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坚冰在须 架空历史 第一章宿醉乍醒却类犬 魂魄孱弱化民伕 -- 风中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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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坚冰在须 架空历史 第一章宿醉乍醒却类犬 魂魄孱弱化民伕

    “操!”刘三看了手里的半截腰刀,委实觉得有些可惜,却也只好拿了块破布将上面的血污擦拭干净,仍旧插回腰间的破烂刀鞘里,起身勒了勒腰带,径直往伙房去了。到得伙房,只见众军士正推攘着往各自饭盆里盛饭,好似群抢食饿狗,不禁又骂了一句。

    想起那日买醉后酒劲上来有些自怨自艾,寻思只因日益厌倦,打去年起辞工不干,至今一年有余,却还是凡事都提不起劲头;每日里只是酗酒抽烟,连双亲都一发懒得问候,抑或又是所谓逃避了。又年过三十,欲成就之事也看似愈加渺茫。走到街上又值暴雨倾盆,浇得浑身衣衫湿透,比落水狗还不如几分,于是更添了些狂躁。借了酒劲也不怕尴尬,只扯了公鸭嗓仰天骂开了文言:苍天无眼啦,湮没英雄;恨生不当乱世——更尴尬地是骂到这里却就戛然而止,意犹未尽也只好脑汁绞尽去想下句,奈何被斗大雨点猛浇,先前的几分豪气却是给浇灭了。虽未骂完自觉也颇有几分暮年壮士雄心不已的丰姿,正自我陶醉间——一阵电闪雷鸣,只觉全身骨节酥麻,双眼一黑,四肢百骸仿佛腾云驾雾起来。

    待到醒觉全身疼痛难忍,睁了眼刚又要指天骂地,却只见一只黑腻腻的脚丫扑面而来,正中面门,庄克哎哟一声,被踢得往后一坐。鼻子只觉痛楚,嘴里也有了腥味,怕是见血了。那黑脚丫又兜头踢了过来。“操你妈的!”庄克怒火中烧,赶紧双臂一挡,不顾手臂发麻,翻腕抓住那带毛黑腿,就是一口咬将过去。那人小腿猛往后缩,庄克扭头一扯。只听得一声惨嚎,却是连毛带皮肉已咬下了一块。“呸,呸!”庄克猛地爬将起来唾了好几口,连血带皮都吐了出来,总觉还有几根毛粘在口里,怎也未弄干净,牙齿也碰得有些疼。却见一个裹了头巾的黑脸壮汉双手抱腿,正在地上前扑后仰地叫痛,只是那壮汉却穿了古装,想必即是所谓的交领右衽。周围几个抄手旁观或坐或站的人,也是和那壮汉一般打扮。“操!当真好的不灵坏的灵啊,酒后掉句文而已,就真给发配了回来。今次惨了!”这时庄克没了半分酒意,不禁又开始腹诽老天,很是疑心此地非是做大戏抑或迷失之地桃花源一类,想必已回到往昔乱世,只不知为哪朝哪代罢了。

    “哈哈,小哥今日怎地如此悍勇,虽手段腌臜了些,毕竟让二狗堕了威风。”听来颇似粤人口音,却也不甚难懂,扭头见得原来旁边一扇圈胡须大汉正拍手大笑。庄克嘿嘿傻笑几声,寻思拱手作揖应该此时合用吧,于是抱拳施了个礼,学了粤人腔调,竭力说准每个字,信口胡诌:“大哥谬赞,小第皆是出于无奈啊。”那大汉却是笑着走了过来,只说:“有趣有趣,小哥今日却知书识礼了。” 如此说来这帮人与自己应该为旧识,庄克这时猛然省悟,那岂不是自己的魂魄鸠占鹊巢,附了某人的皮囊。对方又叫自己小哥,不成是附到了个少年身上。只好赶紧又抱拳四围作揖申辩:“小第先前不知为何头疼脑热,方才又被二狗踢了一脚,现今甚是迷糊,却是不能记事了。失了礼数,还望众位大哥,恩,诸位兄长多多担待些。”这次说的话不少,结结巴巴讲完,却也是把脸都憋红了。那大汉带笑行到面前,用手一探庄克前额,果然是有些烫手。又想及这小子昨日午后体力不支倒地,给晒了半日,到得入夜才被众人拖死狗般弄将回来扔于地上,天刚放亮才有动弹,那王二狗嫌碍事,一脚踢过去,却落得被咬脱了皮肉。想及此,大汉到也信了庄克的话,只是觉着此人口音突然变得怪异,除了先前那句怪叫不甚明白,其余也能听明了七八成。想来是往日里被打骂多了,昨日又被暴晒许久,怕是被地气蒸出了毛病,所以说话也怪了。先前旁观此人骤然发狠,本想一顿拳脚过去,打杀了他的威风。但见此人现时又这般谦恭,倒也懒得去计较了。

    庄克见大汉面色稍霁,忙不迭得请教众人高姓大名。

    胡须大汉自称姓王,大号铁虎,又说其余众人也都姓王,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壮丁。又听得众人言语中把自己唤做刘三,隐约有点猜度与众人非是乡党。本想多加打探此为何地,众人又为何等身份,总之萦绕于胸诸多疑问,大有逐一详查的念头。但见之前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王二狗绑了布条在腿上,叫苦声虽小了,只是恨恨不已地盯了自己看。其余数人面色也似多有不耐,想来怕是刚才的厮打扰了众人瞌睡,庄克急忙又是一阵赔罪,连声道众位兄长多担待。王铁虎看了下众人,说了声都困觉罢自顾自睡了地铺最里面。王二狗也不敢再做声,爬上地铺,只咬紧了牙时不时倒抽凉气。其余众人也各自回铺睡下,却见都没被褥更别说枕头了。那地铺似乎就是在薄木板上铺了层草席。庄克不知自己铺位,也不敢再贸然造次,于是等众人都躺下了才向空出的铺位走去。近了才觉察那个铺位原是靠着马桶,由此更认定王二狗欺辱这幅皮囊的缘由。想来此前的刘三怕是没有少吃了打。庄克,恩,庄克提醒自己得明白今后就叫刘三了,省得被人唤时不知做答,难免又惹出麻烦来。一阵酸腐汗臭夹杂屎尿味扑面而来,躺在铺上只是难以入睡,见是通铺翻身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好睁了眼盘算怎生让这依附的身躯少挨些皮肉之苦,快些弄明白境况,早日出头的为好。

    想来自己本过而立之年,或许是霉运撞上了后世所谓的中年危机,抑或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总之因诸多体会也就厌了朝九晚六的劳作。加之平日又过于随和,因此也更看多了些世故嘴脸。于是更觉人心惟危,世人多可鄙。一念及此,后世民智开化律法渐全尚多恶人,何况现今。不就耍个狡诈多疑、心黑手狠嘛,难道我就不会。

    刘三当下打定主意,待混多些时日再做计较。哪知闭了眼未曾入梦就被人踢醒,懵懂中还很有些愤懑,又一想及自己与众人并非乡党,也只好咬牙忍了。爬起身来见到天只是蒙蒙亮,就四处摸索找鞋穿,又见众人正一拥而出。细看下他们却都是赤脚的多了。罢了罢了,只怕原本就是没鞋穿的了,也就赶紧一骨碌出了营帐。还未及细看四周,就见一身披铠甲戴了青纱头巾的军士在来回呵斥:“你这等杀才,还不快去担土筑寨墙。”见了跑得慢的,军士手里的藤条劈头盖脸就打将过去。军中看来始终如此啊,倒是亘古的传承了。刘三其实看得有些好笑,只是脚却不敢停,生怕那藤条打到个人脸上,赶紧跟了前面的王铁虎猛跑。

    众人跑到一个大营帐,原来是在那里领扁担簸箕铲子一类农具。当真是农耕文明啦,发配回乱世却是要做挑土的民伕。一阵推攘后好容易领到了一根扁担两只簸箕,正画押时瞥了眼,见王铁虎与几个走得近的乡党已往前边一处挖得坑坑洼洼的小山丘赶去,更有不少人已在那里装土上肩往别处挑了。刘三拿了扁担簸箕尽力跑去,想赶上王铁虎等人,以免到时又卸错了地方。那处却是有人拿了铲子专责装土,只见来回几下,两个簸箕就已装满。刘三学着旁人挑担上肩,刚一挑起两个膊头就是一阵火辣,惨了!定是平日里劳作破了皮,昨晚又没得时机察觉,否则抹点唾沫口水也是好的了。强忍着又往前走,两个簸箕又左晃右晃,直打得腿肚子上生疼。贼老天,这般害我。欺我没挑过东西不是。刘三恨恨地勉力往前赶。这路走得只觉好远,头上日头又烈,晒得头皮也烫。痛热交加,却是冷汗热汗一起流个不止了。正挪动间,却见旁边一人更是一瘸一拐地挑得甚是辛苦。那人似乎觉察有人张望,抬头看过来,却是昨晚咬了自己的刘三。王二狗依旧是目光凶狠盯回刘三,奈何腿肚上有伤,却是想赶上也难了。刘三只不想多生事端,就埋了头只顾往前走。心下却是暗笑,你这贼厮鸟也有今天。不知刘三之前怎生被你等欺侮。嘿嘿,但愿终有一日能一并还来。

    笑口尚未合拢,就听得藤条破空声,随即又是一声惨叫,然后就是一阵藤条的猛打和军士的痛骂。听来是王二狗挨打了!刘三吓得就是一路猛赶,浑也不觉膊头上的痛楚了,总之藤条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阵紧过一阵,王二狗的嚎叫只听得愈加小声了。终于第一担土挑到了寨墙边,见有人专门夯土筑墙。挑夫们自管卸土,如此反复就对了。奔波于寨墙与土坡其间,瞅见王二狗趴在小路边动弹不得,背上原已有补丁的衣衫更是给抽得稀烂,又血肉可见,只是不知死活了。好歹也是阶级兄弟不是。见旁的挑夫们都是只顾赶路,刘三实在很有些物伤其类的狐死兔悲,当然也是不敢慢下来的了。

    关键词(Tags): #刘三#王二狗#坚冰在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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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富有创意的架空,花,顶起来!
    • 家园 【原创】坚冰在须 第二章 舀水续命添伴当 厮打铁虎逞威风

      在那藤条即刻破空而至的阴影之下,刘三总算把上午熬了过去。只是晌午歇工时候险些又出了纰漏。

        甫一坐下,刘三方才省觉自己已饿得咕咕作响,兼之喉咙冒火,身上更是酸痛难忍了。

        看了下两个膊头,虽有红肿到也未破皮,奇怪为何自己上午会觉着疼痛难当。

        又看下双手,却满是老茧。腿肚上皮肤也甚是粗糙,自己不会挑,被簸箕磨了一上午,却也只是被磨出数条纵横交错的斑痕而已。

        磕磕绊绊走来,只是那老茧,却似龟壳一般厚实。转念想及,劳力者多半皮粗肉糙,先前苦楚,怕只是这魂魄娇贵了些的缘故。验完贵体无恙,刘三就起了别样心思。

        因见军士们三三两两围了些木桶开始盛饭,刘三自觉一早起来做了半日苦工,想来怎么地也有口饭吧。

        正打算起身去问下就近的军士,却见旁的挑夫们只坐了一地在传了水瓢喝水,思量下自是不敢起身去讨口饭来吃了。见得军士们就着好似咸菜一样的东西大口扒饭吃得正欢。

        操!这猪食一般的东西,却还吃得这般香甜。遥想往日……,刘三带着恨意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吞得急了,却差点把自己给呛到。

        操他妈的,封建社会当真万恶啊!口水都这般作怪。恼完也只好挨挨挤挤地靠近那正拿了瓢的挑夫,待到他喝了,赶紧一把拿了过来,却又只看到个剩了点水珠的空瓢。

        操!刘三一仰脖先把水珠给咂吧到了嘴唇上,四顾哪里有得舀水吃。寻了下又未曾见到,只好问了先前拿瓢的挑夫。“搅扰兄长,敢问这水是哪里舀来?”

        挑夫回头,打量了下刘三:“小哥恁地客气,怕是读书人了。”这挑夫看着刘三,嘿嘿笑了下又说:“这水就在旁的沟里舀了来,小哥莫非嫌腌臜不敢吃?”刘三赶紧陪笑:“哪里话。哥哥说笑了。”就起身到沟边去舀水。

        踏过草丛来到沟边,瞅清凉处拿瓢晃荡下舀了瓢水,兜头泼下来,始解了些头上的暑气。然后又舀了几瓢水咕咚喝了,才觉着不是先前那般饥肠寡肚,略微好受了些。

        不经意瞥见了水里倒影,虽也如后世般浓眉宽额,但其余皆不似,也是裹了头巾,交领右衽的破衣衫,天可怜见,此时方得空看下自己穿的什么。

        相貌也只如同十四、五岁地少年。乍看之下略微有些失望,不过稍后颠倒来想,却是好事了。毕竟还了童啊。

        发完呆正待回转还瓢给那挑夫,却听到不远处躺着的王二狗好似在呻唤。吃了那顿打,居然还未撒手人寰。看来这筋骨当真是用进废退啊。

        刘三不由自主地赶紧舀了瓢水,端着往王二狗走去,将要到了却又踌躇起来。想及昨晚定下的厚黑方略,王二狗的大脚丫子,那个王铁虎和众人的面色,就有些不想理了。

        妈的,真地好似当年集中营了,同为贱民却还要相互欺侮。诶。昨日身受,又想及后世听闻之事,刘三不由又多了些对人心惟危的认同。

        偏生此时王二狗又在哎哟哎哟的叫唤。罢了罢了,好歹也是阶级弟兄。刘三自嘲一笑。救他一次便罢了,若成了多个伴当也是好的。

        于是便上前把王二狗翻过来仰面朝天,只是这厮颇壮实,待得刘三翻他过来,水也差不多全洒光了。没奈何只好再去舀过端来。

        这才抬了王二狗的头,把水灌入去。王二狗也够生猛,连灌带呛地喝了一瓢水,吭吭吭地咳了几下,却是缓过了气来,挣开了眼观望。

        见到近前的一张脸却是刘三,王二狗全身皮肉顿时一紧。刘三亦知王二狗是乍醒之后见了自己有些提防,便盯住王二狗双目,一面告知:“适才过来舀水,见你晕到此处却又在呻唤,怕是有得救,所以舀了水来给你吃。”

        王二狗见刘三面色温和,不似做伪,加之自己也确实喝了人家的水才给弄醒转过来,有些赧颜,低头支吾道:“有,有劳兄弟了。”

        刘三想到正好把昨夜之事说清楚,又看着王二狗:“有劳自是不敢当,但昨夜之事就此揭过如何。至于日后怎地,到时各凭所愿。”

        闻听刘三这番话,王二狗猛然抬头,颇有些愤懑:“兄,兄弟,我自知是个浑人,却也分得清好歹。今日众乡党皆未来看顾一下,却劳累兄弟照应。日后怎敢再加害兄弟。”

        刘三本有意握拳貌似豪爽地大喝声好兄弟,一闪念还是问道:“再吃些水如何,我便去舀来。”

        王二狗虽是皮糙肉厚,奈何背上皮开肉绽,终归是有些痛了。又被暑气蒸了一上午,却也是头晕胸闷难受得紧。不待王二狗出声,刘三又放下王二狗,再舀水去了。

        军士们吃完饭也吃了些水,又开始驱赶挑夫们再挑土筑墙。刘三赶紧去把水瓢还了先前那挑夫,收拾了个人的扁担簸箕再去劳作。

        王二狗甚是厉害,不过才吃了三两瓢水,却当即可起身重新挑土,想来筋骨甚是强健,也才耐得打亦耐得晒了。

        如此又是一番奔波,只是刘三的冷汗却愈来愈少了,热汗到是流个不停。待到可见明月朗星,军士们方才呼喝歇工吃饭。刘三自是不知该往何处吃饭,又只好提了扁担簸箕,随了众人踽偻而行。

        跟着众人走到上午领扁担簸箕的营帐,交还了物事。只见众挑夫们就各自散了。刘三才有闲留意了下所在,原来众人被驱使在一个大山谷间垒土,修个城寨,却好似关隘一般,周围营帐林立,人马嘶鸣。

        眼见得挑夫们散去了,自己却不知该回哪个营帐,正焦急间,肩膀被人大力一拍。

        回头一看,却是一张笑呵呵的黑脸,原来是王二狗:“兄弟且随我来。兄弟昨日亦是被晒了一下午,当真是不记得事了。”

        “有劳兄弟引路。”刘三又抱拳作揖,便跟了王二狗,在诸多帐篷里兜来兜去,才回了自己住的营帐。

        进得帐来,油灯闪烁下,见王铁虎等人早已回到,正袒胸露臂歇息在铺上。王铁虎一见刘三,顿时喝骂到:“你小子没长记性,要害弟兄们得疫病不是?”

        挨了王铁虎坐了的几条大汉闻声也鼓噪起来。更有一人脱了麻耳草鞋,径直往刘三脸上掷来。可怜刘三劳累了一日,倍觉辛苦,腹中又粒米未进,甫一进帐便被人喝骂,左右寻思也找不到由头,竟呆立当场。

        虽见那草鞋掷来,也忘了闪避,啪哒一声,就被掷了个全中,众人都哈哈大笑。

        王铁虎更是揉了手腕,起身走了过来,恶狠狠道:“你小子怕是要多吃几顿打才会长了记性。”

        刘三百思不得解,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帮人,想到这幅皮囊从前定是逆来顺受,但如今自个怕是忍耐不惯了。

        于是弓身收腹,右脚稍往后挪,盯了王铁虎的手脚,单等开打或被打了。

        “哥哥,且慢动手。”王二狗刚在铺上脱了衣衫,回头见众人鼓噪,王铁虎要动拳脚的模样,想及刘三中午的照应,赶忙走上来立在王铁虎面前。

        “你却来聒噪。”王铁虎只手一拨,把王二狗拨到一边,径直往刘三面门就是一拳。

        刘三却只是低头曲肘猛一蹬地,往王铁虎胸口撞去。王铁虎一拳打空,胸口却被撞个正着,顿觉气闷,踉跄就瘫坐在地上。

        刘三眼见头棰奏效,即刻一步上前,曲膝再往王铁虎胸口上压,双拳落雨般只往王铁虎面门耳朵上招呼。

        王铁虎本要起身,奈何被刘三膝压胸口,先前一口气尚出不来,鼻梁眼眶耳朵又被刘三一阵猛锤,几乎就要晕厥。

        打得性发,刘三想干脆闹得大些,看能否震慑众人,免得下次有被合谋暗算之虞。

        于是低头照准王铁虎的耳朵就是一口,发力一扯,王铁虎疼得哎哟连声,那耳朵却是在刘三嘴里被咀嚼起来。

        刘三起身又往王铁虎肚皮脑袋上狠踹几脚,一面连血带肉的嚼了耳朵,看向先前鼓噪的众人。

        众人本是村汉,平日打闹不过当玩耍罢了,偶有斗气争执打出血的,但也未曾见过生吃活人耳朵的。

        眼见刘三嚼得咯吱作响,血沫飞溅也不擦一把,各自也就先怕了几分,先前有想来帮手的,都坐了不敢再动弹。

        刘三到觉着腥味是重了些,不过口感也就和后世吃的猪耳朵仿佛,想到这是王铁虎的耳朵,觉着亏了铁虎这个大名,于是又笑起来。

        众人见刘三吃下了活人耳朵已自怯了,现下还裂嘴冷笑,各人都惴惴不已,怕刘三为了往日吃的打来寻衅,只是更加不敢挪动分毫。

        “操你妈的!”刘三把脆骨嚼得烂了吞下肚,看了众人模样,更认定平日里这帮人没少打骂这幅皮囊,气愤下就破口开骂。

        只是见众人依旧懵懵懂懂,就寻思怕是贼厮鸟直娘贼什么的更要合用些才对了。

        “你等入娘撮鸟,平日你家爷爷我本不欲多惹是非,才由得你等腌臜泼才耍横。今日方知你爷爷我的手段啊。今后可得好生孝敬你家爷爷。对了,还有二狗兄弟。”说罢便拍了拍愣在一旁的王二狗的膊头。

        想来众人也是听明了个七八分,先是点头不已,待到刘三把王二狗叫兄弟,有个或许平日机灵的忍不住就扑哧掩口笑了。

        哪知王二狗拉不下脸皮,腾地撺上去给那人面上就是一脚。可怜那人没有咬人的习惯,只一头扑到在地,鼻血长流不止。

        刘三只是抄手看了,也不说话。“敢笑你家爷爷。”王二狗且骂且踢,打得那人不住叫痛,口称下次不敢了,方才停下。

      关键词(Tags): #坚冰在须#刘三#王二狗
      • 家园 【原创】坚冰在须 第三章 村汉不晓此间事 鼻青面肿练技击

        “开饭了。”

          闻声见得一人提了个木桶在营帐门口叫唤。众人连忙找了各自饭盆去装饭。刘三正要问王二狗寻自己的饭盆,只见王二狗一手一个先去装饭了。先拿了饭盆的人也都在一旁候着,待王二狗先装满了才一拥而上,去抢各人的份。

          王二狗回来递了个饭盆给刘三,说了声:“兄弟,吃饭。”又从草席下抽出两根貌似筷子的竹枝,就着衣衫擦了擦,就开始扒饭入口了。

          刘三虽看得有些恶心,只是饥饿难当,也只好在草席下摸索,却也找到了两根竹枝,也在个人衣服上抹了两下,权当擦净了,就开始用第一餐饭。

          这饭甚是粗糙,中间还夹有泥沙石,只是刘三本也不是个讲究人,又饿了一日,也慢慢吞咽吃了个干净。吃完想及好赖自己还添了个菜的,就又裂嘴笑了。

          这时省觉有股屎尿味萦绕不去,才想起马桶就在营帐里。刘三猜度之前怕都是自个在倒这马桶了,见王铁虎此时从地上慢慢爬起身,看了下没人给他留一碗,却是没得饭吃了,正没奈何时,就叫道:“你去把马桶倒了,休得让弟兄们染了疫病。”王二狗正把两人的饭盆筷子收好,闻声呵呵笑了。

          王铁虎却也听话,讪讪地自个走去提了马桶,往外去了。

          刘三回头看了下,想必王铁虎先前的铺位就是个避臭纳凉的好去处了,于是拍了下王二狗,示意去那边坐了。王二狗便要把手上的饭盆筷子交给一人,吩咐他一并拿去洗干净了,好坐过来说话。刘三却让王二狗把一双筷子还了自己,称还是放在铺下好拿。

          两人坐定,刘三这才得以向王二狗打听种种事情。

          “我自昨日起便不甚记得事。还烦劳兄弟告知,此为何处?”刘三想了下,便先捡时间地点人物等紧要的问了。

          本来王二狗颇不耐被刘三称作兄弟,但想及刘三凶悍如豺狗,中午又有多加照应,加之平日里对刘三的种种,心下也自觉亏欠,也就应道:“我也不知此为何处。只知朝廷兴兵,村里里正就差了我等来挑粮草物事。”

          刘三想及王二狗身份,也觉得如此,此等大事怕是只有军士们才知晓了。只又问到:“那兄弟家在何处,我与你等非是一个村的了?”

          王二狗听了,觉着刘三与平日大有不同,也还是耐了性子道:“兄弟与我等都是王家村人了。”刘三哦了一声,微感诧异,不过想来必是外姓人,所以不招人待见,只招人欺侮的缘故了。

          又问王家村在何处,自己家中可有亲人。却被王二狗告知:“王家村就在王家村了。兄弟家中无甚亲人了,听闻你上面的几个兄长姊姊,没死的也被你爹娘卖了人。你爹娘去了后,兄弟往日里都是给人耕田放牛讨生计过活。”

          “原来如此。”刘三应道,心下却暗自调笑,嘿嘿,头上三尺莫非真有神明,老天当真骂不得么。

          见得王二狗只是村汉愚氓,刘三想再问其他诸般事情,怕也是无甚益处,说了句那便睡罢自己先躺下了。王二狗让人灭了油灯也躺下便睡,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刘三却是未及入睡,翻了个身想心事。其间听到一阵悉唆作响,想来是王铁虎倒了马桶回来。刘三怕他趁夜报复,于是暗自在草席下抽出先前收起的那两根筷子,各握了一根,瞪大了眼看动静。又听一阵响动,却没见王铁虎过来,怕是已睡下了。

          做挑夫自是没有出头之日了,就象今日这般,也就算个这营帐里自封的牢头狱霸而已。既为挑夫,要向管事的毛遂自荐,想来必先由军士呈报,贸贸然上前,只恐会多有冲撞,怕也是讨不得好。而在军士们面前卖弄口舌巧言令色,看上午情形,只怕要吃顿打了。劳力者嘛,诶,哪朝哪代,不也一个样。

          刘三想得昏昏沉沉,又没见王铁虎有动静,也就睡去了。翌日被王二狗叫醒,于是又往复担土,晌午歇工喝水填肚皮,晚上才有得餐饭吃,到也不觉太过辛苦。缺了只耳朵的王铁虎也未见有异动,只是裹了布条在头上,遮了那没耳处。那倒马桶的事也不用吩咐,每日都早早提去倒掉。

          牛马般日夜劳作,哪里记得清日出日落,刘三只觉自己到是耐得住每日劳役了。只是那便溺一事,初始委实有些不惯。见得帐内众人皆是用野草数皮往后一抹,马桶里一扔即完事,刘三也只好多寻了那巴掌大的树叶来用。待到用了数次,竟也全然不觉肮脏了。毕竟身为挑夫贱民,哪来那许多讲究了。

          每日挑土间,也有了空隙察看周围情形。两边山上林木茂密,竹子也是不少。想来此处必定是南方了。这关隘看似也快筑成了,两处寨墙间也有数百米远,都是依山而建。每日劳役里听得阵阵喊杀声,有日瞥见原是兵丁们在拿了刀枪操练。

          先前寨墙筑好,便是夯土造房舍搭马厩牛棚一类。眼见众军士们都住进了茅草为顶竹子做墙的房舍,更有那文武官模样的人住了结实些的土墙大屋。而一众民夫却还是住在营帐里。

          刘三有些着急,这奴隶工是万没可能辞去的了。没奈何,每晚歇工吃了饭,过多会儿刘三就开始在帐篷里伸胳膊拉腿,打熬筋骨。又用根不知哪里捡来的长虫一般的藤条,双手持了两端绕脚而过,跳个不停。更有时摆了架势,来回蹦跳击影,肘击膝撞,弄得甚是热闹。

          营帐内众挑夫见了偶有面面相觑的,想来甚是奇怪,但也不敢出声相询。惟有王二狗自觉相熟,当日刘三开始作怪,王二狗就问刘三做甚。刘三信口胡诌当日晕厥,恍惚间得见一老叟,此番举止乃老叟所授的强身之法。众人才知刘三不是撞邪发颠而是练功,有个别捉狭地暗想怎没见刘三练下咬人,自是不敢出口。

          因刘三行径着实怪异,王二狗也没起疑,只要刘三教了自己。刘三装摸做样地沉吟一阵,称老叟本来只授予自己,却没许可教授旁人。现下要教二狗,怕是会折了寿。王二狗听了也不好再言语,半晌刘三却道折寿也罢了,只是二狗得磕头拜师才行。

          未出所料,王二狗果然是混人,未及多想,扑通便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刘三观望帐内众人,或有面色怪异的,怕是强自忍住了不敢嘻笑。而王铁虎却是如往日般,一早倒在马桶旁睡下,只不知有否留心这边的动静了。

          刘三随即又颠来倒去地罗列了数条尊师重道、不可淫邪之类的话以示慎重,然后就在每晚开练时,似模似样地糊弄王二狗。王二狗练别样尚好,反正伸胳膊动腿,也没甚难的。只是初始持了那长藤来跳,甚是辛苦,每跳几下多有绊到,次次都跌得龇牙咧嘴。后来跳得熟了,较刘三还快了许多。

          刘三想及若单是这般打熬筋骨,少了实战,终究效用不大。又见得王二狗身形与王铁虎相仿,于是有日便嘱咐王二狗,让他晚上收工时去众民夫晾晒衣物之处取几件衣衫回来有用。王二狗虽似有不解,其后到也依言而行。

          当日晚间,王二狗便拿回了几件褴褛衫裤。待到用了饭,正要开口问刘三作何用处,便听刘三吩咐把这些衫裤撕扯成条,于手上膝上肘间绑缚几层,只是不要碍了行动便可。王二狗又依吩咐扯破衣衫,学了刘三的模样缚了。刘三告知自此除了前般几样折腾照旧,每晚两人还要如此缚了布条来参悟技击之道,点到为止,只是不打下阴为好。想来王二狗省得是练功的意思,却直愣愣看了刘三,兀自小声问了句:“那师傅莫不是要把嘴缚上才好。”

          刘三心下暗笑,看似那日吃了王铁虎的虎耳,却把这黑厮给唬住了,冷面说道:“平日演练怎如日前相搏,休要说笑。”

          言毕即摆开拳斗架势,王二狗也有样学样,两人对峙起来。王二狗莽人,不奈死耗,须臾就当胸一拳打来。刘三暗自心惊,赶紧沉身俯避,却还是慢了,左边膊头已中了一拳。

          刘三起脚扫踢王二狗膝窝,却也踢得王二狗往下一矮。两人就此拳来脚往,刘三毕竟人矮,远了只好使脚,踢踹并用,近了则拳头手肘只往王二狗面门肚皮招呼。

          两人初时尚有克制,哪知各自中了对方三两拳脚后就俱打发了性,发起了狠来。王二狗见得刘三蹦来蹦去,甚是心烦,双臂一张低头扑过来,只想把刘三扑翻撩倒在地。

          见王二狗来得势猛又不及躲闪,危急之下刘三跳起,双手抱紧了王二狗的脑袋,来个抱头箍颈,一膝撞在王二狗头上,却把自个膝头给撞得生疼。刘三强自站住,见王二狗到也捂了头做昏沉状,但片刻又要扑过来厮打。

          赶紧喝道:“今日且住,稍后即歇息了。待明晚我二人再来较量。”王二狗这才住了手,两人各自揉了痛处,坐于地上喘息了好一阵方才躺下。

          于是刘三与王二狗时常面目红肿,又或是脸带淤痕,总之每日一早出工,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身上更不消说,只是毕竟是拳脚击打,皮破肉绽到少见,淤痕却是多了。

          帐内众人自此也多了个新排遣,就是噤了声看两人作大戏。喝彩叫好倒是没人敢,想来只因刘三亦未缚了嘴,王二狗打斗起来也凶悍更甚往日的缘故。

          刘三与这黑厮村汉到也多个了由头叙谈,即是把所能记起的拳斗之术由纸上谈兵挪到每晚格斗中,闲下来便与王二狗说些体会。

          王二狗虽是粗人,但夜夜厮打,自也有个人心得。正好也与刘三讲了,各自做了参照。中间听得王二狗说起师傅自从那晚醒来,与往日大有不同。刘三只是笑,也不回话。

          自此王二狗平日里为刘三舀水盛饭,更是殷勤很多,只是人少时王二狗才唤刘三作师傅。想来年岁终归差了一些,虽现下因每夜厮打,王二狗看似诚心驯服不少,但自己起初两仗立威的嘶咬也委实上不得台盘,故此刘三到不计较,与王二狗说话也不自称为师,却如先前一般。

        关键词(Tags): #坚冰在须#刘三#王二狗
        • 家园 【原创】坚冰在须 第四章 使枪棒画虎类犬 褴褛衫裤充铠甲

          如此浑浑噩噩也不知又过了多少时日,一日起来却不见有挑夫赶去领扁担等物,正彷徨间,众人却被一众军士驱赶到了寨中空地聚集。

            刘三瞅见对面用竹木搭了一高台,想必这就是所谓的校场了。台上站了数人,文武模样的都有。过了一阵,待众人站定静了下来,上面一个戴了红缨头盔,披了铠甲的武官就站出来高声发话:“今日命尔等前来,是为了拣选兵丁。若尔等中有勇悍之士,可到校场旁先行考较。”

            说罢只手一挥。刘三随众人往那里看去,原来放了几个石锁,还有十数把刀枪棍棒、弓箭一类,远处更立了十多只草靶。

            刘三暗自懊恼,自己怕是只能去举下石锁了,料想是举得起了。至于刀枪弓箭之类,强自去试,只怕要出乖露丑。转念又想出丑又何妨,不去试反到是可惜了这大好时机。

            只见众人都是蜂拥而上,立在原地没动的都是些老弱。有军士出来又是一阵藤条打来,让众人站好了不得聒噪拥挤,挨个出来考较方可。见得都是先举石锁,再由各人拣了刀或枪棒来演练,最后就是拉弓射箭。

            刘三挤在人群里没急着上前,只是看了先去的人怎生个考较法。上场的挑夫民工们都能举得动那石锁,只是耍刀弄枪就好看了,不少人都是拿了来左砍右劈,也不见得有甚套路,只惹来旁的军士们笑闹不断。而开弓射箭,中了草靶的人更是寥寥可数。见得一旁的王二狗跃跃欲试,按捺不住,刘三便撺掇了王二狗上场。王二狗面色大喜,忙不迭的就去了。

            见得王二狗轻易举了石锁走了几步,就被使唤去拣选兵器,王二狗拿了把刀,站定了只是左右猛劈。虽是也无套路,但气势委实有些凶焊。至于弓箭,到是也未射中了。头缠布条遮了缺耳的王铁虎随即也上场,演练得与王二狗仿佛,只一眼望去便觉其人彪悍,自是都被军士叫去记下了名字。

            而身边的人愈见寥落,于是待一人举完石锁,刘三也就上前去提那石锁。

            先勒紧了腰带,站了马步吸了口气,刘三右手握住石锁就往上举。憋住了气,也把石锁举了起来,站直后本欲也走几步,却见旁边军士摆手示意,想来是可以放下,也就顺势搁回地上。

            在人群里刘三先就寻思了好一阵,舞枪耍棒怕是不好糊弄人,忆及见过的长兵器演练,寻思要自己耍来,甚是有些不趁手了。那就只好耍刀了,况且用短兵器摆几个见过的好看招式,想来总还行的吧。

            于是就拣了把刀,按记忆里站了个丁字步,左手往前一伸,右手握了刀往腰间一放,就舞了开来。竭力把能想起的几个花式都耍弄出来,当头一劈,左劈,右劈,持刀单脚独立,再往前一跃顺势又砍一刀,然后右手握刀绕头又挥了一圈,再又是右劈左砍,单脚独立,本想就此打完,

            猛记起有个挥刀大劈叉的招式,赶忙原地跳起又来个大劈叉,挥刀时暗想所幸平日里有耍弄拳脚,自觉大劈叉还做得有些象样。

            刚双手作势往地上撑,以便起身,就听得有哄笑声,却想起似乎该是先躺下了,双腿在空中舞一圈更好站起来,就赶紧收回了手,照臆想中的来做了,勉强起身未及站稳,却又踉跄了一下。

            又惹来哄笑不断,刘三兀自红了脸,险些就呆立场中,好不尴尬,就想耍个漂亮把式,也算有个善终。于是赶紧把刀绕头舞了一圈,收刀回腰挺了胸膛,竭力摆个威风架势,稀里糊涂算是打完了。

            刘三才放下刀就有军士示意去射箭,赶紧去拿了张弓。粗略间见那弓也就是中间呈弧形,两端反向弯曲,弓弦不知是何物,试着拉了下,使了大力到也拉得开。在箭囊里拿了支箭,却是竹竿铁头,后面嵌了尾羽。旁的军士告知每人可射三箭。举弓望了那草靶,怕是有数十米远。

            又想起听得人言,射箭都是往上瞄,抛物状落下才对。于是就把箭尾缺口嵌了弓弦里,前端置于左手食指,开弓往草靶瞄。奈何手只是在抖,要往上瞄多少才会中靶也没个准,胡乱瞄了也就尽力拉弓放箭。三箭射完,却一箭都未中靶,只是三箭却都落在了草靶后面。正自悻悻不乐,就听军士叫唤:“兀那小哥,过来报了名字。”

            刘三心下禁不住有些欢喜,急忙去报了姓名,见到名册上却都是繁体楷书,也还识得。又恍惚记起寻常每日画押领扁担簸箕,名册上各人名字也是繁体楷书写就,想是做得牛马劳役多了,当时却未留心。又有军士过来,叫各人仍是去画押领了扁担簸箕等物事,继续挑土夯墙伐木。

            晚上回了营帐,此间众人参加了考较的都聒噪不停,左右谈的都是做了兵丁,有得饱饭吃不再服劳役一类。更有机灵的已收拾好了不多的几件破衣衫,只等着搬到军士们住的草屋里去了。

            王二狗更是乐呵呵地傻笑不止,刘三也受了些微影响,与王二狗闲话做了兵丁的日子该怎生个过法才好。毕竟是脱离苦役的开始啊,刘三盘算进了兵营除了学会刺枪使棒开弓射箭,自己也该寻个由头显露见识才是正途,或许可以谋个前程。

            之后早上是不再服劳役了,一众人等被赶去校场,依军士吩咐,领了各自的枪棒和那群兵丁们一并操演。刘三分得一把带柄长刀,听了那军士讲是把朴刀,再看王二狗等人,却也都是分得朴刀。众民夫按各自领的兵器站了队,跟了领头的教习演练。拿了藤条的军士仍是在一旁巡查,一有不妥藤条依旧劈头劈脑的打过来。

            到了晌午归还军械,民工们仍旧没得饭吃,惟有照样吃水解乏。之后却还是要做苦工,只是听负责的军士指派。

            刘三和同一营帐的众人不再挑土,却是被赶去领了斧头到两边山上伐木,这才得见原来这个关隘两旁的山顶上也都立起了营寨,两座山似乎皆有三四百米高。

            又见在那略微平坦处两边已竖起削尖的木头做了屏障,这般做来的通道蜿蜒而下,把两处营寨和关隘连了起来,想是便于相互照应。众民夫伐了树木有的便听军士吆喝,就近夯入土里竖起,削尖了末梢。有的还要抬回关隘,交由专职的匠人做些器械。

            其间操练枪棒到没出事,只是伐木时却见时有弄出了人命的。刘三所在的营帐里也死了数人,有被砍倒的树木压死的,也有失足跌下悬崖摔死的。同营帐的人死了,未曾见得有人落泪的,捡得到尸首的就草草挖坑埋了,捡不到的也就由他抛尸荒野。

            早死早升天罢,谁叫你今生做了民工呢,来世投胎睁大了眼睛,刘三又想,余下众人到是可以多分点饭吃。想起操演当日,晚上回到营帐,王二狗提起能否住草屋的话,却给刘三泼了冷水,说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只是弟兄们可以多吃点饭是真的。

            次日果然兵丁的归兵丁,民夫的依旧归民夫,劳役饭食住所丁点没有混杂了的。与刘三同帐的众挑夫甚是心冷,只是每日操练、下午劳役还是不敢太过轻慢,那不知何时打来的藤条可是始终都在的了。

            刘三想这怎么也是军旅教习,虽然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下,但想来是久经沙场验证了的。也就用了心思,面目狰狞地去练劈砍格挡,也是间或气泄力竭才招惹来几下藤条,寻常却是挨得不多了。

            其间刘三记起那日见得王铁虎考较的情形,于是抽空问了王二狗:“二狗,那王铁虎往日是作何勾当?此前见得你等众人似乎都尊他为首。”

            王二狗只把头来摇了,讪讪告知其人也是个泼皮闲汉,有个兄长,爹娘死后分家,到手本也有两三亩薄田,却给他赌博败光了。其后就与乡里的几个破落户泼皮纠合一处,单靠盗了众乡亲的菜蔬瓜果度日。

            只是为人有些好勇斗狠,多时就成了那伙泼皮的头目。此次出来服劳役,因他心狠手辣,又颇有些主意,故众乡党自然也就随了他,听他指使。刘三心道原来如此,虽对王铁虎有了几分知晓,却仍是暗自留心。毕竟打虎不死,恐其反噬了。

            一日劳役完了,领头军士却让众民工领了刀枪回营,并告知众人晚上睡觉警醒些,怕是上官要有差遣。刘三听得这不是明摆了要枕戈待旦么,揣测也不知是哪路人马要打过来,只怕是有不少人要命丧他乡了。

            回到营帐让王二狗多抢了碗饭,两个人分着吃了。又问了王二狗,寻得自己的包袱,把里面的几件破衣衫全数翻出,拣了厚的裹于肚腹之上,其余的一层层地穿了。王二狗见了,初时还笑师傅不成是晚上自个出火多了才会怕冷,刘三也不答话。

            说话间却见王铁虎也在整束衣衫,刘三到不觉太过诧异。刘三又把领到的朴刀用往日绑缚拳脚的布条紧紧缠了寻常手握之处,又让王二狗也照此做了。帐内众人见了刘三与王铁虎这般举止,却也晓得怕是事有不妥,各自也赶紧学了样绑束衣衫,擦拭兵器。

            待见得众人皆整束妥当,刘三低声向众人说了:“此番怕是有人要袭营,想来敌兵势大,故此才让我等民夫也持了枪棒,去与那敌兵撕杀。”说罢环顾众人或有低头沉吟不语的,或有看了自己静待下文的,只有王铁虎,却眯了眼仿佛在想事。

            于是又道:“也勿论我等众人,先前各人有甚过节,现下我等却当聚了一处,如此合力或可以自保。”众人皆点头称是,王二狗应道:“这是自然,到时便听了你号令,哪个要作怪,休怪我手上朴刀识不得人。”刘三却掉头再看了王铁虎,见其低头不语,也就说道:“那大家先这般和衣歇息了,单等军士相唤。”一众人把刀枪只捡趁手处放了,也都和衣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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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坚冰在须 第五章 初试战阵两股颤 手刃敌兵命得脱

            懵懂中只听得人马嘶鸣,刘三只觉心烦,不耐聒噪,猛地坐起身,却瞥见帐外人影幢幢,又听得呐喊阵阵,暗道怕是昨日所料应验了。帐内众人亦有警醒的,正七手八脚的爬起来拿兵器。低头见得王二狗,犹自鼾声如豚,噗噜噜响得正欢。

              刘三一脚踹去,王二狗兀自哼哼不已,却又翻身睡了。这撮鸟,不成是天蓬元帅尚在世间晃荡,刘三既笑且恼,俯身只手捏了王二狗鼻子,王二狗出不得气,直如臆症发作,呼喝几声,双手扑腾不停。刘三又待一巴掌拍去,却见得王二狗圆睁了眼,醒转过来,“师傅恁地戏耍我?”

              “戏耍个鸟,快些起身。”刘三没好气,先执了朴刀奔出帐外,扭头间又猛喝一声:“你等众人紧跟了我,切勿走散了。”

              这才闻得乓乓作响,想来是军中示警。环顾周围,却见各帐兵丁皆整束齐备,正往寨墙上赶去。民夫们却兀自推攘叫唤,四下里吵闹不住。

              正犹疑间,回头得见帐内众人皆围了过来,也就扯了喉咙吼道:“我等暂且留在此处,未有军士传唤,贸然前去,怕是不妥。”也不顾众人是否明了,刘三吩咐各人只管执了兵器站好。

              恰才站定,就见有军士持了火把,一路奔来。经过时,其间一人扭头望了刘三等人,似有些微诧异。只见那群军士原来是过来弹压,火光映照下,只持了藤条,夹头夹脑乱打,又是脚踹手推,折腾好一阵,众民夫才整顿停当。众军士即刻又分派民夫,一面厉声恫吓:“尔等须依令而行,若有违逆,定斩不赦。”

              又一军士跑来冲刘三等人大喝:“你等且先随我去。”说完径自先去了,刘三扭头示意众人跟了那军士不舍,见得是往寨门奔去。到得门前,却见早有数队兵丁民夫执了刀枪盾牌,作势待要出寨。有军士见得又有人来,即大呼开门迎敌,一面又喝令众人退后稍避。便见有数个兵丁扛了那硕大门闩,再奋力一举,就有两旁的兵丁去拉那寨门。

              甫一拉开,就见有火箭稀稀拉拉射了来,寨门上早已被钉了几支,必必剥剥烧得正猛。当先的兵丁里也被射中几个,倒在地上叫痛不止。

              刘三双手拽紧了朴刀,刹时竟有些慌张,腿也筛糠似地抖起来。只听得有人喝道“迎敌,死战不退!”,刘三也跟了众人一起发声喊:“死战不退!”旋即就被潮涌般人群裹挟而出,踉踉跄跄直冲那人影绰绰处而去。

              恍惚间跑得高一脚低一脚,只见得好似接连不断总有火箭射来。惨叫声,喊杀声又在耳旁响个不断。“啊!”刘三不由得也发了狂性,大吼起来,一面举了朴刀直往前奔。

              总算得见打头的兵丁们住了脚,围了与一大群人厮杀,刘三拽紧了朴刀,也抢了过去。待到近前,黑蒙蒙中照了对面一人就劈将过去。那人却忽地举了盾牌来挡,更抢入一刀往刘三脑袋劈来。刘三只觉头皮一紧,赶紧把朴刀往上一拦,侥幸挡住。咬紧了牙关,正待往外拨开再砍,却见那人被旁的一刀劈在颈项,扑地倒了。

              侧头瞥下,却见得一人好似王二狗,手握朴刀裂嘴在笑。两人于是并力向前厮杀。相互有了照应,鏖斗一阵,刘三也瞅了空当,先后搠翻三个敌兵,热辣辣的血飞溅上脸,自是赶不及擦。

              正打斗间,面前敌兵突地把盾牌砸了过来,刘三赶忙用刀去磕,那盾牌沉沉地抛过来,一刀磕飞了,刘三却也蹭蹭退了几步方才站稳,竟见那敌兵兀自掉头飞奔而去。刘三这才心神稍定,横了朴刀在胸前,直如扯了风箱般喘气,观望四周,才隐约见得也俱是自家人马。又仔细看向对面的敌兵,却是三两成群,甩开腿脚,倒拽了枪棒,已是跑得身影模糊了。

              恰好听得数人在高声喝道,“切莫追击,收兵回营。”“扶持伤者,收兵回营。”

              刘三料想个人这条命,今日算是捡了回来,暗自大呼侥幸。又扭头张望,果然是王二狗立在身侧,血染了半截身子,想来只怕是被杀之人的血。两人相互示意,就随了大队人马缓缓倒退而行。

              此刻方觉天色渐亮,一路走来,呼痛哀嚎声不绝于耳,只见能爬得起来行得动的,赶紧自个拄了枪棒,蹒跚踉跄也紧跟了队伍。有的看似委实行走艰难,却也龇了牙倒抽凉气,抓了一旁走得的伙伴只顾往回挪。那爬不起又走不动的,自是没人去管。

              一众军士见了那既动弹不得又惨嚎不已的,一刀一枪就搠了下去,起初响彻盈野的哀嚎声到也少了下来。刘三不禁摇头叹了口气,想来带伤的见了,恐怕只有咬牙噤声,再痛也不敢叫出声了。

              众人踽踽而行,待到临近寨门,接应的兵丁出了来,才回转身挨次入了寨。进得寨来,又见有工匠在七手八脚修缮寨门寨墙,又有民夫被驱赶了在营寨里奔忙,不知要做甚劳役。

              “你等且先回营歇息,但不得太过懈怠,一有传唤,须即刻出得来列阵。”一军官模样的魁伟大汉对刚回来的兵丁民夫们讲了,顷刻众人三三两两即做鸟兽散。

              刘三和王二狗拖了朴刀,兜兜转转回了自个营帐。进得来却见先有十几人已然回到,正躺了铺上喘气,中间又有数人带了伤,躺在那里呻唤连天,只不知伤势如何。两人把兵器搁在一旁,就地坐了,也不说话,只是喘气。刘三待到喘得气匀,就吩咐先前回来的一人去寻个干净水桶,装了水来与众人吃。

              见得那人似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也只好喏喏去了。待到打了水回来,众人各自都吃了几饭盆的水。吃得水饱,刘三长出了口气,又打了个嗝。这才留意看了下帐内众人,除了几张熟的脸孔没见着之外,王铁虎也不见有回来。问及其他人,有说没留心的,也有说死了的。

              刘三到是颇感诧异,依他想来,此等泼皮无赖,为了一己之私,卖什么或许都会,但怎会实心眼去卖了命。只怕这厮是趁乱里跑了。沉吟下,又想及昨晚那箭矢不断,沙场搏杀委实凶险,或许王铁虎当真命蹇时乖,陈尸当场不成。刘三总有些疑心,但又忖度,也罢了,总之其人不在,终归没了被人趁乱暗算之虞,心下稍安。

              哪知方一宽心,就觉着两只手臂却是火辣辣作痛,细看才觉察,原来两只手臂却都带了伤,几道创口长短交错。看来未曾伤及筋骨,刘三把穿在中间的衣衫扯了半截出来,撕烂弄了几根布条,细细裹了两只手臂。

              待到弄完,再看向帐内众人,却都是苦了张脸,目无神光。惟有王二狗,却已兀自躺下,看那舒坦模样,只怕须叟又要打鼾了。见了众人的苦相,刘三有了个主意。

              就望了众人说道:“我等本为乡党,被官府拉了来服劳役,依旧是同吃同睡。昨晚又一起执了刀枪沙场搏命,借了那说书先生的话,我等如今也算得是出生入死的弟兄。”

              看众人都凝神留心,于是又说:“也不知这战事要捱到几时,昨晚我等初次出战,却是都被挤散了。若要想活命,还得齐聚一起。于刀枪箭矢中,相互有个照应,方有成事之可冀。”

              众人听了,虽还是苦了张脸,只是模样望去,倒没先前那般呆痴了。静默半晌,却有一人开口说道:“兄弟这主意是好,只是到时人多一挤,只怕我等终究是聚不到一处了。”

              看向那人,生得方面大眼,略有髭须,好似二十三四年纪。刘三笑道:“我打那日不记得事,还忘了兄弟姓名,相烦告知则个。”那人自称叫王横宝。“横宝兄弟说得自是正理。不如我们当下就点了人头数目,也好有个计较。”

              众人皆无异议,刘三数了过来,连同自己,原来帐内尚有一十六人。刘三寻思一阵,拿定了主意,就告知众人:“我等十六人,现下也未知几位有伤的弟兄届时能否起身,不能起来的弟兄怕是明日也不用出战了。总之以三人为一队,届时余下的人跟了我。各队推举一人做了头目。又各队以我这一队为首,来日再有战阵,我杀到哪处,各队亦杀到哪处。若是不能,则三人勉力支撑。抵挡不住,则大声呼喝了其他队来接应。弟兄们看这个主意若何?”

              众人面色又比先前要活泛不少,吱吱嗡嗡私下里计较起来。刘三自忖毕竟是个凭了嘶咬方才自封的牢头而已,也就由得众人在那里计长论短。

              谁知蓦地一声大喝:“还待罗唣到几时?就当依了这般来做。昨晚我二人相互照应,才血战得脱。哪里好似你等惫赖闲汉,早早地溜了回来。”

              却是王二狗睁眼坐起,想是众人聒噪搅了他瞌睡,因此焦躁。帐内有几人小声支吾,昨晚哪里走得脱,甫一出寨,寨门就关得严丝合缝,更有官兵在后面押阵。有几个见了那阵势吓得跑转的,未跑几步就被官兵砍了脑袋。又见得有往两边跑的,也被官兵给射得仆到在地,料想也是不得活了。

              刘三见得众人没甚话说,就先开了口:“那我和二狗一队,谁再来与我等合做一处?”王横宝应了声,于是三人做了一队。

              其余各人拖沓一阵,想来按了关系亲近,也各自组了队。刘三也懒得过问各队头目为谁,只盯了众人说道:“我等此计,无非为活命而已,非是其他。你等也听得恰才有弟兄所言,上了战阵,你躲得过对面敌兵,只怕也是躲不过后面的官兵了。只望众弟兄齐心合力,或可保得我等自家性命。”众人听罢,尽皆喏喏附和。

              刘三听得,料来有人心志未决,又朗声说道:“众弟兄既以我为首,我必陷阵在前,众位还请拭目以待。”

            关键词(Tags): #坚冰在须#刘三#王二狗
            • 家园 每章一花,

              通宝我俩你一个。

              菜鸟兄一定要写完啊。

              恭喜: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 家园 到个人是两代单传了,TJ了问题会很严重:P

                谢谢哥们看这个故事:)。恩,其实比较懒,所以觉着从来没有善始善终过一件事,就把讲这个故事当开始好了。努力!:D

                谢谢哥们送了这许多花:),另外说句题外话,觉着你网名有点酷。

            • 家园 花。

              我看您都整理到一个主题下了,需要我给您以前的单独帖子删去吗?

              另外,西西河习惯的发帖方式是这样的:

              主题帖

              跟帖4

              跟帖3

              跟帖2

              跟帖1

              也就是说,所有后面的“续”,全部跟在“主题帖”之下。当然,您的这个方式也没有问题,我所说的只是个习惯问题。

              如果是比较长的文章,也就是“续”比较多的,我的习惯是5个“续”合在一起,也就是说5篇文章和在一个主题下,再有“续”的话,就出新主题。以上只是我个人的经验,仅供参考。

              最后,多谢您的原创好文。

              • 花。
                家园 清楚了

                顺序我就不改了:),接下来知道怎么发帖了。至于先前的几个帖,遵循前例就好啦。

                谢谢说明:)。

            • 家园 有意思,有意思。

              初上战场,吓的哆嗦,被人裹胁,很有意思哈。

    • 家园 嗯。支持一下架空的。呵呵。

      一定要坚持写完啊。

      • 家园 只手握拳曲肘,大喝一声,我会努力的:D

        谢谢哥们看这个故事:)。恩,其实比较懒,所以觉着从来没有善始善终过一件事,就把讲这个故事当开始好了。努力!:D

    • 家园 写的不错, 老大继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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