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横跳没有出路 -- 给我打钱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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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什么是贫穷?

“真勇敢,敢聊这个话题。”不,我不敢聊,我只能提供一些我的所想。

贫穷绝不是可以用金钱来定义的,这个不难理解,要是定义不了贫穷,也就定义不了富裕。

这说明什么呢?依我对人类语言特征的理解,这些都只是词汇,被不同的人拿来用而已,经手的人多了,它就变得没法定义了。什么意思?张三说的贫穷,跟李四说的贫穷,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

2019年,有三个美国学者写了一本书,叫《贫穷的本质》,据说这仨就是专门研究贫穷的,满世界调研。书中提到了许多案例,其中有一个例子我们可以来看一下。

说,非洲某地疟疾很厉害,大家都知道疟疾的传播者就是蚊子,所以志愿者就给当年居民发蚊帐。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志愿者回访,一看,气坏了,只有10%的居民用上了蚊帐,剩下90%的人,不是放在家里不用,就是拿去给鸡给用了,垫在鸡窝里,要不就是给猪用,反正人是不用的。

怎么办呢?“深入民间”,搞一波宣传,搞一波教育。有没有成效呢?有的,30%的人受了影响,开始使用蚊帐。

还有60%人,雷打不动。

志愿者左思右想,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是决定强制。怎么强制呢?你不挂蚊帐,你就领不到救济粮,因为当地还缺粮食。这样,差不多所有人都用上了蚊帐。

大家有没有发现,美国人是一样的?我说的是面对新冠不戴口罩。

所以二者的共性是什么呢?

10%的人接受了某种信息,就会去行动——往往是改变;

30%的人要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60%的人只能强制执行。

很有意思对不对?

因为这组数据还可以这样来描述,对于张三而言:

10%的事,他一旦获得了信息,他就会去行动;

30%的事,需要给他做思想工作;

60%的事,只能强制他。

这一组比例数,是不是有普遍性呢?很难讲,要找出符合的例子,太容易了,但这并不能说明就是普遍的。不过,还是值得留心。

只能这么说,不妨假设1:3:6是成立的,那么我们应该少讲理,多强制。

真的是这样吗?

我本人感兴趣的是【定义】。

挥汗如雨的本义指的是人多,形容的是经济繁荣。但后来被【用】来表达天热。我们会说,这种【用】是望文生义,是“发明创新”——显然这里是贬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挥汗如雨这个词【用】来形容天热的人越来越多,那么天热这个意思,就会被接纳,换言之,我们的第N代后辈在词典上看到挥汗如雨一词的解释,会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今天】认为是错的,【明天】却是对的。

大伙体会到了什么呢?我体会到了包容。

尽管是望文生义,将挥汗如雨误用为形容天热,但并非没有道理。我们甚至可以倒过来想:第一个发明创造挥汗如雨这个词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个词还可以这么用。难道不是这样吗?

穷这个字,其本义指的是一个人在洞穴当中,身体无法伸张,活动不自由,但到了今天,这个本义已然消失。它演变成了困顿义,又演变成了尽头义,还演变出了追究义,而大家最熟悉的还是物质匮乏义。

在漫长 的岁月中,终究出现了多少次“你不对瞎用;我就要这么用,你又不是听不懂;好吧,你赢了,往后就这么用”呢?

所以,对于那些非洲土著来说,蚊帐的用途,为啥不能是垫在鸡窝、猪窝里呢?为啥就一定要按你的定义来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非洲土著会把蚊帐拿给鸡和猪用,但我相信自有他们的道理。我认为有些问题很难用对和错来区分。

再讲一个例子。这是我从我爸那里听来的笑话。

说我小的时候,我爸的一个同事出差,带回来一瓶桔子罐头,但他打不开,不知道怎么打开——砸开不就行了?不,他要那个瓶子。单位几个青年就很“坏”的跟我爸这个同事 做了一笔交易:我帮你打开,瓶子完好无损,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交易顺利完成。我爸一说起来这件事,就嘿嘿笑。

但这个笑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然后这则笑话,到今天我还在咀嚼,因为它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我当然不是记住了“那会的人太穷了,太容易被人耍了”。我记住的是,“人有自定义权”。

但这种深刻的印象,不是因为第一次如何如何,而是因为我在不断的【用】它,用得越多,记得越牢。

主要用在两种场景:一种是别人是一个定义,我是另一个定义,对方说我错的时候。很多时候,我采取的策略是不争论、不辩解,我有我的搞法。

上次我提到我女儿“开窍”了,这次期末考试她数学“果然”上了80分,考了85分。她因此眉开眼笑,她的同学就有些“愤愤然”。为什么愤愤然呢?因为我闺女已经被她的数学老师“开除”了,课外作业从来不写,也不挨骂,她的同学们刚好相反。我闺女长期上课时睡觉,她的同学不行。为什么“区别这么大”呢?因为我告诉我闺女,你对数学并不感兴趣,你的同学也一样,所以想拿80分,你只需要把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横扫就行了,后面的大题即便不做,也能拿80分以上。她的同学恰好相反,每道题 都做了,大题基本分都拿了,但前面错得多。

其实我闺女并非不会后面的大题,是她速度慢,她速度 慢是因为她不背,多数公式她要现场推,熟练度非常低,所以没有足够的时间。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加上她贪玩,贪睡,她也不愿意平日多练,自然她就接受了我的建议。她的语文卷是倒过来 做的,因为前面的小题,她基本不会,古诗词她就没有会的,阅读题对她来说没有阻碍,这是因为我跟她聊天,往往聊的不是家常事,而是大段大段的在一些人看来“与己无关”且“烧脑”且时常诱发“激动情绪”的话题。作文就更是如此,她肚子里的素材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她被我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这就是我用那个笑话的第二种场景:我发现我无法避免用自己的定义去判定别人是对是错,经常发生,所以我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陷进去,陷入自己的定义当中去。

我爸的那个同事,真的不知道桔子罐头里装的是桔子,桔子是拿来吃的吗?一个人或许会在一些(结构)类似的问题上犯(公认的)错误,但误认为桔子罐头的重点是瓶子这样的可能性有多高呢?

是不是更有可能的是,原本桔子罐头其实价格高,他是舍不得买的,但那是瓶子,它的玻璃材质,它的尺寸大小,恰好就是他需要的,并且他还找了很久呢?结合我们自己的生活体验来看,这种才是大概率吧。

那些(60%)的非洲土著,是不是其实养鸡养猪他们其实遇到了一个困扰呢?他们早就构思出了怎么去解决,但一直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当蚊帐“从天而降”时,他们会想:“啊,太好了,这就是我要的。”

所以那些志愿者,如果这么做,会不会更好呢?他们去访问那些土著,“蚊帐拿给鸡跟猪用,可以解决什么问题吗?”并且结合我们的一些经验来看,应该是可以设计出一些鸡猪型“蚊帐”的。

当年我们中国的一些土著,不也是把装化肥的袋子改装成了裤子吗?

我猜想,非洲土著并不糊涂,鸡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如果没有了鸡跟猪,他们自己就活不下去。所以有可能,他们需要同时解决两个问题:养好鸡跟猪,同时保护好自己不被蚊子叮咬。而志愿者,只看到了其中一个危险。

对于当年那些中国土著来说,他们也遇到了两个问题:没有裤子穿就出不了门,但没有裤子穿不大影响生产劳动;没有化肥就养不好庄稼。所以化肥跟化肥袋子,统统派上了用场。

我本人,就经常这么来干事。比如,我家的狗会在外面拉屎,我要把它的屎从人行道上铲走,所以我需要工具,但市面上销售的多数工具,要么就是不趁手,要么就是贵得离谱。所以怎么办呢?我女儿时常会买零食,包装盒的尺寸和软硬度往往很合适,结果就是她吃里面的零食,我把外面的包装盒剪吧剪吧装在兜里,成了常备“铲子”。

尿素袋子原本的定义是装尿素的,但也可以定义 为裤子。

包装盒原本的定义是装东西的,但也可以定义成铲子。

穷原本的意思是洞太小活动不自由,但也可以定义成尽头和物质匮乏。

上次我谈到化学键时,也曾提到:

西方人说,弱化学键指的就是该化合物中的某些原子自带的自由能大,它们“渴望自由”,稍有机会,它们就跑掉,且能量得到了“释放”。

我说,弱化学键指的是保守能大,hold住很“费劲”,即便这么“费劲”,你要跑我就不管了,随你的便,我换成低成本的状态,所以也是能量释放,但意思 是“你觉得值钱你拿去好了。”

是不是如出一辙?

恐怕这就是为什么在西方语境中,像中国、非洲这些所谓的落后地区的人超级懒的原因了。因为“不想费劲”,就像《疯狂石头》中黑皮的名言那样“费那个劲干嘛,直接砸开不就好了么”,把这种不想费劲定义成懒惰,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说得通。

反过来,在中国的语境中,像西方人这样天天嚷嚷自由,整天想着释放,定义成任性散漫,喜欢作干脆作死算了,完全没有问题,照样说得通。

贫穷,往往是一方去定义另一方,我们今人,总的来说,总是可以定义古人穷的——这根本就是不讲武德,欺负古人不会说话嘛。如果古人如果能开口说话,他们照样可以将今 人定义为贫穷——屁都不会。

以上,有没有趣呢?我定义成有趣,可是你有可能定义成无聊。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看法是,定义是“定理级”的,它不是公理,所以一定会出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当一个定义压倒了另一个定义时,不论采取的是说服还是强制,其本质都是使用暴力:你得听我的,因为我是公,你是婆,我在你上面。好吧,我承认,最后这句话我耍流氓了,不说了。

下面谈阶级。

阶级是什么?

阶级是集团。很好,这没有问题。下面才是问题:划分的标准是什么呢?比这个问题还要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要划分出阶级,目的是什么?

马克思的划分标准,往简单里说,一个字,钱。划分的目的就是让“一盘散沙的人团结起来,彼此认同,然后干掉有钱人”。

所以马克思这个人,有可能是一个极度仇富的人,这种仇富的本质就是把一个复杂的问题,强行简化成了一个单调的问题。

不妨来看一个假设:假设有个人叫李克思,李克思想成为世界上剑术最强的人,所以他拼命练习,然而,不论他怎么练,他发现自己无法成为世界第一,他会怎么样呢?他会嫉妒那些人,一方面他巴不得比他强的人挂掉,这样他就自动成了天下第一,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这样得到第一,因为没有意思。

当你去问李克思,“假设,假设你成了剑术第一,然后呢?”他会告诉你他终于满足了,你继续问,“满足了,然后呢?”没有然后,对吗?没有然后。所以说,这种仇富心理,其本质就是一种执念,这种执念是一种虚无。

这就是马克思理论最为荒诞的地方,“一盘散沙的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干掉了上面的、有钱的剥削阶级”,然后摇身一变,自己就成了所谓的剥削阶级。因为团结只是手段嘛,目的就是要钱嘛!这种要钱,不是我需要多少,而是【我的钱,得比你多】。

那么这种虚无的本质又是什么呢?是强行将形式和内容分开。尽管在人类的现实生活中,会有无数案例,盒子里面没有珠子,珠子外面没有盒子,但这都是一种“语言”般的表达——形式和内容本是一体,是无法分割的,人类只是为了满足需求,侧重于谈其中一点,才发明了对应形式和内容的诸多词汇。

这,就不是定理级的问题了,而是公理级的问题,它是有对有错的。

正如我在前面长篇累牍的谈到,对于全人类而言,外部问题才是本,内部问题是末,并不是在谈【谁更重要】,而是在谈【先后问题】,在谈【全面问题】。马克思的“魔术”在于,他把“物质第一”偷梁换柱的变成了“物质最重要”。

“物质第一”的意思是,只有吃饱了肚子,才有可能思淫欲——但是,在现实中,有没有人在饿肚子的情况下思淫欲呢?有。问题是这种存在是不可持续的啊。怎么能把流星当成永恒呢?怎么能把错误当成一种正确呢?

吃饱了肚子之后,就会产生N多想法,精神面的问题就浮出了水面,它也很重要啊,也必须去面对它,妥善的安置啊。人类一旦取得了技术上的重大进展,比如学会了使用化石能源,就一定会发生“饱暖思淫欲”啊,就非常有可能“吃饱了撑的大打出手”啊。我们中国人的传统文化中,有很大一部分内容,都是针对这种状态的啊,也就是所谓的政治问题啊。

又好比一个人,最开始想的就是学门技术,能在社会中找口饭吃,但是,然后呢?然后怎么办呢?事实说明,有太多的人,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嘛。所以他们一旦吃饱了,就焦躁不安,各种不舒服嘛。

所以说,无条件接受了马克思理论的人,他们不是简单的仇富,而是偏执,更是虚无,还是把无法分割的整体,强行做了切割,还要分出个高低,一定要比一个谁更重要。

资本家赚钱,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赚钱而赚钱,是为了解决他们个人的精神需求,只不过,【恰好】一举两得,也同时解决了肚子问题,即物质需求。其实我们只要换一个事情,就能看得很明白。比如,一个人为了练书法而练书法,他有可能持续吗?他不能。又比如,另有一个人为了下围棋而练围棋,他有可能持续吗?他不能。

有人会反对:“书法家有饭吃啊,围棋高手收入还挺高呐,李白写诗就有饭吃了。”那是因为有人买账,但这不是必然事件。杜甫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把自己饿死了。书法没有人看了,围棋比赛没有人围观了,这些人分分钟就挂了。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来理解:资本家之所以能“称王”,就是因为在无数类似的事件中,练书法啊,下围棋啊,做诗啊……只有赚钱才【相对必然】的能一举两得呢?

在《鬼灭之刃》当中,“鬼老大”无惨,就跟资本家无异,他是因为变成了鬼,一举两得:一方面变成了鬼就不存在有物质需求需要满足,另一方面变成了鬼就成了永远不败。

而由于鬼杀队的存在,他的永远不败并不能成为必然,他是有可能被干掉的——事实上,最后他被消灭了。

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虚无就是虚无,虚无就是一种错误。更加说明,人类还没有找到一个妥善的办法来解决精神需求,至少可以说,并没有形成共识。

资本家的本质就是虚无,资本家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而资本家一定会主张私、鼓励个人,而是因为简单从个人出发,一个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去做什么,似乎是无可厚非的,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行的。

因为我们可以做一个思想性的实验:假设全人类只剩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个资本家,特别会赚钱,所以他不需要考虑外部问题?他不需要拥有相关的知识能采集到能源和资源?他不需要拥有相关的技能将这些能源和资源转换成“刚需”吗?

正因为如此,马克思实质上就是资本家的同党,他们会窝里斗,并不奇怪,而是一定会发生的!如同《鬼灭之刃》中的“鬼老大”无惨,跟“上弦一”这只鬼,看起来志同道合,其实二人心照不宣,如果有可能,就会杀死对方,确保自己天下第一。

无条件拥护马克思理论的人,同样是资本家的同党,所以一旦得手上位,立刻会摇身变成之前他们所痛恨的人。他们不是痛恨虚无,不是反对错误,而只是痛恨【那个有很多钱的人,不是自己。】而这,恰好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长大之后,慢慢变成了自己当年最讨厌的那种人的原因所在——死不悔改。

简而言之,“我”之所以讨厌“你”,甚至要干掉“你”,是因为那个或滥用权力的人或酒池肉林的人或任性散漫的人,不是“我”。“我”当然就会发明一个理论,联合跟“我”一样的人,把“你”干掉,然后再将其它人除掉,“我”来独享。

地主 干掉了奴隶主,资本家干掉了地主,所谓的无产阶级要干掉资本家,其本质就是“我”干掉了“我”自己。这就是真正的【私】:连自己都容不下去。所以说,它是虚无,它是错误。这不是定理 级的,而是公理级的。即便复制了几千年,仍然是错误。

相比而言,陈胜是真小人,他的意思 就是 我也想酒池肉林,他振臂一呼,同类便纷纷响应;马克思之流是伪君子,他的意思还是我也想无法无天,他大笔一挥,同类还是纷纷响应。真小人与伪君子的区别,只在于一武一文嘛。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能看到这样的历史:真小人跟伪君子总能合流,但最终又大打出手的原因了,因为不论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心里面装的只有一个“我”:“我”是最厉害的。

所以说,阶级这一概念的出现,其实就是“羡慕嫉妒恨”的产物。挺简单的,是不是?

以上,是一个辨析的过程,这个过程并不短暂,实际上,非常漫长。有时候我也会产生这样的感慨:找到正确,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但正确本身,特别简单。

这一点,本身就是有价值的。我女儿上小学时,同学的家长问我“你娃琴拉得好的秘诀是什么?”我说:“其实就是把胶布撕掉”。“原理”我也告诉了他们:“学乐器,首先得听得准音,要练“耳朵”。二胡没有固定把位,所以有的老师为了“提高”学生演奏的质量,会往琴把上贴胶布(当键位指示用),这样一来,实质上就是演变成了耳朵是摆设,其实是用“眼睛在拉”,耳朵当然练不出来。其实钢琴更糟糕,钢琴是固定键位。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钢琴其实弹得不错,但一唱歌却五音不全的原因。”这些家长多数——好吧,我说实话,全部——都是一脸“骗鬼呐!”

我跟我女儿讲,“你想提数学分,只需要一招,动笔,而绝不能托腮45°仰望天空在那所谓的思考。”我女儿同样是一脸不信:“这么简单?真这么简单,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说数学难了。”

说服工作非常困难。而我,长时间对一些常见的、重要的概念进行辨析,自然就有充分的直接体验:找到正确,不容易,正确本身,往往特简单。

所以,当我说,马克思可能就是个变态,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家伙,这个世界上当然就会有很多人表示“不可能吧”,他们的判断依据,往往不完全是【理】,而是影响力什么的,还有一个判断依据,往往跟“深奥”程度有关。听起来颇为深奥,这就有可能是真理,这是不少人的习惯。

壁虎为什么能自如的在竖立的光滑平面上爬行?人类对这个问题至少探索了100年,曾经出现过N多种假说,都是“复杂”型的,“深奥”型的,最后发现,没有什么奥妙,壁虎脚掌上的刚毛和刚毛上的小触突,足够小,足够多,所以靠的是范德华力。

一般人打一般的架,不需要什么招术,只要能吃得住痛,足够了。

有的人脑子坏掉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在追求一个不存在,比如完美,这些人往往还把逻辑玩得溜溜的。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那些去非洲的西方志愿者,至少是无意识的在以强凌弱——“我定义蚊帐是给人用的”,“不这么用,就是傻子”。他们估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也挺简单的。

阿拉伯人之所以现在被人反复的搞,是因为他们以前赚了太多的黑心钱。简单不简单?

亲情是怎么建立的?其实很多时候,是有一方至少是无意识的向另一方施加了压力,受方产生了负疚感。很简单的。

最后这一条,多说几句。我小时候,我妈整天跟我讲她的历史,讲她儿时过得不容易,讲她的婚姻不美满,讲她经常想死,但想想还有我跟我姐……有那么一阵,我的压力就非常大。后来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等我有了女儿之后,我会有意识的让她认为“不欠我的”,一方面我会跟她分析,我跟她两不相欠,我有我的责任,她有她的义务,天下所有的父女、母子都是如此,另一方面我从不跟她说我为她做了多少,我反而会说“这是我自己愿意干的,跟你有啥关系?”我跟我女儿之间,长期保持一种“哥们儿”般的感情,经常互骂“SB”,并没有什么歉意。我女儿随时都会离开我,只要条件成熟。所以,如果我希望能保持跟她长久的往来,我只有一种做法:我必须正,必须以德服人。

我妈经常找我女儿,告诉我女儿“你爸为了你做了多少多少”,只要我知道了,我就会“骂”我妈,打断她们之间的谈话,比如强行收回手机,比如不让她俩单独呆在一起。但是,我没有办法去阻止我女儿的妈这么做。

其实,不光是亲情是如此,有很多种感情,都是这么建立起来的。所以说,交往双方,如果有一方觉得亏欠另一方,那么这种感情必然是痛苦的,而如果有一方有意的想用这种方式控制另一方,那么这种感情必然就是邪恶的。

这里的双方,不是只指个体对个体,还有其它的类型,个体对组织,组织对组织。

所以我个人表示质疑,感情这个东西,它的本质,有没有可能只是一种解释的方式?

我之所以把这一条摘出来大书特书,我就想提醒我的朋友们,当我有时候写道“想想你的前辈做了什么”,我并不是要制造出压力,我只是在讲一个简单的道理,怎么做才能持续发展。但如果有的朋友听了之后,有很大的压力,其实应该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其实在家庭教育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然而,注意到的人,并不多。一些母亲,实际上是非常喜欢让孩子 知道她为了孩子做了多少多少的,也许一开始是无意的,但后来就变成了一种故意。这种压迫,让人喘不过气来。我甚至认为,这才是中国文化里,最为糟粕,也隐藏得最深的一块。

当然也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或者她们会故意的把一些事藏起来,不让孩子知道。这么做,确实是出于善意,但恐怕想错了。因为孩子一旦知道了,产生的愧疚感会更深重。我主张,一切摊在阳光下面。

还有一点,是连带伤害。我们都知道,亲情这种东西,很难找一个外人倾诉,再好的哥们儿,再铁的姐们儿,如果你时常对他或者她谈起你的双亲的不是,他或者她一边表示 理解,但另一边会在内心给你画个叉叉,给你带一朵小黑花……即便不是这样,言者往往也难以启齿,天下有几个人像我这样口无遮拦、没心没肺的呢?所以只能憋着,憋久了,就憋出内伤了。

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些非常变态的内容,其实跟这个亲情、跟这个孝顺,有特别大的关系。文化革命时,为什么会出现夫妻互相揭发、父子相互指认的事件呢?记住了,这叫文化革命。

总而言之,我认为,一个人跟另一个人,能保持长久而良好的关系,不依赖别的,就靠三个字:真、善、美。

在我来看,有的人不是蠢,就是坏,比如中某电视台,有一阵天天关注老人独居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出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很多人根本就没有退休计划】!正如我在前面提到的,有的人压根就没有想过,【吃饱肚子之后接下会发生什么,自己该怎么应对。】这些人,统统一个毛病就是生活在历史的惯性当中,还以为跟过去 的农民地主一样,从头到尾都一样。所以一个国家电视台,这么来谈这个问题,难道不是蠢吗?难道不是坏吗?

吃饱了之后怎么办,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长久的困扰着人类。都21世纪了,居然还有人把过去的糟粕祭出来,审判这个,审判 那个,搞得鸡犬不宁。我很难相信,这是21世纪。

21世纪了,居然还有男孩,为了追求一个女孩子,每天上楼下楼,不停的端茶递水,企图用这种方式“感动”对方。这是21世纪吗?我不敢相信。为什么有的非洲国家,后来不愿意接受中国的援助了呢?你自己都吃不饱,然后天天来无偿帮助我,你想干嘛呀?

在我的理解中,不管是个人,还是全人类,困难是一个接一个的来,你不找它,它来会找你;与此同时,人类在客观上坐在一条船上。所以,人与人应该互相帮助,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德,而是常识,有什么好赞美的?凡整天赞美这些个的,非蠢即坏。

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有的人牺牲了自己,成就了他人,这确实是很难得,的确不容易。可是,有什么好推崇的?如果整天都得靠牺牲,我觉得这样的人世并不美好,反而说明很丑陋。

我们人类,最应该推崇的,难道不应该是败不馁吗?人类,就是会衰老,就是会死亡的,人类就是所谓的弱点 的,人类就是经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的,否则怎么能叫人类呢?多简单的事。

简言之,总给别人制造压力的,坏家伙,总能创造出动力的,是个好家伙。

而我们这些个体,恐怕需要掌握 的一个本事 就是:把压力转换成动力。比如我妈跟我抹眼泪,居然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可持续发展,压力消失了,动力出现了。互相帮助,本该叫正常,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 上整天有人“因为按时认真吃了一碗饭,就给自己戴一朵小红花”呢?实在是没得吹,连这都要吹一下,简直无法形容,实在是丑陋不堪。所以,要改造它,这就是动力。

通宝推:猪啊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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