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222-昆汀.塔伦蒂诺&罗杰.艾弗里:《低俗小说》剧本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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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淡入)

【动画片《急速赛车手》的画面,男主角斯皮德正在详细描述出他的赛车“巨无霸五号”的所有特征。这是每集动画片开头的惯例。】

【从画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画外)布奇。

(淡入)

【从布奇的视角拍摄。】

【画面是位于加利福尼亚州阿尔汗布拉市一座普通的两居室住宅,时间是1972年,我们在起居室。】

【布奇的妈妈,35岁左右,站在房门口,那里通往起居室。她身边站着一位军人,身穿空军军官制服。镜头的远景是一个5岁大的男孩。】

【妈妈:布奇,呆会儿再看电视。我们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你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你爸爸死在战俘营里。】

布奇:(画外)啊哈。

妈妈:那好,这位就是库恩斯上尉。他跟你爸爸一起在战俘营呆过。

【库恩斯上尉朝屋里的小男孩走来,弯下腰,单膝跪地,使小男孩能平视自己。上尉讲话时带有轻微的得克萨斯口音。】

库恩斯上尉:你好,小男子汉。我可是听过关于你的好多事情。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我们一起在河内的地牢里待了五年。我希望你永远用不着经历这种事。但是当两个人就像我和你爸爸那样共同陷于困境,一起患难五年,那就必然会承担起对于彼此的责任。如果是我没能获救,那么今天一定是库利奇上校在对我儿子说这番话。但是现实是咱们俩在谈话,布奇。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上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

库恩斯上尉:我带给你的这块表最初是你曾祖父买下的,那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田纳西州的诺克思威尔,在那里的一家小乡村百货店。二等兵奥尼尔.库利奇买下了它,那天他们从海上出发去巴黎。它是你曾祖父的战表,是最早生产手表的一家公司造的。你知道那时人们用怀表。战争中你曾祖父每天都戴着这块表。后来服完兵役他回到家里,回到你曾祖母身边,摘下表,把它放进一个旧咖啡罐子里。然后这表在那罐子里一直放到你祖父丹.库利奇应征入伍,去海外再次与德国人作战。这次战争被称做第二次世界大战。你曾祖父把这块金表交给你祖父,祝他好运。不幸的是丹的运气没有曾祖父那么好。你祖父是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威克岛战役中他和其他的陆战队队员一同牺牲了。当时你祖父知道自己面临死亡,那些年轻的陆战队员们都没想过活着离开威克岛。所以在日本人占领岛屿的前三天,你祖父请求一名空中运输队的枪炮士官长,名叫维纳克,一个你祖父从未见过的人,请求他把金表带回去交给自己尚未谋面的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三天后你祖父离开了人世。但是维纳克信守了诺言。战争结束后他去看望了你的祖母,把父亲留给儿子的金表带给了你还在襁褓中的爸爸。就是这块表。你爸爸的战机在河内上空被击落时,这表就戴在他的手腕上。他被俘虏,关进一座越南战俘营。他知道一旦被越南佬发现金表就会被没收。他把这块表看得和你的性命一般重。要是这表落到那些越南佬油乎乎的黄手里,他一定会发疯。所以他把表藏在一个他确定能藏住的地方——他的肛门里。他藏了整整5年,后来他死了,临死前他把这块表交给了我。我又把这块令人难受的金属块藏在肛门里藏了两年。就这样,被俘七年后我被送回家与家人团聚。现在,小男子汉,我把表交给你。

【库恩斯上尉把表递给布奇。一只小手伸进画面,接过手表。】

(切换)

【内景,更衣室——晚上】

【27岁的布奇一身拳击手打扮:运动短裤,鞋子和手套。他躺在桌子上,赶在大赛前迷瞪一阵。几乎在我们切换到他的面部特写的同时他惊醒过来。一段古怪的记忆唤醒了他。他用拳击手套擦了擦满是汗水的脸。】

【他的教练科劳狄克把门打开一条缝探进头来。科劳狄克身后的大厅里,喧闹的人群似乎炸了锅。】

科劳狄克:到时间了,布奇。

布奇:我就来。

【科劳狄克走进来,把喧闹的声音挡在门外。他走向挂在衣钩上的那件黄色长袍。】

【布奇跳下桌子,一言不发,科劳狄克帮他穿上袍子,袍子的后背上印着:“斗士布奇.库利奇”。】

【两人向外走去。科劳狄克为布奇打开门。布奇一步入大厅,人群立刻乱成一团。】

【科劳狄克把门从身后带上,剩下安静的,空空的更衣室。】

(转暗)

【标题字幕——】

【“金表”】

【我们听到黑色银幕和标题之外传来的声音。】

体育播音员甲:(画外)刚才的比赛无疑是这座城市上演过的最血腥、最野蛮的战斗。

【背景一片嘈杂。】

(渐隐)

【外景,小巷(雨中)——晚上】

【一辆出租车,停在体育馆旁边漆黑的小巷中。天正下着小雨。镜头缓慢地移向出租车。汽车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

体育播音员甲:(画外)……库利奇已经跑了出去,我从未见过获胜的拳击手这么快就离开拳击场。你认为他知道威尔斯已经死了吗?

体育播音员乙:(画外)我猜他知道,理查德。在我这个位置我能看到他眼中的狂乱神色。我想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像库利奇那样快速离场。

【内景,出租车(停在雨中)——晚上】

【出租车内,一位女司机坐在驾驶座上。】

【她叫艾思玛瑞达,是一个年轻姑娘,相貌像是西班牙裔,一边坐在车里等活儿,一边端着个塑料杯子喝热气腾腾的咖啡。】

【体育播音员继续他们的采访报道——】

体育播音员甲:(画外)你认为这次当场死亡的悲剧对世界拳坛会产生影响吗?

体育播音员乙:(画外)啊,丹,这样的悲剧肯定会沉重动摇世界拳坛的基础。但是在接下来的令人难过的几星期中,最重要的是世界拳击协会的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

【艾思玛瑞达关掉收音机。】

【她喝了口咖啡,听到身后巷子里有声响。她探出头去,看见——】

【外景,拳击运动馆(雨中)——晚上】

【体育馆朝向小巷的一面,大约在三层楼高的地方,打开了一扇窗。一个运动包被扔了出来,掉在窗下的垃圾堆上。】

【接着,布奇.库利奇——仍然穿着拳击场上的那副行头:拳击短裤,拳击鞋,拳击手套和黄袍子——朝垃圾堆跳下来。】

【艾思玛瑞达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奇怪一幕。】

【布奇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手里拿着运动包跑向出租车。上车前,他脱下袍子扔到地上。】

【内景,出租车(停在雨中)——晚上】

【布奇浑身湿透,身上除了短裤、鞋子和手套没有其他衣物。他跳到后座上使劲关上车门。】

【艾思玛瑞达,直视前方,对着后视镜里的布奇说话——】

艾思玛瑞达:(西班牙口音)我要拉的是你吗?

布奇:如果你是我要的车,那你就应该拉我。

艾思玛瑞达:去哪儿?

布奇:赶紧走就行。

【车钥匙一拧,引擎隆隆地发动起来。】

【里程表开始计费。】

【艾思玛瑞达的光脚用力踩油门。】

【外景,拳击运动馆(雨中)——晚上】

【出租车冲出小巷。体育馆门前的人行道上溅起一片水花。】

【内景,威尔斯的更衣室(体育馆内)——晚上】

【更衣室的门开着,人群一片混乱,都朝体育馆出口拥去。英国人戴维夺路而入,慌乱地关上更衣室的门,这才有时间整整衣服和领带。米亚站在门口,她看到了文森特与英国人戴维。】

文森特:你怎么样?

米亚:挺好,我还没为了晚餐谢谢你呢。

【黑人拳击手弗洛伊德.雷伊.威尔斯就躺在这间屋里的桌子上——已经死了。他的脸肿得没了形状,好像一脑袋扎进了蜂窝里。他的教练跪在地上,脑袋扎在威尔斯的胸脯上,为他的死哭泣。】

【马塞勒斯巨大的身形站在桌边,他扶着教练的肩膀表示安慰。我们仍然看不清马塞勒斯的脸。只看到他高大的身形。】

【马塞勒斯坐在屋子另一头的椅子上。】

【马塞勒斯抬起头来,发现了英国人戴维,便朝他走去。】

马塞勒斯:(画外)有结果吗?

英国人戴维:他事先约了车。

马塞勒斯:(画外)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这个混蛋,哪怕他逃到印度支那,我也要咱们的人从米饭碗里钻出来赏他一颗枪子。

英国人戴维:交给我吧。

【内景,出租车(雨中行驶)——晚上】

【布奇脱掉一只拳击手套。】

【艾思玛瑞达从后视镜中观察着。】

【他想摇下后座的窗玻璃,但找不到摇柄在哪儿。】

布奇:喂,我怎么才能打开后窗?

艾思玛瑞达:得我来开。

【她按了一个按钮,后窗摇了下来。布奇把拳击手套扔出窗外,接着开始脱另一只。】

【艾思玛瑞达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

艾思玛瑞达:喂,先生。

布奇:(还在脱手套)什么事?

艾思玛瑞达:你参加了那场比赛?收音机里转播的那场——你是那个拳击手?

【他一边把另一只手套扔出窗外,一边回答——】

布奇: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艾思玛瑞达:算了,你就是那个拳击手,我知道你是,承认吧。

布奇:(用一条运动毛巾擦身)那个人是我。

艾思玛瑞达:你打死了你的对手。

布奇:他死了?

艾思玛瑞达:收音机里说的。

【他停下来,不擦了。】

布奇:(自言自语)对不起,弗洛伊德。

【他把毛巾扔出窗去。】

【一片寂静,布奇翻自己的运动包想找件T恤。】

艾思玛瑞达:那是什么感觉?

布奇:(找到T恤)什么什么感觉?

艾思玛瑞达:杀人。赤手空拳把别人揍死。

【布奇套上他的T恤。】

布奇:你是变态吗?

艾思玛瑞达:不,只不过这话题我很感兴趣。你是我至今遇到的第一个杀过人的人。所以告诉我吧,杀人是什么滋味?

布奇:要告诉你那个,给我一支烟,我就告诉你。

【艾思玛瑞达激动地在座位上颠了颠。】

艾思玛瑞达:没问题!

【布奇身子向前倾。艾思玛瑞达一边盯着公路一边向后递过来一支烟。他接过来。接着她抬起手——仍然没有回头看一眼——五指之间多出了一根点着的火柴。布奇凑着火柴点着烟,然后把火柴吹灭了。】

【他狠狠地嘬了一口——】

布奇:啊……

【然后看见了她的出租运营执照——】

布奇:艾思玛瑞达.维拉劳波斯——你是墨西哥人?

艾思玛瑞达:名字是西班牙人的,但我是哥伦比亚人。

布奇:非常美的名字。

艾思玛瑞达:意思是“狼群的艾思玛瑞达”。

布奇:好名字。

艾思玛瑞达:谢谢。你叫什么?

布奇:布奇。

艾思玛瑞达:布奇。是什么含义?

布奇:我是美国人,我们的名字狗屁含义都没有。对了,向右拐再直行。你想知道什么,艾思玛瑞达?

艾思玛瑞达:我想知道杀死人的滋味。

布奇:我没法告诉你。你告诉我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死了。现在我知道他死了,你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艾思玛瑞达:(点点头)是的。

布奇:我一点都不难过。

【外景,电话亭(雨中)——晚上】

【镜头环绕电话亭拍摄,布奇在里面打电话。】

布奇:(对着话筒)我这么跟你说吧:打假赛的风声一传出去,赔率立刻就暴走了。嗨,他要是打得再漂亮点就不会死。他要是没在手套里藏铅块——这种事他一开始就不该干——那他肯定不会死。弗洛伊德先生,不幸的可怜虫,别再提他了。说说发大财的布奇先生吧。你把消息散给了多少博彩中介?(停顿)八个?那你收钱需要多久?——明天晚上你就能收齐?(停顿)好消息斯科特,真正的好消息——我懂,总得有几个拖拖拉拉舍不得交钱的。我和法比恩今天早上就走。花几天时间应该就能到达诺克思维尔。我们下次见面就得按照田纳西州的时区算时间了。

【布奇挂断电话。他看了看那辆出租车,正等着把他带到他想去的地方。】

布奇:(用法语自言自语,配英文字幕):法比恩妮我亲爱的,我们的冒险要开始了。

(切换)

【外景,汽车旅馆(雨后)——晚上】

【艾思玛瑞达的出租车驶入汽车旅馆停车场。雨已经停了,但到处都湿漉漉的。布奇下了车,他已经穿戴齐整。T恤,牛仔裤,中学生式的运动夹克衫。他斜靠在驾驶座旁的车窗上。】

艾思玛瑞达:45元6角。

布奇:(递给她钱)Merci Beaucoup(法语,“非常感谢”)——这还有点儿小意思,你多费心。

【布奇举起一张百元美钞。艾思玛瑞达双眼放光。她伸手去拿。布奇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布奇:听着,要是有人问你今晚你拉了谁,你打算怎么说?

艾思玛瑞达:说实话。三个穿着高档服装的墨西哥醉汉。

【他给她那张钞票。】

布奇:不错,艾思玛瑞达。

艾思玛瑞达:(带西班牙口音)睡个好觉,布奇。

【他拧了拧她的鼻子,她笑了,他转身走远。她开车离去。】

【内景,汽车旅馆(6号房间)——晚上】

【布奇进屋,打开灯。】

【蜷在床上穿戴整齐地背对我们的是布奇的法国女友,法比恩妮。】

法比恩妮:别开灯。

【布奇拨动开关,房间重新暗了下来。】

布奇:这样好了吗宝贝儿?

法比恩妮:嗯。今天工作辛苦吗?

布奇:挺辛苦的,我跟人打了一架。

法比恩妮:疼死宝宝了。你想过来靠靠吗?

【布奇爬上床,从后面抱住法比恩妮。】

法比恩妮:我今天照镜子来着。

布奇:嗯?

法比恩妮:我想要个小垛子。

布奇:你今天照镜子,想要个垛子?

法比恩妮:小肚子。有小肚子的人都很性感。

布奇:那你应该高兴,因为你有。

法比恩妮:胖子闭嘴!我才没有小肚子!我就是小腹有点赘肉。像麦当娜在《幸运星》里演的那样,那不一样。

布奇:我觉得小肚子和赘肉没啥区别。

法比恩妮:区别可大了。

布奇:你想要我有小肚子吗?

法比恩妮:不。男人有小肚子,看上去不是显得粗野就是像大猩猩。但是在女人身上,小肚子就非常性感。身体其他部位可以普通,普通的脸,普通的腿,普通的腰,普通的屁股,但是要有一个完美的小肚子。我要是有小肚子,我就穿件小两号的T恤,把小肚子绷出来。

布奇:你以为男人觉得小肚子有吸引力?

法比恩妮:我才不在乎男人觉得什么有吸引力。反正看到的和摸到的不是一回事,真不幸。

布奇:你要有小肚子,我拿它当沙包打。

法比恩妮:你要打我的肚皮?

布奇:就打肚皮。

法比恩妮:那我要压着你,用小肚皮压你的胸压你的脸,压得你喘不了气。

布奇:真要闷死我?

法比恩妮:是的!

布奇:行李都准备好了吗宝贝?

法比恩妮:都准备好了。

布奇:做得好。

法比恩妮:一切都顺利吗?

布奇:你没听收音机?

法比恩妮:我从不听你的比赛。你赢了吗?

布奇:赢了。

法比恩妮:你还想退休吗?

布奇:当然。

法比恩妮:你的对手怎么样了?

布奇:弗洛伊德也退休了。

法比恩妮:(微笑)真的?他不再打比赛了。

布奇:不再打了。

法比恩妮:一切都顺利?

布奇:事情还没完,宝贝。

【法比恩妮翻了个身,布奇压到她身上。他们互相亲吻。】

法比恩妮:我们还很危险,是吗?

布奇:(点点头)是的。

法比恩妮:他们要是找到我们就会杀了我们,是吗?

【布奇点点头。】

法比恩妮:但他们找不到我们,是吗?

【布奇点点头。】

法比恩妮:你还想带我一起走吗?

【布奇点点头。】

法比恩妮:我不想拖累你——

【布奇的手伸到画面以外,开始按摩她的腰腹部。】

【法比恩妮很有反应——】

法比恩妮:说出来!

布奇:法比恩妮,我想跟你在一起。

法比恩妮:永远?

布奇:永远。

【法比恩妮的头向后仰。】

【布奇继续抚摸她的腰腹以下。】

法比恩妮:你爱我吗?

布奇:我爱你。

法比恩妮:布奇?你愿意口我吗?

【布奇亲吻她的嘴唇。】

布奇:你愿意亲我那个吗?

【法比恩妮点点头。】

法比恩妮:但是你先来。

【布奇的头部滑出画面。只留法比恩妮的脸在画面中。】

法比恩妮:(说法语,配英语字幕)布奇亲爱的,冒险开始了。

(渐隐成黑色)

(渐显)

【汽车旅馆房间】

【同一间汽车旅馆的房间,不过现在空无一人。能听到浴室里的流水声。镜头向浴室门移去。我们看见法比恩妮,穿着过于肥大的浴袍。她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布奇还在浴室里冲洗。透过雾气腾腾的浴室玻璃门,能看到布奇裸体的线条。水蒸气弥漫了浴室。布奇关上水龙头打开门,伸出头来——】

布奇:我想我弄断肋骨了。

法比恩妮:口的时候?

布奇:不,脑残,比赛的时候。

法比恩妮:别叫我脑残。

布奇:(用白痴的腔调)我叫菲比!我叫菲比!

法比恩妮:住嘴笨蛋!我讨厌白痴的声音。

布奇:好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能给我拿条毛巾吗,美丽的郁金香小姐?

法比恩妮:哦,我喜欢郁金香这称呼。郁金香可比白痴好多了。

【她停止擦头发,把毛巾缠在头上包起头发。】

布奇:我没叫你白痴,我叫你脑残,但是我已收回了。

【她递给他一条毛巾。】

布奇:Merci Beaucoup。(法语,“非常感谢”。)

法比恩妮:布奇?

布奇(擦头发):什么事,小柠檬派?

法比恩妮:我们去哪儿?

布奇:还没想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这次我们虽然大赚了一笔,不过还没多到能让我们胡乱花一辈子。我想,我们可以南太平洋。那儿花钱省,够我们用好一阵子。

法比恩妮:如果愿意的话,那我们可以去普拉普拉生活?

布奇:可以。如果过一阵你不喜欢普拉普拉了,那我们还可以搬到塔希提或者墨西哥。

法比恩妮:可我不会讲西班牙语。

布奇:你也不会讲普拉普拉语。而且墨西哥语很简单。Donde esta el zapataria?

法比恩妮:什么意思?

布奇:哪儿有鞋店?

法比恩妮:Donde esta el zapataria?

布奇:发音真棒。你真是我的小可人儿。

【布奇走出浴室。摄影机拍法比恩妮刷牙。】

布奇在旁边继续说着——

布奇:(画外)Que hora es?

法比恩妮:Que hora es?

布奇:(画外)几点了?

法比恩妮:几点了?

布奇:(画外)该睡觉了。做个好梦,我的甜心。

【法比恩妮刷牙。镜头定格在她身上,接着,她若有所思。】

法比恩妮:布奇。

【她走出浴室,有话要问布奇,却发现布奇已在床上睡着了。】

法比恩妮(看了他一会儿):算了吧。

【她走回浴室。广角镜头定格在人事不省的布奇身上。】

(渐隐渐显)

【汽车旅馆房间内——早上】

【同上一幕结尾,第二天早上。布奇还没醒。】

【法比恩妮从浴室里探出一半身子,边刷牙边看电视。她仍然穿着昨晚上那件浴袍。】

【电视正在播放电影《越南的天使》,威廉.史密斯和一帮地狱天使正在与越共格斗。】

【布奇陡然惊醒,好像刚刚逃脱了凶神恶煞。他叫着法比恩妮的名字。】

法比恩妮:Merde! 你吓我一跳。做噩梦了?

【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布奇看到电视上演的是地狱天使袭击一座越南战俘营。】

布奇:你看什么呢?

法比恩妮:骑摩托的电影,不知道什么名。

布奇:你在看吗?

法比恩妮(走进房间):随便看两眼。怎么啦?想叫我关掉?

布奇:关掉好吗?

【她关掉电视】

布奇:这个点就看爆炸和战争有点儿太早了。

法比恩妮:你看见什么了?

布奇:我怎么知道,是你在看。

法比恩妮(大笑):不,笨蛋。你做的什么梦?

布奇:噢,不记得了。我从来记不住做了什么梦。

法比恩妮:可你刚醒。

布奇:法比恩妮,我不骗你。真不记得了。

法比恩妮:哼,一早起来就脾气暴躁。我没说你骗我,只不过你记不住你的梦有点奇怪。你知道你说梦话了吗?

布奇:我从不说梦话,我说梦话了吗?

法比恩妮:说了一晚上。

布奇:我说了什么?

法比恩妮:(趴在他身上)我不知道。我没听明白。(亲吻布奇)干吗不起床,然后我们找个卖薄煎饼的早点摊吃早点。

布奇:再亲我一个就起来。

【法比恩妮给布奇一个甜甜的深深的吻。】

法比恩妮:满意吗?

布奇:满意。

法比恩妮:那就快起床,懒虫。

【布奇爬起来,从法比恩妮带来的衣箱里往外拽衣服。】

布奇:几点了?

法比恩妮:快9点了。火车几点到?

布奇:11点。

【法比恩妮看到他正在看一条裤子。】

法比恩妮:这条裤子挺好看。能配你那件蓝衬衫穿吗?

【他从衣箱里拽出一件蓝衬衫。】

布奇:这件?

法比恩妮:就这件。很般配。

布奇:好吧(穿上衬衫)。

法比恩妮:我要点一大盘蓝莓薄煎饼,带糖枫汁的,还要半生的鸡蛋,要有五种调料的。

布奇:(对她这么大的胃口感到惊讶)喝点儿什么?

【布奇穿好衣服。】

法比恩妮(指着他的衣服):不错,挺好看。要喝一大杯橙汁,还要一杯咖啡。然后再吃一块馅饼。

【他一边说话一边检查衣箱。】

布奇:馅饼也是早餐吃吗?

法比恩妮:馅饼什么时候吃都行,蓝莓配薄煎饼。上面放一薄片化了的奶酪……

布奇:我的手表呢?

法比恩妮:在那儿。

布奇:没有,不在。

法比恩妮:你找过了吗?

【这时布奇发疯似的把衣箱翻了个底朝天——】

布奇:我他妈的找过了!

【他开始乱扔衣服——】

布奇:你以为我干啥呢?你肯定带着它了?

【法比恩妮几乎说不出话,她从没见过布奇这样对待她。】

法比恩妮:啊啊……是的,在抽屉旁边……

布奇:——在小袋鼠那儿。

法比恩妮:是的,原来是放在你的小袋鼠上。

布奇:可它不在这儿!

法比恩妮:(眼泪几乎掉出来)可它应该在。

布奇:噢它绝对应该在,但是不在,那它在哪儿?

【法比恩妮被吓哭了。】

【布奇放低声音,但是听上去反而更吓人了——】

布奇:法比恩妮,那他妈是我爸的手表。他为把表留给我,你知道他受过多少罪?……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但他历尽了千辛万苦。这些东西你放火烧了都没问题,可是我特别提醒过你不要忘带我爸的手表。再想想,你带了吗?

法比恩妮:我相信我带了……

布奇:你相信你带了?你或者带了,或者没带,带还是没带?

法比恩妮:带了。

布奇:你肯定?

法比恩妮:(摇头)不。

【过于激动的布奇扬起了拳头。】

【法比恩妮尖叫着,缩到角落里。】

【布奇抓起旅馆的电视机朝墙上砸去。】

【法比恩妮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布奇朝她看着,突然平静下来——】

布奇:(对法比恩妮)不!这不是你的错。(他走近她)你把它丢在公寓里了。

【他在女人面前弯下腰,她已经蜷缩到了地板上。】

【他握她的手,她哆嗦了一下。】

布奇:如果你确实把它丢在公寓里,那不是你的错。我让你带的东西太多了。我提醒过你,但我没有特别说明这表对我多么重要。要是我真在乎那块表,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我不说你怎么知道。

【他亲吻她的手。然后站起来。】

【法比恩妮还在抽泣。】

【布奇走向储藏室。】

法比恩妮:对不起。

【布奇穿上那件中学生式的夹克。】

布奇:不用道歉。只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吃早饭了。

法比恩妮:为什么?

布奇:因为我要回公寓去取回我的手表。

法比恩妮:那帮坏人不会正在那儿找你吧?

布奇:我也想知道。如果他们在,我觉着应付不了,我就逃跑(站起来)。

法比恩妮:我太傻了,我看见你的表了,我还以为我拿上了呢。真对不起。

布奇(把她拉到面前,手放在她脸上):别难过,甜心。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一直生你的气。(停顿)我爱你,记住了吗?(从钱包里拿出些钱)这些钱拿去吃早餐,点你想要的薄煎饼。

法比恩妮:不去。

布奇:我很快就回来,你一说蓝莓派我就回来了。

法比恩妮:蓝莓派。

布奇:可能没有那么快,但是尽快,好吗?好吗?

法比恩妮:好吧。

【他又吻了她一下,朝门口走去。】

布奇:再见,甜心。

法比恩妮:再见。

布奇:我要开你的本田车去。

法比恩妮:好吧。

【说着他出了门。】

【法比恩妮坐在床上,看着他留下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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