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中南半岛遗事之奠边府战役 -- 唯有天使生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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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1953年11月19日,越军总部正在召开师以上干部的会议,讨论部署第二次西北战役。就在这次会议举行的第二天,前线传来急报:大批法军伞兵部队空降在奠边府,已经夺取了整个山谷!正在参加越军会议的韦国清听到这个消息后兴奋异常,他一跃而起,大声说道:“一个绝妙的战机出现了!”他认为虽然目前尚无法搞清法军空降并且夺取奠边府的真正意图,不过其居然孤军冒进,给了越军以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法军的大好时机。这也是抓住法军伞兵部队,吸引法军主力部队出援,进而与法军进行战略决战的天赐良机!因此他立即向武元甲建议,要求文哥迅速调集主力部队开赴奠边府,准备对法军实施围攻。

韦国清的建议得到了文哥的积极响应。于是韦国清,武元甲与中国顾问团主要负责人梅嘉生,茹夫一及越军副总参谋长黄文泰等人经过认真讨论,决定:在西北地区发起一次大的进攻战役,预计战役分为2个阶段进行,先打莱州,后打奠边府,创造条件,与法军进行战略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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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盟领导人胡志明在与部队指战员谈话

现在我们再把视线转回法国人那里。在法军伞兵部队占领奠边府后,法军指挥部立即开始着手组织大规模空运,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把奠边府建设成一个真正的要塞。前面说了,法国运输机部队最大的问题的是缺乏飞行员。在这种情况下,抓民航飞行员的“壮丁”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11月21日凌晨6时,在河内的嘉林机场,第1/64“贝亚恩”运输机中队队部里,机组人员听取的情况简报。那些民航飞行员里很有些有丰富丛林地区飞行经验的“老鸟”,他们有在印度支那恶劣的天气和地理条件的情况下数千乃至上万小时的飞行时数,他们不止一次在驾机在深邃的山谷里烂泥地跑道上挣扎着起飞,没有任何地面导航设施,天气预报简直就是没有,即使有也往往不准确,地面保养和维护也是时有时无。。。虽然有了这么丰富的飞行经验,可是飞往奠边府的任务和往常的还是不太一样,因为任务要求空投物资和人员的运输机保持严密的队形,这对民航飞行员来说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的难题,因此这次任务介绍进行的非常详细。

11月21日下午13时5分,第8突击伞兵营的655名伞兵和19个空投包被空投到奠边府。奠边府山谷上的那片小小的天空现在布满了各种型号的飞机:有法国海军航空兵第28中队的四引擎美制“私掠巡查船”巡逻机,这种怪物拥有无与伦比的续航力和载弹量,可以长时间在山谷附近巡逻,使用各种武器攻击附近的越军;小型而快速的B26轰炸机和F8F“熊猫”战斗机正掩护法军的伞兵部队追击撤退中的越军148团部队;而C47运输机加班加点地往奠边府空投人员和物资,除了5个营的部队,在这2天之内,法军已经空投了190吨的物资。第8突击伞兵营在空降过程中有5人轻伤,所有伞兵在着陆后就立即离开了“娜塔莎”空降场,他们受命去协助重建机场,在他们开向机场的途中,他们见到了为前一天阵亡的法军官兵新立的坟墓,坟头已经竖起了白色的木质十字架,那些阵亡者是当天早上下葬的,在这片小小的坟地之后新竖起了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飘扬的三色旗提醒着世人:奠边府这次又易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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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头几天,法军伞兵在与越军小股部队作战

11月22日是星期天,根据科尼将军的命令,法军的第6个伞兵营----第5越南殖民地伞兵营被空投到了奠边府。到这时为止,法军已经在奠边府集结了4560人,足以支撑一阵子了。在确信足够自保后,轰轰烈烈的建设就开始了。吉勒斯将军骑着伞兵专用的摩托车往来于指挥部和各营营部之间,了解第一手的情况,听取下属的报告和建议;级别较低的军官就只有自行车可用了,更有几个别出心裁的军官还跑到当地傣族农民暂时废弃的村落里,那里有的高脚屋下栓着当地特有的山地马,他们把这些马弄来,也大摇大摆地骑着在奠边府这个热闹而混乱的山谷里晃来晃去。有了那产和其他几次集团据点群的经验,法国人这次还是照方抓药,先从机场搞起,C47运输机空投了蜂窝钢板,随后战斗工兵一拥而上,把这些钢板拼接成PSP跑道,最终建成的茫清机场PSP跑道长达3500英尺(约1066.8米)。

奠边府的盆地里此时狼烟四起,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那是法军在焚烧树木,灌木,这是为了给机场腾出空间,同时也是为了扫清射界,下一步法军还打算把野外的房屋都拆掉,以免被越军利用。当奠边府的防御初步巩固后,形形色色的访问者就开始接踵而来了,第一位是越北战区司令科尼将军。48岁的科尼少将是当时法军中最年轻的将军,他年轻时就显示出极高的天分,先后获得政治学学士和法学博士学位,从军后,他加入了炮兵部队,并与1941年晋升上尉,次年再度升为少校。德国占领维希法国后,科尼加入了抵抗力量,可惜行事不密,被德国盖世太保捕获,丢进了臭名昭著的布痕瓦尔德(Buchenwald)死亡集中营,后来又转入多拉(Dora)集中营,在那里他受了2年折磨,一直到德国无条件投降才得以出狱。战后科尼当了一阵子塔西尼将军的副官,1950年他抵达印度支那,塔西尼对他非常赏识,提拔他当了师长,驻守海防。1953年他成为越北战区的法军司令,他统帅的部队堪称副官印度支那远征军的精华。科尼将军于11月22日下午搭乘一架加拿大制的“海狸”联络机抵达奠边府,机上还带来了他的自行车。

吉勒斯将军虽然是奠边府法军总指挥的最佳人选,可是他已经在那产有了类似的经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使他的健康状况受到了严重损害(长期在潮湿环境下高强度的工作使他得了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题外话,越军阮志清大将后来也是因为长期在类似环境中工作得了风湿性心脏病不幸英年早逝的),他不想再有类似的日子了。于是他和科尼将军在奠边府于当天下午进行了一次私人谈话,吉勒斯将军对科尼将军低声说道:“如果您可以找个人来接替我的职务我将感激不尽,我在那产那个鬼地方像只耗子似的整整住了六个月的地洞。我实在是太想呼吸新鲜空气了。”

科尼回应道:“我向您保证,这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吉勒斯不想干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继续干,就没必要勉强人了。

就在他们私下谈话的时候,3架来自第21空中炮兵观察群的M500“蟋蟀”侦察机先后在奠边府的简易机场上成功着陆,这种飞机是德国Fi156侦察机的法国版,可以在条件极为简陋的平地起降。现在它们成为了奠边府法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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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军通过简易浮桥通过南云河

摆在法国人眼前的难题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该怎么把60英里外的莱州的守军撤出。莱州在奠边府的北面,是整个傣族自治地区的首府。当时受法国人扶植的傣族首领是亲法的刁文龙(Deo Van Long)。和奠边府一样,莱州同样也是孤悬在越军战线之后的法军要塞,法国人和亲法的傣族武装已经在这个小地方坚持了将近2年。莱州那个小小的机场甚至比奠边府的还危险,莱州机场位于山谷的底部,四周都是高山,法国飞行员经常说莱州机场那个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他们可能会遭到越军的防空武器俯射而被击落。越军把防空武器隐蔽在机场四周的高山的密林中,并且经过了良好的隐蔽。到了1953年年底,这里的情况以及变得如此的严峻,法国人清醒地认识到,莱州这个地方甚至无法抵挡住越军的一次中等规模的攻势。不过由于这里是“傣族联邦自治政府”的首府所在地,法国人承担不起丢掉这里的政治上的损失,所以“弃守”这里的计划一直迟迟无法做出。不过在法军决定夺取奠边府这另外一个傣族聚居区的要点后,“弃守”莱州的呼声再一次高涨起来。最终法军高级指挥部于11月4日痛下决心,把莱州的“傣族联邦自治政府”撤退到奠边府。11月13日莱州的法军指挥官Trancart中校接到了上级发来的密电,命令他准备执行撤离莱州的“双子座”计划(Operation Pollux),于是Trancart中校马上密令傣族伪军第1机动群的指挥官是波迪尔(Bordier)上尉立即率领这支正规军撤离莱州,开往奠边府。波迪尔上尉是个混血儿,而且还是刁文龙的乘龙快婿,他带领第1机动群的700人沿着他们以前非常熟悉的道路一路撤往奠边府,开始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可是老巢被法军操了的越军148团主力部队就如同幽灵一般在崇山峻岭间出没,在距离奠边府仅仅只剩下2天的路程时,第1机动群被148团的部队咬住了!结果在这最后一段路的战斗中,傣族士兵不得不在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拼命向越军发起一次次反冲击,企图杀开一条血路往奠边府方向突围。

11月23日凌晨6时30分,在接到傣族伪军发出的求救电报得知他们的困境后,在奠边府指挥部的吉勒斯将军立即命令布雷切斯少校率领他的第2空降营部队向北全力出击援救受困的傣族伪军。法军在距离奠边府以北仅仅7公里的一个叫做班纳腾(Ban Na Ten)的村子接应到了正在苦战的傣族伪军,越军148团见法军精锐出援,形势已经开始不利,就如同幽灵般地再次消失在丛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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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师后,第1机动群的法军和傣族伪军的军官们这下子松了口气,他们骑着当地特有的强壮的山地矮马,趾高气昂地驱使着手下那票穿着法军的战斗服,戴着软檐战斗帽的士兵开进奠边府,伪军在经过长达一周的行军和激战后个个疲惫不堪,无精打采。不过在进入奠边府的山谷后,等待伪军士兵们的不是盼望已久的休息,而是法国人精心为他们策划的一个仪式,军官们让他们列好队,各部的军旗在队列的最前面飘扬。随后,旗手高举着法国的三色旗和傣族自治联邦的旗从队列前通过,那是一面由垂直的蓝色,白色和蓝色以及旗子中央的十六角红星组成的旗帜(象征着十六个封建土邦)。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现场没有出现保大伪政权的旗帜。

在遥远的巴黎,当星期五法军攻占奠边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对于巴黎的媒体来说,似乎太晚了些。因为此时绝大部分的报纸都已经印好了,来不及给这个消息排版了。不过到了周六,巴黎的各大报纸就纷纷以头版头条外加号外的形式大肆报道了这次胜利。那些报道充满了各种各样夸张的数据和评论。《巴黎新闻报》的头条就是众多法国媒体的一个有代表性的例子:“在东京地区进行的闪电行动-----数千法国伞兵搭乘着150架达科塔运输机一举征服了奠边府!。。。科尼将军表示这不是一次打了就跑的突袭,我们已经占领了那里而且我们将坚守下去!”社会主义阵营的报纸则对这次突袭进行了冷处理,多数仅仅冠以“殖民主义者的又一次侵略行动”了事。

回到奠边府的小山谷中,科尼将军在进行了一次闪电般的访问后于当天就返回了河内。11月25日,河内法军电台截获了一份越军的电报,电报是越军总部发往下面各部队的,要求除316师外,308,312和351师也尽快开往奠边府地区。结合其他方面的情况,法军情报部门分析,现在316师已经在前往奠边府的途中,预计12月6日前后即可抵达奠边府,而308师如果以强行军的速度,最迟也能在12月24日左右抵达西北地区。接到这份报告后,科尼心里忐忑不安,他开始怀疑起纳瓦尔和自己之前对奠边府局势的判断了,过去他还对奠边府的局势不太上心,可是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部队开始集结在奠边府,他开始感到在那里建立的巨大要塞距离后勤基地实在太远了。空军很难把奠边府照顾周全,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的纳瓦尔。可是纳瓦尔坚持认为开往西北地区的是越军的偏师而不是主力,因为法军有后勤上的困难,可是越军的困难更大,纳瓦尔说他计算过,想攻击奠边府这种要塞,越军至少要集结4万以上的大军才能发起进攻,此外还得加上人数大体相当的后勤人员来维持补给线,8万以上的人员消耗的各种物资将是天文数字,越盟根本没有这个本钱。因此纳瓦尔推断在12月底前越军最多只能集结1个师的兵力,而不可能达到3个师以上。就算是越军想在那里集中数万大军,也绝对难逃法国空军的空中侦察,法国空军将把开进中的越军和他们的重武器一举毁灭。仅仅凭着一份电报而没有空军的情报佐证,是不足以为信的。这下子轮到科尼哑口无言了。。

同一天,在奠边府,经过第17空降工兵连和法军伞兵们的一齐努力,茫清机场改扩建工程终于完工了!此时奠边府内已经密密麻麻的扎起了无数的帐篷,之前水牛漫步的荒野上出现了雷区,铁丝网,无数的明碉暗堡。。。为了便于从茫清村通往机场,法军工兵还拆掉了当地的几座房子在把两处隔开的南云河上架起了几座应急军桥。当天11时30分,第1架C47运输机成功降落在茫清机场,在飞机卸货的同时,机场地勤人员用高压水枪清洗飞机的机身和螺旋桨,很快就在地上留下了一滩红色的沙土,随着数以千计架次飞机在这里清洗和起降,这种红色的沙土很快就弥漫在整个奠边府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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奠边府机场

在越军主力抵达奠边府之前,奠边府的守军渡过了一段欢乐时光。法国人,越南人,非洲人,中东人和欧洲人一起住在这个营地中,尤其是在夜间野炊的时候,无数炊烟从帐篷间袅袅升起,就像是个西方童子军狂欢的巨大营地。

11月28日,C47运输机为奠边府的守军运来了第一批重炮部队,他们是老挝伪军的一个榴弹炮营,装备8门美制105榴弹炮。结果这票人抵达奠边府后法国人才发现自己犯了个不可饶恕的大错。那些大爷在得知自己要在这远离家乡的山谷里长期驻守,随时准备和越共死磕之后就立即士气崩溃,斗志全无。而且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个营的榴弹炮全都是法国人和越南伪军早些时候发现已经磨损太厉害,不好使了才丢给老挝伪军用的,其有效射程勉强超过1500码(约1370米),连美制M2式60炮都不如(最大射程1815米)!到了12月间,奠边府四周的山地上已经开始出现了越军的小部队,越军的骚扰搞的这些老挝炮兵更是如惊弓之鸟,坐立不安。他们的低落情绪甚至开始影响到了其他部队,最终法军指挥部为了大家好,把这票大爷和他们老掉牙的大炮又运回了他们的家乡。这次失误浪费了原本就很紧张的宝贵运力。而越军主力可是越来越近了!

未完待续。。。。

通宝推:驿寄梅花,青青的蓝,西电鲁丁,不远攸高,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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