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长篇小说连载:枭雄韩复榘[更新中] -- 野芒

　　 六、左右逢源

太行山脉北起拒马河谷，蜿蜒曲伸八百里，到河南辉县时伸出一脉，便是苏门山。这山不高，却是极好景致。满山翠柏掩映中，远远近近大大小小各色祠宇亭台，露了红柱青瓦白墙，或玲珑秀丽，或堂皇壮观，别有情趣。山的南麓，有一奇景，数不清的泉眼汹涌喷吐，像串串珍珠一般，泉水汇成一湖，名叫百泉湖，百泉地名也由此而来。如是天气晴朗，百泉湖里金光明灭，水清见底，鱼儿悠然来去，如在空中自在飞翔。一水依山，一山抱水，真如仙境一般。

　　苏门山上，曾建有乾隆行宫，后来坍塌了。冯玉祥督豫时，在行宫的废址上建了几座房子，往日冯玉祥或部下到了，便住进这个地方。百泉冬暖夏凉，正是休闲的绝好去处。

　　从京城回了河南，冯玉祥便住进苏门山，日里只在静山幽水间读书、散步，有时与部属说些闲话，很是悠闲自在，可心里边一张弓却已拉满，耳朵边儿上响着弓弦绷绷的声响。在官场和战场上打滚多年的冯玉祥，已是真真地觉出，头顶上的黑云越来越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咔嚓”就是一声响雷。因此，一到河南，他便一阵忙活，把军队布置停当。将领们把耳朵竖了起来，枪把子也握出汗来。而他则来到百泉，一心一意养起“病”来。

　　山外边，李宗仁与蒋介石却已是猫儿与狗儿走个对头,呲起牙来。

　　北伐后，都说天下一统了，实际上，只是太监当爹，有个虚名儿而已。蒋介石的家当是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冯玉祥在河南、山东、陕西、甘肃、青海、宁夏一跺脚，地皮也动弹。，而在河北、山西、绥远、察哈尔地界，则是阎锡山说了算，李宗仁的地盘儿是湖北、湖南、冀东、广东、广西一带。关外，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则在张学良名下，此外，四川、新疆等处也各自名花有主。这些人各有一块地盘，各有一支军队，各自行政，又都是些张嘴想把别人连皮带毛囫囵吞了的主儿，这天下怎么能算得统一？这日子又怎么过得安生？

　　那蒋介石是个天下是俺家的，打个喷嚏也想天上响雷声的人物，那容得这些并肩儿的枭雄指手画脚，敞了喉咙吆喝？便想要学曹孟德手段，挟天子以令诸侯，借了中央政府名义，把“统一”“集中”的号子喊得震天价响，要求冯玉祥他们“奉还大政”、“任命中央”，挽挽袖子就要动手“削藩”。那几个人本来就不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心中都有一本小九九，看到蒋先生露出獠牙来，竟是不哄而散。冯玉祥悄没声地从南京跑得没了影子儿，阎锡山也找个借口脚不点地回了太原，李宗仁却学了孟尝君，化了装一溜烟儿逃出了南京。

　　李宗仁与蒋介石一直就疙疙瘩瘩的。当年蒋介石灰溜溜下野跑到日本去，背后就有汪精卫和李宗仁联手做的功夫。北伐中，桂系一天比一天壮了起来，占了偌大一片富庶去处，还动了伸手华北华中的心思，让蒋介石坐卧不宁，瞅准空子便给李宗仁使个别腿，李宗仁也逮着机会也给蒋介石眼里插棒棰。两人明里暗里，斗起法来。有一回，蒋介石在汉口检阅李宗仁的部队，在台上讲了一番拥护中央政府、服从天职的道理，谁知李宗仁的大将胡宗铎却跳上台去，当众指着蒋介石的鼻子数落中央勾心斗角，把蒋介石着实教训了一番。

　　蒋介石是你给我一捶，我早晚要还你一脚的脾气，哪受得了这个腌臜气？在编遣会上，便反手给李宗仁个明亏吃：二、三集团军各编成十二个师，桂系编成八个师，而他蒋介石的一集团军不减反增为十三个师，李宗仁简直气破了肚皮，拉下脸来，便要与蒋介石火并。两人都调动军队磨起刀来。

眼看着导火索“呲呲”冒出烟来， 冯玉祥倒轻松下来，在苏门山呆得更是惬意。从开封城里请了一个老先生，在山光水色中讲起《论语》来。心里却是拿定主意，开戏的锣鼓家什响起来了，他冯玉祥要先安稳地坐着看一出好戏，瞅准了空子再上台演一出好戏。

　　在百泉还没热乎过窝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的秘书长邵力子到了。在冯玉祥护兵的引领下，邵力子急急进了屋子，一抬眼便见冯玉祥正躺在床上，虽说已不像在南京时那样说不出话来，可一开口还是少气无力。问候过之后，邵力子开口直奔主题，说蒋先生切盼冯先生回京，共商国是。

　　冯玉祥心里一阵冷笑，你蒋介石那点心思能瞒得我去？脸上去是没事似的，摇头说：“冯某真的还想为国家出把子力，只是这身子越发不行了，稍微一动弹，便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做不得事了。”说着，捂了嘴咳嗽了几声。

　　“如今革命已经成功，自己才疏学浅，倒是多读些书正经。请你转告蒋先生，就说焕章有负重托，眼下只想辞职出国留学。军政部长可着鹿钟麟代理。”冯玉祥又说。

　　邵力子左说右说，冯玉祥只是摇头。

　　邵力子知道不会有结果，便转了话题说：“如果中央与德邻（李宗仁）兵戎相见的话，冯部长……当如何？”

　　“啊？”冯玉祥露惊讶的表情，将手在空中摇了又摇，说“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谁都知道一集团军四集团军最是亲近，蒋中正与李德邻还换过谱，结拜了兄弟。即使有点儿磕磕，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断不会刀兵相见的。”手摇着，头也随了摇个不停。

　　邵力子连声叹气，起身告辞。

　　临走时，冯玉祥一边咳嗽一边喘着粗气执意送到了院门口，看着邵力子远去了，冯玉祥却回身一气上了山项，站在山顶啸台上，放开喉咙大笑了一阵，然后方自言自语道：“李德邻也该派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