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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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578章 “神仙湾”

在翻过海拔近5000米高的哈巴克达坂后,薛参谋对着步话机向车队宣布:“下面是向终点神仙湾冲刺的最后一百公里,请同志再坚持一下。”

车队中掀起一小阵欢腾!队员以为艰难的车行就要结束,可这是薛总教搞的一次小考验!

眼前是一条与山顶海拔齐高的开阔谷地,也就是说到神仙湾哨所的100公里道路海拔基本都在5000米左右,上下起伏不大,我都有些胜利在望的感觉。

车在高原谷地中前进,两边的戈壁平整整向远方伸展直到山脚。没有树,没有草,没有河水,此时天空不见蓝天白云,一片浑黄,简直如月球般沉寂。

在如此高海拔行车,发动机发出艰难的咆哮,吃力又无力,让人听了都为发动机随时会瘫痪而担心。可是这种紧张无法压制住那种极端压抑的感受,心里沉沉的,队员不禁发问:“人在这样的环境怎么活下去?”车队中没有人能做出解答。

那种堪比绝望的心境,被队员们憋在心里,恐慌于身体内,索性胆小的队员合上眼睛将自己封闭。

可这时端端地是对那些充作司机的队员考验,别人能够害怕,他们不能,而且还要更加小心,这些特种兵平常是胆大心细,此时则更为谨慎收心。很想讲讲他们是怎样驾驶的,但没亲眼所见,无法详加描述和渲染,是个遗憾吧。但教导队上“神仙湾”不是夸自己威武的,是来见学,须多说自己的不足。

百多公里的向终点冲刺路,还非常颠簸,颠得人心里难受,不时有人在车上呕吐,让队员们在无比痛苦中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这样的报告不时地报告到首车,薛总教有些小得意地说:“这就是自我放松的结果。”

妹的,我也得接受教训。

终于,在六座海拔5000米以上山峰的环绕中,那带有标志性的神仙湾哨楼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远远地看去,神仙湾哨所在世界高峰怀抱之中,把守着真正的“天堑”。

车行至边防公路岔路末端,在大石上刻下的“神仙湾哨所”几个大字逐渐清晰地显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再往近去,看到前方一座高约五米红漆钢架营门矗立着,钢架大门上还有一副对联:钢铁哨卡铸军魂,雪域高原铁边关。横幅是:神仙湾欢迎你。

不少的车,车窗摇下,队员们伸出去头,开始观察起这“天下第一哨”的全景来:依山而建的一排白色平房,许多地方露出灰黑色,平房前侧,还有一道用石块垒成的围墙,站在边防连门口,一眼望去,就是白皑皑的雪山和漫长而无明显标示的国界……

神仙湾这样一个“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氧气吃不饱,六月雪花飘”的地方,当面海拔5570米的喀喇昆仑山口是印度、巴基斯坦与中国之间的传统商道,也是整个喀喇昆仑山脉最大、最重要的山口。

当十几辆越野车、卡车缓缓停在神仙湾哨卡的门口,队员们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从哨卡扑面而来的丝丝温暖:40多名边防战士站在门口列队欢迎,每个战士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神情,像是期待已久的亲人到来。

下车后,我们赶快集合列队,与边防连见礼。可这也是个挺难的过程,很多队员下车后,站到地上,脚使不上劲,站不稳,不由自主地摇晃着,需要旁边的人扶;一下子还迈不开腿,腿如千斤灌注。边防连的战士主动过来搀扶,扶着那些难以迈步的人前行,让来访的军人排好。

当然战士们把宗记者他们三位安排在最先的位置,后面是柳教导员、于海洋副队长、李文歆参谋和薛建民参谋。当他们与边防连的两位主官见礼后,我才向对方连长、指导员敬礼,我们都表现出对在海拔如此高的地方戍边的边防军人的佩服,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在紧紧地和他们握手时,我感慨地对马连长、宁指导员说道:“很高兴,我能来这里串亲戚了,这么高地方的亲戚。”

我的话引起了他们二位的兴趣,忙问我:“怎么陈参谋也是个老边防的弟兄?”

“我很荣幸地也当过一年边防军,但我是小兄弟了,在海拔很低的中缅边境的一个班级哨所当列兵。看你们就像看老大哥一样。”

“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了,天下边防是一家嘛。”对我的谦虚,宁指导员不去管他大哥小弟,以一家人论,大家立刻又亲近了不少。

新训队员缓过劲后,用很端正的态度对待欢迎我们的边防连的官兵,表现出认真见学向先进单位看齐的要求,与欢迎我们的边防战士亲热后,在于书明参谋的带领下,赶快亲历亲为地搬起带上山的物资。

随车带上哨所的物资都是我们这几天在神仙湾吃的用的,边防上的东西也是靠山下往上运,一年之中有很长时间有不同路段不能通车,所以哨所里的物资也很紧张,而且他们需要作战备用,我们这次上山也尽量多带些,希望能给哨所留些。所以,我们一路能不用自己携带的东西就尽量不用,尽量在沿途兵站多吃些,多塞进肚子里,上了车基本不吃不喝。

我们车上保鲜箱里的新鲜蔬菜水果,得赶快拿进室内贮藏箱,否则会冻坏的。10辆车携带的新鲜果蔬也算是不小的量了,看得哨所士兵睁大了眼睛。“乖乖,人家乘坐越野车上哨所,而且越野车的设备也太先进了吧。这是什么单位?怕不会是六师的单位那么简单。”

三位记者相互使个眼色,宗记者说:“这帮人不动声色就把这么多的新鲜果蔬带上哨所,不简单。”“什么单位,车可以这么改,加装车载冰箱,太豪华了吧?”王摄影叹道。沐记者忽闪着美丽的大眼,“怪不得他们不像普通部队那样对待我们!”

即使从车上往哨所兵房搬东西,此时也是对几个大学生兵的考验。他们刚费劲地搬了一回,就喘不上来气了,脸色煞白,浑身发颤。边防战士们看到后急忙跑过来帮忙,从他们手中接过那些纸箱袋子,一件一件轻松地搬进营房。

实际在那么高的海拔身负一点份量都能感觉很重,一动就会气喘吁吁的。哨所干部战士毫不惜力,想多帮我们些,也怕我们一下还不适应这么高的海拔,负重运动后会有高原反应。边防军战友的朴实,让我感觉这就是兄弟,心心相印的兄弟。

身体虚弱反应最强烈的是苏鹏和季雨亭,他们的身体在技术学院的大学生中间是强壮的,可到了部队,他俩大概是垫底的了。刚到哨所时,他们只是感到冷,对在极限高的风景有着吃惊的感受,并没太大缺氧的呼吸困难,但一出力就不行了,寸步难行咯!

我把他俩和章光辉、童尚际等人带进哨所的房子里,对他们说:“你们上来了,就是好样的,有个适应的过程吧。要不要吸氧?”我有些担心他们会发生控制不了的高原反应。

“陈参谋,我能坚持。”苏鹏记住了山下时薛教官的要求,季雨亭也在旁点头。

两位大学生队员都是军校出来的,反而不如潘庆波和云翔两个地方院校的大学生,所以他们不好意思显得体弱。他们不知潘庆波是山东大汉,云翔是山里出来的“猴子”,在体能上比他俩要强,这也是我选地方大学生到“影子”的原因之一。

童尚际是指挥情报车新来的操作员,看到冉建绪和崔新成仍然坚持干着,有些不好意思了,“陈参谋,让我出去吧,已经缓过来了。”因为不了解他,没敢放他出去,对他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所以保护好自己才行,服从安排吧。”

物资安顿好以后,新训队简单休息了下,便要求开始见学活动,于是在神仙湾哨卡驻地连长的带领下,几十人列队参观驻地设施。

连长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的样子,特殊的生活环境使他看起来和其他战士一样,比实际年龄要老的多,这位连长黑红的脸堂,眉毛很粗,典型的北方汉子长相,此时却也带上了高原人的特色。

他引着我们详细观看哨所已经大为改观的各种设施,钢筋水泥建起的哨所主建筑,里面兵房战士们整齐的内务,床、桌子、书架、储物柜,平原士兵具有的生活物品,这里已经全都配齐。

潘庆波有些不懂事地说:“瞧人家哨所的兵房真是不错。”到“影子”前进营地住帐篷,对他来说有些痛苦。北方人啥时候有睡帐篷的机会?

“再好,在这么高的地方服役也要命。”周树成否定道。他在西京陆军学院上学,没少听西域边防的介绍。

“我们的新家怎么样,应该不比哨所差吧?”王鹏飞随口问了句,还是嫩,哪能在这里问呢。

“我不是也没去过,所以不讨论。”看旁边没有那三个记者和边防连的同志,得赶紧制止。

马连长把新训队员拢到一起,指着遇到的新设施介绍,“1988年5月,哨卡安装了卫星地面接收系统,通过卫星与外界实施不间断联络;1990年哨卡修建了保暖哨楼,执勤与生活条件大为改善;1994年,哨卡内安装了暖气,室内保暖问题得到彻底解救;1998年,“家庭影院”、“全军影音像库”、卫星电视系统等相继落户雪山哨卡,我们不再是远离社会的孤独一群。”他自豪地说:“晚上你们可以用它们娱乐一下生活。”

教导队员为他的自豪鼓掌,心说:“我们也在边境,可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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