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虎史闲谈:今天你是否想起 -- 京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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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虎史闲谈:今天你是否想起

    忙忙碌碌的生活使人慢慢地变成一台机器,最后弄不明白是为生活而忙碌还是为忙碌而生活?於是日子一天天地在莫名其妙的忙碌中逝去。直到有一天夜深人静,静静地坐在灯下无所事事时,内心深处猛然有种被刺痛的感觉,一种尘封许久的东西悄悄地浮上来,那就是记忆。

    人来人往,百年如白驹过隙,多少记忆随风而逝。

    一九八四年六月,两位老人坐在北京的一间会客室里。75岁的纽约时报老记哈里森?索尔兹伯里为写一部关于长征的书采访80岁的邓小平。经历了几起几落,终於成为中华民族航船舵手的邓小平,在索尔兹伯里的提问中回忆起五十年前的往事。

    长征是中国共产党脱胎换骨的悲壮历程,是每一个活下来的人心中最痛苦最难忘怀的经历。邓小平没有提起湘江血战,雪山草地的跋涉,而是回忆起一件不为人所知的故事。

    那时长征前在中央苏区,邓小平第一次被打倒时,妻子离他而去,自己也被关押。一天在被卫兵押回禁闭室的路上,他遇上了一位叫唐义贞的女同志。当时还没有提倡划清界限,唐义贞出於关心,问邓小平近况如何。邓小平一肚子苦水:“饿坏了,肚子根本吃不饱,再有几天就要饿死了。” 唐义贞可怜他,花一块银元买了两只鸡。回家煮熟了,托人给卫兵捎了个信,请他们把邓小平带到她家吃饭。邓小平当时属於可以改造好的一类,出去吃东西的自由还是有的。卫兵押他到唐义贞家,邓小平一口气吃了一只鸡,把另外一只拿回禁闭室留着下顿吃。

    作为男儿到死心如铁的一代中共领袖中、除毛泽东外不做第二人想的邓小平,在君临天下的1984年回忆起这件往事,是感慨白云苍狗,还是偶尔多情?

    索尔兹伯里的“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 一书出版后,神州大地洛阳纸贵。以毛泽东为首的共产党人为理想而百折不挠的经历,深深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读者。那些以前从未披露的故事让人们激动万分,邓小平吃鸡的小插曲则被其他热血沸腾的场面而掩盖。

    在北京医院的一间高干病房里,另一位八十岁的长征老人也在读这本书。当读到邓小平吃鸡的情节时,泣不成声。他就是中共元老陆定一,故事中讲的唐义贞正是他在长征开始时永诀的前妻。五十余年了,多少心尘往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以继日,陆定一翻来覆去,猛然想起唐义贞为他生下的一双儿女,唐义贞就是因为怀有身孕,才没有随队长征,儿女都寄养在苏区老乡家里。陆定一再也做不住了,马上叫来子女,希望他们能随自己一同到老区寻找这对儿女。子女没有一个愿意去的,老人勃然大怒,叫上唐义贞的外甥,直奔苏区。

    红军走后,苏区残破,加上抗战内战,建国后不少人回去找寻骨肉,鲜有成功的例子。又过去三十多年,大跃进大饥荒,文化大革命。陆定一原本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一切居然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很快就找到了当时寄养在农家的儿女。相见之时,陆定一老泪纵横不能自制,那两位年过半百的农民手足无措,以为身处梦境。

    邓小平偶然的回忆,使两位本来生活平平静静的农民的后半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心中是庆幸苍天有眼?还是痛恨相认迟了三十七年?或是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

    陆定一的农民儿女近况不详。

    索尔兹伯里1993年7月5日在美国去世,终年84岁。

    陆定一始终住在北京医院,拒绝出任国家副主席的职务,在剩下的岁月里反省思考,成为极少数晚年大彻大悟的中共元老。1996年5月9日在北京逝世,终年90岁。

    邓小平继续推动改革开放,其后风波不断,撤胡耀邦,免赵紫阳,六四戒严,九二南巡。1997年2月19日在北京逝世,终年93岁。

    唐义贞1935年1月31日被杀害于福建长汀,年仅25岁。

    秋坟鬼唱鲍家诗

    恨血千年土中碧

    把记忆写下来吧,在湮没消散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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