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茗谈179：政策破土 -- 本嘉明

（一）

最近高善文在深圳有个演讲，他讲了几个要点：

1）2016年后，整个经济结构与此前是很不相同的。国有企业被严控杠杆，不让再借贷了；地方政府的表外债务（城投负债率）也被严控，而这两年银行还在扩大放贷规模，因此非公有企业的借贷暂时有所好转，信贷资源的配置有所改善，但对于大局无济于事。

2）国家各种严控带来基建项目大减，全局经济动能剧烈减速。

3）全球实物贸易额减速，同时配生中美贸易战，中国出口总额不断下降，但由于中国进口额降得更厉害（内需减速更快），因此中国的出口盈余反而在上升。

4）内需为什么减速?一个可能的原因，是2017年的“去杠杆”+货币政策过度收紧，导致2018年开始中国经济大减速，再导致全球贸易减速。第二个因素是“供给侧改革”，“供给侧改革”第一阶段是关停，第二阶段是由于供不应求产品价格不合理上涨这些行业开始再次扩张，第三阶段（2019/8开始）则是再度过剩，再次走低。

上述“供给侧改革”的一个回光返照，加上房地产市场的“存货重建”(此前去库存太过，需要再造一批房)，这可能会在2020年上半年看到一些经济恢复苗头，但不可持久。在长周期角度看，GDP会跌破5%增速，在“保四争五”上挣扎10几年甚至更久。目前在宏观上，上头想法最好不要太多，没用，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先熬着。

(二)

就这几点而言，我以前讲的倒是跟他有点类似，因为对于 “去杠杆+供给侧改革”，我是不信的，不是不应该搞，而是不能那么慌神，那么大力度瞎搞，全世界烂的经济体多了去了，你比他们跑得快一点就够了。中国的经济，就是 “骑自行车过独木桥”，稳经济（去杠杆+供给侧改革），就是不让骑了，下来推着走，说是前面黑灯瞎火，再骑太危险。你既然推着走，当然速度就慢，恰好赶上饭点儿了肚饿（长周期到了下行区间），唐纳怆又趴对岸打冷枪（中美贸易战），你得赶紧通过这段桥。骑车速度快是快，但确实有可能整个掉河里，全完；不骑吧，通过时间长，挨枪子儿的威胁大。

那么中国现在怎么处理呢？想了想，咬牙不骑，隔空跟唐纳怆喊话，唠嗑，搏感情，跟他磨叽，最好他打完一枪就发发推喝喝水，慢慢造。唐纳怆是个胡传魁式的土匪，倒有可能吃这套，架不住旁边还有刁德一（纳瓦罗），直捅他腰眼子：赶紧来一梭子。

这个局面，我觉得最好的应对方式，是：还是不要骑，不要受这个诱惑，猫了腰推着车跑。因为唐纳怆听不听那些鹰派的，这个不是中国能控制的，不如就不要去想，专注做好自己内部的事，逆境求存。

中国要做好自己的事，我看分两个方面。第一，就是擦以前的屁股，尤其是p2p，商业银行爆雷，地方政府违约等等，这是止血。第二，是培养新动能，比如特斯拉上海工厂，这是造血。这两件事，都需要时间才能起效。这段时间里，靠什么维持必要的就业率？可能只有 “给长城贴瓷砖”。要贴瓷砖，第一就想到上马一些国家级工程。

但这类巨大工程，论证过程的严谨性，相当不可描述，三峡工程就是前车之鉴。现在比如说，引雅鲁藏布江之水，引贝加尔湖之水，黄河改道，看起来都是宏伟有益的工程，实际能不能/该不该上马，很难简单判断。

但是在巨大工程之外，也可以零敲牛皮糖，用另一个方式，通过“政策破土”，鼓励由下而上寻找项目，寻找机会，这就是“省权下沉”。

省权下沉，就是把现在省一级才能筹划/申报的项目，下放到下面，地级市一级，甚至县一级。一个例子，就是“三铁”和“小机场”。

“三铁”，就是把现有的国家级铁路系统，看作 “一铁”，把城内轻轨（包括地铁）看作 “二铁”，在这两个哥哥身后，允许县级行政单位，自发搞地方小铁路，自筹自营。

“小机场”，就是地方上如果需要，可以申请建设小型机场，供各类直升机，公务用无人机，运-12级别的螺旋桨小客机起降，同时开辟有“民用无人机训作场”，供无人机爱好者在这里耍，交流，竞技，不怕掉下去砸到路人。

这类项目当然不止这两个，其特点是：

一）地方自行决定要不要搞，上头没有一刀切的行政命令。

二）地方自筹资金，建成后自负盈亏，国家则有鼓励性质的低息贷款配套。目前所说的“不忘初心”，它不是一个经济活动，是一个社会改造活动，这其实需要一个“人民公社”式样的“共有农庄”作为经济基础，否则就是空中楼阁。但耕地已经分下去了，不能再走回头路，那就抓一批新颖的“县办企业，村办企业”，村民共同拥有，年底分红。其实地方交通，就是路霸，三铁建成后，电商旗下各种物流公司要送货进村，必须跟“县铁路公司”合营，交买路钱，所以运量是有保证的，王二牛们在淘宝买得越多，年底分红越多，大家还是上杆子的。各县的铁路互相连接，最后向心集中到省会的铁路中心。

三）军民融合。铁路/民航经营权下放，是动了一些主营部门的奶酪的，只有引入军方支持，才能排除阻力。作为回报，军方在战时/救灾时，有更多的空中/陆路运力可以调用，甚至为军方储备小型攻击机的飞行/地勤人力，以及高级喷气战斗机的初级人才库。

我们现在经常看到新闻，某地又搞一个高空玻璃天桥，还拿国际设计奖。这当然也不是坏事，因为吸引游客了，大几十年后说不定真能回本儿。但把宝贵的建设资金用在三铁，小机场，沼气厂，航模/无人机的驾驶/制作培训中心，是不是社会效益更加大呢？

本嘉明:茗谈（85）：三谈“小飞机”-1

本嘉明:茗谈（98）：三说“三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