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222-昆汀.塔伦蒂诺&罗杰.艾弗里:《低俗小说》剧本 -- 万年看客
译注:本译文以《世界电影》杂志杜紫薇版译文为基础。杜版译文选取的剧本原文是1993年5月版(https://script-pdf.s3-us-west-2.amazonaws.com/pulp-fiction-script-pdf.pdf),又名《关于一个故事的三个故事》,与成片差距较大。本译文则根据当前网上的通行版本(https://stephenfollows.com/resource-docs/scripts/Pulp_Fiction.pdf)译制,并且综合了两版剧本当中分别更加符合成片的内容。
Pulp:名词
1.一团柔软、潮湿、无固定形状的物质
2.包含低俗媚俗内容的书籍或杂志,其特征是印刷用纸粗糙。
——美国遗产词典:新学院版
【内景,咖啡店——早上】
【洛杉矶一处普通的丹尼家咖啡店,有着教堂一样的尖屋顶。早上九点来钟。虽说店里还不太拥挤,但是人已经来了不少。有喝咖啡的,有嚼熏肉的,也有吃煎鸡蛋的。】
【这其中有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说话带着英式工人阶级口音,而且也像英国同胞那般狠命嘬着香烟,似乎唯恐再过两天就没人卖烟了一样。】
【姑娘的来历与年龄不太好说,因为她的言行举止充满了前后矛盾。姑娘小伙俩人坐在同一个隔间里,说起话来活像电影《女友礼拜五》里面那么快。】
小伙:你拉倒吧,风险太大不值当的。这种破事我都干吐了。
姑娘:你哪回不这么说,翻过来覆过去就这三句:“拉倒吧,我不干,太危险。”
小伙:我是爱这么说,而且我哪回说得都对。可是吧——
姑娘:——可是不出一两天你就全都忘了——
小伙:——记性不好那是过去,记住不忘那是今后。
姑娘:你知道你说这话听着像啥?
小伙:我他妈听着像个明事理的,你说我听着像什么。
姑娘:你听着跟个鸭子一样。(模仿鸭子叫)呱,呱,呱,呱,呱,呱——
小伙:我跟你说,这话今后你想听还听不着,因为今后我不说了。我说话算话,你以后要是再听见我呱呱什么再也不干了我就是孙子。
姑娘:那也得等今天晚上以后再说。
【姑娘小伙大笑起来,笑声打断了两人的你一句我一句——】
小伙:(面带笑容)对。那你还得听我再呱呱一晚上。
【一名女招待端着咖啡壶走过来——】
女招待:谁要添咖啡?
姑娘:哦给我来点,谢谢。
【女招待给姑娘添咖啡。小伙又点了一支烟。】
小伙:我都考虑好了。
【女招待走开。小伙狠嘬一口烟,姑娘往咖啡里倒了一吨牛奶与白糖。】
【小伙回到刚才的话题——】
小伙:我是说现在这么个干法不行,你这风险跟他妈抢银行差不多,其实还不如抢银行。抢银行反而容易!碰上抢劫人家联邦银行根本不拦着你——他们都投保的,管你干什么?你要抢联邦银行我看连枪都不用。我听说有人拿着大哥大走进联邦银行,把大哥大递给出纳,另一个人在另一头对出纳说:“你眼前这个人的闺女在我们手里,你们要是不把所有的钱都给他,我们就把他闺女宰了。”
姑娘:这招灵吗?
小伙:超级灵好不好,我就说这个事呢!一个傻逼拿着手机走进银行——不是手枪,也不是喷子,就拿着个他妈的破手机——然后银行就让他给清了,他们就连根手指头都他妈不动一动的。
姑娘:那个小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小伙:不知道。可能根本就没什么小女孩——关键不在于小女孩,关键在于他们拿着手机抢银行。
姑娘:你想抢银行?
小伙:我没说我想抢银行,我是说我们抢银行都比现在这套活容易。
姑娘:那你不想抢银行?
小伙:不想,抢银行的都一个下场,不是没命就是二十年起步。
姑娘:也不抢酒水店了?
小伙:合着我这半天白说了是不是?!今——后——不——抢——酒——铺。抢酒铺更没出路。酒铺恨不能都是外国人开的,什么越南人朝鲜人连英语都听不懂。你说“倒空收银机”,他们还傻不愣登跟块木头似的。你要逼急了没准儿就得动手杀人。
姑娘:我可不想杀人。
小伙子:我也不想杀谁,但是他们可能逼着咱们你死我活。店里坐着个老中或者老犹,这家店在他们手里都传了快他妈十五代,老头坐在柜台后面,手里他妈拎着一把马格南。你光拿着大哥大抢这种商店试试,我倒要看看你能抢出个什么来。去他妈的别想了,今后这套活谁爱干谁干。
姑娘:那还剩什么可干的,要不咱打工去?
小伙:(笑)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姑娘:那你要干啥?
【他大声招呼女招待——】
小伙:伙计!咖啡!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姑娘。】
小伙:就这儿。
【女招待走过来,给他添了些咖啡。】
女招待:(闷声闷气)“伙计”是男招待。
【她离开了。】
姑娘:这儿?这是家咖啡店。
小伙:那又怎么样?从来没人抢过饭馆,为什么不抢?酒吧,酒铺子,加油站,这些地方你敢抢人家就敢爆你的头。饭馆不一样,很容易得手。他们就没想过会被抢劫,心理准备上就先差了一层。
姑娘:(出主意)我看抢这种地方也没多少人会跳出来逞英雄。
小伙:说的对。就像银行一样,饭馆也都投保了。经理不会找事,他们就盼着你赶紧开路,免得你放倒几个吃饭的。服务员都不用管,他们才犯不着为了收银机吃枪子。勤杂工好些都是偷渡的老墨,一个钟头才挣一块五,你把他们老板偷光了他们连个屁都不放。顾客都坐那儿吃饭,就属他们最懵逼。刚才还吃着煎鸡蛋呢,现在一枪就顶在脸上了。
【姑娘很显然越听越起劲。小伙继续压低声音说着——】
小伙:我跟你说,上次抢酒铺子时我想到一个新招。咱们动手以后不是还有顾客陆续进来吗?
姑娘:记得。
小伙:然后你想到把他们的钱包都拿走。
姑娘:没错。
小伙:那是个好主意。
姑娘:过奖。
小伙:那次我们从钱包里赚的钱可比从收银机里赚的多。
姑娘:确实。
小伙:饭馆里人也不少。
姑娘:人一多钱包就多。
小伙:你就说这招高不高吧。
【开了窍的姑娘四下打量餐馆。她看到顾客们不是忙着吃饭就是忙着说话。没精打采的服务员四处招待客人。杂务工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着盘子。经理正对厨师抱怨着什么。一抹笑意展露在姑娘脸上。】
姑娘:实在是高。我准备好了,动手吧,就这儿,就现在。
小伙:记住跟以前一样,你控制人群,我对付员工。
姑娘:明白。
【他们各自掏出一支点32手枪并排摆在桌上,两人四目相对——】
姑娘:我爱你南瓜头。
小伙:我爱你兔宝宝。
【撂下这句话,南瓜头和兔宝宝立刻抄起枪蹦起来开始抢劫。南瓜头的劫匪扮相看上去沉着冷静非常专业,兔宝宝则是个一捅就炸的精神变态。】
南瓜头:(冲所有人吼叫):大家都冷静,我们要抢劫!
兔宝宝:哪个傻屌敢动一下我就把你们这帮狗娘养的一个一个全都宰了!听得懂人话吗?!
【画面切换至演职员名单与片名字幕:】
【“低俗小说”】
【内景,74年款雪佛兰(行驶中)——早上】
【一辆又旧又脏又耗油的74年款白色雪佛兰新星沿着一条路边满是流浪汉的好莱坞街道行驶。前排坐俩人——一个白人,一个黑人——都穿着廉价黑西装,扎着浅黑领带,套着绿色长风衣。他们一个叫文森特.维加(白人),一个叫朱尔斯.温菲尔德(黑人)。朱尔斯开车。】
朱尔斯:——那你跟我说说叶子吧的情况。
文森特:你想知道什么?
朱尔斯:飞叶子在那边合法是不是?
文森特:是,合法,不过不是百分之百合法。就是说不能随便到饭馆里卷根叶子烟就吞云吐雾,只能在自己家里或者指定场所。
朱尔斯:指定场所就是叶子吧?
文森特:对,细说起来其实是这样:买叶子合法,持有叶子也合法,如果你是叶子吧的老板,那么你卖叶子还合法,就连携带叶子都合法。最后这一点倒是不太要紧——我是说随身带着叶子——警察要为这事拦住你搜查,那是他们违法。阿姆斯特丹的警察不能搜你的身。
朱尔斯:这就行了嘿!我他妈非去不可,谁都别拦着我。
文森特:那地方你肯定喜欢。不过你知道欧洲最好玩的地方是什么?
朱尔斯:什么?
文森特:就是细节差异。好些跟咱们这边一模一样的东西,咱们也有他们也有,但是他们那边稍微不一样。
朱尔斯:比如说?
文森特:比如说阿姆斯特丹的电影院卖啤酒。我说的不是那种纸杯装的,都是大玻璃杯装的,就跟在酒吧里一样。要是到了巴黎,就连麦当劳都卖啤酒。还有,你知道巴黎管四分之一磅芝士汉堡叫什么?
朱尔斯:他们不说“四分之一磅”?
文森特:不,他们那边用公制,他们才不知道他妈的四分之一磅是啥玩意。
朱尔斯:那他们怎么说?
文森特:“皇家芝士堡”。
朱尔斯:(重复)“皇家芝士堡”。他们怎么叫巨无霸?
文森特:巨无霸就是巨无霸,不过前边加个Le。
朱尔斯:特大汉堡他们怎么说?
文森特:不知道,我在那边没吃过汉堡王。但是在荷兰吃炸薯条,你知道他们用什么代替番茄酱?
朱尔斯:什么?
文森特:蛋黄酱。
朱尔斯:我天!
文森特:我亲眼见过他们这么吃。而且还不是挤在盘子边上蘸着吃,他妈的他们都把薯条扔进蛋黄酱里泡着吃。
朱尔斯:啧啧啧!
【内景,雪佛兰(后备箱)——早上】
【雪佛兰的后备箱敞开着,朱尔斯和文森特伸手进去拿出两支点45口径的自动手枪,装上子弹,打开保险。】
朱尔斯:干这种活我们应该用喷子。
文森特:上面有多少人?
朱尔斯:三四个。
文森特:算上我们的人?
朱尔斯:那我不知道。
文森特:所以上面可能有五个人?
朱尔斯:有可能。
文森特:我们真他妈该带两条喷子。
【他们关上后备箱。】
【画面切换】
【外景,公寓楼前的空地——早上】
【文森特和朱尔斯穿过楼前的空地,他们的长风衣几乎拖到地上。这里看起来像是西班牙庄园建筑风格的好莱坞公寓楼。】
【镜头与他们并行,跟踪拍摄。】
文森特:她叫什么名字?
朱尔斯:米亚。
文森特:马塞勒斯和她怎么认识的?
朱尔斯:不知道,随便怎么就认识了。她当过演员。
文森特:她演没演过我可能看过的片子?
朱尔斯:我想她演过的最重要角色是在一集试播集里。
文森特:试播集是什么?
朱尔斯:你知道电视剧吧?
文森特:我不看电视。
朱尔斯:哦,那你总该知道有一种发明叫做电视机,人们电视机上面播放电视剧吧?
文森特:知道。
朱尔斯:那好,他们要挑选哪些电视剧能上电视,方法是先拍一集,这就叫试播集。他们把试播集放给那些挑电视剧的人看,这些人要是觉得好看就继续往下拍。被选中的试播集成了正式电视剧,没被选中的就什么都不是。她演的那个就什么都不是。
【他们进入了公寓楼。】
【内景,前台(公寓楼)——早上】
【文森特和朱尔斯走过前台等电梯。】
朱尔斯:还记得安特万.罗卡莫拉吗?黑人和萨摩亚人的混血,大家都叫他“恐怖托尼洛奇”的那个。
文森特:好像记得,是不是个胖子?
朱尔斯:那哥们才不胖呢。他的体重是有点问题,可他能怎么办?好歹他也有萨摩亚血统。
文森特: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怎么了?
朱尔斯:马塞勒斯狠狠收拾了他一顿。据说是因为他动了马塞勒斯.沃勒斯的老婆。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进电梯。】
【内景,电梯——早上】
文森特:他怎么动的?把她给上了?
朱尔斯:不不不,不至于。
文森特:那他究竟干啥了?
朱尔斯:他给她做了足底按摩。
文森特:足底按摩?
朱尔斯:(点点头)对。
文森特:就这?
朱尔斯:(点点头)对。
文森特:马塞勒斯怎么教训他的?
朱尔斯:派了几个人到他家。他们把他架到公寓楼天台就给他往下扔,丫的摔了四层楼。楼下有个花园,四面带顶都是玻璃,跟温室一样——丫的直接砸到里面去了。从那以后他说话一直不太利索。
【电梯门打开,朱尔斯和文森特走出来。】
文森特:好家伙。
【内景,公寓楼走廊——早上】
【文森特和朱尔斯沿着走廊快步前进,镜头固定在他们前方拍摄。】
文森特: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觉得玩火自焚也是活该。
朱尔斯:你什么意思?
文森特:你没打算给马塞勒斯.沃勒斯的新老婆做按摩吧?
朱尔斯:你不认为他小题大做?
文森特:安特万很可能没想到马塞勒斯能这么狠,但是他应该想到他这么干肯定有后果。
朱尔斯:足底按摩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给我妈做足底按摩呢。
文森特:那可是亲密接触了马塞勒斯.沃勒斯的新老婆。和直接口她有区别吗?——有点区别,不过差不太多。
【朱尔斯打断了文森特——】
朱尔斯:诶诶诶,就此打住。口了个妞和给妞捏个脚他妈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吧。
文森特:不是一回事,不过差不多。
朱尔斯:根本就是两回事。可能你的按摩手法跟我不一样,但是拿手捏他老婆脚可是跟拿舌头舔他老婆内地方差远了好吧,都差出十万八千里了都。足底按摩根本就没有那啥的意思。
文森特:你给别人做过足底按摩吗?
朱尔斯:别跟我说什么足底按摩——我他妈是捏脚大师你信吗?
文森特:给很多人做过?
朱尔斯:你以为呢,咱的技术是一流水平,不捏则已,一捏惊人。
文森特:那你乐意给男人捏脚吗?
【朱尔斯盯了他老半天——刚刚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朱尔斯:艹你妈。
【他继续沿走廊往前走。文森特一脸坏笑地稍稍落在他后面。】
文森特:捏过几个呀?
朱尔斯:艹你妈。
文森特:要不你给我也按摩两下成吗——我有点儿累。
朱尔斯:差不多得了啊,你再说我跟你急——到了,就这扇门。
【两人站在房间号49的那扇门前,低声交谈——】
朱尔斯:几点了?
文森特:(看自己的表)早上七点二十二。
朱尔斯:还不到点,先等会儿吧。
【他们走到离那扇门不远的地方,面对面继续低声交谈——】
朱尔斯:你看,就因为我不肯给男的捏脚,不能说明马塞勒斯就应该把安特万从楼顶上砸进温室大棚里,还他妈的害人家变成结巴。这么做没道理。哪个妈逼的敢这么对我,那他趁早一下子把我摔瘫痪了,要不然我非得宰了妈逼的不可。
文森特:我不是说他有理,可你非得说足底按摩不是个事,我说没事也得有事。我给捏过脚的女人一礼堂都盛不下,哪一回最后都得有点事。我们都假装这不是个事,但是捏着捏着就是个事了。按摩的乐子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但是你也懂的她也懂的,马塞勒斯也他妈懂的,安特万他妈的更应该懂的。那是人家老婆!你拿这事开玩笑你看他乐不乐吧。
朱尔斯:这说法倒是有点意思。行吧,先办正事。
文森特:你再说一遍她叫什么?
朱尔斯:米亚。你老打听老大的老婆干嘛?
文森特:哦,马塞勒斯要去一趟佛罗里达,他不在这几天想让我照顾一下米亚。
朱尔斯:“照顾”她?
【朱尔斯用手比成枪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文森特:想什么呢!就是带她四处散散心,别让她一个人烦闷了。
朱尔斯:你要带米亚.沃勒斯出去约会?
文森特:什么约会不约会的。也就是你和你哥们的老婆一起看场电影什么的。就是……你知道……陪她一会儿。
【朱尔斯瞥了他一眼。】
文森特:我们不是约会!
【内景,公寓(49号房间)——早上】
【屋里有三个男青年,看脸上神情显然很清楚自己惹上了大麻烦。桌上摆着汉堡包,炸薯条和苏打汽水。】
【其中一人扳动门上闪亮得晃眼的门闩,打开门,门廊里的朱尔斯和文森特出现在面前。】
朱尔斯:孩子们好啊。
【两人晃悠进来。】
【三个措手不及的青年分别是——】
【马文,黑人,是他开的门。随着剧情的发展,他逐渐缩到了墙角。】
【罗杰,金发男孩,看着像个冲浪爱好者,梳着群鸥乐队主唱一样的半边长刘海发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坐在桌旁,拿着个软踏踏的大汉堡包。】
【布雷特,白人,衣着外表满是藤校预科的风格,头发吹得整整齐齐。】
【文森特和朱尔斯显然接管了局面,两人都双手插兜,由朱尔斯问话——】
朱尔斯:你们最近怎么样?
【没人回答。】
朱尔斯:(对布雷特)是我耳背了,还是我的问题没问清楚?
布雷特:我们最近还不错。
【趁朱尔斯和布雷特说着话,文森特走到了三个年轻人的身后。】
朱尔斯: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布雷特:(摇摇头)不知道。
朱尔斯:我们是你们的合伙人马塞勒斯.沃勒斯的朋友。你们一定记得你们的合伙人,是不是啊?
【没人回答。】
朱尔斯(对布雷特):请允许我大胆猜一猜:你是布雷特对吗?
布雷特:我是布雷特。
朱尔斯:我猜你就是。那你应该还记得你的合伙人马塞勒斯,是不是啊布雷特?
布雷特:记得。
朱尔斯:很好。看来我和文森特打扰你们吃早餐了,请别见怪。你们在吃什么?
布雷特:汉堡包。
朱尔斯:汉堡包!营养早餐的坚实基础。什么汉堡?
布雷特:芝士汉堡。
朱尔斯:不。我是说哪一家的?麦当劳?温迪?盒中杰克?从哪里买的?
布雷特:大卡胡那汉堡。
朱尔斯:大“卡胡那”汉堡,夏威夷连锁店的。我听说他们的汉堡味道不错,但是从来没吃过,味道怎么样?
布雷特:挺好吃的。
朱尔斯:我尝一个你介意吗?
布雷特:不介意。
朱尔斯:这个是你的,对吗?
布雷特:对。
【朱尔斯抓起一个汉堡包,一大口咬下去。】
朱尔斯:嗯……这个汉堡真好吃。(对文森特)文森,你吃过大卡胡那汉堡吗?
文森特:没有。
【朱尔斯冲着他伸手,手里还拿着大卡胡纳。】
朱尔斯:你尝一口,确实味道不错。
文森特:我不饿。
朱尔斯:你要是喜欢吃汉堡,改天试试这一家。我很少吃汉堡,因为我女朋友吃素,我跟着多少也一起吃了素。不过我确实喜欢做得好的汉堡。(对布雷特)你知道在法国怎么说四分之一磅芝士汉堡吗?
布雷特:不知道。
朱尔斯:告诉他,文森特。
文森特:皇家芝士堡。
朱尔斯:皇家芝士堡,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吗?
布雷特:因为那边用公制?
朱尔斯:你还真聪明,布雷特。你他妈还挺有脑子,说得对,就是因为公制。(指着一个快餐饮料杯)里面是什么?
布雷特:雪碧。
朱尔斯:雪碧,不错。我想喝两口这么好喝的饮料搭配汉堡,你介意吗?
布雷特:随便。
【朱尔斯抓过杯子吸了一口。】
朱尔斯:呃……真不错!(对罗杰)你,梳群鸥头的,知道我们今天来干什么吗?
罗杰:(点点头)知道。
朱尔斯:那你还不告诉我的同事文森,你们把东西藏哪儿啦?
马文:在下面——
朱尔斯:——我好像没跟你说话!(对罗杰)在哪儿?
罗杰:在床下。
【文森特走到床边,伸手到床下,拉出一个黑色公文箱。】
文森特:找到了。
【文森特扳开两边的锁,打开箱子。我们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是可以看到箱子里微微放光。文森特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里面的东西。】
朱尔斯:咱们妥了吗?
【惊呆了的文森特没回答他。】
朱尔斯:文森!
【文森特这才抬头看他。】
朱尔斯:咱们妥了吗?
文森特:(关上箱子)咱们妥了。
布雷特:(对朱尔斯)对不起,怎么称呼您?我知道他叫文森特,怎么称呼您?
朱尔斯:我的名字叫坑,光靠卖嘴你爬不出来。
布雷特:我只想让您知道我们都知道错了,我们和沃勒斯先生之间的麻烦都怪我们。我们当初参与进来的时候,不过是怀着最美好的愿望——
【布雷特还没说完朱尔斯就掏出枪来照着罗杰胸部开了三枪,把他从座位上轰了下去。】
【文森特会心一笑。朱尔斯做事历来气场十足。】
【布雷特尿了裤子。他没哭也没叫,但是显然吓破了胆,好像刚刚胸口被打烂的人是他。】
朱尔斯:(对布雷特)哦对不起,打扰你了吧?我不是有意的,你接着说。你刚才在说什么“怀着最美好的愿望”?
【布雷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朱尔斯:怎么了?哦你说完了是吧?那请允许我也说两句行吗?马塞勒斯.沃勒斯长什么样?
【布雷特仍然说不出话来。】
【朱尔斯突然炸了毛,不管不顾地一把掀翻了桌子,扫除了他和布雷特之间的惟一屏障。布雷特坐在孤零零一把椅子上面对着朱尔斯,活像是个面对审判员的政治犯。】
朱尔斯:你哪个国家的?
布雷特:(吓傻了)什么?
朱尔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国?!“什么”国说英语吗?!
布雷特:(差点犯心脏病)什么?
朱尔斯:他妈的英语!你——会——说——吗?!
布雷特:会。
朱尔斯:那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吗?
布雷特:知道。
朱尔斯:那你描述一下马塞勒斯.沃勒斯长什么样子!
布雷特:(极度恐惧)什么?
【朱尔斯把他的点45枪管紧顶在布雷特脸上。】
朱尔斯:再说“什么”!再说“什么”!我看你敢!艹你妈的我再送你个胆!再他妈说一遍“什么”试试!
【布雷特已经懵了。】
朱尔斯:给我描述马塞勒斯.沃勒斯的样子!
【布雷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布雷特:他是……他是……黑人——
朱尔斯:——继续!
布雷斯:他是……他是……秃头——
朱尔斯:——他长得像个婊子吗?!
布雷特:(没反应过来)什么?
【朱尔斯的目光投向文森特,文森特一脸坏笑。朱尔斯两眼一翻,冲着布雷特的肩膀就是一枪。】
【布雷特一声惨叫,在椅子上哆嗦成了一团。】
朱尔斯:他——长——得——像——婊——子——吗?!
布雷特!(痛苦地)不像!
朱尔斯:那你为什么打算操他?!
布雷特:(继续哆嗦)我没有。
【朱尔斯降低了调门。】
朱尔斯:你有,布雷特,你想操他。你读过圣经吗,布雷特?
布雷特:(继续哆嗦)读过。
朱尔斯:里面有一篇我熟记在心,很符合现在的情境——以西结书第25章第17节:“公义人的道路四面苦于恶人的私利与欺压。愿那有福之人奉慈悲的名,牧养那软弱的行过死荫的幽谷,因为他看护他的兄弟,寻回走失的小孩子。而我必伸手攻击那毒害杀灭我兄弟的恶人,向他们大施报应,发怒斥责他们。我报复他们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主。”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向坐着的布雷特射击,直到打光子弹。】
【画面转黑,现出标题字幕——】
【“文森特.维加与马塞勒斯.沃勒斯的老婆。”(渐隐)】
【中景,布奇.库利奇】
【画面亮起,正中央是布奇.库利奇,白人,26岁,职业拳击手。布奇坐在桌旁,身穿红蓝相间的中学生式运动夹克衫。冲着他说话的画外音正是黑道大佬马塞勒斯.沃勒斯。这个黑人的说话口气既像流氓又像国王。】
马塞勒斯:(画外)依我看,等到这摊子破事全都了结了之后,你个狗娘养的肯定满脸笑模样。你琢磨琢磨,布奇,你现在是挺能打,但是我说句丑话你别不爱听,你打不了几年了。人这一辈子就这么操蛋,但是再操蛋也是这么个理,你丫的还不如趁早放明白点。混这个圈子的后生们个顶个不知天高地厚,都以为自己年龄越大越牛逼。而且就算你打到头又能怎么样?羽量级世界冠军?谁稀罕你啊?依我看你这冠军就连张信用卡都办不下来。
【一只手推过装满钱的信封,信封摆在布奇面前的桌子上。布奇拿起信封。】
马塞勒斯:(画外)今天晚上的比赛你可能会觉得不太好受,那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去他妈的面子!谁爱面子谁吃亏。明年的今天你就在加勒比海洗海澡了,到时候你就知道马塞勒斯说话有理。
布奇:您说得都对。
马塞勒斯:(画外)到了第五回合你就得躺下。
布奇:(点点头)知道。
马塞勒斯:(画外)重复一遍!
布奇:到了第五回合我就得躺下。
【内景,轿车(行驶中)——白天】
【文森特.维加面色平静,驾驶一辆1964年产的樱桃色敞篷雪佛兰马里布。收音机里播放着乡村摇滚乐。背景是行进中路边的各种街景。】
【外景,萨利.勒鲁瓦酒吧——白天】
【萨利.勒鲁瓦酒吧是马塞勒斯手下一家大型脱衣舞酒吧。】
【文森特的车驶入车位,停在一辆白色本田旁边。】
【文森特敲门。前门开了,露出一个穿戴整齐考究的小个子:英国人戴维。戴维不是正宗英国人,而是从鲍德温公园来的年轻黑人,在马塞勒斯手下经营几家俱乐部,萨利.勒鲁瓦是其中一家。】
英国人戴维:文森特.维加,荷兰首府来的朋友!进来吧。
【文森特走进门,提着那个黑色公文包——上一幕文森特和朱尔斯在公寓里找到的那个。英国人戴维对着镜头把门关上。】
【内景,萨利.勒鲁瓦酒吧——白天】
【白天这个钟点,酒吧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英国人戴维向吧台走去,文森特跟在后面。】
文森特:老大呢?
英国人戴维:在那边谈业务。
【从文森特的视点看去:布奇正跟一个背朝我们的大个子壮汉握手。壮汉就是那个凶名在外但是我们始终没见过正脸的马塞勒斯。】
英国人戴维:(画外)等他一会儿,等那白小子走了你就过去。意式咖啡要不要?
文森特:要淡一点儿的。
英国人戴维:就好。我听说你明天要和米亚约会?
文森特:是马塞勒斯的命令。
英国人戴维:你见过米亚?
文森特:还没有。
【英国人戴维不经意地笑了笑。】
文森特:你笑什么?
英国人戴维:没什么。
文森特:我又不傻。她是老大的女人。我的任务就是坐她对面闭嘴吃饭,她讲笑话我就跟着乐。
【英国人戴维把倒好的咖啡放到文森特面前——】
英国人戴维:我名叫保罗,你自己想辙。
【布奇走到吧台旁边,挨着文森特。文森特正在喝不加料的美式咖啡。】
布奇:(对英国人戴维)来包红苹果。
英国人戴维:带不带过滤嘴?
布奇:不带。
【布奇等戴维拿烟来,文森特吸了口咖啡,注视着布奇。布奇看了回去——】
布奇:有什么好看的,哥们?
文森特:少跟我论哥们,人肉桩子。
【文森特的态度激怒了布奇——】
布奇:你再说一遍?
文森特:你耳朵塞驴毛了是吧?
【布奇转向文森特,这时——】
马塞勒斯:(画外)文森特.维加来了?赶紧过来!
【文森特步出画面,没再看布奇。我们的镜头推向布奇,画面中只剩他一人,看起来他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不懂礼数的小子。】
【从布奇的视点看去:文森特紧紧拥抱并亲吻那个仍未露出正脸的大个子马塞勒斯。】
【布奇做出明智的判断:这混蛋是马塞勒斯的朋友,最好别跟他计较——起码现在不行。】
英国人戴维:(画外)一包红苹果,一块五。
【这句话打断了布奇的揍人幻想。他付钱给英国人戴维,走出画面。】
(淡入)
【内景,兰斯家(厨房)——晚上】
【镜头推向乔迪。】
【一眼看去就知道她特别喜欢扎耳朵眼,两只耳朵上各自扎了五个眼。她的嘴唇上,眼皮上,还有鼻子上也都打了眼。】
乔迪:……我借给你看两天。这本书可是讲人体穿孔的经典。
【乔迪,文森特和一个叫特蕾迪的年轻女子坐在桌旁,这是郊区一处住所的厨房。尽管文森特和她们同坐一桌,但是始终没开腔。】
特蕾迪:你知道他们打耳朵眼的时候怎么用那个枪吗?他们给你奶头打眼的时候是不是就不用那个了?
乔迪:别提什么枪。打眼枪打出来的眼根本不是一回事。我身上这些眼一共十六个,全都是针扎的。俩耳朵各五个,左奶头一个,右鼻孔一个,左眼皮一个,嘴唇一个,阴蒂一个,我舌头上还有舌钉。
【文森特一直漫不经心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最后一句话——】
文森特:(插嘴)对不起打断一下,我多嘴问一句,舌头上打舌钉有什么用?
【乔迪瞟了他一眼,回答的语气非常不屑,好像答案是天下最明白的道理——】
乔迪:床上用的,给人口的时候更爽。
【文森特从没想过这一点,但他无法否认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乔迪继续跟特蕾迪聊天,文森特则开始琢磨她刚才的话。】
兰斯:(画外)文森你过来吧!
【内景,兰斯的卧室——晚上】
【兰斯,快三十岁的样子,不修边幅,长头发长胡子,个性也是大大咧咧的。成年以来他一直做毒品生意,从没干过正经工作,从没交过税,也从没坐过牢。他穿了一件《极速赛车手》图案的T恤,外面套一件红色法兰绒衬衣。】
【兰斯的床上摆着三包海洛因。】
【兰斯和文森特站在床边。】
兰斯:这包货是从墨西哥来的,很不错。这一包有点区别但也是好货。这个是从德国哈茨山脉运来的。头两种价钱一样,一盎司四十五,内部友情价。但是这种(指着第三包)……贵一点儿,五十五。但是你试试就知道钱没白花。前两种也都没问题,全是真货好货。但是这种真不一般。
文森特:别忘了我刚从阿姆斯特丹回来。
兰斯:你拿我当黑鬼呢?你怎么不去英歌伍德进货?你来我家就是因为分得出好坏货的白人就认我家,就买我的货。你随便挑一天,拿着我的货跟阿姆斯特丹那边打擂台,你看看我比不比得过。
文森特:你这话口气倒是不小。
兰斯:咱这里不是阿姆斯特丹,文森。这里是卖方市场。可卡因和迪斯科一样早过时了,海洛因才是他妈的时代潮流。如今讲究七十年代复古风。喇叭裤,海洛因,这都卖的火着呢。
【文森特掏出厚厚一卷儿钱——】
文森特:给我三百块钱最带劲的那种。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下次我再来买一千块钱的。
兰斯:看到时候还有没有吧。你觉的特蕾迪怎么样?她没男朋友,留下来一起玩会儿?
文森特:哪个是特蕾迪?满脸挂着东西的那个?
兰斯:不,那个是乔迪,我老婆。
【这条口误逗得文森特和兰斯咯咯笑起来。】
文森特:我还得上别处去,约了人吃晚饭。改天再说?
兰斯:没问题。
【文森特掏出工具盒(打药用具)】
文森特:不介意我在你这儿扎一管子吧?
兰斯:Me casa, su casa(不用这么见外)。
文森特:Mucho gracias(那太谢谢你了)。
【文森特从盒子里取出注射器,一边继续聊天一边打针。】
兰斯:还开你那辆马里布?
文森特:别提了,让个傻逼给弄了。
兰斯:怎么弄的?
文森特:他妈刮花了。
兰斯:这么操蛋呢?
文森特:不用你说。就我那车,我在车库里停了三年舍不得开,刚开出来他妈五天——五天,也不知道哪个没屌用的孙子就给我刮了。
兰斯:这种人都该死。逮着就枪毙,审都不用审。
【文森特一边烧海洛因一边说】
文森特:我就盼着能抓到他们现行,明白吗?只要能抓住那孙子让我怎么着都行,就算让他把我的车再刮一次都行,只要能让我逮着他。我这话你明白吗?
兰斯:裆里没种的才冲着人家的车下黑手。
【特写镜头——针头】
【扎进文森特的静脉。】
【特写镜头——血】
【汇流进针管,与海洛因混合在一起。】
【文森特大拇指的特写镜头】
【推下注射器】
(切入)
【外景,马塞勒斯.沃勒斯家——晚上】
【文森特沿着马塞勒斯家门前的车道走到门口,一张便条贴在门上。他撕下便条。】
【特写镜头——便条】
【上面写道:“嗨,文森特,我在换衣服。门没锁。先进来随便喝点儿饮料。米亚】
【文森特把纸条仔细叠好,装进口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转动门把手。】
【文森特一走进屋,门后的音乐就迎面扑来,节奏强烈。文森特手插在兜里溜达进门,四下看了看老板的家。】
文森特:(喊道)喂!我来了!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家,更衣室——晚上】
【画面正中是马塞勒斯美丽的新婚妻子米亚。画面背景是一片监控屏幕,背景音乐是达斯蒂.斯普林菲尔德的《教士之子》。米亚的嘴靠近了话筒。】
米亚:(冲着话筒)文森特。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的家,客厅——晚上】
【文森特转回身来。】
米亚:(通过对讲机)文森特,我在对讲机上。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家,更衣室——晚上】
米亚:(冲着话筒)对讲机装在两个非洲人雕塑那边的墙上。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的家,客厅——晚上】
米亚:(通过对讲机)你右手边。
【文森特走过去。】
米亚:(通过对讲机)……近了,更近了,就这儿。
【文森特找到了墙上的对讲机。】
文森特:你好。
米亚:(通过对讲机)你要想聊两句就按一下按钮。
文森特:(对着对讲机)你好。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家,更衣室——晚上】
米亚:(对着话筒)你先给自己倒杯喝的,我马上就下来。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的家,客厅——晚上】
米亚:(通过对讲机)吧台在壁炉那边。
文森特:(对着对讲机)好的。(舔舔嘴唇)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家,更衣室——晚上】
【一台监控屏幕上显现出了文森特的影像。达斯蒂.斯普林菲尔德的歌曲还在演奏。】
【米亚调整旋钮,控制客厅里的摄像头的运动。】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的家,客厅——晚上】
【文森特拿起一瓶威士忌,闻了闻瓶口,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家,更衣室——晚上】
【一把剃刀刀片正在镜面上切可卡因。】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的家,客厅——晚上】
【文森特喝了一杯威士忌。】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家,更衣室——晚上】
【米亚吸了一鼻子可卡因。】
【内景,马塞勒斯.沃勒斯的家,客厅——晚上】
【文森特一边品酒一边打量墙上的米亚画像。】
【镜头跟随着米亚的光脚走出更衣室,穿过餐厅,穿过厨房,来到客厅。】
【米亚走进房间,拿掉了唱片机的唱针,达斯蒂.斯普林菲尔德的歌声戛然而止。】
米亚:咱们走吧。
【外景,滑头野兔餐馆——晚上】
【最近六年来,五十年代风格的小餐馆遍布洛杉矶,与泰式餐馆抢起了生意。这些餐厅的风格基本都一样:装修参照的是《阿奇》系列漫画,喜洋洋的沃利舍电子琴一刻不停地发散着黄金时代的经典老歌,衣着火爆的女招待个个都穿着蕾丝翻口短袜,菜单上的条目也都按照老歌老电影来起名,什么法兹·多米诺汉堡,什么狼人杰克蛋卷。所有这一切狗屁倒灶都是为了宰客。】
【但是滑头野兔跟别家五十年代风的饭馆可不是一回事。滑头野兔是这一行里的头牌。至于是正着数的头牌还是倒着数的头牌,这要看你个人的品味。】
【文森特的马里布停在餐厅门口。餐厅楼顶上是一块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形象是一只拽得二五八万的野兔子,穿着一身大红风衣俯瞰下方。兔子脚底下是店名“滑头野兔”,再往下是标语:“仅次于时间旅行的体验。”】
文森特:这他妈啥地方?
米亚:这是滑头野兔餐馆,你要是喜欢猫王就该喜欢这里。
文森特:可行了吧米亚,咱去吃牛排不成吗?
米亚:这里也卖牛排,老头子。别当个——
【米亚用手指凭空画了个方框,屏幕上出现一个虚线方框,然后很快消失。】
文森特:那你先请,小姑娘。
【你要是觉得餐馆的外部装修已经过于花哨了,那么与里面一比外面的风格活像古色古香的老式英国酒吧。墙上贴满五十年代的美国国际电影公司海报(《狂欢通宵/Rock All Night》,《中学机密/High School Confidential!》,《大战螃蟹魔王/Attack of the Crab Monsters》,《机关枪凯利/Machine-Gun Kelly》)。食客的座位都是由五十年代老汽车拆装的。】
【餐厅中央是舞池,墙上贴着醒目的大字“不准穿鞋”。所以想跳巴卜扭扭舞的人(都是些梅洛斯服装店穿着风格的家伙)都要光着脚或穿着袜子跳。】
【落地窗并非冲着外面的街道,而是冲着大屏幕,上面播放着黑白老电影里的五十年代街景。不论男女服务员都模仿五十年代影星们的穿着打扮:玛丽莲.梦露,佐罗,詹姆斯.迪恩,唐娜.里德,马丁和路易斯喜剧组合,还有几位侏儒扮成了矮人影星菲利普.莫里斯。】
【文森特和米亚的位子是由一辆1959年产的红色埃塞尔汽车改装的。他们在点菜。他们的服务生扮成了初代摇滚歌星巴迪.霍利,这人胸前还别着个大圆牌子,上面写着:“嗨,我是巴迪,您开心我快乐。”】
巴迪:嗨,我是巴迪,要点儿什么?
文森特:我要道格拉斯牛排。
巴迪:要熟透的还是要带血的?
文森特:要血淋淋的。饮料来一杯香草可乐。
巴迪:女士要什么?
米亚:我要杜伍德汉堡——带血的——还要一杯五块钱的奶昔。
巴迪:哪一款奶昔?马丁和路易斯还是阿莫斯和安迪?
米亚:马丁和路易斯。
文森特:你刚才点了一杯五块钱的奶昔?
米亚:当然。
文森特:奶昔?奶和雪糕的那种。
米亚:嗯。
文森特:它值五块钱?
巴迪:对。
文森特:里面不掺波旁酒什么的?
巴迪:不掺。
文森特:没事,我就问问。
【巴迪退下。】
【文森特环视四周。有些雅皮士在跳舞,还有人在大嚼多汁的大汉堡。服务生们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玛丽莲正在捏着嗓子娇笑,侏儒正在呼叫菲利普.莫里斯,唐娜.里德正给客人倒奶,迪恩和杰里正在耍宝。】
米亚:想什么呢?
文森特:这里真像个会喘气的蜡像馆。
【文森特掏出烟草袋,开始卷烟。】
【米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
米亚:你卷什么?
文森特:卷烟。
米亚:在这儿卷?
文森特:这都是烟叶子。
米亚:哦。既然是烟,能给我卷一支吗,牛仔?
文森特:(卷好后):这支给你吧,牛嫚。
【他把烟递过去。她接过来,衔在唇间。文森特手里突然多出一个Zippo打火机,点着了米亚的烟。】
米亚:谢谢。
文森特:没什么。
【他又给自己卷了一根。】
【这时餐厅里突然充满了地铁轰隆隆的响声,把餐厅震得哗啦啦地响。玛丽莲.梦露跑上一块方型的地板通风口,随着想象当中的地铁在她脚下呼啸而过,她的白色短裙被吹得掀起来,露出大腿。玛丽莲.梦露发出一声尖叫。整个餐厅热烈鼓掌。】
【镜头回到米亚和文森特。】
米亚:马塞勒斯说你刚从阿姆斯特丹回来。
文森特:对。我听说你演过试播剧。
米亚:那是我的高光时刻。
文森特:演的什么?
米亚:讲女特工的,片名叫《五狐力量组》。
文森特:啥?
米亚:《五狐力量组》。狐代表我们是狐狸一样的美女。力量代表我们不可忽视。五代表我们一共有一……二……三……四,五个人。金发女是夏默赛特.奥尼尔——演过《巴吞鲁日》那个——她是我们队长。还有一个日本女孩,一个黑人女孩,一个法国女孩,我演一个黑发女孩。我们都各怀绝技。夏默赛特记忆力非凡,日本女郎是功夫高手,黑人女孩是爆破专家,法国女郎床上功夫了得……
文森特:那你的专长呢?
米亚:飞刀。我扮演的角色叫瑞雯.麦考伊,在马戏团长大。所以长大后就表演飞刀。剧情设定她是全世界扔飞刀最准最要命的女人。由于是在马戏团长大,她还会杂技,比方说变魔术,荡高秋千——执行任务的时候荡高秋千的本事说不定就会派上用场。而且她还从她爷爷那儿学来好多笑话,她爷爷是杂技行家。要是我们这个片子当初被选中了,那么每一集都得有笑料,我就负责讲笑话。
文森特:你还记得那些笑话吗?
米亚:我只有机会讲了一个,因为我们只拍了一集。
文森特:讲给我听听。
米亚:不讲,老掉牙了都。
文森特:别客气,讲吧。
米亚:不讲,你要是不喜欢听,我多没面子。
文森特:你能当着五千万人面前讲,那也讲给我听听呗?我保证不笑。
米亚:(大笑)我就怕这个。
文森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会笑话你。
米亚: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文森。反正我就不告诉你,因为你的胃口已经吊得太高了。
文森特:真没劲。
【巴迪拿来饮料。米亚咬住奶昔杯里的吸管。】
米亚:好喝极了!
文森特:我能吸一口吗?我尝尝五块钱的奶昔到底什么味。
米亚:随便尝。(把奶昔推到他面前)可以用我的吸管,我没病。
【文森特笑了——】
文森特:是吗,但我可能有病。
米亚:你有病我不怕。
文森特:(吸了一口)艹真不错!这奶昔真他妈好喝。
米亚:我早说过了。
文森特:值不值五块钱我不知道,反正确实挺好喝。
【他把奶昔推回给米亚。他们之间第一次有了一点儿令人尴尬的沉默。】
米亚:你不觉得讨厌吗?
文森特:讨厌什么?
米亚:冷场啊。我们非得为了舒服就坐这儿胡扯?
文森特:我不知道。
米亚:当你遇到某个特别的人,就算俩人都闭嘴不说话也能觉得很舒服。
文森特:我想我们还没到那步。但是现在的感觉也不坏,我们这才头回见面。
米亚:这么说吧,我去洗手间补妆,你坐在这儿想想话题。
文森特:我努力吧。
【内景,大野兔餐馆(女盥洗室)——晚上】
【米亚吸了一道盥洗台上切开的可卡因,沾了一鼻子白粉。她的头猛地向后一甩。】
米亚:(一脸狼相)艹他的!
【内景,滑头野兔餐馆(用餐区)——晚上】
【文森特津津有味地吃着道格拉斯牛排,一边吃一边环顾餐厅。】
【米亚回到座位上。】
米亚:刚从卫生间出来美食就摆在桌上了,真好真好。
文森特:能吃上就不错了。巴迪的服务不怎么周到。我们该坐到玛丽莲.梦露那边。
米亚:哪一个?有两个玛丽莲.梦露。
文森特:不,不是两个。
【指着站在另外一张桌旁,身穿白色裙子的玛丽莲——】
文森特:这边这个是玛丽莲.梦露……
【然后又指着一个身穿紧身毛衣和卡普里长裤的金发女招待】
文森特:……那边那个是玛米.范多伦。我没看到简.曼斯费尔德,可能她今晚休班。
米亚:你挺聪明的。
文森特:有时候确实。
米亚:你想出话题了吗?
文森特:其实我有问题想问你。不过我觉得你这人不错,不想冒犯你。
米亚:哦——这话说得可不像随便套近乎的意思。看来你真有话要说。
文森特:你得先答应不怪罪我。
米亚:那可不行。我又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可以随便问,我的直接反应很可能就是怪罪你。那我不是故意的也违约了。
文森特:那就当我没说。
米亚:那怎么可能。这么吊人胃口的话题想要让人忘了也是白费力气。
文森特:真要我问?
【米亚点点头。】
米亚:而且没得到允许就问不是更刺激?
文森特:那你对安特万那件事怎么看?
米亚:安特万是谁?
文森特:恐怖托尼洛奇。
米亚:他从窗户掉下去了。
文森特:那是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他是被扔出去的。还有一种说法,他是被马塞勒斯扔出去的。更有人说马塞勒斯是因为你才把他从窗户扔出去的。
米亚:真有人这么说?
文森特: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
米亚:谁告诉你的?
文森特:别人。
【米亚和文森特都笑了。】
米亚:那别人还说了别的吧?
文森特:他们当然说了不少。
米亚:别不好意思,文森特,他们还说了什么?
【文森特迟疑着不做回答。】
米亚:我来帮你说,是不是说了不少逼话?
文森特:没有。他们只是说洛奇给你按摩脚。
米亚:还有吗……
文森特:没了,就这些。
米亚:你听说因为洛奇按摩我的脚,马塞勒斯就把他从四楼的窗户扔了出去?
文森特:是这样。
米亚:你相信吗?
文森特: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觉着这事挺合理。
米亚:因为按摩我的脚就被从四层楼上扔下去,你还觉着合理?
文森特:不是,那是过分了。但是不能因此就说没这个事。听说马塞勒斯很疼你。
米亚:做老公的保护老婆是一回事,而因为别人摸了老婆的脚就弄死人家是另一回事。
文森特:那到底有没有这事?
米亚:安特万摸的只是我的手,在他跟我握手的时候。我只见过他一次——在我的婚礼上——然后再没见过。这么说吧,除了马塞勒斯和洛奇之外,没人知道马塞勒斯为什么把洛奇扔出去。可是你们这帮黑社会凑在一起的口风还不如街坊老太太严实。
【这时一位艾德.苏利文与一位玛丽莲.梦露站到了台上。】
艾德.苏利文:(对着话筒)女士们先生们让大家久等了。接下来就是举世闻名的滑头野兔杯扭扭舞大赛时间。
【食客们纷纷欢呼,艾德身边的玛丽莲.梦露双手托着奖杯。】
艾德.苏利文:今晚将有一对幸运选手赢得玛丽莲手中的大奖。
【玛丽莲将奖杯举了起来。】
艾德.苏利文:今晚谁愿意率先参赛?
【米亚高高举手】
米亚:这儿!
【文森特吓了一跳。】
米亚:我想跳舞。
文森特:不不不不不——
米亚:(声音盖过去)不不不不不,我老公你老板马塞勒斯肯定告诉过你,要你带我出来玩,还要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我想跳舞,我想赢,我想要那个奖杯。
文森特:(叹气)那行吧。
米亚:你给我使劲跳。
文森特:你想跳那咱就跳。
【文森特与米亚走进舞池,来到艾德.苏利文面前。】
艾德.苏利文:(对着话筒)大家鼓掌欢迎我们的第一对选手!
【食客们鼓掌,文森特与米亚凑到话筒跟前。】
艾德.苏利文:有请今晚第一对选手做一下自我介绍。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米亚:(对着话筒)米亚.沃勒斯夫人。
艾德.苏利文:(对着话筒)那你身边这位帅哥呢?
米亚:(对着话筒)文森特.维加。
艾德.苏利文:(对着话筒)好极了,请二位尽情发挥。有请!
【文森特笑着开始脱鞋。米亚得意洋洋地甩掉她的鞋子。他们携手进入舞池。为两人伴奏的舞曲是查克.贝里的《谁也说不好》,两人一边跳一边做手势。跳摇摆舞的米亚就像一只性感的小猫。舞池里其他的人也想随着这支曲子跳,但是文森特和米亚的舞姿非常特别,别人根本插不进去。他们俩随着乐曲的节奏一起哼唱,节奏踩得丝毫不差。】
【内景,马塞勒斯的家——晚上】
【前门猛地被撞开,米亚和文森特跳着探戈舞步进到屋里来,同时唱着上一场景中演奏过的曲子。他们停下那种算不上舞步的步子,两人都笑个不停。】
【然后……】
【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站在那儿互相看着。】
文森特:刚才算不算冷场?
米亚:我不知道刚才算什么。(稍顿)音乐和美酒!
【文森特把他的外套挂在墙壁边上一个大铜衣架上。】
文森特:我得解个手。
米亚:你用不着告诉我,尽管去。
【文森特拖着脚摇摇晃晃地向厕所走去。】
【米亚走向CD唱机,在一摞唱片当中挑出一张碟——是凯蒂莲的歌。扩音器里爆发出高亢的乡村音乐。米亚伴着音乐弹了一阵子空气吉他。她在房间里跳舞转圈,跳到了文森特挂外套的衣架旁边。她摸了摸衣服袖子。手感不错。】
【她的手探进衣服口袋,掏出一袋烟丝。就像扮演牛仔的小女孩,她把烟草摊在一张卷烟纸上。模仿文森特早些时候的做法舔了舔纸片,卷成一根很不错的香烟。也许烟粗了点儿,但第一次卷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她又把手伸进口袋,掏出Zippo牌打火机。她把打火机猛地拍在腿上,试着像文森特那样打火。谁成想她居然一下子就打着了!米亚高兴坏了。她得意地把火苗凑近烟卷,点着她那颗粗烟,然后很响亮地“啪”的一声关掉打火机。】
【米亚把这支自己卷的烟叼在唇间,好好地吸了一大口。她的手迅速地把打火机放回那件外套的口袋里。但是她并没马上收回手,她碰到了什么东西。那手指掏出一塑料包白粉,正是先前文森特从兰斯处买来的那包最带劲的海洛因。米亚面带笑容,把塑料包拿到眼前。】
米亚(就像别人说“得着了!”一样):迪斯科!文森你个小可爱,你跟我一直都不老实啊。(切换)
【内景,卫生间(马塞勒斯家中)——晚上】
【文森特站在洗手池前,一边洗手一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文森特:喝一杯就走。不要无礼,要快点儿喝完,说再见,走出去,上车,然后上路走人。
【起居室里,米亚把白粉倒在咖啡桌的玻璃板上,分割成粗条——她并不知道这是海洛因,还以为是可卡因。她拿起百元大钞卷成的吸管,就像人肉吸尘器一样狠狠吸了一鼻子。】
【特写——米亚】
【她的头猛地向后一仰。她用手去摸鼻子(感觉就像他妈的着了火一样)。坏了,她犯了严重的错误。接着……海洛因开始发威……】
【卫生间】
【文森特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继续对着镜子说话——】
文森特:……这是对自己的道德考验,看你能不能保持忠诚。因为人们相互之间保持忠诚很有意义。
【起居室】
【米亚匍匐在地上,试图爬向卫生间,但是看样子她浑身已经散了架。血从她的鼻孔里往下滴。接着她的胃也发生了反应,她吐了。】
【卫生间】
【文森特还在继续说——】
文森特:你现在就出去,把你的酒喝了,说声“晚安,今晚我过得很愉快”,回家,撸管,就这么办。
【给自己打完气之后,无论卫生间门那边等待他的是什么,文森特都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于是他走出门去。】
【起居室】
【镜头跟随文森特从卫生间走到起居室。在他面前,米亚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板上。脸朝上抽抽着,鼻子嘴里都往外流着血与呕吐物。她的脸扭曲了。但是脸上的肌肉并没有因为痛苦而紧绷,相反,她张着大嘴静静地躺在那儿,肌肉非常放松,下巴松垂。】
文森特:天哪!
【他跨步冲向倒在地上的米亚,弯下腰去,把手指放在她的脖子上检查脉搏。她稍稍动了一下。】
【米亚能意识到文森特在面前,正对她说话。】
文森特:(叫得都破音了)米亚!米亚!怎么搞的这是?!
【但是米亚不能回答。她咕哝了几句,可是太含糊,根本听不懂。】
【文森特掀起她的眼皮,然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文森特:(对自己说)我死定了。(对米亚)米亚!米亚!你吸什么了!告诉我宝贝,你吸什么了?!
【米亚无力回答。文森特狠狠地扇她的脸。】
【他突然跳起来跑向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发疯似地翻口袋——那包东西不见了。文森特径直跑回米亚身边,镜头跟着他们。】
文森特(冲米亚大叫):好了宝贝,我们马上就把你救过来。
【文森特俯下身去抱起米亚死沉死沉的身体。】
文森特:咱们先站起来,咱们去开车。这就走,咱们小心点儿。
【镜头跟在文森特后面,文森特匆匆忙忙地架着早已失去知觉的米亚穿过房间走出大门。】
【外景,文森特的豪车(行驶中)——晚上】
【插入汽车计速表:红色指针指向时速100迈。】
【文森特活像一个正在没有交规的城市飙车的疯子,无论是拐弯还是上下坡都不减速。】
【内景,文森特的汽车(行驶中)——晚上】
【文森特一只手紧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换挡,除了匆匆看两眼米亚,他一直紧盯前方。】
【米亚还是那副张着嘴下巴松垂的表情,体态瘫软得活像一个装满水的大口袋。】
文森特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用力拨一个号码。】
【内景,兰斯的住处——晚上】
【夜深时分的兰斯从一个口若悬河的毒贩子变成了一个穿浴袍的懒散闲汉】
【他坐在一张舒适的大椅子上,穿蓝条运动裤,一件舒服的破烂T恤,上面印着“塔夫托,加利福尼亚”,外罩一件被蠹虫穿了洞的毛巾浴袍。他端了一碗浆果麦片粥。他面前的咖啡桌上摆着一壶牛奶,装浆果麦片的盒子,还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搁着抽大麻膏用的烟斗。】
【桌子前面是台大屏幕电视,正在播映《三个臭皮匠》当中三位主角相互结婚那场戏。】
牧师(由埃米尔.西克塔(Emil Sitka)扮演):(电视画面)拥抱吧,新人们。
【电话铃响。】
【兰斯放下麦片粥向电话走去。】
【电话又响起来。】
【乔迪,兰斯的妻子,显然被电话吵醒,传来她在卧室里的喊声——】
乔迪:兰斯!电话响!
兰斯:(大声回答)我听见了!
乔迪:你告没告诉过那些傻逼不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兰斯:(站在电话旁)我告诉过他们!我这就告诉这个傻逼!(对着话筒)喂,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别这么晚打电话来!
【镜头回到车里的文森特。他像一只气急败坏的大猩猩,狠狠地把电话砸在车上。】
【在下面的对话中,镜头在兰斯和文森特之间来回切换。】
文森特:兰斯,我是文森特,我遇到大麻烦了。我正往你那儿赶。
兰斯:喔别激动,什么麻烦?
文森特:你还有肾上腺素注射液吗?
兰斯:(开始明白过来)也许还有。
文森特:我现在要用,我这儿有个妞磕大了。
兰斯:别带她来!我他妈不跟你开玩笑,你怎么什么烂货都往我家送!
文森特:我没地方去了!
兰斯:她死了?
文森特:是的。她快死了。
兰斯: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带她去医院再请个律师!
文森特:不。
兰斯:她不是我他妈惹的麻烦,你把她操弄成这样就该你负责——你这是在用手机跟我讲话?
文森特:对不起。
兰斯:我不认识你!你谁啊?别来,我挂了!
文森特:太晚了,我已经到了。
【这时在兰斯的家里,我们听到了文森特急驰而来的车声。兰斯挂掉电话,冲过去猛拽窗帘绳。伴着文森特的车声,窗帘及时拉开了。兰斯看见文森特的车开上了门前草坪,冲向他家。兰斯向外看的那扇窗子被撞得稀碎。】
【乔迪:究竟怎么回事?】
【兰斯向门外冲去,跑到草坪上。】
【外景,兰斯的住处——晚上】
【文森特已经从车里出来,正在把米亚往外拖。】
兰斯:你疯啦?!谁让你开车到我家里来的!你他妈还在那个破手机上说药的事——
文森特:你要是抱怨够了就赶快拿针来给她打一针,这妞快死了!
兰斯:你聋了?不许你把这烂逼带进我家!
文森特:这烂逼是马塞勒斯的老婆,如果她死在我手上我得负全责。不过在马塞勒斯把我炼成人油肥皂之前我只能告诉他,原本你能救活她,可是你却让她死在你家门口的草坪上了。
【内景,兰斯的住处——晚上】
【镜头从兰斯和乔迪的卧室拍起。】
【躺在床上的乔迪掀掉被子爬起来。她穿一件长袍,上面印有《摩登原始人》主角弗雷德的头像。】
【镜头紧跟在她后面,打开门,穿过走廊,走进起居室。】
乔迪:他妈凌晨一点半你们俩折腾个什么!
【乔迪进了起居室,看到文森特和兰斯站在米亚身旁,米亚躺在地板中央。】
【从这时候开始场景中的一切都手忙脚乱,活像纪录片中的急救室,最大的不同在于这里的人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干啥。】
乔迪:她是谁?
【兰斯抬起头来看了看乔迪。】
兰斯:去把卧室里放肾上腺素的那个黑盒子取来。
乔迪:她怎么了?
文森特:她过量了。
乔迪:快把她弄出去!
兰斯和文森特:(异口同声)去拿肾上腺素来!
乔迪:别冲我喊!
【她气冲冲地转过身,去卧室找注射液。】
镜头对准兰斯和文森特。
文森特:(对兰斯)你俩真是天生一对。
兰斯:听着,不断地对她说话,好吗?乔迪去拿注射液,我去找本医学书。
文森特:要医学书干什么用?
兰斯:好照着书上说的做。我以前从没打过肾上腺素。
文森特:你干这买卖六年了都没用过?
兰斯:我从来没这个必要好吧?我才不跟这些闲着没事作死玩的小屁孩打交道,我的朋友都知道分寸。
文森特:好吧,找去吧。
兰斯:你要让我去那我就去。
文森特:我拦着你了吗?
兰斯:有话别跟我说,跟她说。
【镜头跟随兰斯跑出起居室进入另一个房间——储藏间】
【屋里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在破烂堆里胡乱翻腾,嘴里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快出来”。】
文森特:(画外)快点儿!她快不行了!
兰斯:(大声回应)我正找着呢!
【兰斯继续疯了似的翻找。】
【我们听见在起居室的乔迪的声音,她在跟文森特说话——】
乔迪:(画外)他在找什么?
文森特:我不知道,可能是一本医学书。
【乔迪叫兰斯——】
乔迪:(画外)你在找什么?
兰斯:我那本黑皮的医学书!
【兰斯在继续找,乔迪出现在门口——】
乔迪:你在找什么?
兰斯:我那本黑皮医学书,就像护士用的课本。
乔迪:我从没见过什么医学书。
兰斯:相信我,我有一本。
乔迪: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书,为什么不把它跟注射液放在一起?
【兰斯猛地转向她。】
兰斯:我不知道!别烦我了!
乔迪:你再接着找书,那个妞就真得死在咱家地毯上了。在这堆破烂里面你根本就别想找着。这半年我一直告诉你收拾一下房间——
文森特:(画外)——别他妈找什么破书了,赶快过来!
【兰斯火冒三丈地撞倒了一堆破烂,冲出镜头跑向起居室。】
【起居室】
【文森特正弯腰趴在米亚身上,轻声对她说着什么。】
文森特:别转来转去,给她打针!
【兰斯在乔迪拿来的黑盒子旁边弯下腰。他打开盒子,开始准备注射用的针。】
兰斯:我来弄这个,你脱了她衣服,找到心脏的位置。
【文森特撕开她的短衬衫。】
【乔迪嘟嘟囔囔地回到起居室,踌躇着不知该干什么好。】
文森特:必须很准吗?
兰斯:当然,必须很准!我要给她的心脏打针,所以必须准确地打在她的心脏上。
文森特:好吧,我弄不很准她心脏的位置,我想是在这儿。
【文森特指着米亚的左胸。兰斯瞥了一眼,点点头。】
兰斯:是这儿。
文森特:我要一根粗头马克笔有吗?
乔迪:什么?
文森特:我要一根粗头马克笔,别的笔也行,但是最好是马克笔。
乔迪:等等。
【乔迪跑到书桌旁,打开上面的抽屉。她过于激动,一把就将抽屉拽了出来,里面的东西(账单,纸,钢笔)撒了一地。】
【注射器准备好了。兰斯把它递给文森特。】
兰斯:都准备好了,我告诉你怎么打。
文森特:你来打。
兰斯:不,你来打。
文森特:我以前从没打过。
兰斯:我也从没打过,现在我也不会打。你把她带来的,所以就该你给她打。等哪天我带个过量的妞跑你家去,那时才该我打。
【乔迪慌慌张张地挤到他们中间,手里拿者一支又大又粗的红色马克笔。】
乔迪:找到一支。
【文森特从乔迪手中抓过笔来,在米亚心脏的位置画了一个大红点。】
文森特:好了,该怎么做?
兰斯:唔,你要把肾上腺素直接注射进她的心脏。但是她心脏前面有乳房挡着,所以你得扎穿过去。所以你要做的就是使劲一针往里扎。
【兰斯模仿使劲扎针的动作,看起来活像《月光光心慌慌》里的变态杀人狂正在挥刀。】
文森特:那我扎了?
兰斯:要想直接穿刺到心脏就得用力,一刺到心脏就把注射器往下推。
文森特:然后会怎么样?
兰斯:我也挺想知道。
文森特:你他妈别拿这事开玩笑啊!
兰斯:她应该醒过来,就像——(打了个响指)——这样。
【文森特摆出准备刺的样子,把注射器高举过头。他低头看看米亚。】
【米亚正迅速衰竭下去,很快就无可救药了。】
【文森特眯起眼,做准备。】
文森特:数三下。
【兰斯跪在文森特身旁,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兰斯:一!
【特写:米亚胸上的红点。】
【特写:注射器高举在空中,一触即发。】
兰斯:……二!
【朱迪满脸期待。】
【半空中的针头好像伺机出击的响尾蛇。】
兰斯:(画外)……三!
【注射器离开了画面,猛地攮了下去。】
【文森特使尽浑身力气将针头扎进了米亚的胸口。】
【似乎因为冲击力,米亚的脑袋往后一抖。】
【注射筒被一推到底,所有的肾上腺素都从针头推了出去。】
【米亚突然睁大双眼,发出女鬼一样的恐怖叫声。她直挺挺地坐起来——针还插在左胸上——口中尖叫不止。】
【文森特、兰斯和乔迪原本都坐在米亚的对面。三人被吓得向后一闪,差点没吓死。】
【米亚叫完了整整一口气,她开始缓慢地呼吸。】
【刚才被吓跑的那三个人停在房间中央,浑身发抖看着米亚,想弄清她是否正常。】
兰斯:你要是没事,就出一声。
【米亚还在大口吸气,没抬头看他们,但是用相对正常的声音说了话——】
米亚:没什么。
【文森特和兰斯瘫在地上,米亚的鬼门关之旅吓得两人都脱了力。】
乔迪:谁想喝啤酒?
(切换)
【内景,文森特的车内(行驶中)——晚上】
【文森特驾车开向米亚家。两人都不说话,都还心有余悸。】
【外景,马塞勒斯住宅前——晚上】
【车驶到房前。米亚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恍恍惚惚地顺着便道朝家门走去。】
文森特:(画外)米亚!
【她转过身。】
【文森特下了车,站在便道上,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文森特:这件事你看咱们怎么办?
米亚:你看呢?
文森特:我是这样想,马塞勒斯这辈子都用不着知道今天晚上这点事。
【米亚微笑。】
米亚:别担心,如果真让马塞勒斯知道了,我的麻烦也小不了。
文森特:这我可拿不准。
米亚:你能保密我就能。
文森特:那咱们握手立誓。
【两人走到一起,伸出手来,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文森特:别说出去。
【米亚从文森特的掌中抽出手来,默默地比画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文森特笑了——】
文森特:你要是再没别的事,那我得回家犯心脏病去了。
【米亚咯咯笑了。】
【文森特转身离去。】
米亚:你还想听我讲《五狐力量组》里的笑话吗?
【文森特转回身来——】
文森特:当然想听,不过我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恐怕笑不动。
米亚:哈哈。你不会笑的,因为不好笑。不过你要是还想听的话我就讲。
文森特:我洗耳恭听。
米亚:说是有三个西红柿在街上走,一个是爸爸西红柿,一个是妈妈西红柿,还有一个是小西红柿。小西红柿落在爸爸妈妈后面。爸爸西红柿很生气,来到妈妈西红柿后面踩了小西红柿一脚——
【跺脚】
——然后说:“表酱紫啦。”
【他们俩都笑了,但谁也没大笑。】
米亚:回头见,文森。
【米亚转身向屋里走去。】
【文森特的特写】
【米亚进屋后,文森特的目光继续跟随她。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给了她一个飞吻。然后走出画面,留下空镜头。我们听到文森特发动马里布,驾车离去。】
(画面转暗)
(淡入)
【动画片《急速赛车手》的画面,男主角斯皮德正在详细描述出他的赛车“巨无霸五号”的所有特征。这是每集动画片开头的惯例。】
【从画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画外)布奇。
(淡入)
【从布奇的视角拍摄。】
【画面是位于加利福尼亚州阿尔汗布拉市一座普通的两居室住宅,时间是1972年,我们在起居室。】
【布奇的妈妈,35岁左右,站在房门口,那里通往起居室。她身边站着一位军人,身穿空军军官制服。镜头的远景是一个5岁大的男孩。】
【妈妈:布奇,呆会儿再看电视。我们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你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你爸爸死在战俘营里。】
布奇:(画外)啊哈。
妈妈:那好,这位就是库恩斯上尉。他跟你爸爸一起在战俘营呆过。
【库恩斯上尉朝屋里的小男孩走来,弯下腰,单膝跪地,使小男孩能平视自己。上尉讲话时带有轻微的得克萨斯口音。】
库恩斯上尉:你好,小男子汉。我可是听过关于你的好多事情。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我们一起在河内的地牢里待了五年。我希望你永远用不着经历这种事。但是当两个人就像我和你爸爸那样共同陷于困境,一起患难五年,那就必然会承担起对于彼此的责任。如果是我没能获救,那么今天一定是库利奇上校在对我儿子说这番话。但是现实是咱们俩在谈话,布奇。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上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
库恩斯上尉:我带给你的这块表最初是你曾祖父买下的,那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田纳西州的诺克思威尔,在那里的一家小乡村百货店。二等兵奥尼尔.库利奇买下了它,那天他们从海上出发去巴黎。它是你曾祖父的战表,是最早生产手表的一家公司造的。你知道那时人们用怀表。战争中你曾祖父每天都戴着这块表。后来服完兵役他回到家里,回到你曾祖母身边,摘下表,把它放进一个旧咖啡罐子里。然后这表在那罐子里一直放到你祖父丹.库利奇应征入伍,去海外再次与德国人作战。这次战争被称做第二次世界大战。你曾祖父把这块金表交给你祖父,祝他好运。不幸的是丹的运气没有曾祖父那么好。你祖父是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威克岛战役中他和其他的陆战队队员一同牺牲了。当时你祖父知道自己面临死亡,那些年轻的陆战队员们都没想过活着离开威克岛。所以在日本人占领岛屿的前三天,你祖父请求一名空中运输队的枪炮士官长,名叫维纳克,一个你祖父从未见过的人,请求他把金表带回去交给自己尚未谋面的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三天后你祖父离开了人世。但是维纳克信守了诺言。战争结束后他去看望了你的祖母,把父亲留给儿子的金表带给了你还在襁褓中的爸爸。就是这块表。你爸爸的战机在河内上空被击落时,这表就戴在他的手腕上。他被俘虏,关进一座越南战俘营。他知道一旦被越南佬发现金表就会被没收。他把这块表看得和你的性命一般重。要是这表落到那些越南佬油乎乎的黄手里,他一定会发疯。所以他把表藏在一个他确定能藏住的地方——他的肛门里。他藏了整整5年,后来他死了,临死前他把这块表交给了我。我又把这块令人难受的金属块藏在肛门里藏了两年。就这样,被俘七年后我被送回家与家人团聚。现在,小男子汉,我把表交给你。
【库恩斯上尉把表递给布奇。一只小手伸进画面,接过手表。】
(切换)
【内景,更衣室——晚上】
【27岁的布奇一身拳击手打扮:运动短裤,鞋子和手套。他躺在桌子上,赶在大赛前迷瞪一阵。几乎在我们切换到他的面部特写的同时他惊醒过来。一段古怪的记忆唤醒了他。他用拳击手套擦了擦满是汗水的脸。】
【他的教练科劳狄克把门打开一条缝探进头来。科劳狄克身后的大厅里,喧闹的人群似乎炸了锅。】
科劳狄克:到时间了,布奇。
布奇:我就来。
【科劳狄克走进来,把喧闹的声音挡在门外。他走向挂在衣钩上的那件黄色长袍。】
【布奇跳下桌子,一言不发,科劳狄克帮他穿上袍子,袍子的后背上印着:“斗士布奇.库利奇”。】
【两人向外走去。科劳狄克为布奇打开门。布奇一步入大厅,人群立刻乱成一团。】
【科劳狄克把门从身后带上,剩下安静的,空空的更衣室。】
(转暗)
【标题字幕——】
【“金表”】
【我们听到黑色银幕和标题之外传来的声音。】
体育播音员甲:(画外)刚才的比赛无疑是这座城市上演过的最血腥、最野蛮的战斗。
【背景一片嘈杂。】
(渐隐)
【外景,小巷(雨中)——晚上】
【一辆出租车,停在体育馆旁边漆黑的小巷中。天正下着小雨。镜头缓慢地移向出租车。汽车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
体育播音员甲:(画外)……库利奇已经跑了出去,我从未见过获胜的拳击手这么快就离开拳击场。你认为他知道威尔斯已经死了吗?
体育播音员乙:(画外)我猜他知道,理查德。在我这个位置我能看到他眼中的狂乱神色。我想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像库利奇那样快速离场。
【内景,出租车(停在雨中)——晚上】
【出租车内,一位女司机坐在驾驶座上。】
【她叫艾思玛瑞达,是一个年轻姑娘,相貌像是西班牙裔,一边坐在车里等活儿,一边端着个塑料杯子喝热气腾腾的咖啡。】
【体育播音员继续他们的采访报道——】
体育播音员甲:(画外)你认为这次当场死亡的悲剧对世界拳坛会产生影响吗?
体育播音员乙:(画外)啊,丹,这样的悲剧肯定会沉重动摇世界拳坛的基础。但是在接下来的令人难过的几星期中,最重要的是世界拳击协会的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
【艾思玛瑞达关掉收音机。】
【她喝了口咖啡,听到身后巷子里有声响。她探出头去,看见——】
【外景,拳击运动馆(雨中)——晚上】
【体育馆朝向小巷的一面,大约在三层楼高的地方,打开了一扇窗。一个运动包被扔了出来,掉在窗下的垃圾堆上。】
【接着,布奇.库利奇——仍然穿着拳击场上的那副行头:拳击短裤,拳击鞋,拳击手套和黄袍子——朝垃圾堆跳下来。】
【艾思玛瑞达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奇怪一幕。】
【布奇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手里拿着运动包跑向出租车。上车前,他脱下袍子扔到地上。】
【内景,出租车(停在雨中)——晚上】
【布奇浑身湿透,身上除了短裤、鞋子和手套没有其他衣物。他跳到后座上使劲关上车门。】
【艾思玛瑞达,直视前方,对着后视镜里的布奇说话——】
艾思玛瑞达:(西班牙口音)我要拉的是你吗?
布奇:如果你是我要的车,那你就应该拉我。
艾思玛瑞达:去哪儿?
布奇:赶紧走就行。
【车钥匙一拧,引擎隆隆地发动起来。】
【里程表开始计费。】
【艾思玛瑞达的光脚用力踩油门。】
【外景,拳击运动馆(雨中)——晚上】
【出租车冲出小巷。体育馆门前的人行道上溅起一片水花。】
【内景,威尔斯的更衣室(体育馆内)——晚上】
【更衣室的门开着,人群一片混乱,都朝体育馆出口拥去。英国人戴维夺路而入,慌乱地关上更衣室的门,这才有时间整整衣服和领带。米亚站在门口,她看到了文森特与英国人戴维。】
文森特:你怎么样?
米亚:挺好,我还没为了晚餐谢谢你呢。
【黑人拳击手弗洛伊德.雷伊.威尔斯就躺在这间屋里的桌子上——已经死了。他的脸肿得没了形状,好像一脑袋扎进了蜂窝里。他的教练跪在地上,脑袋扎在威尔斯的胸脯上,为他的死哭泣。】
【马塞勒斯巨大的身形站在桌边,他扶着教练的肩膀表示安慰。我们仍然看不清马塞勒斯的脸。只看到他高大的身形。】
【马塞勒斯坐在屋子另一头的椅子上。】
【马塞勒斯抬起头来,发现了英国人戴维,便朝他走去。】
马塞勒斯:(画外)有结果吗?
英国人戴维:他事先约了车。
马塞勒斯:(画外)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这个混蛋,哪怕他逃到印度支那,我也要咱们的人从米饭碗里钻出来赏他一颗枪子。
英国人戴维:交给我吧。
【内景,出租车(雨中行驶)——晚上】
【布奇脱掉一只拳击手套。】
【艾思玛瑞达从后视镜中观察着。】
【他想摇下后座的窗玻璃,但找不到摇柄在哪儿。】
布奇:喂,我怎么才能打开后窗?
艾思玛瑞达:得我来开。
【她按了一个按钮,后窗摇了下来。布奇把拳击手套扔出窗外,接着开始脱另一只。】
【艾思玛瑞达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
艾思玛瑞达:喂,先生。
布奇:(还在脱手套)什么事?
艾思玛瑞达:你参加了那场比赛?收音机里转播的那场——你是那个拳击手?
【他一边把另一只手套扔出窗外,一边回答——】
布奇: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艾思玛瑞达:算了,你就是那个拳击手,我知道你是,承认吧。
布奇:(用一条运动毛巾擦身)那个人是我。
艾思玛瑞达:你打死了你的对手。
布奇:他死了?
艾思玛瑞达:收音机里说的。
【他停下来,不擦了。】
布奇:(自言自语)对不起,弗洛伊德。
【他把毛巾扔出窗去。】
【一片寂静,布奇翻自己的运动包想找件T恤。】
艾思玛瑞达:那是什么感觉?
布奇:(找到T恤)什么什么感觉?
艾思玛瑞达:杀人。赤手空拳把别人揍死。
【布奇套上他的T恤。】
布奇:你是变态吗?
艾思玛瑞达:不,只不过这话题我很感兴趣。你是我至今遇到的第一个杀过人的人。所以告诉我吧,杀人是什么滋味?
布奇:要告诉你那个,给我一支烟,我就告诉你。
【艾思玛瑞达激动地在座位上颠了颠。】
艾思玛瑞达:没问题!
【布奇身子向前倾。艾思玛瑞达一边盯着公路一边向后递过来一支烟。他接过来。接着她抬起手——仍然没有回头看一眼——五指之间多出了一根点着的火柴。布奇凑着火柴点着烟,然后把火柴吹灭了。】
【他狠狠地嘬了一口——】
布奇:啊……
【然后看见了她的出租运营执照——】
布奇:艾思玛瑞达.维拉劳波斯——你是墨西哥人?
艾思玛瑞达:名字是西班牙人的,但我是哥伦比亚人。
布奇:非常美的名字。
艾思玛瑞达:意思是“狼群的艾思玛瑞达”。
布奇:好名字。
艾思玛瑞达:谢谢。你叫什么?
布奇:布奇。
艾思玛瑞达:布奇。是什么含义?
布奇:我是美国人,我们的名字狗屁含义都没有。对了,向右拐再直行。你想知道什么,艾思玛瑞达?
艾思玛瑞达:我想知道杀死人的滋味。
布奇:我没法告诉你。你告诉我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死了。现在我知道他死了,你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艾思玛瑞达:(点点头)是的。
布奇:我一点都不难过。
【外景,电话亭(雨中)——晚上】
【镜头环绕电话亭拍摄,布奇在里面打电话。】
布奇:(对着话筒)我这么跟你说吧:打假赛的风声一传出去,赔率立刻就暴走了。嗨,他要是打得再漂亮点就不会死。他要是没在手套里藏铅块——这种事他一开始就不该干——那他肯定不会死。弗洛伊德先生,不幸的可怜虫,别再提他了。说说发大财的布奇先生吧。你把消息散给了多少博彩中介?(停顿)八个?那你收钱需要多久?——明天晚上你就能收齐?(停顿)好消息斯科特,真正的好消息——我懂,总得有几个拖拖拉拉舍不得交钱的。我和法比恩今天早上就走。花几天时间应该就能到达诺克思维尔。我们下次见面就得按照田纳西州的时区算时间了。
【布奇挂断电话。他看了看那辆出租车,正等着把他带到他想去的地方。】
布奇:(用法语自言自语,配英文字幕):法比恩妮我亲爱的,我们的冒险要开始了。
(切换)
【外景,汽车旅馆(雨后)——晚上】
【艾思玛瑞达的出租车驶入汽车旅馆停车场。雨已经停了,但到处都湿漉漉的。布奇下了车,他已经穿戴齐整。T恤,牛仔裤,中学生式的运动夹克衫。他斜靠在驾驶座旁的车窗上。】
艾思玛瑞达:45元6角。
布奇:(递给她钱)Merci Beaucoup(法语,“非常感谢”)——这还有点儿小意思,你多费心。
【布奇举起一张百元美钞。艾思玛瑞达双眼放光。她伸手去拿。布奇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布奇:听着,要是有人问你今晚你拉了谁,你打算怎么说?
艾思玛瑞达:说实话。三个穿着高档服装的墨西哥醉汉。
【他给她那张钞票。】
布奇:不错,艾思玛瑞达。
艾思玛瑞达:(带西班牙口音)睡个好觉,布奇。
【他拧了拧她的鼻子,她笑了,他转身走远。她开车离去。】
【内景,汽车旅馆(6号房间)——晚上】
【布奇进屋,打开灯。】
【蜷在床上穿戴整齐地背对我们的是布奇的法国女友,法比恩妮。】
法比恩妮:别开灯。
【布奇拨动开关,房间重新暗了下来。】
布奇:这样好了吗宝贝儿?
法比恩妮:嗯。今天工作辛苦吗?
布奇:挺辛苦的,我跟人打了一架。
法比恩妮:疼死宝宝了。你想过来靠靠吗?
【布奇爬上床,从后面抱住法比恩妮。】
法比恩妮:我今天照镜子来着。
布奇:嗯?
法比恩妮:我想要个小垛子。
布奇:你今天照镜子,想要个垛子?
法比恩妮:小肚子。有小肚子的人都很性感。
布奇:那你应该高兴,因为你有。
法比恩妮:胖子闭嘴!我才没有小肚子!我就是小腹有点赘肉。像麦当娜在《幸运星》里演的那样,那不一样。
布奇:我觉得小肚子和赘肉没啥区别。
法比恩妮:区别可大了。
布奇:你想要我有小肚子吗?
法比恩妮:不。男人有小肚子,看上去不是显得粗野就是像大猩猩。但是在女人身上,小肚子就非常性感。身体其他部位可以普通,普通的脸,普通的腿,普通的腰,普通的屁股,但是要有一个完美的小肚子。我要是有小肚子,我就穿件小两号的T恤,把小肚子绷出来。
布奇:你以为男人觉得小肚子有吸引力?
法比恩妮:我才不在乎男人觉得什么有吸引力。反正看到的和摸到的不是一回事,真不幸。
布奇:你要有小肚子,我拿它当沙包打。
法比恩妮:你要打我的肚皮?
布奇:就打肚皮。
法比恩妮:那我要压着你,用小肚皮压你的胸压你的脸,压得你喘不了气。
布奇:真要闷死我?
法比恩妮:是的!
布奇:行李都准备好了吗宝贝?
法比恩妮:都准备好了。
布奇:做得好。
法比恩妮:一切都顺利吗?
布奇:你没听收音机?
法比恩妮:我从不听你的比赛。你赢了吗?
布奇:赢了。
法比恩妮:你还想退休吗?
布奇:当然。
法比恩妮:你的对手怎么样了?
布奇:弗洛伊德也退休了。
法比恩妮:(微笑)真的?他不再打比赛了。
布奇:不再打了。
法比恩妮:一切都顺利?
布奇:事情还没完,宝贝。
【法比恩妮翻了个身,布奇压到她身上。他们互相亲吻。】
法比恩妮:我们还很危险,是吗?
布奇:(点点头)是的。
法比恩妮:他们要是找到我们就会杀了我们,是吗?
【布奇点点头。】
法比恩妮:但他们找不到我们,是吗?
【布奇点点头。】
法比恩妮:你还想带我一起走吗?
【布奇点点头。】
法比恩妮:我不想拖累你——
【布奇的手伸到画面以外,开始按摩她的腰腹部。】
【法比恩妮很有反应——】
法比恩妮:说出来!
布奇:法比恩妮,我想跟你在一起。
法比恩妮:永远?
布奇:永远。
【法比恩妮的头向后仰。】
【布奇继续抚摸她的腰腹以下。】
法比恩妮:你爱我吗?
布奇:我爱你。
法比恩妮:布奇?你愿意口我吗?
【布奇亲吻她的嘴唇。】
布奇:你愿意亲我那个吗?
【法比恩妮点点头。】
法比恩妮:但是你先来。
【布奇的头部滑出画面。只留法比恩妮的脸在画面中。】
法比恩妮:(说法语,配英语字幕)布奇亲爱的,冒险开始了。
(渐隐成黑色)
(渐显)
【汽车旅馆房间】
【同一间汽车旅馆的房间,不过现在空无一人。能听到浴室里的流水声。镜头向浴室门移去。我们看见法比恩妮,穿着过于肥大的浴袍。她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布奇还在浴室里冲洗。透过雾气腾腾的浴室玻璃门,能看到布奇裸体的线条。水蒸气弥漫了浴室。布奇关上水龙头打开门,伸出头来——】
布奇:我想我弄断肋骨了。
法比恩妮:口的时候?
布奇:不,脑残,比赛的时候。
法比恩妮:别叫我脑残。
布奇:(用白痴的腔调)我叫菲比!我叫菲比!
法比恩妮:住嘴笨蛋!我讨厌白痴的声音。
布奇:好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能给我拿条毛巾吗,美丽的郁金香小姐?
法比恩妮:哦,我喜欢郁金香这称呼。郁金香可比白痴好多了。
【她停止擦头发,把毛巾缠在头上包起头发。】
布奇:我没叫你白痴,我叫你脑残,但是我已收回了。
【她递给他一条毛巾。】
布奇:Merci Beaucoup。(法语,“非常感谢”。)
法比恩妮:布奇?
布奇(擦头发):什么事,小柠檬派?
法比恩妮:我们去哪儿?
布奇:还没想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这次我们虽然大赚了一笔,不过还没多到能让我们胡乱花一辈子。我想,我们可以南太平洋。那儿花钱省,够我们用好一阵子。
法比恩妮:如果愿意的话,那我们可以去普拉普拉生活?
布奇:可以。如果过一阵你不喜欢普拉普拉了,那我们还可以搬到塔希提或者墨西哥。
法比恩妮:可我不会讲西班牙语。
布奇:你也不会讲普拉普拉语。而且墨西哥语很简单。Donde esta el zapataria?
法比恩妮:什么意思?
布奇:哪儿有鞋店?
法比恩妮:Donde esta el zapataria?
布奇:发音真棒。你真是我的小可人儿。
【布奇走出浴室。摄影机拍法比恩妮刷牙。】
布奇在旁边继续说着——
布奇:(画外)Que hora es?
法比恩妮:Que hora es?
布奇:(画外)几点了?
法比恩妮:几点了?
布奇:(画外)该睡觉了。做个好梦,我的甜心。
【法比恩妮刷牙。镜头定格在她身上,接着,她若有所思。】
法比恩妮:布奇。
【她走出浴室,有话要问布奇,却发现布奇已在床上睡着了。】
法比恩妮(看了他一会儿):算了吧。
【她走回浴室。广角镜头定格在人事不省的布奇身上。】
(渐隐渐显)
【汽车旅馆房间内——早上】
【同上一幕结尾,第二天早上。布奇还没醒。】
【法比恩妮从浴室里探出一半身子,边刷牙边看电视。她仍然穿着昨晚上那件浴袍。】
【电视正在播放电影《越南的天使》,威廉.史密斯和一帮地狱天使正在与越共格斗。】
【布奇陡然惊醒,好像刚刚逃脱了凶神恶煞。他叫着法比恩妮的名字。】
法比恩妮:Merde! 你吓我一跳。做噩梦了?
【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布奇看到电视上演的是地狱天使袭击一座越南战俘营。】
布奇:你看什么呢?
法比恩妮:骑摩托的电影,不知道什么名。
布奇:你在看吗?
法比恩妮(走进房间):随便看两眼。怎么啦?想叫我关掉?
布奇:关掉好吗?
【她关掉电视】
布奇:这个点就看爆炸和战争有点儿太早了。
法比恩妮:你看见什么了?
布奇:我怎么知道,是你在看。
法比恩妮(大笑):不,笨蛋。你做的什么梦?
布奇:噢,不记得了。我从来记不住做了什么梦。
法比恩妮:可你刚醒。
布奇:法比恩妮,我不骗你。真不记得了。
法比恩妮:哼,一早起来就脾气暴躁。我没说你骗我,只不过你记不住你的梦有点奇怪。你知道你说梦话了吗?
布奇:我从不说梦话,我说梦话了吗?
法比恩妮:说了一晚上。
布奇:我说了什么?
法比恩妮:(趴在他身上)我不知道。我没听明白。(亲吻布奇)干吗不起床,然后我们找个卖薄煎饼的早点摊吃早点。
布奇:再亲我一个就起来。
【法比恩妮给布奇一个甜甜的深深的吻。】
法比恩妮:满意吗?
布奇:满意。
法比恩妮:那就快起床,懒虫。
【布奇爬起来,从法比恩妮带来的衣箱里往外拽衣服。】
布奇:几点了?
法比恩妮:快9点了。火车几点到?
布奇:11点。
【法比恩妮看到他正在看一条裤子。】
法比恩妮:这条裤子挺好看。能配你那件蓝衬衫穿吗?
【他从衣箱里拽出一件蓝衬衫。】
布奇:这件?
法比恩妮:就这件。很般配。
布奇:好吧(穿上衬衫)。
法比恩妮:我要点一大盘蓝莓薄煎饼,带糖枫汁的,还要半生的鸡蛋,要有五种调料的。
布奇:(对她这么大的胃口感到惊讶)喝点儿什么?
【布奇穿好衣服。】
法比恩妮(指着他的衣服):不错,挺好看。要喝一大杯橙汁,还要一杯咖啡。然后再吃一块馅饼。
【他一边说话一边检查衣箱。】
布奇:馅饼也是早餐吃吗?
法比恩妮:馅饼什么时候吃都行,蓝莓配薄煎饼。上面放一薄片化了的奶酪……
布奇:我的手表呢?
法比恩妮:在那儿。
布奇:没有,不在。
法比恩妮:你找过了吗?
【这时布奇发疯似的把衣箱翻了个底朝天——】
布奇:我他妈的找过了!
【他开始乱扔衣服——】
布奇:你以为我干啥呢?你肯定带着它了?
【法比恩妮几乎说不出话,她从没见过布奇这样对待她。】
法比恩妮:啊啊……是的,在抽屉旁边……
布奇:——在小袋鼠那儿。
法比恩妮:是的,原来是放在你的小袋鼠上。
布奇:可它不在这儿!
法比恩妮:(眼泪几乎掉出来)可它应该在。
布奇:噢它绝对应该在,但是不在,那它在哪儿?
【法比恩妮被吓哭了。】
【布奇放低声音,但是听上去反而更吓人了——】
布奇:法比恩妮,那他妈是我爸的手表。他为把表留给我,你知道他受过多少罪?……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但他历尽了千辛万苦。这些东西你放火烧了都没问题,可是我特别提醒过你不要忘带我爸的手表。再想想,你带了吗?
法比恩妮:我相信我带了……
布奇:你相信你带了?你或者带了,或者没带,带还是没带?
法比恩妮:带了。
布奇:你肯定?
法比恩妮:(摇头)不。
【过于激动的布奇扬起了拳头。】
【法比恩妮尖叫着,缩到角落里。】
【布奇抓起旅馆的电视机朝墙上砸去。】
【法比恩妮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布奇朝她看着,突然平静下来——】
布奇:(对法比恩妮)不!这不是你的错。(他走近她)你把它丢在公寓里了。
【他在女人面前弯下腰,她已经蜷缩到了地板上。】
【他握她的手,她哆嗦了一下。】
布奇:如果你确实把它丢在公寓里,那不是你的错。我让你带的东西太多了。我提醒过你,但我没有特别说明这表对我多么重要。要是我真在乎那块表,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我不说你怎么知道。
【他亲吻她的手。然后站起来。】
【法比恩妮还在抽泣。】
【布奇走向储藏室。】
法比恩妮:对不起。
【布奇穿上那件中学生式的夹克。】
布奇:不用道歉。只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吃早饭了。
法比恩妮:为什么?
布奇:因为我要回公寓去取回我的手表。
法比恩妮:那帮坏人不会正在那儿找你吧?
布奇:我也想知道。如果他们在,我觉着应付不了,我就逃跑(站起来)。
法比恩妮:我太傻了,我看见你的表了,我还以为我拿上了呢。真对不起。
布奇(把她拉到面前,手放在她脸上):别难过,甜心。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一直生你的气。(停顿)我爱你,记住了吗?(从钱包里拿出些钱)这些钱拿去吃早餐,点你想要的薄煎饼。
法比恩妮:不去。
布奇:我很快就回来,你一说蓝莓派我就回来了。
法比恩妮:蓝莓派。
布奇:可能没有那么快,但是尽快,好吗?好吗?
法比恩妮:好吧。
【他又吻了她一下,朝门口走去。】
布奇:再见,甜心。
法比恩妮:再见。
布奇:我要开你的本田车去。
法比恩妮:好吧。
【说着他出了门。】
【法比恩妮坐在床上,看着他留下的钱。】
【内景,本田车内(行驶中)——白天】
【布奇沿街行驶,一边开车一边用拳头猛砸方向盘与仪表板。】
布奇:别的破烂忘了带都行,她偏偏忘了我爸的手表!我特意提醒过她不要忘了带。“床头柜上——袋鼠身上!”我说过“别忘了我爸的手表!”
【外景,城中的街道——白天】
【小本田车朝目的地驶去,速度快得不能再快。】
【一具停车表升起红旗又放下,指针显示停车时间一小时】
【外景,住宅区街道拐角——白天】
【布奇并非只会无脑莽撞。他把车停在离公寓一两个街区远的地方,以便在进门前仔细观察一番。】
【外景,小巷——白天】
【布奇走过小巷来到另一条街上,小心地从巷口探出头向外观察。】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路上不多不少有几辆车。停着的车也没什么不对劲。所有的车里都没人。基本上都是布奇家门前早上的正常情况。】
【布奇注视着周围,搜索着关键信息。】
【布奇走出小巷,做好了应付突发状况的准备。他穿过街道,进入公寓前的空地。】
【在布奇公寓楼对面的街上拐角处,有一家店既卖甜甜圈又卖日料。一块大广告牌立在空中,写着店名“照烧甜甜圈”,还配了一幅插图,画着一个甜甜圈从一碗米饭中伸出来。】
【外景,布奇公寓前的空地——白天】
【布奇站在北好莱坞公寓楼前的空地上。周围的一切再次表明情况正常——洗衣房,游泳池,公寓大门——没有任何遭到扰乱的痕迹。】
【布奇登上通往公寓的楼梯,12号门。他走到门外,听里面的动静。很安静。】
【布奇慢慢地把钥匙插进锁眼,轻轻地打开门。】
【内景,布奇的公寓——白天】
【他的公寓没被碰过。】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关上门,向四周扫视一遍。很显然,屋里没人。】
【布奇走进他那间平平无奇的厨房,打开冰箱。他取出一盒牛奶喝起来。】
【他拿着牛奶盒子到处巡视,然后走进卧室。】
【卧室与其他房间一样——整齐,干净,不留生活痕迹。卧室里仅有的私人物品是几件拳击比赛的纪念品:一枚奥运银牌,一本以布奇做封面的《拳击杂志》镶在镜框里,还有一张杰瑞.夸利的海报,一张乔治.丘瓦洛的海报。】
【当然,那手表正像他说的那样:在床头柜上,挂在小袋鼠雕像的身上。】
【他穿过房间回到厨房,打开一个橱柜,拿出一盒果酱烘饼。他放下牛奶,打开盒子,取出两片放进吐司机。】
【然后布奇向右边瞥了一眼,目光落在某件东西上。】
【他看到了一把捷克产M61轻型冲锋枪,装着一根特别粗大的消音器,就这么摆在厨台上。】
布奇:(轻声)我艹。
【他拿起枪,仔细查看。】
【接着……厕所里传来了冲水声。】
【布奇抬头看着厕所的门,这扇门正对着厨房门,而且门后有人。】
【像只不小心跑进萝卜地里的兔子,布奇一动不动,不知如何是好。】
【厕所门开了,文森特一边扎腰带一边走出来。他手里拿着本彼得.奥唐奈的《女谍玉娇龙》】
【文森特和布奇的目光锁在一起。】
【文森特也一动不动。】
【布奇站着没动,举起M61瞄准文森特。】
【谁也没开口。】
【接着……吐司机发出一声脆响,两片刚烤好的烘饼弹了出来。】
【这个声音非常应景。】
【布奇扣动扳机。】
【消音器喷出几道枪火】。
【文森特看上去好像迎面同时挨了二十多颗子弹,打得他双脚离地,推着他飞过半空,撞碎了厕所里的洗浴间玻璃门,靠墙摔了下来。】
【布奇的手指从扳机上移开,这时的文森特已经彻底没了。】
【布奇愣在那儿,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他的目光从文森特流在厕所里的血污转向了手中这把威力强大的枪支。】
【怀着十二万分的尊敬,布奇小心翼翼地将这支枪放回了厨台。】
【紧接着他飞快地溜出了公寓。】
【外景,公寓前的空地——白天】
【布奇没跑,但走得飞快……】
【……从公寓楼走出来,穿过街道……】
【……穿过小巷……】
【……上了他的车,整个过程用防抖摄影机拍成一个长镜头。】
【外景,本田车——白天】
【布奇挂档打火开车离去。死里逃生的欢笑展露在他脸上。】
【外景,公寓楼旁的街道——白天】
【本田车拐出小巷,缓慢地开过他的公寓楼。】
【内景,本田车内——白天】
【布奇向车窗外看去,目送他曾经的家。】
布奇: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布奇。他们从来都看扁了你。
【拳击手笑出声来。他一边笑一边挑出一盘磁带放进录音机。音乐响起来,他跟着音乐一起哼唱。】
【驱车驶过公寓,在照烧甜甜圈店对面的路口,他遇到红灯停下来。】
【布奇仍然抿着嘴在笑,跟着音乐唱,这时我们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看到——】
【——黑道大佬马塞勒斯独自一人走出照烧甜甜圈店,拿着一盒成打的甜甜圈与两大塑料杯咖啡。他离开人行道,在布奇车前穿过马路。这是我们第一次看清马塞勒斯的模样。】
【看见大佬出现在正前方,布奇的笑容凝固了。】
【马塞勒斯经过布奇车前,不经意地朝左边瞟了一眼,看到了布奇却继续前行……紧接着停了下来!】
【紧跟着又看了一眼:“不是在做梦吧?】
【没等大佬回过神来,布奇就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小本田车冲向马塞勒斯,把他、甜甜圈和咖啡以三十英里的时速撞出去,摔在人行道上。】
【布奇则插进了横向车流,一辆金色科迈罗Z-28怼上了他的侧面。本田车窗全碎,也滑到了人行道上】
【布奇晕忽忽地坐在撞成一团的车里——刚才这辆车还是法比恩妮的本田,现在变成了一堆废铁。他的鼻血流了出来。没撞坏的录音机还在播放音乐。有个行人探进头来。】
行人:耶稣基督啊,你还好吗?
【布奇用一副喝醉了的样子看了看他。】
布奇:我猜没事儿。
【另一边,马塞勒斯仰面朝天躺在路上。一群看客聚过来围住他。】
围观者甲:(对其他人)他死了!他死了!
【这个傻叉的叫声唤醒了马塞勒斯。】
【两个行人帮助受惊的布奇从报废的汽车里爬了出来。】
【马塞勒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围观者乙:如果你在法庭上需要证人,我愿意帮忙。那人是个酒驾的疯子。他撞了你,还撞了那辆车。
马塞勒斯:(还没回过神儿来)谁?
围观者乙:(指布奇)就是他。
【马塞勒斯顺着围观者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布奇.库利奇正在踉踉跄跄地逃离现场。】
马塞勒斯:这他妈巧了不是!
【大佬拔出一支点四五自动手枪,吓得围观者们纷纷做鸟兽散。然后他就冲着布奇追了上去。】
【布奇看到那个穷凶极恶的壮汉摇摇晃晃地直奔自己而来。】
布奇:Sacre Bleu(见鬼)。
【马塞勒斯举枪射击,但是他伤得太重,手也抖眼也花,这一枪完全打歪了。】
【中枪的是一位围观妇女的腰部。她尖叫着倒在地上——
围观妇女:天哪,我中弹了!
【布奇已经看够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马塞勒斯跟在后面追。】
【围观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布奇一瘸一拐地玩命跑。】
【大佬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地使劲追。】
【布奇横穿马路,冲进一家商店,商店的牌匾上写着“梅森-迪克西当铺”。】
【内景,梅森-迪克西当铺——白天】
【梅纳德是个一副山区农民模样的小子。他正站在当铺柜台后面,突然布奇衣衫不整地跑进来。】
梅纳德:您需要帮忙吗?
布奇:住嘴。
【布奇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站在门边。】
梅纳德:你他妈想干什么——
【梅纳德的狠话还没说完,马塞勒斯就闯了进来。他刚进门就用脸接了布奇一拳。】
【这一拳打得大佬双脚离地,直挺挺地仰面倒地。】
【门外,两辆警车伴着响亮的警笛声急驰而过。】
【布奇猛扑向倒在地上的马塞勒斯,照他的脸上又补了两拳。】
【布奇从马塞勒斯手里夺过手枪,然后紧抓住他的中指。】
布奇:你喜欢追人是不是?
【布奇掰断了他的手指。马塞勒斯痛苦地叫起来。布奇接着把枪管顶在他两眼之间,扳开击锤,另一只手护在枪后遮挡血花。】
布奇:你猜怎么着老大,还真让你追上了——
梅纳德:(画外)他妈的给我住手!
【布奇和马塞勒斯抬头看梅纳德。他端着一支泵动猎枪瞄准他们俩。】
布奇:我说,这不关你的事——
梅纳德:这还就是我的事了!把枪扔下。
【布奇只得照做。】
梅纳德:把手放在头上,起来,到柜台这儿来。
布奇慢慢地站起来向柜台走去。他刚到柜台梅纳德就挥起枪托用力砸中了他的脑袋,砸晕了布奇。】
【布奇倒下后,梅纳德平静地把枪放在柜台上,朝电话走去。】
【马塞勒斯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当铺主人拨了个电话号码。另一端铃声响起,梅纳德等着接听。有人接了电话。】
梅纳德:是齐德吗?我是梅纳德。蜘蛛抓了一对苍蝇。
【马塞勒斯也昏了过去。】
(渐隐渐显)
【内景,当铺铺面后的房间——白天】
【两个面部特写——布奇和马塞勒斯】
【两人被分别绑在两张椅子上。嘴里各自塞着一个调教虐恋风格的红色口球(一根带子绕到脑后。红色口球从嘴里突出来)。两人都失去了知觉。】
【梅纳德拿着灭火器走进来朝他们喷射,直到他们清醒过来,浑身湿的像两只水獭。两个囚犯抬头看着活捉他们的这个人。】
【梅纳德站在他们面前,一只手拿着灭火器,另一只手拿着枪,马塞勒斯那支手枪别在他腰上。】
梅纳德:除了我和齐德,没人能在我的地盘上杀人。
【电铃响。】
梅纳德:齐德来了。
【梅纳德一言不发地登上楼梯,穿过楼梯口的红帘子。】
【我们听到梅纳德在帘子后边叫齐德进店来。】
布奇和马塞勒斯环视房间。这间当铺的地下室已被改造成了地牢。认识到他们的困境后,布奇和马塞勒期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敌意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于当前局面的共同恐惧】
【梅纳德和齐德从帘子后边走进来。齐德的长相简直就是梅纳德的翻版,不过各方面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敢信人还能长这样。这两个来自山区的土包子显然是亲兄弟,如果是梅纳德是凶狠的斗牛犬,那么齐德就是要命的眼镜蛇。齐德走过来站在两个俘虏面前。他仔细观察他们好一会儿,然后——】
齐德:(对梅纳德)你不是说等我吗?
梅纳德:是啊。
齐德:那怎么我还没来就成这样了?
梅纳德:不能怪我,这都是他们俩自己打的。他们是打着进来的。这个想打死那个。
齐德(对布奇):你想打死他?
【布奇没做回答。】
齐德:喂,“格蕾丝”放在铺子门前安不安全?
梅纳德:今天不是星期二吧?
齐德:不是,今天星期四。
梅纳德:那就没事。
齐德:把怪脸带上来。
梅纳德:我想怪脸正睡着呢。
齐德:是吗,那么我猜你得去叫他起床了是吧?
【梅纳德打开地板上的一个活门。】
梅纳德:(冲洞里喊)快醒醒!
梅纳德下到洞里,上来时手里牵了条狗绳。他猛拽了一下狗绳,怪脸从地板下面走了上来。】
【怪脸从头到脚套着一层虐恋奴隶专用的黑皮革束身衣,上边遍布着拉链与扣环—。他头上套着黑色皮面具,只留了两个洞露出眼睛,口部有一条拉链(拉上了)。他们把他关在地下的洞里,地洞的尺寸能能容下一条大狗。】
【齐德搬过椅子来,坐在两个囚犯面前,压低身子。】
【梅纳德递给齐德栓怪脸的狗绳,然后后退几步。】
梅纳德:(对怪脸)蹲下!
【怪脸双膝跪地。】
【齐德仔细打量这两人,梅纳德踌躇着。】
梅纳德:谁先来?
齐德:我还没想好。
【然后齐德用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点着,嘴里不出声地咕哝着:“点兵点将看谁是我好兵好将……”】
【布奇和马塞勒斯都快吓傻了。】
【梅纳德来回瞧着自己的施暴对象。】
【怪脸藏在面具里的眼睛也随着手指来回转动。】
【伴随着手指的左右指点,齐德继续着自己的不出声的儿歌,然后停下来。】
【布奇和马塞勒斯各给一个特写】
【稍一停顿,镜头移向右边,对准马塞勒斯。】
【齐德站起来。】
齐德:想在这儿干吗?
梅纳德:不,把这大家伙拖到洛塞用过的房间去。
【齐德紧抓马塞勒斯的椅子,把他拖到洛塞用过的房间。毫无疑问,洛塞是曾经不幸落入梅森-迪克西当铺的另一个可怜虫。洛塞的遭遇只有马塞勒斯和齐德知道,因为那旧房间在店面后面再往后的地方,现在是空的。】
【马塞勒斯被拖走时紧盯着布奇,一直到他消失在洛塞旧房间的门后。】
梅纳德:(对怪脸)起来!
【怪脸站起身,梅纳德把栓怪脸的皮带系在天花板的吊钩上。】
梅纳德:你看住了这个。
【怪脸低头示意,梅纳德随即消失在洛塞用过的房间里。那间屋里一定安装了立体声音响,因为突然之间,空气中充满了贾德母女组合的和声演唱。】
【布奇看着怪脸。怪脸在面具后咯咯地笑,仿佛遇到了喜剧史上最好笑的一刻。】
【我们能听见从门后传来的乡村音乐,争斗声,还有——】
梅纳德:(画外)噢,这家伙还有点不服啊!
【我们听到梅纳德和齐德揍马塞勒斯。】
齐德:(画外)你想打架?你想打架?好,我就喜欢打架!
【布奇屏住呼吸,听屋里的动静。惊慌失措的他不管不顾地只想挣脱绳索。】
【怪脸激动地大笑。】
【绳子太紧,布奇无法挣脱。】
【怪脸拍腿大笑。】
【然后我们听到了后面房间里传出的声音——】
梅纳德:(画外)就这样,就这样……哎对你放松就行。喔——像刚才那样就不错。
【哼哼声越来越快】
——别动……你他妈别动!齐德你快过来摁住他!
【布奇不再徒劳地挣扎,他紧了紧双臂。然后这把靠垫椅的椅背就很轻易地裂开了,好像一根钉子都没用一样。】
【看到这一切的怪脸睁大双眼。】
怪脸:哈哼?
【怪脸猛拽皮带,试图把皮带从钩子上拽下来。他想喊叫,但喊出来的声音含混不清。】
【布奇从椅子上挣脱出来,立刻让那怪脸脸上吃了三拳。怪脸被打出去又荡回来,被狗绳吊在了钩子上。】
【布奇除去口球,悄悄地穿过了红色帘子。】
【内景,当铺——白天】
【布奇偷偷地溜向门口。】
【柜台上有一大串钥匙,钥匙环上还挂着个大写字母“Z”栓在一起。他抓起钥匙打算溜之大吉。然后又停下脚步,因为他听见了那两个变态正在怎么款待马塞勒斯。】
【布奇挪不动步子,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不能眼看任何人落得这种下场。他开始在当铺里寻找武器,给那两头畜生的脑袋开个天窗。】
【他拿起一把看上去很凶猛的锤子掂了掂又放下来:还是不够狠。他拿起一台柴油链锯,想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接着他找到一根大号路易斯威尔棒球棍,试着挥舞了几下。但是紧接着他终于看见了最合适的家伙:】
【一柄武士刀。】
【它装在一具手工雕刻的木刀鞘里,挂在墙上的一枚钉子上,旁边是霓虹灯招牌“老爹的老式甜菜根啤酒”。布奇把刀从墙上取下来,抽出刀鞘。着实是一柄精钢利刃,在昏暗的当铺灯光下闪闪发光。布奇用大拇指摩了摩刀刃,看看它是否货真价实——一点没错,锋利无比。这把刀似乎是专为楼下那对肮脏兄弟定做的。他刀尖朝下提着刀,摆出一幅高仓健的架势,消失在红色帘子后面。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内景,当铺铺面后的房间——白天】
【布奇悄悄溜下通往地牢的楼梯。从紧闭的那扇通向洛塞旧房间的门后还在传出爆菊的响动。】
【内景,洛塞用过的房间——白天】
【布奇的手伸进画面推开门。门悄悄地打开,露出那两个鸡奸犯。他们已经交换了位置。现在是齐德趴在马塞勒斯身上,马塞勒斯被绑在一条木长凳上。梅纳德看着眼前的一切。两个鸡奸犯都背对布奇。】
【梅纳德脸朝镜头,满脸都是一本满足的傻笑。布奇拿着刀悄悄逼近他背后。】
【惨遭侵犯的马塞勒斯一副破布娃娃的样子,嘴里还塞着红色口球,他张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布奇来到梅纳德身后。他睁圆了双眼。】
布奇:喂,乡巴佬!
【梅纳德转过身来就看见攥着刀的布奇。】
【布奇大吼……全力一劈,刀锋斩过梅纳德前胸。布奇经过他身旁,目光和刀锋都对准齐德。】
【梅纳德颤巍巍地站着,前胸已经被豁开,他吓傻了。】
【布奇目不转睛地盯着齐德,突然反手向身后刺出一刀,攮穿了梅纳德。然后拔出刀来,刀锋又对准齐德。梅纳德倒下。】
【齐德慌慌张张地丢下马塞勒斯,目光从布奇的刀尖移到马塞勒斯的自动手枪,手枪正躺在他能够得着的地方。】
布奇:想拿枪是吧齐德?捡起来啊。
【齐德的手向枪挪去。】
【布奇的刀握得更紧了。】
【齐德琢磨着布奇的意图。】
【布奇紧盯住齐德。】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
马塞勒斯:(画外)闪一边去,布奇。
【布奇让到一边,马塞勒斯出现在他身后,手握梅纳德的霰弹枪。】
【“砰!”齐德的裤裆被炸开了花。他惨叫着倒下。】
【马塞勒斯低头看着那个哭爹喊娘的鸡奸犯,退出了一枚霰弹弹壳。】
【布奇放低刀尖后退了一步。两人谁都不说话。直到——】
布奇:你还好吗?
马塞勒斯:不好。我现在他妈的非常不好。
【又是一阵沉默。】
布奇:现在怎么办?
马塞勒斯:现在怎么办?我告诉你怎么办。我要叫几个手底下最狠的马仔,让他们带上老虎钳和喷灯到这儿来。我们在这儿可得忙活一阵子。(对齐德)听见了吗乡巴佬?!我跟你这才刚开头呢!我非得让你长长见识不可!
布奇:我是说咱们俩现在怎么办?
马塞勒斯:哦,这个怎么办。好吧,我告诉你咱们俩现在怎么办——咱们俩现在不怎么办。已经没什么可办的了。
布奇:那我们扯平了?
马塞勒斯:我们扯平了。但是有一点——两点:今天的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这档子破事只有你知道,我知道,还有这个活不了几天还得见识十大酷刑的强奸犯先生知道。第二,你今天晚上就去外地,马上就走。还想活就别回来。洛杉矶已经容不得你了。一言为定?
布奇:一言为定。
【两人握手,接着拥抱了一下。】
马塞勒斯:走吧,赶紧滚蛋。
【布奇离开洛塞的房间,穿过红色帘子。】
【马塞勒斯走向电话机,拨了个号码。】
马塞勒斯(对着话筒):喂,沃尔夫先生,我是马塞勒斯。有点儿情况。
【外景,梅森-迪克西当铺——白天】
【仍然有些手抖的布奇走出当铺。他看见当铺门前停着齐德的镀铬机车,有泪珠形大油箱的那种,车上写着“格蕾斯”。他跨上去,拿出挂着大写字母“Z”的那串钥匙,发动那庞然大物。摩托车隆隆地发动,听起来像是火箭升空。布奇一拧油门急驰而去。】
【下面我们在两边的场景之间来回切换——】
【内景,布奇和法比恩妮的汽车旅馆房间——白天】
【法比恩妮站在镜子前,穿着件T恤,T恤上写着“弗兰克说:放松”。她伴随着音箱里传出的音乐唱着。】
【外景,城中街道——摩托车(行驶中)——白天】
【布奇沿街行驶,骑在“格蕾斯”摩托车上,躬着背。他看了看他父亲的手表。表盘显示:10:30。】
【汽车旅馆的音乐贯穿这一场景。】
【外景,汽车旅馆房间——白天】
【布奇跨在“格蕾斯”上,身子前倾离开坐位。他单脚跳下车,跑进汽车旅馆的房间。】
法比恩妮:(画外)布奇,我担心死了!
布奇:甜心,拿好你的收音机和钱包,我们走!
法比恩妮:(画外)可我这些行李怎么办?
布奇:去他的行李。现在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
法比恩妮:(画外)一切都处理好了?我们没危险了?
布奇:我们扯平了。说实话我们超级扯平了。但是我们得快走。我在外面等你。
【布奇跑出来飞上摩托车。法比恩妮带着录音机和一个大钱夹子走出房间。看见布奇骑在摩托车上,她突然停了下来——】
法比恩妮:你从哪儿搞的这辆摩托?
布奇:(正在发动车)这是机车,宝贝儿,快上来。
【法比恩妮慢慢地走近这个两轮怪物。】
法比恩妮:我的本田呢?
布奇:对不起宝贝儿,我把它给撞碎了。
法比恩妮:你受伤了?
布奇:我鼻梁大概断了,没什么大问题。骑上来。
【她站着不动。】
【布奇看着她。】
布奇:宝贝,咱们得赶紧他妈的跑路了!
【法比恩妮开始哭。】
【布奇意识到这样下去她肯定走不了。他关掉发动机,伸出手来拉她。】
布奇:对不起,亲爱的。
法比恩妮:(哭着)你去了那么久,急得我都胡思乱想了。
布奇: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宝贝。现在全都没事了。对了,早餐好吃吗?
法比恩妮:(抹去眼泪)挺好……
布奇:——吃蓝莓薄煎饼了吗?
法比恩妮:没吃,他们没有蓝莓薄煎饼。我只好吃白脱口味的——你真没受伤?
布奇:宝贝诶,从我离开你开始,我这辈子就没经历过这么扯淡的一天。快上来我跟你慢慢说。
【法比恩妮骑上去。布奇发动引擎。】
法比恩妮:布奇,这是谁的摩托?
布奇:这是机车。
法比恩妮:这是谁的机车?
布奇:齐德的。
法比恩妮:齐德是谁?
布奇:齐德是个死人,宝贝儿,齐德是个死人。
【说着,这对爱侣驾着“格蕾斯”飞驰而去。录音机里的音乐重新响起。】
(渐隐)
【标题字幕——】
【“朱尔斯、文森特、吉米和沃尔夫先生”】
(标题隐去)
【黑色银幕上传来远处的对话声。】
朱尔斯:(画外)你读过圣经吗,布雷特?
布雷特:(画外)读过。
朱尔斯:(画外)里面有一篇我熟记在心,很符合现在的情境——以西结书第25章第17节:“公义人的道路四面苦于恶人的私利与欺压……(渐显)
【内景,洗手间——白天】
【这是我们见过的那座北好莱坞公寓的洗手间。事实上,我们正处在本片开场不久的情境当中。只不过这一回我们正与之前没出现的第四个人一起躲在洗手间里。这位第四人在洗手间里走来走去,手里紧握着一把银色的点三五七马格南,隔着门使劲想要听清起居室里在说什么。】
朱尔斯:(画外)“愿那有福之人奉慈悲的名,牧养那软弱的行过死荫的幽谷,因为他看护他的兄弟,寻回走失的小孩子。而我必伸手攻击那毒害杀灭我兄弟的恶人,向他们大施报应,发怒斥责他们。我报复他们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主。”
【砰!砰!啪!啪!呯!呯!邦!邦!】
【第四人吓坏了。他贴在后墙上,手枪笔直地朝前举着,脸上一副吓掉魂儿的样子,准备干掉随便哪个胆敢伸进脑袋来的傻瓜。】
【他接着听他们的对话——】
文森特:(画外)你的朋友?
朱尔斯:(画外)是的,马文——文森特,文森特——马文。
【干等不是明智之举。趁他们扯淡的时候冲出去把他们全干掉才是上策。】
【内景,公寓——白天】
【洗手间门突然被撞开,第四人冲出来,高举着银光闪闪宛如手持火炮的马格南,一口气打出了六发震耳欲聋的子弹。】
第四人:给我死……死……死……死!
【镜头推向第四人,与前面做法一致。】
【他大叫着,直到打光子弹。然后他脸上就浮现出了一层困惑。】
【朱尔斯与文森特各给一个特写】
【两人肩并肩站着,毫发无伤。尽管看上去不可思议,但是似乎谁也没被第四人的子弹打中。朱尔斯和文森特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似乎在问:“我们中弹了吗?”他们被这场袭击弄糊涂了。互相对视后,他们的目光对准第四人。】
第四人:怎么搞的——
【两人的子弹打破了第四人的茫然。这些子弹与他那几发不一样,全都击中了目标。他倒地咽了气。】
【两人放下枪。明显受惊的朱尔斯跌坐在椅子上。文森特沉思片刻耸耸肩,没把这当回事。然后朝角落里的马文走过去。】
文森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洗手间里有人?你走神了?忘了还有个端着炮的人待在里面?
朱尔斯:(自言自语)刚才我们该被打死的。(稍顿)你见到他的枪了吗?比他的人尺寸都大。
文森特:点三五七。
朱尔斯:我们该被打死的!
文森特:是的,我们很走运。
朱尔斯:(站起来,走向文森特):那不是幸运。是别的。
文森特:(打算离开)也许是吧。
朱尔斯:那是……神意。你知道什么是神意吗?
文森特:是的,我知道。就是上帝从天而降挡住了枪子儿。
朱尔斯:对极了,就是这意思!上帝从天而降挡住了枪子儿。
文森特:咱们赶紧撤吧。
朱尔斯:别说什么撤不撤!别拿这事不当回事!刚才真是个他妈的奇迹!
文森特:算了吧朱尔斯,只是凑巧罢了。
朱尔斯:错了,错了,这不只是凑巧。
文森特:你是想到车里继续讨论神学,还是想到监狱里和条子讨论?
朱尔斯:我们本来都他妈该死了,我的朋友!我们刚刚目睹了一场奇迹,我想让你他妈的有点敬畏!
文森特:好吧,是奇迹行了吧。我们可以走了吗?
【外景,好莱坞公寓楼——早上】
【雪佛兰新星驶入车流。】
【内景,新星车(行驶中)——早上】
【朱尔斯驾车,文森特坐在客座上,马文在后座。】
文森特:……看过《警察》那片子吗?我看过一集,那个条子讲了有一次他在走廊上和人对射的故事。他向那人猛烈射击,结果一枪没中。他们还是在一条走廊里。真是怪,但是真有这种事。
朱尔斯:如果你想假装眼瞎,那就跟牧羊人走吧。但是我,我这回可他妈的开眼了。
文森特:你他妈什么意思?
朱尔斯:我够了。从现在起你权当我退休了就行。
文森特:耶稣基督啊!
朱尔斯:不要亵渎神名!
文森特:该死的,朱尔斯——
朱尔斯:——我让你住嘴——
文森特:——你受刺激了!
朱尔斯:我今天就告诉马塞勒斯,我到头了。
文森特:好吧,你跟他说的时候可一定要告诉他原因。
朱尔斯:别担心,我会的。
文森特:我打一万块钱的赌,他非得活活笑死不可。
朱尔斯:我才不在乎呢。
【文森特转向后座,点45式自动枪随随便便地握在手里。】
文森特:马文,你怎么认为?
马文:我没什么看法。
文森特:算了吧,马文。你认为刚才是上帝从天而降挡住枪子儿吗?
【文森特的点45发出“砰”的一声!】
【马文被击中,子弹打在喉咙下方的前胸上。血流出来,他浑身发抖。】
朱尔斯:怎么回事?
文森特:我走火打中了马文的喉咙。
朱尔斯:你他妈弄啥呢?!
文森特:我没想开枪,我说了这是意外。
朱尔斯:扯淡的事我也算见多了——
文森特:——求求你闭嘴行吗?这是个意外,你轧到了石头还是什么东西,然后枪走火了。
朱尔斯:我他妈什么都没轧到!
文森特:听着!我没想对这孙子开枪,可枪就是走了火,别问我怎么回事!
朱尔斯:瞧你搞得一团糟!这可是大白天在城里跑——
文森特:知道,知道,我也没想到会溅得到处都是。
朱尔斯:那你最好现在想想,他妈的!我们得离开公路。开着血车非得把条子招来不可。
文森特:赶紧开到联络点不就行了?
朱尔斯:这里是市郊,文森特。马塞勒斯在这里哪有什么联络点。
文森特:那你别看我啊!这是你的地盘,朱尔斯。
【朱尔斯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文森特:你打给谁?
朱尔斯:托路卡湖的一位老兄。
文森特:托路卡湖在什么位置?
朱尔斯:在山后,布班制片厂旁边。要是吉米不在家,我真不知该去哪儿。在818我没有其他搭挡了。(冲着手机)吉米!在忙什么,我是朱尔斯。(停顿)听我说,我和我的搭档遇到点儿麻烦。我们在车里,必须离开公路,马上!我得用一下你的车库,要两三个小时。
【内景,吉米家的浴室——白天】
【朱尔斯弯腰俯在洗手池上冲洗沾满鲜血的双手。文森特站在他身后。】
朱尔斯:我们必须打起他妈的十万分小心来跟吉米打交道,一句话说得不中听他就得把咱俩轰到大街上去。
文森特:他要是真把我们踢出去,我们怎么办?
朱尔斯:那我们也不能走,至少得先打几个电话。不过我希望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吉米是我的朋友,你不能闯进朋友家里指手画脚。
【朱尔斯伸直腰擦干手。文森特站到朱尔斯刚才的位置上洗手。】
文森特:那就只告诉他别大惊小怪的。看到马文时他有点儿慌里慌张。
朱尔斯:设身处地为他想想。早上8点,他刚睡醒,对这种事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别忘了是我们惹的祸,吉米是在帮忙。
【文森特洗完手,拿条白毛巾擦手。】
文森特:要是帮忙的代价就是吃瘪受气,那他爱帮忙不帮忙。
【文森特擦完手,毛巾被染成红色。】
朱尔斯:你怎么用的毛巾?
文森特:我就擦了擦手。
朱尔斯:你该先洗洗。
文森特:你看见我洗了。
朱尔斯:我看到你湿了湿手。
文森特:我洗了。血真的很难洗掉。如果他有肥皂可能会洗得干净点儿。
朱尔斯:我们用的同一块肥皂,我擦完手毛巾也没变成卫生巾。去它妈的,谁管这个?你这样只会越搞越糟。要是他看到毛巾成了这模样……我告诉你文森特,你最好冷静些。要是我因为你必须和吉米翻脸……我这不是跟你过不去,我一直尊重你,只是你别逼我难做。
文森特:朱尔斯,你要是一直都这么好声好气的,我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你的朋友,你来处理。
【内景,吉米家的厨房——早上】
【有三个人站在吉米家的厨房里,每人都端着一杯咖啡。他们分别是朱尔斯,文森特和吉米。吉米不到30岁,穿件浴袍。】
朱尔斯:我靠,吉米,味道真不赖。我和文森特能有冻干咖啡喝就算不错了。你还拿这种高档货款待我们。这是什么口味的?
吉米:少来这一套,朱尔斯。
朱尔斯:怎么?
吉米:我从来不买便宜货,用不着你巴结我。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咖啡多好喝,咖啡是我买的,我知道它有多好喝。要是邦妮去买,她只会买一堆垃圾。我都买好贵的高档咖啡,因为我不仅是喝,还要细品。但是现在我不关心我厨房里的咖啡,我现在只关心我车库里的死黑鬼。
朱尔斯:吉米——
吉米:——先听我说,我来问你个问题,朱尔斯。你驾车来时,看到门外“死黑鬼太平间”的招牌了吗?
【朱尔斯刚要张嘴——】
吉米:——回答我。你看到我家门外挂着“死黑鬼太平间”的招牌了吗?
朱尔斯:(很配合地回答)没看见。
吉米:你知道为什么没看见吗?
朱尔斯:为什么?
吉米:因为给死黑鬼收尸不关我事!
朱尔斯:(冲他大叫)吉米!
吉米:——我不管了!你们难道想不到,要是邦妮下班回来发现家里有死尸,那她非得跟我离婚。根本不用婚姻咨询,也没必要试分居——直接离婚。我他妈可不想离婚。我不想再因为这些破事和邦妮吵架,上次吵架就是最后一次。我真的很想帮你,朱尔斯,真的。但我不想为此失去邦妮。
朱尔斯:吉米——
吉米:——别吉米前吉米后的,我做不了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牢记着我爱我的妻子。她现在正在医院上夜班,一个半小时就会回来。去打电话叫你们的人来,赶快把那尸体弄走。
朱尔斯:我正要去打电话。我们不想给你添麻烦,只要我们的人一来我们就走。
吉米:那我建议你赶紧的,电话在我卧室里。
【内景,马塞勒斯家的餐厅——早上】
【马塞勒斯坐在餐桌旁,穿件舒适的大浴袍,一边吃丰盛的早餐一边打电话。】
马塞勒斯:……那好,若是她回家,你想她会做何反应?(停顿)废话,她当然会激动。你这话说了等于白说。你认识她,我又不认识。能有多糟,是很糟糕还是有点糟糕?
【内景,吉米的卧室——早上】
【朱尔斯在吉米的卧室里走来走去,手里握着话筒。】
朱尔斯:您需要认识到目前这个邦妮事件一碰就炸。要是她辛辛苦苦下班回来,却发现一帮黑社会在她的厨房里,谁知道她会怎么反应?
马塞勒斯:我明白了,朱尔斯。我需要仔细想想你这个“要是”。
朱尔斯:我想听的可不是他妈的“要是”。我希望您告诉我:“没什么大不了的,朱尔斯。这破逼事有我顶着。回去把他们几个安抚好,然后等救兵来,他们很快就到。”
马塞勒斯:没什么大不了的,朱尔斯。这破逼事有我顶着。回去把他们几个安抚好,然后等沃尔夫来,他很快就到。
朱尔斯:您要派老狼过来?
马塞勒斯:感觉好点了?
朱尔斯:大哥诶您怎么不早说?
【内景,旅馆套间——早上】
【旅馆套间,镜头在套间卧室内,透过卧室的门拍摄外面客厅的情况。我们看到穿黑色礼服的男人和穿奇特样式睡袍的女士,他们坐在赌桌旁赌牌。镜头右转:穿着黑色礼服的温斯顿.沃尔夫——也就是老狼——坐在床上,手持电话,背对我们。】
【老狼正在一张便笺纸上摘记电话内容。】
老狼:(对着话筒)她是那种歇斯底里的人?
(停顿)
她什么时候到家?
(记录)
再说一遍主要当事人的名字?
(记录)朱尔斯……
【我们看到他写的便条。内容是:
“1265号河边私人车道
托路卡湖,一具尸体(无头)
血染的汽车
朱尔斯(黑人)”】
老狼:……文森特……吉米……邦妮
【他写道:
“文森特(迪安.马丁)
吉米(房主)
邦妮(9:30)”】
老狼:10点半左右我给你打电话。车程大约半小时,我10分钟后到。
【他挂上电话。自始至终我们没看到他的脸。(切入)】
【外景,吉米住处旁的街道——早上】
【一辆银色保时捷汽车呼啸着转过弯来驶向吉米家。保时捷汽车以135公里的时速轻松行驶,停在吉米家门前。】
【一只带戒指的手指按门铃:“叮咚”。】
【内景,吉米的住处——早上】
【吉米打开门。门口站着穿黑色礼服的男人,他低头看便笺,然后抬起脸来看着吉米。】
老狼:你是吉米吧?这是你家?
吉米:是。
老狼:(伸出手)我是温斯顿.沃尔夫,来解决问题的。
吉米:太好了,我们刚好有个问题。
【餐厅里,朱尔斯和文森特站起来。】
老狼:你一定是朱尔斯,你就是文森特。我们直接说正事。如果没弄错,时间非常紧迫,对吗,吉米?
吉米:很对。
老狼:你妻子,邦妮……(指着手里的便条)……9:30回来,对吗?
吉米:是的。
老狼:据我所知,如果她回来看到这些,情况会有些不妙。
吉米:她非得发疯不可。
老狼:所以我们还有四十分钟时间拔腚走人。如果按照我说的做,时间很充足。现在带我去看看那无头尸。
【内景,吉米的车库——早上】
【三人站在老狼身后,眼看着他检查血车的情况。他一言不发,打开车门,看了看里面,又绕车转了一圈。】
老狼:吉米?
吉米:什么事?
老狼:帮个忙好吗?我闻到咖啡的香味了,能不能给我来一杯。
吉米:当然,要什么口味的?
老狼:多加奶,多加糖。
【吉米走出去。老狼继续检查。】
老狼:这辆车的性能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引擎会不会停转,噪音大不大,烟多不多,汽油足吗,一切正常吗?
朱尔斯:看外表就知道这车不俗。
老狼:你保证?那别在半道上让我发现它有问题。
朱尔斯:我说,我只知道这车的车况他妈的没毛病。
老狼:好极了,回厨房吧。
【内景,厨房——早上】
【吉米递给老狼一杯咖啡。】
老狼:谢谢,吉米。
【他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按照他的计划,向另外三人安排行动步骤。】
老狼:首先,你们两个(意思是朱尔斯和文森特)把尸体放到后备箱里。吉米,你的家看起来经常打扫。我想,在车库里或者洗手池下一定有些清洁用品或这一类的东西,没错吧?
吉米:啊,没错,洗手池下面有。
老狼:好的。我要你们俩这么做:拿着这些清洁用品去把车里打扫干净。要快,赶快,尽快。得把后座上的血和脑浆清理干净。要不留痕迹。然后擦净车座套。还要清理座椅——说到座椅,不用擦洗得一尘不染,我们不至于拿着座椅当盘子盛饭吃。大体上过得去就行。真正需要下功夫弄的是那些一团糟的地方。要用毛巾彻底吸干积在地板上的血水。车窗也是清除重点,用清洁剂好好擦洗干净。吉米,我们到你的储物间去,我需要毯子,棉被,床单之类的东西。越黑越厚的越好。不要白色的,不能用白色。车子里面得做一番掩饰。前座,后座,还有地板都铺上被子和毯子。万一条子拦住我们,在车里面探头探脑,恐怕还是免不了露馅儿。不过远远瞥一眼应该看不出这车有什么异样。吉米——带路,你们俩——动手吧。
【老狼和吉米转身朝卧室走去,留下文森特和朱尔斯站在厨房里。】
文森特(在他身后喊道):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老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老狼:你说什么?
文森特:我说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老狼朝他迈了一步。】
老狼: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这位兄台。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说什么客气话,我来这儿是为了告诉你该干什么。如果你还保留了一点自我保护的本能,那么你最好他妈的赶紧动手。我是来帮忙的。如果你们觉得我的帮助没必要,那就祝你们走运了先生们。
朱尔斯:不是那个意思,沃尔夫先生。我们都很感激你的帮助。
文森特:我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对我发号施令。
老狼:如果我对你礼数不周,那是因为时间紧迫。我想得快,说得快。如果你们还想脱身的话,那我希望你们行动也快。所以我恳请二位,烦劳尊驾,他妈的赶紧刷车去吧。
【内景,吉米的卧室——早上】
【吉米正在收集所有的床单,被子和棉布制品。沃尔夫在打电话。】
老狼:(对着电话)是辆1974年的雪佛兰新星。
(停顿)
白色。
(停顿)
除了车里一团糟,其他都正常。
(停顿)
大约20分钟。
(停顿)
不会有人出错的。
(停顿)
你真是好人,乔。回见。
(他看着吉米)进展如何,吉米?
【吉米拿着床单之类的东西走过来——】
吉米:沃尔夫先生,希望你能明白——
老狼:——温斯顿,吉米,请叫我温斯顿。
吉米:希望你能明白,温斯顿。我想帮你们,但是这是我最好的床具。是加纳叔叔和嘉丽婶婶送给我的结婚礼物,他们已经不在了——
老狼:我问个问题,你不会介意吧?
吉米:当然不会。
老狼:你的加纳叔叔和嘉丽婶婶都是百万富翁吗?
吉米:不是。
老狼:可你的马塞勒斯叔叔是。我敢肯定,如果加纳叔叔和嘉丽婶婶是百万富翁的话,他们肯定奉送你全套卧室装修,马塞勒斯叔叔也很乐意这么做。(掏出一摞钞票)我喜欢橡木家具,我的卧室就是全橡木的。你呢,吉米,喜欢橡木吗?
吉米:橡木不错。
【内景,车库——早上】
【朱尔斯和文森特都在车里擦洗。文森特在前座洗车窗,朱尔斯在后座一点儿一点儿地清理脑浆。两人身上都沾满了比刚才多得多的血污。】
朱尔斯:这事儿我决不原谅你。艹他妈的恶心死我了!
文森特:你没听说过哲学家怎么说的:人只要承认一次错误,他犯过的一切错误就都会得到原谅。
朱尔斯:你他妈再放屁!说这话的王八蛋肯定用不着因为你犯傻逼在这里一片一片地拾天灵盖。
文森特:我受够了,朱尔斯。我的耐心是有极限的,你已经越线了。我是一辆跑车,你已经逼我速度表见红了,我现在就是《龙虎大飞车》。你要开速度表见红的跑车最好小心点,免得一不小心爆炸了。
朱尔斯:你想炸是吧?我他妈还想扔原子弹呢!每碰一下这些脑浆子我就要变身《超飞续集》,就要变成《纳瓦隆大炮》。话说回来我他妈在后座上干什么?你才该来收拾这一摊子。你给我换过来,我洗窗子,你来收拾死鬼的脑子。
【内景,雪佛兰新星车——早上】
【车子打扫一新,铺上了床单和被子。信不信由你,刚才看着还像流动屠宰场的汽车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乍一看一点特征都没有。】
【老狼围着车仔细查看。】
【朱尔斯和文森特站在旁边,他们的衣服被血污染得一团糟,不过两人都带着骄傲的神情,自认为干得很出色。】
老狼:干得不错,先生们。看来我们暂时还没有完蛋。
吉米: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那辆车。
老狼:先别急着相互吹箫以示庆祝。清洗汽车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接着第二步就是清洗你们两个。
【外景,吉米家的后院——早上】
【朱尔斯和文森特肩并肩站在吉米家的后院里,身穿沾满血迹的脏衣服。吉米拿着一个又大又结实的塑料垃圾袋,老狼则手持一根带喷水枪的浇花软管。】
老狼:脱衣服。
文森特:脱光吗?
老狼:一丝不挂。
【趁他们脱衣服的当口,老狼抽了支烟。】
老狼:快点儿,先生们,再过15分钟吉米的贤内助就回来了。
朱尔斯:今天早上空气真冷。
文森特:你肯定这么做绝对有必要吗?
老狼:你猜你们俩现在看上去像什么?
文森特:什么样?
老狼:像一对刚刚一枪爆了别人脑袋的家伙。脱下血衣很必要。把衣服扔进吉米的垃圾袋里。
朱尔斯:听着吉米,千万别干蠢事,别把这些放在你家门口等拣垃圾的来拾走。
老狼:别担心,这些我们都要带走。吉米,肥皂。
【吉米把肥皂递给那两个赤身裸体的人。】
老狼:好了,先生们,我肯定你们都去过县监狱,下面的步骤你们肯定不陌生。
【他打开开关,水喷射而出,射在两人身上。】
朱尔斯:妈的,这水真他妈凉!
老狼:你们挨冻总比我挨冻强,先生们。
【两人冻得哆哆嗦嗦,上下擦洗着。】
老狼:别不敢用肥皂,全身都抹上。
【沃尔夫关掉水管,扔到地上。】
老狼:给他们毛巾。
【吉米扔给他们一人一条毛巾,两人急匆匆地浑身擦着。】
老狼:干了,给他们衣服。
(渐隐渐现)
【朱尔斯和文森特穿着T恤和大裤衩子。看上去与他们第一次露面时的西装暴徒扮相相差十万八千里。】
老狼:非常好。非常好。比预想的还好。你们俩像……像什么?吉米?
吉米:街溜子。他们像一对街溜子。
【沃尔夫和吉米大笑。】
朱尔斯:笑,笑,笑。都是你的衣服,妈的。
吉米:我猜衣服得会穿才能显出帅来。
朱尔斯:是的,我们可不是穿街溜子衣服的专家,你才是。
老狼:行了先生们,再笑就要进监狱了。别让我再求你们了。
【他们穿过房间去车库。】
【内景,吉米家的车库——早上】
【垃圾袋被扔进汽车后备箱,压在马文的尸体上。沃尔夫“砰”地关上后备箱。】
老狼:先生们,我们先把上路的规矩说清楚。现在我们要去魔鬼乔的拖车场。魔鬼乔和他女儿很同情我们的困境。拖车场在北好莱坞,过几个路口就到。我们得上好莱坞大路。我开那辆伪装过的车,朱尔斯和我一辆车。文森特,你开我的保时捷跟在后面。路上碰见任何执法人员,任何人都不准轻举妄动,除非有我的指示。(对朱尔斯)我说了什么?
朱尔斯:不准轻举妄动,除非——
老狼:除非什么?
朱尔斯:除非你先做指示。
老狼:这孩子真聪明。(对文森特)你怎么样,能搂住火吗?
文森特:我会保持冷静的,沃尔夫先生。我的枪走了火,不是故意的。
老狼:好极了。(他把车钥匙扔给文森特)我开车很快,你注意跟上。要是我的车剐蹭了一点半点,魔鬼乔就得处理两具尸体了。
【外景,魔鬼乔的拖车场——早上】
【他们走出拖车场。朱尔斯和文森特正站在温斯顿的车旁等着。】
朱尔斯:办妥了吗?
温斯顿: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朱尔斯和文森特相互碰拳。】
温斯顿:小伙子们,这位是拉奎尔。这儿的一切将来属于她。
拉奎尔(对朱尔斯和文森特):嗨。要是他们把“我看见”游戏拍成电影,我看你们俩一定很合适。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去打排球吗?
【温斯顿大笑,朱尔斯和文森特哼哼了两声。】
温斯顿:我要带小姐去吃早餐。也许能搭你们一程。你们住哪儿?
文森特:雷东诺海岸。
朱尔斯:英歌伍德。
【温斯顿抓过朱尔斯的手腕,模仿影片《死亡地带》里的催眠状态。】
温斯顿:(眉头紧锁)我看见了你们的未来……去坐出租车。(表演结束)抱歉,赶紧走吧。(对拉奎尔)说再见,拉奎尔。
拉奎尔:再见,温斯顿。
温斯顿:后会有期,别再惹麻烦,小子(转身要走)。
朱尔斯:沃尔夫先生。
【老狼回过头来】
朱尔斯:能观摩您的工作我很荣幸。
【老狼笑了。】
温斯顿:叫我温斯顿就行。
【他转身而去,与拉奎尔一边上车同时还开着玩笑。】
温斯顿:听见了吗,年轻人?尊敬。从这二位身上能学到不少。尊敬长辈是种好品格。
拉奎尔:我也有品格。
温斯顿:有品格并不代表有品质。
拉奎尔:你说话真好玩。
【保时捷如离弦之箭奔驰而去。】
【剩下两个人互相对眼——】
朱尔斯:咱拼车吧?
文森特:我想去吃早点。一起去怎么样?
朱尔斯:行。
【内景,咖啡店——早上】
【朱尔斯和文森特单独坐在一起。文森特面前摆着一大摞薄饼和香肠,吃得津津有味。朱尔斯却只要了一杯咖啡,一块小松饼。他似乎陷入沉思。服务员给他们加满饮料。】
文森特:非常感谢。(对正在摆弄咖啡的朱尔斯)吃香肠吗?
朱尔斯:不要,我不吃猪肉。
文森特:你信犹太教?
朱尔斯:我不信犹太教,只是不喜欢猪罢了。
文森特:为什么?
朱尔斯:他们属于污秽的动物,我不吃污秽的动物。
文森特:香肠味道不错。猪排味道也不错。
朱尔斯:阴沟里的老鼠可能和南瓜派一样香。但我永远不会知道它的味道,因为即使它真那么香我也不会吃那肮脏的烂东西。猪在大粪里吃喝睡觉,是种污秽的动物。别想让我吃那些连自己的粪便都不在乎的东西。
文森特:狗肉呢?狗也吃自己的粪便。
朱尔斯:我也不吃狗肉。
文森特:噢,那你认为狗也是污秽的动物吗?
朱尔斯:我还不至于把狗当作污秽的动物,不过狗确实很脏。但狗通人性。而人性是有益的。
文森特:照你这么说,如果猪稍有人性,它就不是污秽的动物了?
朱尔斯:那非得他妈的是一头魅力四射的大帅猪才行,除非是猪中的加里.格兰特。
【两人大笑。】
文森特:还好,你总算振作起来了。你刚才坐在那儿跟个闷葫芦似的。
朱尔斯:我刚才在想事情。
文森特:(满嘴吃食)想什么?
朱尔斯:我们亲历的奇迹。
文森特:是你亲历的奇迹。我亲历的是个吓人的巧合。
朱尔斯:你知道什么是奇迹吗?
文森特:神意。
朱尔斯:什么是神意?
文森特:我猜是让不可能成为可能。对不起,朱尔斯,我觉得今天早上的事情还不够格。
朱尔斯:你看,文森特,你完全想岔了。你的评判方式就不对。神意的表现并不重要,可能是上帝替你挡枪子,可能是祂把可口可乐变成百事可乐,还可能是我车钥匙找不着祂替我找着了。你不能用功利的眼光来判断这种事。我们的经历与圣经里记录的奇迹能不能对得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感到了上帝的存在,上帝插了一手。
文森特:但是为什么?
朱尔斯:我他妈也想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能倒下接着睡了。
文森特:你是认真的?真的洗手不干了?
朱尔斯:这种生活,当然不干了。
【文森特吃了口东西,朱尔斯吸了口咖啡。背景中我们看到有个顾客在招呼服务员——】
顾客:伙计!咖啡!
【我们认出这个人,是在开场时南瓜头和兔宝宝之中的南瓜头。】
文森特:真的退出这种生活,那你准备去干什么?
朱尔斯:我正坐在这儿想呢。首先,我要把箱子交到马塞勒斯手上。然后,基本上我打算云游四方。
文森特:什么意思,云游四方?
朱尔斯:就是像《功夫》里的凯恩那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到处交友历险。
文森特:你打算云游多长时间?
朱尔斯:直到上帝让我找到祂希望我停步的地方。
文森特:如果他不让你停下呢?
朱尔斯:如要需要一辈子,我就云游一辈子。
文森特:就是说你决定去要饭?
朱尔斯:我还是朱尔斯,文森特——不多不少。
文森特:不,朱尔斯,那跟外边那些讨零钱的叫花子没什么区别。他们他妈的像一帮僵尸一样到处晃荡,睡在垃圾箱里,我扔什么他们吃什么,就连狗都在他们身上撒尿。有一个名词专门形容这些人——他们就是要饭的。没工作,没住所,没钞票,那就是你的理想——他妈的去要饭!
朱尔斯:朋友你看,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
文森特: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万中无一——这毫无疑问——但是并不像清水变红酒那么神奇。
朱尔斯:事无大小,理固一也,文森特。
文森特:别他妈跟我来这套!
朱尔斯:如果你觉着我的答案很吓人,文森特,你就不该问吓人的问题。
文森特:我去大便。回来咱们再说。
【文森特去了洗手间。】
【独自一人的朱尔斯咬了一大口松饼,接着……南瓜头和兔宝宝举枪站起来。】
南瓜头:大家都冷静,我们要抢劫!
兔宝宝:哪个傻屌敢动一下我就把你们这帮狗娘养的一个一个全都宰了!都听见了吗?!
【朱尔斯抬头看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桌子下面,朱尔斯掏出他的点四五,子弹上膛。】
南瓜头:顾客都坐着别动,服务员都趴到地上。
兔宝宝:照说的做!敢动打死你,敢动他妈的打死你!
【南瓜头闪电一样冲到厨房。兔宝宝不停地喊叫威胁,吓得顾客们魂不附体。】
南瓜头:厨房里的老墨都出来!
【三个厨师和两个送货员从厨房走出来。】
南瓜头:趴在地上,否则废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他们照做。胖经理开口说话——】
经理:我是这儿的经理,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南瓜头朝他走去。】
南瓜头:你想找麻烦?
【他走到经理面前,把枪紧顶在他的脖子上——】
南瓜头:说什么?说要给我们找麻烦?
经理:不,不是。我绝对不想给你们找麻烦!
南瓜头:这可不好说,兔宝宝,我觉得他挺像逞英雄那种人!
兔宝宝:别管那么多,毙了他!
【顾客尖叫起来。朱尔斯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手在桌下紧紧地握着手枪。】
经理:别这样。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咖啡店经理。这儿的东西你随便拿。
南瓜头:让他们配合,很快没事。
经理:大家冷静,照他们说的做,很快就没事了!
南瓜头:干的不错,你他妈趴地上去。
【内景,咖啡店洗手间——早上】
【文森特,蹲在马桶上,看他的《女谍玉娇龙》。与外面的混乱场面毫不相干。】
【内景,咖啡店——早上】
【收银机打开了。南瓜头把里面的钱塞进口袋。然后提着垃圾袋从柜台后走出来。】
南瓜头:好了,大家听着,我去收你们的钱包。不要讲话,只要把钱包扔进袋子里。听清楚了吗?
【南瓜头四处走动收钱包。朱尔斯坐着,桌下的枪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南瓜头注意到朱尔斯,手拿钱包,身旁有个公文箱。南瓜头径直走过去,语气尊敬得多,态度更加戒备。】
南瓜头:扔进来。
【朱尔斯将钱包扔进袋里。南瓜头把枪当成指挥棒,指向公事包。】
南瓜头:里面是什么?
朱尔斯:我老板的脏衣服。
南瓜头:你老板让你洗衣服?
朱尔斯:他要想穿新衣服就让我去。
南瓜头:这份差事真烂。
朱尔斯:巧了,我也这么想。
南瓜头:打开。
【朱尔斯闲着的那只手按在公事包上。】
朱尔斯:恐怕不行。
【回答出乎南瓜头意料。他瞄准朱尔斯的脑袋,扳动击锤。】
南瓜头:你说啥我没听见?
朱尔斯:不,你听见了。
【这场对话音量很小,没人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兔宝宝觉察到有些不对。】
兔宝宝:怎么了?
南瓜头:看来咱们碰上了个想搞事的。
兔宝宝:开枪射他!
朱尔斯:我不是吓唬你,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拿枪对着我。
南瓜头:你不打开箱子,这次就是最后一次。
经理:(趴在地上)别惹麻烦,你会害我们送命的!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们,让他们赶紧走。
朱尔斯:闭上你的臭嘴,胖子,关你屁事!
南瓜头:我数三下,要是你还不把手拿开,我就他妈的射你一脸。听明白了?一……二……三。
朱尔斯:你赢了。
【朱尔斯将手从公文箱上拿开】
朱尔斯:都是你的了,林戈。
南瓜头:打开。
【朱尔斯打开锁,掀开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给南瓜头看,但是我们看不到。箱子里放出光芒。南瓜头看得眼都直了。兔宝宝在房间另一头,连个屁都看不见。】
兔宝宝:是什么?是什么?
南瓜头:(轻声地)我没看错吧?
朱尔斯:(点点头)没有。
南瓜头:真美啊。
朱尔斯:(点点头)的确。
兔宝宝:到底是什么呀?
【朱尔斯“砰”地关上箱子,舒适地倚在座位上,好像把箱子拱手相让。南瓜头得意地笑着,弯腰去提箱子。】
【朱尔斯闲着的那只手像响尾蛇一般猛地攥住南瓜头端枪的手,砰地一下子摁在桌上。他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立刻将枪管顶住了南瓜头的下巴。】
【吓坏了的兔宝宝立刻冲着朱尔斯挥舞手里的枪——】
兔宝宝:放他走!放他走!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你的命,我他妈要你的狗命!
朱尔斯:(对南瓜头)让那婊子镇静!快说,让那婊子镇静!快说,让那婊子镇静!
南瓜头:闭嘴,亲爱的!
兔宝宝:放他走!
朱尔斯:(轻声地)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南瓜头:我没事儿。
朱尔斯:向她保证。
南瓜头:我保证。
朱尔斯:让她闭嘴。
南瓜头:别嚷嚷。
朱尔斯:她叫什么名字?
南瓜头:约兰达。
【在下面的对话中,朱尔斯没瞧过约兰达一眼,始终盯着南瓜头——】
朱尔斯:(对约兰达)我们能都冷静一下吗?我们都不想做傻事,是不是?
约兰达:(哭泣)不要伤害他。
朱尔斯:谁都不会伤害谁。我们三个都要向方斯学习。方斯有啥特点?
【没有回答。】
朱尔斯:说吧,约兰达,方斯有啥特点?
约兰达:(眼含泪水,不敢确定)他很冷静?
朱尔斯:对极了!我们就要像他那样,我们都要冷静。(对南瓜头)我数三下,放下你的枪,手放到桌上。动作要非常冷静。准备好了吗?
【南瓜头注视着朱尔斯。】
朱尔斯:一……二……三。
【南瓜头扔掉枪,双手放到桌上。约兰达坚持不下去了。】
约兰达:该放他走了!
朱尔斯:约兰达,我还以为你会很冷静来着。你的喊叫让我紧张。我一紧张就害怕,一他妈害怕就走火。
约兰达:(口气缓和)你要知道:敢动他,就叫你死。
朱尔斯:看来情况是这样,但我不想,你也不想,林戈肯定不想。所以我们来看看该怎么办。(对林戈)目前是这么回事,要是搁在平时,你俩早就比他妈炸鸡块死得还透了。但是碰巧我正打算金盆洗手。我不想杀你们,我想帮你们。不过这箱子恐怕不能给你。它不是我的。而且这一早上我因为这箱子经历的破逼事已经太多了,不能把它平白无故交给你。
文森特:(画外)他妈的怎么回事朱尔斯?
【约兰达的枪口立刻指向这个陌生人。】
【站在洗手间旁的文森特掏出枪瞄准约兰达。】
朱尔斯:冷静,文森特!冷静!别干傻事。约兰达,没事了,一切照旧。我们接着谈,(对南瓜头)告诉她,我们很冷静。
南瓜头:没事亲爱的,我们很冷静。
文森特:(举起枪)到底怎么回事,朱尔斯?
朱尔斯:我能对付。我要你退后,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
文森特:好的。
朱尔斯:约兰达,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约兰达:我想撒尿!我想回家!
朱尔斯:再坚持一会儿,宝贝,你做的很好,林戈为你感到骄傲,我也是。就快完了。(对南瓜头)从袋子里找出我的钱包来。
南瓜头:是哪个?
朱尔斯:那个上面写着“屌人凶猛”的。
【南瓜头看着袋子里的钱包——确实有一个钱包上绣着“屌人凶猛”的字样。】
朱尔斯:是我的屌人凶猛。打开,把钱拿出来。有多少?
南瓜头:大概一千五百块。
朱尔斯:装兜里,归你了。算上剩下的钱包,还有收银机里的,你今天收获不算小。
文森特:朱尔斯,你要是舍得送给这傻叉一千五百块,就算为了道上规矩我也得打死他。
朱尔斯:你他妈不准轻举妄动!闭上你那张破嘴一边凉快去!再者说我这钱也不是白送给他的。我要跟他买东西。想知道我打算跟你买什么吗,林戈?
南瓜头:买什么?
朱尔斯:你的命。我给你钱是为了不用杀你。你读圣经吗?
南瓜头:偶尔。
朱尔斯:里面有一篇我熟记在心,以西结书第25章第17节:“公义人的道路四面苦于恶人的私利与欺压。愿那有福之人奉慈悲的名,牧养那软弱的行过死荫的幽谷,因为他看护他的兄弟,寻回走失的小孩子。而我必伸手攻击那毒害杀灭我兄弟的恶人,向他们大施报应,发怒斥责他们。我报复他们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主。”这些年我一直在念这段话。你要听见这段话,你的小命就到头了。我从没多想过这段话的意思,我习惯了先拽两句冷血无情的经文,再一枪崩了那个欠艹的傻叉。但是今天早上我见识了一点怪事,让我重新又想了想。我现在想,也许你是恶人,我是公义人,这位点四五老兄是保护我这公义人走过死荫幽谷的牧羊人;或者你是公义人,我是牧羊人,而私利欺压的是这个世界。我喜欢这个说法,但是其实不是这么回事。事实是你是弱者。我是私利欺压的恶人。但是我在努力,我真的在努力成为牧羊人。
【朱尔斯放下枪搁在桌上。】
【南瓜头看看他,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约兰达。她也看向南瓜头。】
【攥着装满钱包的垃圾袋,两人逃出了咖啡店大门。】
【从头到尾都没抬过屁股的朱尔斯吸了口咖啡。】
朱尔斯:(自语)都凉了。
【他把咖啡推到一边。】
【文森特来到朱尔斯身旁。】
文森特:我说我们赶紧撤吧。
朱尔斯:言之有理。
【文森特扔下些钱在桌上,朱尔斯抓起公文箱。】
【然后,在顾客、服务员、厨师、清洁工、经理所有这帮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狠人——上身穿着T恤,分别印着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校徽与“我旁边的是弱智”字样,下身套着游泳池边上的大裤衩子,脚上蹬着人字拖,裤腰里斜插着点45自动手枪——一起走出了咖啡店,一句多余废话都再没说。】
(全剧终)
感谢,随着文字的展开迅速的mental picture,又做了次看客,昆丁的电影一直有一股子妖气直冲天际,可能的话,希望楼主能给落水狗the reservoir dogs和杀出个黎明from dusk to dawn 也都来个剧本杀🤭🤭,
dogs里mr.blonde割警察耳朵前的狂舞
黎明里沙漠夜总会妖变前的蛇舞,
小说里文森米亚的对舞,
都是经典桥段,百看而不厌
看来与编剧无多大关系,是编舞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