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论当下的家庭教育当注意的几个问题 -- 给我打钱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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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裸奔

我终于可以裸奔,闺女军训去了。

之前还在“租房时代”时,一些同事就觉得我的行为很古怪,钱没几个,却非得去租个一居。独居的乐趣就在于想裸体就裸体,这是在哪都享受不到的体验。我突发奇想,学者们在探讨学术问题时,裸体是不是有利于研究?

最近硬着头皮读完了一本书,其实书并不厚,大概30来万字,但是我花了两个礼拜才读完。主要是经常看不下去,想把书给扔了,思想斗争很激烈。甚至读到最后一页我也想把书给扔了。与此同时,我又在空隙中去搜寻精装本,认为此书乃是我近年来读到的最好的书。特别要说明的是,这是“我”近年来读到的最好的书,并且也不是该书的内容有多么深刻。

我的意思是说,“道理只能用在别人身上”,这句话对我也适用。学术研究就好比是裸体,一开始让人目瞪口呆,但如果坚持下去,就会发现自己被装在套子里太久了。我以为,人需要裸体,也需要做一点学问。

我感觉很幸运,刚读完这本书,闺女就出门了,于是我可以裸奔。这让我对一些事情有了新的看法。最近英国外相批评中国不应该“镇压”香港动乱,他用一种学术口吻来谈这个问题,似乎不偏不倚,这其实是一种“奸”。大雄被胖虎欺负,但他不能用武力,如果用了,他会被批评,这批评声来自于许多人,这其实是一种“愚”。奸生愚,愚生奸,乃人世之常态。道理之所以不能用自己身上,无外乎奸,无外乎愚。

但,常态是不是恒态

我读的这本书,叫《秩序的沦陷》,选材是抗日战争。我之所以说“选材”是有道理的——这本书是特地写给中国人看的,作者可谓用心良苦。尽管在一开始,作者就在暗示,这本书其实谈的是方法论,也就是,我们究竟该如何去看历史(我想,也包含了该如何去看世界、看社会),但一路看下去之后,就有一点“身不由己”之感了,时常会忘记这是学术研究,并且研究的并非是抗日的真相。作者除了在开头和结尾谈及方法论,其余绝大部分篇幅是“道貌岸然”的就事论事——一副站着说话不嫌腰痛的样子。我意识到,作者有大智慧。既有大智慧,亦有大勇气。如果读者对书中的观点嗤之以鼻,想必读者会将该书作者列入黑名单,有些过激的读者或许还会去声讨作者。

我在想,这些年,教育出了问题,恐怕就是因为成年人缺少这种智慧和勇气。我们一直在强调“理解”,结果“理解”变成了“体谅”,“体谅”又变成了“纵容”。一个成年人,在教育未成年人时,他自己的言行就有不端之处,那么他是不是因此失去了教育的资格呢?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知道真理是什么,“我”还在去往真理的途中,“我”并不是圣人,但“我”有资格来教育,因为“你”想掉转方向。

我闺女最近比较郁闷。这是因为她之前总对我说“你根本就不体谅人,我周围的人都如何如何,我受不了这些诱惑”。我利索的把她KO在地:“子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自反省’。别人怎么做,周围人怎么做,多数人怎么做,对于一个‘旁观’的个体来说,总有两种基本选择:跟,或者不跟。为什么你心中只有跟?见到一坨粑粑,你为什么又不吃?你所谓的体谅,实则是要我纵容你。这事,没门。”

孟母三迁的故事,相仿于大禹治水的故事,十之八九是后人杜撰出来的。这些杜撰的人,非奸即愚。大禹不可能在一开始就能带领“人民”治水,相反,真实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只有大禹的族人才相信大禹的判断,大禹家有“祖传”的绝技:掌握了许多关于河流的知识。最好的情况,大概也只能说,邻近的部分氏族被大禹说服,才侥幸躲过一劫,才有后来的治水工程。孟母,如果是一个只强调周遭环境影响的母亲,那么我敢断言,孟子是一个“逆子”,从思想上背叛了他的母亲,否则他不可能写得出“生于忧患”。

还是南辕北辙说得好,重点是方向是否正确。不是看一个人当下是否奸是否愚,是要看他去往哪个方向。奸之所以奸,愚之所以愚,恰好就是不论方向,只看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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