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ACT文摘】石城闲话(一) 作者:南京来的老杆子 -- 夏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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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ACT文摘】石城闲话(七) 作者:南京来的老杆子

有好心人劝我,别再吹那文革的牛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去挖那老

伤疤呢。好了,我从善如流。不再去说什么“爷爷”和“大爹大叔”的事儿了。

咱拣个无害的话题,绕着南京城兜一圈吧。

新街口是南京的市中心。也许有人说,不对!鼓楼才是。慢着,要知道鼓楼广

场过去并不存在,那是后来拓建的。新街口在老蒋那会儿就有了。原来,孙中山的

铜像立在新街口,他那手指头老是指着北边。到了六三年,有人说,手这么老是半

抬不抬的,容易得肩肘炎。再说“困难时期”过了,南京人也有了点力气,就在某

天晚上把他老人家请到中山陵去了。放在一个花岗石的基座上。此后,新街口又换

过各种各样的东西,都不长久。到了八七年,有人花了十几万银子在新街口塑了一

把大金钥匙,美其名曰“城市雕塑”。我没见过那么大的锁,后来才听人说,那不

是用来开锁的,是用来开心的。那时大家都没钱,于是这钥匙就被称之为“穷开心

”了。

好了,我们先向东边走走吧。第一眼看见的,是中国银行金陵分行。这是座大

石头垒起来的建筑物。昔日,它曾是老蒋中央银行的所在地。金融重地啊!读过《

侍卫官扎记》的蜘蛛们,一定会记得,从这里发出的任何信息,都会使上海的股市

发生动荡。不过,这座大石头建筑物今天已没有了往日的荣耀。在它的门口,有不

少炒外汇的黄牛。黄牛们不知疲乏地向进出此建筑人们询问:“啊有外汇啊?”

南京话里的“啊”相当于英语里的“whether or not”。“啊

有外汇啊?”相当于“有没有外汇呀?”;“啊吃过啦?”相当于“吃过饭了吗?

”;“啊好玩?”相当于“好玩吗?”;扯远了,这南京话应该是另一个话题。

外汇黄牛们肯定是偷偷地用那把大钥匙开过心窍了。要不然,天下三百六十行

,干嘛他们就选定了这一行,而且又干好了这一行呢?你看他们一个个红光满面,

比我富态多了。想当初,在一个特别冷的冬日,我为了考托福,挤在这座建筑物门

口等交报名费,我被冻得牙齿“格格”地直发电报。但旁边的外汇黄牛却一点都没

有受冻的样子。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这一点,网上的南京蜘蛛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他们都在那里折腾过。我曾考虑过,是不是哪天也去用一用那把大钥匙。无奈,边

上总是有“老扳子”在站岗。南京人叫交通警为“老扳子”,因为他们总是去修理

别人。我又想,是不是到哪块(哪里)去交点儿钱再来用钥匙。但打电话到114

,话务员告诉我“大钥匙管委会”的电话不是想打就能打的,电话号码当然也不能

告诉我。后来的南京蜘蛛有没有知道这个号码的?要是知道,就请告诉我。不过,

不要拿清凉山的那个破号码来花我。

再往东走,顺着四环路转一下,就到了长江路了。那里的人民大会堂,南京人

肯定是知道的。这是原来中华民国的“国民会堂”。四九年后改名为“人民大会堂

”,不过是从右往左写的。所以,我最早是把它读成“堂会大民人”。文革期间上

中学,没有文化课。“天天读”之前是早锻炼。这是我最恨的。我们排(那时一个

教学班叫“排”,三个排编成一个“连”)每天由一个女的副排长来带队,拉到“

堂会大民人”前面去队列训练。一二一,向左转,向右转,天天如此,没意思透了

。有一天,我嘟囔了一句:“一二一又踩不死帝修反。”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副排长向副连长报告后,要给我开批判会,说我干扰革命大方向。把我弄到连部

等候处理。连长是个工宣队员,一个人在连部没事干,就跑来跟我谈心。话还没开

口,先来了个大哈欠。打完哈欠,劈头问了一句:“你家啊有烟票?”刚好,我家

没人抽烟,我就说:“有啊!”这工宣队员就叫我立即回家去拿烟票。原来,他老

哥的烟瘾犯了。等我给了他烟票,那“一二一能不能踩死帝修反”的革命大批判会

也就拉倒了。幸好,那刻儿香烟凭票供应。要不然,就了戏了!

这人民大会堂旁边,原来有一个阶级教育展览馆,里面放着泥塑收租院的全套

泥人。那个展览,把四川省大邑县恶霸地主刘文彩的罪行极为形象地表现了出来。

再配上解说员阿姨那声泪俱下的解说,真地是让你觉得:不闹革命,就会千百万人

头落地。但话又说回来了,前几天刘文彩又平反了。这实在不知道叫我相信谁是真

的。那收租院的泥人做得那么真,难道会是假的?你要是硬说那是假的,那几个解

说员不是白哭了吗?过了不久,据说有个日本人出了个不小的价钱把泥人全买到东

洋去了。这展览馆的地方就盖了个金陵图书馆。南京的哥们儿来信时说,长江路要

建成一条有往日南京特色的旅游路段。那收租院的特色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

沿长江路再往东,就到了如今的江苏省政协。这地方,太平天国洪秀全在里面

呆着的时候,叫天王府。曾国藩攻陷南京,扫平太平天国时,出安民告示,说不杀

平民不抢掠不放火。于是,不仅这天王府,其他的几个王府,也都得以保留。到了

中华民国,孙中山就用此地作了临时大总统府,日后,孙中山当总理了,这里也仍

是总理府。蒋介石也在这里面坐过好几年。且不说这繁杂的历史,南京人一概称其

为“总统府”。当然,有一段时间是叫“伪总统府”的。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

红》里,有这样一个场景,几位解放军战士端着冲锋枪冲到总统府前,哒哒哒地一

梭子,掉下来一面青天白日旗。这是史释而不是史实。(这是借用舟子他们这几天

的讨论词汇,算活学活用吧)。首先,总统府挂的是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在黄埔路

上的国民党党部才挂青天白日旗。其次,那几位解放军战士是冲上总统府门楼顶上

,再把那旗儿扯下来的。这一史实有当年的照片为证。可惜的是,南京市曾花了很

大的力气去查找这几位照片上的战士,但未果。很显然,他们把年轻的生命交付在

南下的战场上了。

总统府内,分东西两个花园。西花园现今对外开放,名叫“熙园”。那里过去

是孙中山的办公室。前前后后张贴着许多孙中山和宋庆龄的照片,以缅怀这两位对

中国历史有过重大影响的人物。一汪不会流动的水中,铸着一只石舫。那尺寸比老

佛爷留在颐和园里的那只要小多了。园中假山边有一块碑,上书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碑原来是苏州枫桥寒山寺那儿的,文革后期我到苏州去,在寒山寺茶室喝茶

时,曾问过那里的老和尚,“为何南京的天王府有一块和你们这里一模一样的石碑

”?老和尚说,天王府那块是真碑,苏州的这块是复制的。不料,老和尚的话音刚

落,边上一个中年男子说:“南京那块才是假的,那是苏州人骗南京人,弄了块假

碑给他们。”老和尚摆出一付四大皆空的样子数佛珠去了。这使得我直到今日,都

闹不清哪块儿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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