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横跳没有出路 -- 给我打钱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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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听我的,我才是对的!”

假设你有一块田,你自己只能耕种一部分,另外有一些人没有田,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到了三到四种可能:

1.将我耕种不了的田地送给这些人

2.将耕种不了的田送给这些人种

3.将耕种不了的田租给这些人

4.没有想法

在我自己的定义中,独立思考就是先想到几种可能,否则我就会在无形中排斥一些想法。

让我们来看一下,这四种想法不同在哪。

第一种想法是怎么形成的呢?我发现我回答不了,但我认为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可能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就是“我自己用不了,搁在那里也是浪费,正好有人需要……”

第三种想法看起来是“自然而然”的想法,我认为不是。出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行为,天生就会的可能性非常小。如果你认为是“自然而然”的,那么就意味着你没有注意到其实你没有经过独立 思考,而实际上受他人影响——这他人是无形的,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出租是如何出现的?这个问题还是回答不了。但是出租的内涵却是清晰的:你有多余的田地,可以不种,我虽然有劳动力但如果不能转换成劳动成果也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这就是马克思盯着生产资料的缘由。

第二种想法和第四种想法,也很难搞明白是如何形成的。我们只能说各自意味着什么。第二种想法类同于有路人渴了,到你家讨口水喝,喝水是可以的,但不能住下来,住下来也是可以,但不能永远住下来。第四想法大概就是“不关我的事”。

重点来了:这四种想法都基于有“我”这个意识。“我”是不是私呢?其实不好讲的。但是“我”不是一个空洞的概念,这是可以明确的。“我”会有具体的内容,“我”的胳膊和腿,“我”的想法和做法,“我”的衣服和田地……如果“我”的“胳膊越是长”,那么属于“我”的物品就越是多。

那么“我”和私的分水岭在哪呢?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围绕这个问题展开的讨论可谓旷日持久,分歧也非常大。我本人的意见是,“我”和私不是同一个【位面】的概念,一个是关公,一个是秦琼。“我”是一个天然的概念,私这个概念和社会这个概念是密不可分的。所以,“自私”这个概念是非常不严谨的,但“自私”这一概念显然又是必然会出现的,因为“我”和私总是会同时出现。

之所以要提到这一点,是因为我们会发现小朋友貌似没有“我”这个概念,他们经常会把“我”的东西送给其它小朋友,也会时常把别的小朋友的物品装到“我”的兜里来。确实是没有“我”这个概念吗?并不是,而是小朋友 没有私这个概念,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社会是什么,没有相关的意识。

读到这里,大伙想到了什么吗?

第一种想法和做法,在今天人的话语中,是不是往往被称为一种美德?

这就是重点引发出来的重中之重。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情况?假设说这块田可以分为四份,你用了一份,富余三份,而有五个人没有田。

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情况?正好是三个人(家)缺。但是许多年之后,你们这一辈已经去世,你们各自儿孙满堂,地不够种了。

我时常说马克思心理变态,当然是一种揶揄。但是马克思是一个空想家,这却是我严肃认真的看法。包括我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非常容易空想。我们在思考问题时,往往不会将它【具体化】。

所以如果思考得具体一些,就不会赞美第一种想法和做法。实际上,根据我们的经验,几代人之后,田不够种了,【因为】当年一方所谓的“慷慨”或者“无私”,【所以】其它三家的儿孙就成了所谓的“白眼狼”或者“忘恩负义之辈”。东郭先生的中山狼要吃人,是它的天性,但人却不是中山狼,人的想法和做法,是会随着处境的变化 而变化 的。

我们再来看第三种想法和做法。首先,逐步的,“地主”与“雇农”之间的财富差距会越来越大,这是必然 会发生的。其次,“雇农”就有可能羡慕嫉妒恨,“地主”就有可能雇佣军队防止自己遇袭。

到这里暂停。第一种做法实施了若干年,儿孙数量增加了,田不够种了,接下来爆发了战争。这一可能性并不小。第三种做法实施了若干年,“地主”与“雇农”的财富差距越拉越大,“雇农”暴动,也爆发了战争。为什么我们会有不同的评价?

现在让我再按一下暂停键,让子弹继续飞。

假设,第一种做法,过了若干代之后,田不够种,但是,搞出了黑科技,提升了生产力,田又够种了,还会爆发战争吗?

第三种做法,“地主”雇佣军队所需支付的费用,并不比收到的租子少多少——还不如第四种。“地主”因此改变了策略,拥有更多的土地,而只需要一支军队——换而言之,只有土地兼并才有利可图,才能遏制“暴动”。

现在大伙想到了什么?

所谓的“社会问题”, 是人们当初“拍脑子”的产物。“拍脑子”是人们事后的看法。也就是说,人们习惯于事后总结,并且总认为【自己是不会拍脑子了,已经预见了未来了,未来已经在自己的掌控当中了】。

大伙还能想到什么呢?

黑科技不是想搞出来就能搞出来的,光是有主观意愿是不够的。所以第一种做法,是不是会在N代之后,搞不出黑科技,还是爆发了战争呢?

所以第三种做法,“地主”们“笑”了呢?“我这个搞法才靠谱嘛,瞧,没有战争。”

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历史观其实站不住脚,禁不起推敲呢?

现在能确信,马克思就是个空想家了么?空想家的要害在哪里?不懂事,所谓不懂事,就是指,既不知道来龙,也不知道去脉,而是自己靠臆想来发明一个“真理”。

为了说清楚这个问题,让我换一个场景。

有一次,我旁听了一节化学课,其中化学老师讲到“合金”。他说,合金就是金属跟金属,或者是金属跟非金属结合在一起。我问我女儿:“化学老师说的对吗?”女儿表示肯定。

我问我女儿:“你知道盐是金属和非金属的结合物吧,盐是合金吗?其二,合金这个词是个复合词,前合后金,你的化学老师其实只讲了合,并没有讲金,你没有认识到。你最好查一下合金是什么。”

女儿查了之后,告诉 我“化学老师并没有讲错啊”,我告诉她,“合金有两个要点,一合,二金,合你已经知道了一些,金的意思是说,金属与金属或者是金属与非金属合成了【具有金属性质】的固体物质。这是关键,之所以说它是关键,是因为一旦读懂,就会产生【自发学习力】,因为相当于抓住了绳子的一头……”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金属跟金属结合,是形成了化学键吗?金属不都是阳离子吗?那金属跟金属合成了合金,难道不是个物理问题吗?可是这种合金有金属性质,它又是一个化学问题,对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们需要去做进一步的调查。金属跟非金属,可以用化学键的方式结合在一起,所以这种合金可能就是化合物,可是,为什么有的金属跟非金属合成了金属性质的固定物质,而另一些却合成了非金属性质的盐呢?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呢?”

“以上,就是我提到的,【自发学习】。这种【自发学习】的发生,如同你看了电影的头,你初次接触到盲盒,你“得到”的是逗号,所以你会自己继续下去。而实际上,你在课堂学习中,或者别的对象,你没有发生【自发学习】,每次你从老师或者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得到”的是句号。所以,知道了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由于你在课堂学习中,很难发生【自发学习】,所以你的学习需要别人推着你走,你自己不知道需要走,不知道往哪走,甚至你会认为没事推我干什么呀。显而易见的事,教你的老师,自己也是没有发生【自发学习】的。所以他们所谓的“理解”你,“了解”你的痛苦。所以他们不断的提醒你、督促你,要能吃苦。其潜台词就是,【没有人喜欢学习,都是没办法,孩子啊,没办法知道吗,要是你出生在皇帝家就不需要这样了,孩子啊,你要理解我们的用心良苦啊。】”

“你在课堂学习中,很难发生【自发学习】,你的老师,是过来人,也很难发生【自发学习】。于是你们都自认为自己是不爱学习的,或者至少不是学习的料。将来,你长大了,你也会这么对你的孩子,你会同情他(她),【唉,没办法啊,当年我也是这么咬过过来 的,谁让咱家没有钱呢?】”

所以,我并不是对马克思有兴趣,我是对【生活在错误中】感兴趣。一代接一代的,生活在错误中,一代传一代的,将错误传递下去。

马克思的理论之所以荒诞,是因为他是个空想家。

一些人所谓的不爱学习,是因为他们的老师就是个所谓的不爱学习的人,他们的老师根本无法正确的引导他们发生【自发学习】。

而这个世界上,却有那么多人,拥护马克思的理论,自认为自己是不爱学习或者不是学习那块料。这就是那个古希腊的那个所谓的悲剧:错误永流传。

最后还是谈一下人类的社会问题。是不是可以这么说:

对于全人类而言,就是两大困难,一对外,二对内。

由于人类是一个极不稳定的“体系”,人口数量会增加会减少,精神面貌会所谓的积极或消极,不论怎么样,【不能总是恰如其分的采集到所需的能源和资源,不能恰到好处的使用这些能源和资源】。因此,就必然会引发内部纷争,要么发明黑科技来得到更多的能源和资源或者是提高转换率,但黑科技不是主观意愿单 方面的产物;要么出现奴隶主、地主、资本家这样的所谓的剥削阶级,且他们一定会互相兼并,以“换取”相对的所谓和平,或出现无产阶级专政这样的制度,一出现便是“寡头垄断”,同样“换取”所谓的和平。在这两者之间,是【教育】。要么,把人教育成,能发明出黑科技,要么,把人教育成拥护奴隶主、地主、资本家,或者爱戴无产阶级专政政党。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线,把人教育成个个都是理性人,个个都知书达理,个个都有远见,个个都胸怀宽广。

这教育的三大派,每一派都自认为自己才是真理,自己才掌握了拯救全人类的神秘药方,每一派都声嘶力竭的传播自己的理念:“听我的,我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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