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北京的胡同儿和法国人华新民 -- 马头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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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北京的胡同儿和法国人华新民

    匪兵乙关于方言的帖子里,北京阿新

    现在还有多少胡同可言? 都快被拆光了~

    听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北京可以有水煮蛋,可以有又大有楞的tiananmen广场,可以有上去就下不来的西直门立体交通迷宫桥,可是不能没有胡同儿。什么是北京?不是紫禁城的红城楼子,不是三海两园的皇家遗蜕,不是八达岭簇新的大工地,更不是建国门外的石屎森林。老北京的魂儿,他的精气神儿都在那一条条横七竖八曲了拐弯儿的小胡同儿里面呢!

    马头从出生起计,在北京其实只待了10几年,算起来在的还不如不在的日子多。一口粤音蛮语也不见得比翘舌头说话差到哪里去,说自己是北京人儿还真是有点儿勉强了。可是别人问起来,还是白活自己是北京的。有事没事儿爱加个儿音,翘个舌头,说两句单口相声耍子。可能这叫个“老北京情节”8。

    打小就在胡同儿里混,家在东城,外交部街和红星胡同当间儿的巷子里。

    老胡同儿里的罪是一样儿没少挨,冬天捅炉子,夹蜂窝煤;翻冬储大白菜;夏天捏着鼻子在公厕门口等数人头儿;胡同儿里的小脚侦缉队有事没事儿上家里扫听。。。。后来从平房搬到筒子楼里了,可是还是爱跟胡同儿里野跑。两边儿接的上手儿的大槐树,到了夏天满是哩哩啦啦的吊死鬼儿;那家大红门儿的深宅子里有什么?得上房往里瞅瞅;谁家院儿里的枣子红了?等我找竹竿儿去!夏天老大爷亮着大肚子在街灯底下杀到半夜,俺就跟旁边儿蹲着看;上学的时候偶尔能听见街对面儿的票友儿一大早出来吊嗓子的,街坊那儿还有一声好儿。从骨头里,我就是1北京的。

    童年的这点儿记忆,现在一个圈儿一个“拆”字儿就给平了。爷不愿意!

    可我什么也没做。除了满胡同骑车转,到处拍照片儿。老街坊们除了骂骂街,也该去昌平的去昌平,该去大兴的去大兴了。

    可是却有这么一个楞的,满处上访,各衙门都去了个遍,就是为了能保住这片儿老胡同,老房子。

    还是1法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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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华新民

    我怎么觉得那么愧得慌!(待续)

    • 家园 华新民和旅欧的赵淑侠有点渊源呢,

      赵淑侠的父亲留欧回来也在铁路工作,和华南圭是好朋友,华揽洪是赵小时侯的玩伴。

    • 家园
    • 家园 北京的胡同儿和法国人华新民5

      第二章 推土机,地契和法律条文。

      随着一个个胡同被拆除,随着一个个胡同家庭被强行赶出属于自己的家,华新民逐渐认识到,与消灭文化符号同时进行的,还有对公民财产的公然掠夺。而呼啸而来的推土机,终于铲到了自己家门口。

      2005年,北京市东城区金宝街红星胡同(原名无量大人胡同)被拆除,这里有她的祖宅。四处奔忙着保卫其他人家院落的华新民发现,第一次,原来自己的家园也需要保护。

      让华新民的祖宅消失的,是北京市规划委员会东城分局于2000年和2005年先后两次颁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2000规地字0157号和规(东)地字0001号。这两个许可证,均颁给房地产开发商用于金宝街工程建设。所谓金宝街工程,就是要在此地建设高档写字楼、商务酒店、高档住宅公寓以及容纳高档会所的酒店。第一个许可证在颁发两年后已经失效,但是在第二个许可证颁发前,华新民家的私宅已经被拆掉了。

      按照国土资源部9号令(2001年10月22日发布)的“划拨用地目录”之规定,被划拨出让的土地,应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二十三条规定,即用于国家机关用地或军事用地,或者用于城市基础设施用地和非营利性公用事业用地,或者是国家重点扶持的能源、交通、水利等项目用地。金宝街工程显然不属此列。

      整个金宝街工程项目涉及胡同众多,在这些胡同里,有蔡元培故居和鳌拜府所在地。在法院开庭审理之时,蔡元培故居内部已被拆毁,只余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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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貌换新颜的金宝大街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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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堂子胡同蔡元培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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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兰芳故居

      东堂子胡同75号院蔡元培故居

        

        虽然东堂子胡同75号院低矮残旧,毫不起眼,但院墙外挂的文物保护标牌,还不时引起人的注意。还曾引起风波,因为有人进内观看,发现里边住了不少人,经询问,是金宝街上富华金宝大酒店的保安员,原来这里成了保安的宿舍,他们已经住了两三年了。于是,就有市民向上反映,东城区文委负责官员答复说,蔡元培故居的产权单位已是富华公司,公司安排保安居住是公司的事。有人住在文物保护单位的故居里,是否违法,主要看是否损坏了文物。而蔡元培故居只是名人曾在此居住过的地方,早已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文物的东西了。退一步说,有人居住,事实上还起了保护故居的作用,空着反而有危险。

      另外1种声儿:

      打通金宝街 品味国际新王府

      在该项工程实施推进的过程中,就有关居民拆迁方面的工作,记者走访了有关被拆迁的居民。拆迁是一件大事情,关系着人民安居乐业的问题。记者在采访被拆迁户卫元平时说:“对于这次拆迁刚开始我们是有些紧张,感觉腾房时间太短。但最后拆迁公司给我们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也对我们阐述了这项工程建设开发的重大意义,后来,他们的工作我们是认可的,是满意的,他们做到了‘以人为本’拆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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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到底有多少人愿意住在胡同里面?

        胡同是北京的象征,胡同也是落后居住条件的象征,当然我承认,这句话不对,如果是一家人四五口拥有一个独立的四合院,那个惬意与满足是空前的,但是遗憾的是,绝大多数的四合院也就是胡同的基本构成单位都是大杂院,四合院也变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私搭乱建的小平房把一个四合院又变成了一个迷宫般的小胡同,在这里,我看见了分形原理闪着光芒。

        多少四合院的保护者都回忆着夏夜凉风里在槐花的香气中抿一口碧螺春。可实际情况呢,多少个闷热潮湿的夜晚在腻歪的凉席上面翻大饼,屋外飘来阵阵的恶臭,墙上爬满绿毛,硕大的老鼠在顶棚咚咚的跑来跑去,大个的土鳖虫偶尔还嗡的一声飞过。若是赶上个下雨,谁家屋里不滴答些雨水,谁家的脸盆不叮当作响?房檐的青瓦早没了往日的气派,上面铺满了油毡塑料布,一刮风就哗啦哗啦的乱响。

        多少老邻居回忆着往昔美好的时光,可惜一个院子一个共用一个水表电表闹出了多少纠纷,不要说邻居,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也比比皆是,在这恶劣的生存环境中人性都变得扭曲,每次在院子里再搭个小棚子不要骂上几天,流点血出来?

        现在的人们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在冬季可以吃上四时果蔬,又开始回忆胡同里的温馨,我承认冬天是大杂院里最美好的时候,洁白的雪会掩盖一切肮脏和杂乱的东西,甚至门前恶臭的河流,污水横流的厕所都会比夏日里收敛一些,但是另一个更致命的幽灵在大杂院里面徘徊,没错,就是煤气。那个冬天北京的大杂院里不被这玩意收走百十条鲜活的生命!那些怀念大杂院的冬天的人们,天堂里有成千上万的灵魂正羡慕的看着你的幸福生活。

    • 家园 【文摘】北京的胡同儿和法国人华新民4

      [SIZE=3]华新民笔下的胡同[/SIZE]

      『三条胡同的消亡』

      它们叫香饵胡同、土儿胡同和明亮胡同,后者是横跨前两条胡同的一条横胡同。它们位于东城区交道口,自今年七月十八日画上拆字以来,仅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变为一片废墟。笔者几乎从头至尾目睹了这三条胡同的消亡,心中感到十分沉痛。北京过去“东富西贵”,东城区和西城区属古都的精华,“香饵”“土儿”和“明亮”便在这精华当中。这里有不少小康人家幽静的独门独院,有多家合住但空间依然宽敞的机关院。这里建筑质量多为中等,也有相当数量的主体结构为磨砖对缝的昔日深宅大院……。

      私房在这里的比例占近百分之三十,房主当中不乏皇族与名人的后代,故事极多,文化底蕴极为深厚。我走在胡同里。我走着,如果是关闭的门,就轻轻把它叫开,如果是敞着的,就推一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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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在滴血——悼念孟端胡同45号院』

      有朋友劝我,不要再去想孟端胡同45号院了,那只会伤害你自己的身体.但我如何能不去想它呢?仅仅在十四天以前,它还好端端地在那里,那么美丽那么高贵那么完整,沉淀着几百年的文化,又从来没有失去过呵护:三层两千多平米的四合院,五米高的北房,粗壮的房陀,垂花门和两侧绿色的走廊,一切都依然如故没有任何的残缺。

        还有那些丁香树,松树,竹子,海棠和柿子.风一吹动,丁香花便泻满一地,风一吹动,那已长成海的竹林便挲挲作响.在大粒的雨珠落在碎石甬道上的时候,我可以听见昔日的几代王爷缓缓关住朱红大门的声音,不知他们从何处来又走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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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家胡同』

      三十八年以前,下着雨,我走进了史家胡同小学的大门,在滑石板上学会了写第一个字-----人。

        

        三十八年以后,恰巧就在史家胡同小学的对过院子里,我认识了一位杨老大爷,他却正在为这个"人"字而挣扎着。

        

        在课堂上最容易学会的一个中国字,竟是在课堂外最难写出来的一个字。

        

        "人"字是最简单的,杨老大爷的要求也是最简单的,简单到他本来根本无需要求,因为他仅是要别人承认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天生享受着生存的权利和做人的尊严,出世半个多世纪,他一直坦然的活着,对这一点无庸置疑。可是九八年五月十四日胡同墙上突然贴出来的一张"拆迁布告",却在一瞬间夺走了他的一切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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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词(Tags): #华新民#胡同#北京
    • 家园 北京的胡同儿和法国人华新民3

      1977年,wg结束后1年,华新民和父亲移居巴黎。

      当90年代她在回到令她魂牵梦绕的北京的时候,她梦中的北京,已经湮没在推土机扬起的滚滚尘土里。做了10几年的梦,在眼前分崩离析。

      第一章 孤独的胡同保护主义者的八年抗战

      “这一切和我太有关系了,我不能看着记忆中的东西一点一点地都没有了。”这是华新民首先想到的。

      这个胡同保护主义者的产生,首先是1998年北京西单改造的结果。当华新民看到西单大街动土改建时,便跑去问专家,这是在干什么?专家告诉她,建设新北京,依据的是规划。她就非要别人帮她找到“规划”。当她看到指导着1991至2010年20年间北京城市建设的《北京城市总体规划》时,一下子傻了眼——她看到一个示例图,上面用不同色块标注着未来北京的城市格局,其中受保护的旧城区用灰色块表示,那些灰色块寥寥无几。

      于是她开始不停地打电话,给胡同里的居民,给市规委,给记者,给那些爱北京的人;她还写文章,给市领导,给媒体——她认为,人们只是没有意识到破坏胡同的严重性,如果让他们明白这一点,问题就能解决。这是在1998年。

      还是1998年,北京市规划委员会一位官员问华新民:你说应该保护胡同和四合院,我们怎么知道哪些该保护,哪些该拆掉呢?华新民听后,骑着自行车,顶着烈日,在东城、西城转了近一个月,把胡同的现状全部标在图纸上,注明哪些是保存完好的院落,哪些胡同已消失,哪些应该重点保护。但这份图纸送交上去后,和您猜想的一样——没有回应。

      “我后来把这称为造楼运动。”华新民经历过文革,她觉得用“运动”这个词更合适。而英国《卫报》也曾经这样形容北京的城市化改造:“这是一场新的文化大革命,只不过人们手中挥舞的不是红宝书,而是拆迁令。”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了这场一个人面对无数推土机的“战争”。

      华新民原来从事翻译工作,生活本来很从容。她把生活中的事分为两种:一种是为了吃饭必须做的,就是工作;另一种是自己能够获得快乐的。据她说,写点小散文,是她最快乐的事情。但是,1998年之后,她的生活里有了“第三件事”——保护胡同——并且最后主宰了她的生活。她每天的日程都安排满满的,全与胡同有关。——这既不是为了谋生必须做的,也没有任何快乐可言。

      “昨天我还想,希望今天这一切可以停下来,我可以结束。我每天都希望明天可以结束。”她看着地板上那些和女儿油画习作混在一起的各种资料,不无伤感地说。

      她常常拿出被拆掉的胡同的相片说,这么好的地方,他们怎么下得去手?这个高鼻蓝眼栗发的中年女子,每天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冲到各个相关的政府部门去,用西方人的思维直白地大声争辩:“这么做是违法的!”

      她不理解的是,8年来,居然没有人对她说过:我就是要拆。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她表示同情、理解,说自己也不想拆。“但是等我一转身,他们拆得更快。”华新民说。

      待续

    • 家园 送花给马头

      您这帖子,满纸的京腔京韵扑面而来。

      这人啊,围城是无处不在,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

      我也喜欢欣赏原汁原味的各地民居,不过我这人比较现实,原汁原味的民居没有了,仿古董我也能接受,像深圳那个中华民俗村,偶觉着也不错了。

      更让我痛心的是对原抗日将士纪念碑、公墓等的破坏,比如孙立人将军于1945年动用六百日俘在广州修建的新一军抗日阵亡将士公墓就被毁得面目全非。关于这个公墓的来龙去脉,我将发在《孙立人将军》这个帖子里,每次读到将军亲手撰写的《陆军新编第一军印缅阵亡将士纪念碑碑记》,再想到公墓的现状,都禁不住有眼睛发潮的感觉。里面那句“余忝军长,于奏凯归来,招魂追旆 ,同返中原,永享春秋长安窀穸 。”---情真意切,身为一军之长,孙立人真的做到“一个都不落”-生的死的全军带回“同返中原”!

    • 家园 北京的胡同儿和法国人华新民2

      华新民和北京,和她心爱的胡同儿的缘分,还要从她的爷爷辈儿起说。

      华新民生于一个建筑世家,祖父华南圭,江苏荡口镇生人,前清举人,京师大学堂毕业生。后来留学法国,学习土木工程,娶了一位波兰女子。华老先生曾任京汉铁路总工程师,1948年受zg地下党邀请,担任即将成立的北京市人民政府都市计划委员会(现北京市规划局)的第一任总工程师,并为缺水的北京设计了最早的官厅儿水库。给胡同铺上沥青,整治永定河等也都是老人家的提议。

      父亲华揽洪14岁被送往巴黎学习建筑,学成后在那里工作,成家,立业。1951年,华揽洪携妻儿回国。在梁思成的推荐下,担任了都市计划委员会的第二总建筑师。当今中国遍布各地的汽车与自行车双向形式的立交桥是他的构思。华先生也是北京儿童医院的设计者。(这个医院马头小时候儿没少去)家学渊源,华新民对古老建筑的美有一种比常人更强烈的敏感。

      有着四分之三西人血统的华新民,出生在北京东城无量大人胡同的一方小院儿内。那是她的祖宅。她也还记得,当年在史家胡同小学里,下着小雨,她在滑石板上学会了第一个汉字——“人”。

      关键词(Tags): #北京#胡同#华新民
    • 家园 连城墙都拆了~~~~

      还提胡同干嘛~

      说胡同拆了,我们非北京人还没那么感同身受,到底是地域文化的一部分。可那城墙~~那可是全中国人的城墙啊,我们文化的城墙啊~想到这个我才觉得心里挖掉块肉似的,感觉我不在的时候,家里遭了贼了!

      • 家园 现在是觉得城墙可惜了

        因为北京城足够大、早就超越了城墙的范围,也早就有足够的资源另建新城。可是当年,在缺乏基建投资的情况下,要充分利用北京市区的现有资源、满足城市化进程的需要,城墙不拆不行。北京城自20世纪以来的历史,可以总结为不断拆城墙的历史:先是前清的时候为了修铁路修火车站,在城墙上扒开了若干大口子,然后是袁大头时期拆了皇城的城墙,再然后才是老毛、不过排在第三而已。

        关键词(Tags): #北京#城墙
      • 家园 城墙还不是MZD拆的~

        当年建的首钢、燕化都是污染的大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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