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帝乙归妹考证 -- 张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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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帝乙归妹考证

一,背景

上古至夏商周三代,华夏文明区域内诸邦国族是有长期共存历史的。

上古至夏代,万族万邦长期共存于华夏文明区域这片得天独厚最适宜人类文明发育之沃土。

此外,商汤放桀亡夏,也并不是说夏人夏族从此就灭绝了。周武王伐纣周公东征,姬姓兄弟俩把殷商的两代姑舅老表都干掉了,也不是说殷人商族全杀光全变成了奴隶。

在夏商周先后称王成为天下共主之前,夏族夏国、殷人商国、周人周国,就一直都长期共同生存于华夏文明传统中心地带所谓中原区域,以盐池周边为其中心。

历史上直至满清时代的北方草原,很长时期内都是诸族各部落各据其地共存共生。有一段时期某个民族某个部落强盛一时,它族它部落臣服。过一阵子,另一民族部落强大起来,取而代之成为新的草原共主狼王。但原来的狼王家族族群也不是全都杀光、从此消失,大多仍然长期存在。

夏商周的情形,与此略相仿佛。夏衰商兴、周革殷鼎之后,夏、商也并未完全消失。杞国、宋国都存在很久。夏之支系、旁亲如越国乃少康庶子无余之后裔、楚国所谓帝高阳颛顼之苗裔等,则存在更久。

当然,华夏先民、夏商周三代王朝主要生活在黄河中下游农业区域。虽然仍有游牧渔猎遗风,但农业手工业商业已逐渐走向成熟。中原诸邦国族的生产生活方式,与草原诸部落种族的情形有巨大差异。即便生产力水准基础有相似处,也只可类比,不能照搬。

但不管怎样,夏商周时代彼此之间的共存共生、彼此间的战争以及王朝更迭情形,与秦汉以来大一统后的历代王朝顺序更替情形相比较,完全是两码事。

按后世王朝更替的模式,去想象理解夏商周三代时的情形,会在根本上犯错误。

夏代之后,商、周在长期共生共存历史中,逐渐成为当时历史舞台主配角。到了历史上的殷商时代中后期,双方更是既常有相互攻防的战争,又常有相互婚姻的政治交易。双方的关系,似乎与明末清初时,关外的满清与蒙古诸部关系,有颇多可类比处。

商王帝乙所生诸子,微子为长子,纣王辛是幼子,是同母兄弟。而其母生微子时非王后,生纣王时则已成为王后。史料记载,帝乙本欲立微子,最终立纣王太子。据说是接受了"立嫡不立长"的劝谏。

商代的继承规则,既有父子相继,更多有兄终弟及。并无"立嫡不立长"的周代礼制。考虑到商代历来王后妻族都是掌有国家祭祀宗教神权(直到周代诸候殷商余裔宋国,亦如此),始终有极重政治参与权力。帝乙这位先以妾妃身份诞微子等王子,又以王后身份生纣王的王后,很可能是来自祭司阶级。

相应的,微子等之所以不得立,大约是他更年长,按兄终弟及制度旧例,一般主掌王国核心商业事务、外交。与姬姓周族等王国主要商业对象交往较多,彼此间利益纠葛更多关系更复杂,也更相对"平等""友好"。

同时,正是在帝乙、纣王的商代未期,逐渐强盛的周人周国也依靠婚姻政治,开始渗入乃至参与了商代王室政治。

周国在开国之初,有古亶父不立正室所生长子次子泰伯等王子,而立侧室所生幼子季历,季历亦再立侧室所生姬昌(即文王)。其中的理由,史载是所谓古亶父认为季历姬昌是更优秀更"贤″能的继任者。

但这段历史反应的继承祖制,却与后世周礼"立嫡以贵不以长,立子以长不以贤"原则,完全相反。

其所以如此,根源可能在于古亶父季历父子的正室夫人,都是来自其宗主国商王家族。而其侧室则是出自世代联姻的姜姓等部族,或与周国地位更相近的商王属国部族。

周国为了避免被大邑商用政治婚姻主导同化征服,不得不连续在继承制度上灵活变通。

商周鼎革前后,双方政治婚姻的相互交往与攻防,对商未周初的政治格局产生重大影响,也对商周鼎革进程产生重大影响。

《诗经.大雅.大明》篇对周代早期王室婚姻继承有明确记载,《周易》之《归妹》《姤》等卦卦爻辞也多有提及商周政治婚姻造成的局势及相应的应对考量。诸如"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之类,其实都隐藏着大量商未周初真实政治婚姻外交斗争内容。

如果考虑所谓文王演易,姬昌是在被囚羑里时演易,殷商后裔孔子对易经又特别重视,这些卦爻辞隐含的意义,就更值得推敲。

泰伯"避位″季历继承,泰伯远涉江湖迁东南创立吴国,究竟是周国在商周鼎革前后严竣复杂斗争形势下,分支迁徙保留血脉或扩张势力之举?还是商周上层达成的共识?

究竟是周国应对商王强加政治婚姻,主动应对,以避免周族被商王用政治婚姻手段同化征服?还是商王主使让周国分裂,强迫改变周国原有继承制度,让周国被迫接受幼子继位主少国疑的弱化策略?

这一段历史对周礼继承规则的确立,必然产生重大关键影响。

泰伯东南迁,还可能反应了一个重大问题:商周时代,中原文明中心区域与东南地区有密切交往,现代所谓的良渚文明区域,在商周时代始终是王国密切关注区域,甚至是较重要组成部分、支点。

当然,也可能是中原王朝王国公认皆知的主要流放场所。类似于满清的宁古塔、伊犁之类,是常见于史册文献诏旨文书的名场所。

周是农耕立国的礼乐文明,整体趋向忍让保守而非进取。相反,工商立国尚武嗜杀的祭祀文明商国却是喜好征伐。那么,为何会是周武王主动伐纣?

恐怕当时真是被大邑商逼到墙角了。

周族周国连续三代被打压,被迫接受长子被废迁乃至直接被杀害,面临主少国疑幼子继承制度化长期化局面。他们不可能指望连续三代继位幼子都是寿命超长贤明君主,全是德川家康天命之子天选忍者神龟角色,那种概率太低了。虽然实际上他们家连续三代幼子季历→姬昌→姬旦,一个个确实就是那么优秀且健康长寿。

武王姬发不伐纣,恐怕最后也得被商纣王想方设法废黜弄死。从季历到姬昌,商王室要求的都是周国立"贤明"幼子,而且周公姬旦显然又是一位贤明的幼子。

姬发不起兵伐纣,他伯祖吴泰伯、大哥伯邑考的命运,他恐怕也难逃。

商周鼎革,源于商王室持续三代采取分化废迁杀害长君,强迫周国始终立幼子继承以图削弱周国的策略,从而把周国逼到了绝境?

商王政治婚姻控制同化周国,扶植"君夫人"子孙以主导周国政治。与强令周国幼子继承弱化周国,废迁乃至杀害铲除"君夫人"嫡长子。这两个策略是相互对立的。但在商未周初却可能统一起来交替执行,以达到削弱对手最大效果。

商文明是人牲祭祀文化盛行的残酷文明,因重大事件或间隔较长时段,需举行重要祭祀。祭祀时,除了屠杀战俘、奴隶、老弱,也有贡献重要人物诸如勇士或宗室外戚成员、属国王室成员等情形,将他们献给祖先作为光荣祀品。这种可能性似乎也存在。

如果真地出现这种祭祀规制,则周国的"君夫人"长子次子既有被培养作为继承人的可能,也有沦为祭祀祭品的可能。吴泰伯的逃亡避位迁徙,伯邑考被杀变成"肉羹″,一再发生,也就不奇怪了。

这就不仅是继承制度重大缺陷冲突,帝王姻亲家事导致战争,而且是祭祀文明与早期礼乐文明的冲突碰撞了。

国之大事惟祀与戎。

商代祭祀制度的重大缺陷,直接引发商周鼎革战争,也摧生了周代礼乐文明的进步。

二、旁征

在商周鼎革时代,有所谓"帝乙归妹"之政治婚姻。它对于商周鼎革之进程结果,或许发生过决定性作用影响。但其具体情形却已无详细史料记载,只能据残缺历史信息、商周鼎革进程结果以及后世之类似事件,作一些合理化推测。

对于商周之间这段婚姻政治,历史书写者、商周更迭之战争胜利者,周人周王朝没有什么记载,似乎极力淡化弱化抹除相关信息。而殷商后裔如孔子、儒家,则十分重视,颇有张扬其事、发掘其中隐私的动作。在儒家传世经典,易经、论语、诗经、春秋等等文本内,多有隐晦总结概括提醒之表现。

这种情形,与历史上杨隋取代宇文北周之、新莽取代西汉等等情形,有若干可类比之处。但更令人觉得与之相类似的事件,或许是历史上另一起有名的所谓"赵氏孤儿"事件。

它是一场政治婚姻引发家族几近灭亡,最后又成功反杀的连环历史剧集。事件的关键人物女主角,同样长期被掩盖在国族间复杂政治搏斗之幕后。

杨隋、新莽之朝代更迭剧本中,女主角杨坚女儿周太后、王莽族姑王政君之作用影响,历史记录颇为清晰分明。它们与商周鼎革之帝乙归妹、三家分晋之赵氏孤儿故事中女主角之晦暗不明情形相比较,明显颇不相同。

后面这两事件之女主角,给当时历史书写者、后世历史阅读者一种相似的特殊印象:虽然相关历史进程不能不牵涉到你,但你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以下笔、一言难尽。她们也绝非杨坚女儿北周太后、王莽族姑王政君之"身不由己""被动"乃至"受害者"情形。

赵氏孤儿故事背后女主角很难写。对这位女主角,三家分晋亡国后的晋国公族后人,大约也想编写一则《归妹》卦爻张扬之以为教训。甚至也要忍不住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战国七雄之赵国赵族人,对这位诞育了赵氏孤儿的先祖母,大概也没法下笔。他们只好编了一个更感人故事转移视线,掩盖其人其事。

《左传·成公五年》:晋赵婴通于赵庄姬,五年春,原、屏放诸齐。

《左传·成公八年》: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原、屏将为乱。"栾、郤为征。六月,晋讨赵同、赵括。武从姬氏畜于公宫。以其田与祁奚。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乃立武,而反其田焉。

到了司马迁写《史记》时,这故事已被历史书写者赵国后人们改写成了《赵世家》《韩世家》之中所记载的赵氏孤儿故事。

赵朔,晋景公之三年,朔为晋将下军救郑,与楚庄王战河上。朔娶晋成公姊为夫人。

晋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初,赵盾在时,梦见叔带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绝而後好。赵史援占之,曰:“此梦甚恶,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孙,赵将世益衰。”屠岸贾者,始有宠於灵公,及至於景公而贾为司寇,将作难,乃治灵公之贼以致赵盾,遍告诸将曰:“盾虽不知,犹为贼首。以臣弑君,子孙在朝,何以惩罪?请诛之。”韩厥曰:“灵公遇贼,赵盾在外,吾先君以为无罪,故不诛。今诸君将诛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诛。妄诛谓之乱。臣有大事而君不闻,是无君也。”屠岸贾不听。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不恨。”韩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於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

赵朔妻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匿。赵朔客曰公孙杵臼,杵臼谓朔友人程婴曰:“胡不死?”程婴曰:“朔之妇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无何,而朔妇免身,生男。屠岸贾闻之,索於宫中。夫人置兒绔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兒竟无声。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复索之,柰何?”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彊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乃二人谋取他人婴兒负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兒,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兒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兒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兒。诸将以为赵氏孤兒良已死,皆喜。然赵氏真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

居十五年,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後不遂者为祟。景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在,乃曰:“大业之後在晋绝祀者,其赵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鸟噣,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厉无道,而叔带去周適晋,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尝绝祀。今吾君独灭赵宗,国人哀之,故见龟策。唯君图之。”景公问:“赵尚有後子孙乎?”韩厥具以实告。於是景公乃与韩厥谋立赵孤兒,召而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疾,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赵孤名曰武。诸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宫之难,屠岸贾为之,矫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难!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请立赵後。今君有命,群臣之原也。”於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遂反与程婴、赵武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

及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辞诸大夫,谓赵武曰:“昔下宫之难,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赵氏之後。今赵武既立,为成人,复故位,我将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赵武啼泣顿首固请,曰:“武原苦筋骨以报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婴曰:“不可。彼以我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报,是以我事为不成。”遂自杀。赵武服齐衰三年,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绝。

赵氏复位十一年,而晋厉公杀其大夫三郤。栾书畏及,乃遂弑其君厉公,更立襄公曾孙周,是为悼公。晋由此大夫稍彊。

故事曲折凄惨壮烈感人。以至于写"无韵之离骚"的作者,即便知道这故事大概率是赵家人编地,也舍不得扔掉。最终,对于这起事件,太史公破天荒地在"史家之绝唱"里,竟然列了两个不同版本故事于《晋世家》及《赵世家》里并存。

《晋世家》里的版本,显然来自《春秋左氏传》。于是,这故事与笔笔削削了《春秋》的孔子也就有一点关联。

孔子去世时,往下距离战国元年仅三年,离三家分晋也只有二十多年了。当时,晋之公室已然名存实亡。战国七雄的赵国,其开国始祖赵襄子当时已二三十岁了。赵氏之兴起,同样已然人所共知。

孔夫子对于周王室之藩属支柱、春秋五霸之一的晋国,对其国内的赵氏之兴、晋室之衰危,当然会关注、重视。他不可能不注意到赵庄姬在晋衰赵兴进程中所起的作用。赵庄姬所作所为,大约也很容易让他想到商周鼎革时,另一位同样对相关历史进程起了关键作用影响的女性。

三、归妹

关于"帝乙归妹"这场商周婚姻政治的女主角,存在诸多谜题未解,甚至根本关键关系也搞不清楚。比如她究竟是帝乙的姐妹大长公主,还是帝乙的女儿?比如她究竟是嫁给了周文王姬昌还是姬昌之父季历?

《诗经.大明》对于季历、姬昌的婚姻都有说明,即正妻都是娶的殷商王室贵族女子。季历老婆叫挚仲氏任,又称"大任"。姬昌则是大邦(即商)帝女。究竟是帝乙归妹,是父子俩谁娶的?又是谁呢?

五百年后的殷商后裔、祭司教主孔夫子,他对这场婚姻的感受是十分痛苦、愤怒、无奈。文笔、口头都没有什么好文好话,除了嘲讽批判就是反讽奚落。

《论语》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似乎就是针对这一婚姻。与之相连的《易》经《归妹》卦,近乎"明码呼叫"式地直接指出,这场政治婚姻对于商周鼎革关系重大、有关键影响作用。

《论语》中还有一句"假我数年,使五十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按密码本《论语》规则,《易》经中《大过》卦似乎亦是关涉这场政治婚姻。

《大过》是老妻(巽、初六爻九二爻九三爻长女)配少夫(乾、九二爻九三爻九四爻),但却在下位。少女(兑、少女九四爻九五爻上六,下嫁)配老夫(乾九三爻九四爻九五爻)却在上位。

孔子在《象传》中对于下位的老妻少夫这一组合,极为愤怒,直接给了"亦可丑也"的恶嘲。所以,帝乙归妹这场婚姻,大概率就是这个搭配。

与《诗经大明》对照,大约季历被文丁(帝乙之父)软禁于商都时,被嫁或娶了个商王家族宗室小姑娘给他。她后来生下了姬昌。

姬昌就是传说中的极品男神,行走的固态人形雄性荷尔蒙。他比一千六百多年后的大胡子穆罕默德更男人更manlity。相貌自然天下无双,与父母一起被软禁在商都居住做人质时,一向也表现性情温和谦恭安顺。那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但能通杀商都里的全年龄段女性乃至同性,甚至连一切雌性生物隔八百里也都要为之发情,据说故乡歧山上的凤凰或野鸡就叫了一晚上或好多年。

对于姬昌的妻子,《逸周书》等资料中给出了一个"太姒",据说是夏之后裔所谓有莘国的女子。

然而,史料中这个"有莘"很有奇特,鲧之妻,是有莘。商汤之妻,也是有莘。周文王之妻,又是有莘。夏商周三代之老祖母都是"有莘",但却又各自居住地域不同。这个所谓的"有莘",显然是望文生义。

《诗经大明》关于姬昌的正妻,记载很详细明

确。

《大雅·大明》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

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乃及王季,维德之行。

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在渭之涘。

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缵女维莘。长子维行,笃生武王。保右命尔,燮伐大商。

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这个已覆国六百年的夏之后裔女子,够不够格称之为"大邦之子,伣天之妹"?有国力支撑"造舟为粱,不显其光"场面?能自称是"有命自天,命此文王"?婚嫁大场面是"于周于京,缵女维莘"?

显然,当时够得上大邦之子,伣天之妹称号的,唯有商王之直系女性,或姐妹或姑妈或女孙。考虑到这女子动不动就"天"啊"命"的,应该还是商王朝祭司女性中的圣女、神女之类具有崇高地位神职成员。

再考虑《大过》里为卦爻辞找寻附证时,特别标示出那一对奇特父子婚配组合。孔夫子又忍无可忍必须笔则笔地,特别要给予这两场婚配中少夫老妻那一场点评以"亦可丑也"。

上古至夏商周三代里,有哪一场婚姻能让殷商后裔们如此刻骨铭心,五百年后仍然痛心疾首?必须要一而再、再而三,反复提示、标明,要用两个最浅显直白的卦名明码呼叫,不断地在各个不同经书文本中反复直接点出其中各种关键线索?

对照《诗经大明》里特别标示的季历、姬昌父子的婚姻,难道还不够一目了然吗?

季历娶的是商王宗室旁系之女,却成了母亲。少女(兑)配老夫而居上位。

姬昌却"嫁"了个商王姐妹,甚至可能是"大任""任麻麻"同辈份的大姐大长公主!老妻长女(巽)配少夫而居下位。

为什么《归妹》要点明"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

因为其君身份是媳妇,其娣身份是婆婆!

姬昌"嫁"或娶的正妻,身份超级符合"大邦之子,伣天之妹!"

她是商王文丁之长女,帝乙之大姐!姬昌母亲的远房(?)大姐!姬昌的远房(?)大姨妈!商王朝神庙里的老圣女!纣王的嫡亲老姑妈!

知道真相后,再读《诗经大明》,字里行间中,孔夫子那极度刻薄、满满恶意地嘲讽,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这样就完了吗?

这位长公主,当年商周联姻时,商王文丁是要许配给吴泰伯的!

然而,双方见面后,恃宠而骄的娇娇女,却看不上连圣人孔夫子都要给他发超级好人卡的"可谓至德"吴泰伯。

近之则不逊的长公主"我不嫁!我不嫁!我就是不嫁!"

古今中外,雄性荷尔蒙严重缺乏的"天下第一老好人",天生都是全年龄段女人的蓝颜知己,注定打光棍的配角!

长公主宁可剪头发跑去神庙里修心养性侍奉女娲娘娘,也不愿意下嫁。"再逼我,我就直接用这把剪刀送自个去见女娲娘娘!"

于是,商王文丁只好在宗室侄女长公主妹妹们那里,挑送了一位"任麻麻"。让她嫁给了被留在商都做人质的周家老三季历,总算是揭过去了这第一场闹剧。

然后,就是那位引起八百里外歧山上野鸡群半夜发情炸窝的人形雄性荷尔蒙诞生、出场了!

比一千六百年后穆罕默德与赫彻蒂更豪华的剧情出现了!

"假数年"便"五十岁"方才可以确保"无大过"的,四十六岁(按四舍五入及上下文,暂定这个年龄似乎最恰当)在神庙里念了二三十年经的老姨妈。枯守青灯"远之则怨"时,忽然在"茫茫人海里看了你一眼"。于是,她瞬间就被人形荷尔蒙击败了,她发现了爱情!她当场就双腿发抖吟诗一手满面内流!

什么也拦不住她!

为世间女子姐妹们的贞洁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一定要吃光抹尽这块小鲜肉除掉这个人间祸害!

这就完了吗?

为了这场婚姻,当年的未婚夫"天下第一老好人”吴泰伯及二弟仲熊,只能放弃继承权。孔雀东南飞,远走东南吴越,断发纹身人间蒸发。

为了这场婚姻,季历、"任麻麻"也得及时蒙天宠召,侍奉女娲娘娘去。

因为它带来的利益太大了!

姬昌从此一跃成为商王朝西方诸候之长,直接升级为方伯!带来的嫁妆,光是掌握在这位长公主老圣女手中的商王朝黄河舰队、商船队,就足以让土包子周国人接受一切条件。

姬昌的长子伯邑考,得为她生的儿子让道。长子维行,笃生武王。

这就完了吧?

帝乙归妹,她还没"归"呢!

她七十五岁那年,五十六岁的姬昌这个人间祸害终于被她送走了。

她也觉得人间不值得再留恋了。她想回到商都神庙里去了。

但大侄子辛娶了个新圣女妲己,霸占了她住了三十年的地方,不让她回去。

于是,她又暴走了。

她八十八岁那年,终于收到了娘家三侄儿纣王把主力军调去打东夷的好消息了,她就打着姑妈老了要回娘家探亲的旗帜,带着儿子顺流而下。

名为帝乙归妹!实则武王伐纣!

这场突袭堪称完美!商王朝的那些祭司女武士们,就没有不会打仗地!

小侄子纣王直到兵临城下,才知道当年自己父王为何强压着一肚子怒气,答应了一切无礼要求,也非要把这位大姑姑、大表哥小姑父送走。真是一家子祸害呀!

你不是还想要回鹿台吗?虽然当年爷爷是为了让你修心养性侍奉女娲娘娘才特地修建地,但它终究是俺们家地,就是不给你这泼出的水!

纣王妲己自焚于鹿台。

她九十岁那年,儿子周武王也死了。孙儿还小,她还不能死。周国、殷商还都有一帮子人既怕她,也恨她,还发动了叛乱。

三年后,叛乱平定了。她让大侄儿微子把娘家神庙迁到淮泗,封大侄子宋国诸候守宗庙。

几十年了,她经历了四五代商王周王了,她也早就看出来殷商那一套不灵了。

三十年神庙学习生涯不是白给地,她修订了连山、归藏易,说这是姬昌当年在羑里被小侄子囚禁时推演地。她又让小儿子制礼作乐,另立规矩。分封诸候时,她代姬昌又收了一大堆干儿子,让他们都改为姬姓。

她让小儿子主持修建了洛邑,交待自己死后就不随姬昌姬发葬于野鸡们乱吵吵的周原了,她要葬邙山洛水清静清静。

四、结语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发掘孔子《诗经》、《论语》、《易》经等文本里众多隐伏关键线索后,结合《春秋》赵庄姬赵氏孤儿故事,参考穆罕默德与赫彻蒂之较近史实,以商周鼎革时诸般书面历史事件、经过为根据,虽然有做最极限之夸张推断之嫌,但仍然也是求其最大可能合理化之解构重构。

写完后,确实有一种发现真相、原来如比的感觉!

那么,这位帝乙长姐为何又在后世书籍里变成了太姒呢?

一则,就是文中说过的"有莘"之理解,应该不是什么"有莘"国,而是另外的解读。比如及笄、祭司圣女神女之身份头饰等等之类。

二则,就是这位殷商王族之"子"姓长公主,姬昌死后,升级为"太",原本名字称呼应叫"太子"。后世抄书之人误会这个称呼是错地!所谓"大邦之子",就是商王家的子姓女人。子就是商王室的姓。

历史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个女人更配得上"太"字的老太太了。

女娲螺祖之下,她是第一人。

妇好只配给她当保镖,武曌只配给她提鞋,慈禧只配给她倒洗脚水。

后世人眼中意义重大的商周鼎革、制礼作乐,在她眼中,不过是让儿子帮自己从娘家侄子手中拿回住了三十几年的那套老宅子。给孙儿定个规矩。

就象第一次世界大战天翻地覆生灵涂炭,在欧洲老祖母维多利亚女王那里,不过是:老娘一死,这帮混小子就打翻了天!

通宝推:唐家山,看看,happyyuppie,老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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