上乱转。

在亚特兰大,老金夫妇家里灯火通明。阿博纳西转述了家里传来的消息,牧师们为他做了祈祷。然后阿博纳西公开表示自己很担心第一浸信会教堂的安危。“我不想让斯托克斯牧师的教堂也被炸毁,”他伤心地说道。金老爹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恶狠狠地答道:“想得美,他们肯定会下手的。”阿博纳西的情绪越发激动,不停地给妻子打电话,直到最终两人成功联系上为止。阿博纳西在电话中了解到,蒙哥马利的恐慌气氛越来越严重了。在他家遇袭之前还发生了另一起炸弹事件,爆炸声响彻全城。哈钦森街浸信会教堂确确实实被炸了——人们已经看到了废墟——格雷茨家也再次遭到了炸弹袭击。阿博纳西太太的电话断了一会儿线,但她很快打电话回来说刚刚又发生了另外一起爆炸,地点就在他们家附近,她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震颤。还有另一所教堂也遭到了袭击,不过她不知道是哪一座,也不知道上一颗炸弹究竟扔在了哪里。

进一步报道证实了阿博纳西的担忧:最后遭到袭击的教堂正是第一浸信会教堂。他与金等不到天亮就离开亚特兰大赶回蒙哥马利,柯瑞塔和拉斯廷则留下来继续操持会议。阿博纳西与金走访了昨天晚上遭受袭击的四座教堂与两户人家。就教堂而言,第一浸信会遭到的破坏最轻,尽管地下室确实被炸裂了,但是地上建筑基本没有受到破坏。尽管如此市政当局仍然以建筑结构不安全为由禁止第一浸信会的会众们继续使用教堂。

大致了解了一下遇袭情况之后,金急忙赶回亚特兰大参加会议的投票议程。各位布道人们投票决定成立一个组织。几经改名之后该组织最终得名南方基督教领导联合会(Southern Christian Leadership Conference),金被推举为会长。选举结束后金以新成立组织的名义分别给艾森豪威尔总统、司法部部长布劳内尔以及副总统理查德.尼克松拍发电报。对于金的要求,谢尔曼.亚当斯代总统答复说艾森豪威尔不可能按照金的要求在南方安排一场反对种族隔离暴力的演讲;布劳内尔的一名助手回复道司法部将会研究一下爆炸案与其他袭击事件,但维护法律和秩序的主要权限还是归属州政府;尼克松则没有回复。

阿博纳西留在蒙哥马利第一浸信会教堂监督志愿者们在周五周六两天疯狂赶工维修教堂。他们要在两天内加固好地下室的横梁并清理所有残骸。市政府的安全监察员们也很体谅阿博纳西希望在教堂里举行周日礼拜活动的迫切愿望,不过他们依然明智地要求教会全体人员不得上楼,因为他们的体重可能会压垮地下室里的临时横梁。阿博纳西同意了。人们将一台钢琴抬进了地下室,又搭建了简易的布道坛。到了周日,会众们在地下室里纷纷落座,人们无不面色焦虑地端详着头上刚刚完工的崭新木梁与地上来不及彻底清扫的瓦砾。刚开始礼拜仪式一直笼罩在愁云惨雾当中,然后教会书记员威廉.比斯利的母亲比斯利太太就站了起来。老太太是会众当中的老一辈,现在她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我不喜欢今天看到的情形。牧师兄弟,你可不能让随便哪家教会整天都这么烦恼。我还记得1910年那会儿,这座教堂让火烧得只剩下了一个大坑。有两个德克斯特教会的夫人们路过坑边上说道:‘瞧啊,这是什么玩意?后代们都会说这个坑就是第一浸信会原来的位置。’可是她们错了!斯托克斯博士盖起了这座教堂,我希望你坚定大家的信心,咱们一定能把这座教堂重新盖起来!”地下室里的会众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教堂钢琴家多萝西.波西也情不自禁地弹奏起了《哈利路亚大合唱》。

在第一浸信会里飙升的激情一定程度上源自教会之间的竞争心态。蒙改联的领导层沮丧地发现,危机心理在最大限度激发善意的同时,也显露出了人们从未见过的丑陋一面。即使那些熬过了抵制运动的人也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只能认为蒙改联群体正在承受着高潮之后的天然失落。一旦共同奋斗阶段过去之后,危急关头的情绪很容易就会转化成抑郁或者嫉妒。在蒙改联领导层中,只有阿博纳西的教堂与住宅双双被炸。他的威信因而急剧提升,以至于招致了不少人的反感。此外格雷茨形象也变得高大起来,因为在最近的恐怖之夜里他家遭遇了两次炸弹袭击,其中一枚炸弹哑火了(一位勇敢的邻居及时扯断了点燃的导火索,导火索另一头共有十一根炸药)。不过没多久就有流言声称格雷茨家的两枚炸弹当中有一枚其实并不是为他预备的,而是针对着蒙改联内部的另一位卫理会牧师。这位牧师因为遗憾自己家没被炸到而意气消沉,后来甚至一度陷入了精神崩溃。至于在这一年夏天成为“叛徒”的乌利亚.菲尔兹牧师则暂时恢复了蒙改联里的领导职位,因为在他重新成为贝尔街浸信会教堂的牧师之后,这座教堂在炸弹袭击之夜里承受了最严重的破坏。

万幸或者说不幸的是,E.D.尼克松的住宅这一次并没有遭受炸弹袭击。这一轮袭击之前他就算再看不惯金的办事风格与重要地位也至少还尽量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这一轮袭击过后他再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金家遇袭之后不久他给金写了一封信,一上来就话里带刺地将金称作“亲爱的先生”。他在信中辞去了蒙改联司库的职位,并且抱怨自己“被人当成了小孩子”。一部分金的党徒们对待尼克松的态度确实非常尖酸刻薄居高临下,以至于他们当中有人居然公开贬斥罗莎.帕克斯无非是“抵制运动的花瓶”。就连金身边最老练的几位领导人一时间也被这种心态冲昏了头脑,一致同意废除种族隔离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蒙哥马利机场。格雷茨、弗莱德.格雷以及其他几个人都认为这个观点既荒谬又自私,实在不足取,因为只有为数极少的蒙改联成员曾经坐过飞机。但包括阿博纳西在内的领导人都想拿机场开刀。继续推进公交车种族融合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有些没意思了。

这股浑浊的潜流彻底断绝了蒙改联在美国种族政治领域进一步发挥更重要作用的可能性。尽管抵制运动的影响力将会逐渐地波及全国各地并且产生连绵不绝的回响,但是蒙哥马利的贡献已经成为了历史。金本人的情绪也因此跌入了低谷。炸弹事件令他担惊受怕,公交车种族融合情况的倒退令他伤心不已;蒙改联内部认为他只顾得四方巡游抛头露面的批评令他满腹委屈,蒙改联领导层相互攻讦人心涣散的状况又令他有苦难言。他本能地将所有这些恐惧与担忧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他既内疚又苦闷,而过分沉重的内疚又发展成了自责。阿博纳西的地下室礼拜过后的周一晚上,金在蒙改联组织的又一场弥撒大会现场公开乞求上帝的指引。“主啊,我希望我们在蒙哥马利争取自由的斗争不会导致任何人的死亡。我本人尤其不想死。但如果非得死人不可,那就让我去死吧!”这句话一出口,观众席登时炸开了锅。深陷宗教狂热情绪的人们此起彼伏地呼喊道:“不行!不行!”群情激奋的场面终于崩断了金的神经。他双手紧紧抠住布道坛的边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挺挺地在台上站了许久,直到听众们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依然纹丝不动。会场陷入了一阵令人局促不安的沉默。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听众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金依旧一言不发地站着,最后还是另外两名牧师挽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布道坛上搀扶了下来。

两周之后的星期六晚上,鲍勃.威廉姆斯在德克斯特牧师寓所值夜班。柯瑞塔与尤姬都在亚特兰大。这天晚上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断有善意或者恶意的电话打进来。但不知何故金越发感到心神不宁,最后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叫醒了威廉姆斯。“鲍勃,我想我们今晚最好不要呆在这里。”二人立刻赶赴了威廉姆斯家。几个小时后,就在天亮之前,一枚炸弹在距离牧师寓所最近的街道拐角处爆炸了。爆炸摧毁了寓所的正面门脸结构,紧邻的一辆黑人出租车站也遭到破坏。此外还有三辆临近出租车的车窗被震碎,车里的司机被玻璃割伤,只得赶紧去医院。在接下来的一片惊恐当中,有人冲进早已空无一人的牧师寓所寻找金,结果又在门廊前面发现了另一捆十二根尚未引爆的炸药,导火索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赶到现场的警方立刻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里面的气氛高度紧张,警戒线外面更是几乎随时都会发生骚乱。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阿拉巴马州的首席弹药专家终于拆除了炸弹。有两名黑人因为斥骂警方至今都没能抓住哪怕一名炸弹袭击人而遭到逮捕,后来被判煽动暴乱罪。接到电话后金立刻赶到现场发表了演讲,这才平息了人群的骚动。

这天早上,金在德克斯特教堂的布道坛上将自己一年前在自家厨房里经历的启示告诉了会众们——这场体验刚好发生在第一次炸弹袭击之前不久。那一次他听到内心的声音告诉自己要无视萦绕心头的一切困惑与恐惧,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一名跟踪采访炸弹事件的《广告报》记者也来到了礼拜仪式现场,他的报道撩起了格罗夫.霍尔的恶毒快意。在《广告报》的版面上,霍尔对于他所谓的“厨房异象演讲”大加嘲讽,拐弯抹角地暗示金之所以一心一意地对抗种族隔离仅仅是因为他相信上帝在厨房里跟他说了几句话。几天后,阿拉巴马州以外的某卫理会学院刊发了一封不起眼僻的通讯文章,一位教授在信中声称金在抵制运动当中展现出来的非暴力姿态足以与圣徒相提并论。看到这篇文章之后,霍尔随即发表了措辞尖刻的社论,题目是《金博士业已侧身卫理会圣徒之列》。这篇社论在整个南方引发了激烈的争论。阿拉巴马州的若干教会干脆投票决定从此以后切断对于卫理会高等教育的一切资金支持。

出租车候车处炸弹事件之后又过了几天,蒙哥马利警方指控七名白人男子涉嫌参与了这场犯罪以及之前的好几起炸弹袭击。蒙改联内部一度满心以为正义将会得到伸张,可是陪审团却宣告最早出庭的两名被告无罪,尽管他们已经签署了认罪书。大约在同一时间,阿拉巴马州最高法院否决了金对于“非法抵制”罪名的上诉,裁决依据则是一项技术细节——弗莱德.格雷错过了申报期限。由于害怕在同一个技术细节问题上再吃一次亏,金沮丧地决定不再向美国最高法院上诉,并为此痛苦地支付了五百美元罚款。他痛恨败诉,更痛恨抗议的合法性没能得到非此即彼的实质性裁决。他希望其他89名被告当中有人能得到依据《宪法》的无罪判决,或者法官在经过严格检视之后决定抵制者确有“正当理由”。但是蒙哥马利的检察官驳回了所有涉及抵制参与者的指控,从而堵死了这条讨说法的渠道。与此同时检察官也撤销了对其余涉嫌爆炸案的白人被告的指控。

法官卡特接受了检方提出的这个一揽子解决方案,金则强烈谴责这种双重特赦的做法,因为这种做法蛮不讲理地把抵制行动与爆炸案件当成了性质相同的一回事——根据阿拉巴马州的法律,过去几周大多数爆炸案件的嫌疑人都应该判处死刑。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公然谴责这种关联行为,因为他知道这样做最终不仅起不到任何实际效果,还会进一步扩大他与89名蒙改联领导人之间的嫌隙。金的无助反衬了检方在政治层面上的精明。种族隔离主义者们大可以因为这项判决感到宽慰,因为法庭终究宣告了黑人领袖的错误——他受到审判,被判处有罪,得到了充分的上诉机会,最终还是成为了罪犯。金缴纳的罚金就是证明。另一方面,黑人民众整体上吸取了当地法律和随机暴力的历史教训。尽管黑人社区在抵制运动案件的审理过程当中的确被种族隔离主义者占了些许便宜,但是他们在现实生活当中争取得来的成果却远比这点损失大得多。悄然之间,夜间公交车服务已经恢复,炸弹攻击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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