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不同意萨大对鲁迅的指责 -- 细脖大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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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不同意萨大对鲁迅的指责

    萨大从来没有这么凶狠过,即使是对于《色戒》这样的混球电影,那么“这是为什么?”“事情正在起变化”链接出处

    呵呵,自然萨大是不会变的,虽然近来很多人贴他的所谓“绯闻”,但我们相信萨本善良。萨大当然有自己的原因的,这是不容否认的。

    首先声明我是萨大的崇拜者。对萨大崇拜还不够呢,更谈不上要对自己的偶像进行攻击了,同时,我也尊重萨大因为一些原因不参与关于鲁迅的讨论的选择。另一方面说,没萨大那有力的反驳(根据读贴的经验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俺也可以轻松点,减少点压力。我认同萨大一大堆观点,这都按下不表,之所以这次表示反对,是因为我在在想自己睡个好觉。为了睡个好觉,即使顶着被砖拍死的危险也在所不惜。黑甜万岁!

    那就亮出自己的观点:我无法认同萨大对鲁迅先生那么猛烈的批判。“欺世盗名”?!以萨大的温柔品性,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让我吃惊。如果我没有看过鲁迅还就罢了,可我认认真真地看过。我我我必须说点什么。

    本人瞌睡地来不及写文章了,拼拼贴贴吧。

    鲁迅提到“满洲国”的内容有如下:

    1、《南腔北调集·论“赴难”与“逃难”》“去年十九路军的某某英雄怎样杀敌,大家说得眉飞色舞,因此忘却了全线退出一百里的大事情,可是中国其实还是输了的。而况大学生们连武器也没有。现在中国的新闻上大登“满洲国”的虐政,说是不准私藏军器,但我们大中华民国人民来藏一件护身的东西试试看,也会家破人亡,——先生,这是很容易“为反动派所利用”的呵。”鲁迅是在指责抗战不力,而周木斋先生写文章说北平大学生要求提前放假“不应逃难”,鲁迅不同意让学生“赴难”。此处提及显然并没有叛国的嫌疑。

    2、《伪自由书·战略关系》“现在我们知道了:那次敌人所以没有“被诱深入”者,决不是当时战略家的手段太不高明,也不是完全由于反对运动者的血流得“太少”,而另外还有个原因:原来英国从中调停——暗地里和日本有了谅解,说是日本呀,你们的军队暂时退出上海,我们英国更进一步来帮你的忙,使满洲国不至于被国联否认,——这就是现在国联的什么什么草案,什么什么委员的态度。这其实是说,你不要在这里深入,——这里是有赃大家分,——你先到北方去深入再说。深入还是要深入,不过地点暂时不同。”这是为反对为了战略关系采取“放弃北平”“诱敌深入”的,也许对战略理解不同,但可以看到鲁迅先生在这里是否定满洲国合法性的。

    3、《伪自由书·止哭文学》“总之,战死是好的,但战败尤其好,上海之役,正是中国的完全的成功。现在第二步开始了。据中央社消息,则日本已有与满洲国签订一种“中华联邦帝国密约”之阴谋。那方案的第一条是:“现在世界只有两种国家,一种系资本主义,英,美,日,意,法,一种系共产主义,苏俄。现在要抵制苏俄,非中日联合起来……不能成功”云(详见三月十九日《申报》)。 要“联合起来”了。这回是中日两国的完全的成功,是从“大上海的毁灭”走到“黄人之血”路上去的第二步。 固然,有些地方正在爆击,上海却自从遭到爆击之后,已经有了一年多,但有些人民不悟“西征”的必然的步法,竟似乎还没有完全忘掉前年的悲愤。这悲愤,和目前的“联合”就大有妨碍的。在这景况中,应运而生的是给人们一点爽利和慰安,好像“辣椒和橄榄”的文学。这也许正是一服苦闷的对症药罢。为什么呢?就因为是“辣椒虽辣,辣不死人,橄榄虽苦,苦中有味”的。明乎此,也就知道苦力为什么吸鸦片。 ”这是以反讽的语气反对“民族主义”的文学黄震遐等的作品掩饰残酷的败局,用幻想自我安慰的。同样,是支持抗战,看对对日苟合的。

    4、《伪自由书·王化》“王化中国的王化现在真是‘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的了。溥仪的弟媳妇跟着一位厨司务,卷了三万多元逃走了。于是中国的法庭把她辑获归案,判定‘交还夫家管束’。满洲国虽然‘伪’,夫权是不‘伪’的。” 这是反对“草野小民,生逢盛世,唯有逖听欢呼,闻风鼓舞而已”“一声不响,装死救国”。谈的是文化问题,而文化问题有没有战争都是不妨谈的吧?同样,满洲国在此也是“伪”的。

    5、《且介亭杂文·田军作<八月的乡村>序》“我们的学者也曾说过:要征服中国,必须征服中国民族的心。其实,中国民族的心, 有些是早给我们的圣君贤相武将帮闲之辈征服了的。近如东三省被占之后,听说北平富户, 就不愿意关外的难民来租房子, 因为怕他们付不出房租。在南方呢,恐怕义军的消息,未必能及鞭毙土匪, 蒸骨验尸, 阮玲玉自杀,姚锦屏化男的能够耸动大家的耳目罢?“一方面是庄严的工作,另一方面却是荒淫与无耻。”但是,不知道是人民进步了, 还是时代大近, 还未湮没的缘故, 我却见过几种说述关于东三省被占的事情的小说。这《八月的乡村》, 即是很好的一部, 虽然有些近乎短篇的连续,结构和描写人物的手段,也不能比法捷耶夫的《毁灭》,然而严肃, 紧张, 作者的心血和失去的天空,土地, 受难的人民,以至失去的茂草, 高梁, 蝈蝈, 蚊子,搅成一团,鲜红的在读者眼前展开, 显示着中国的一份和全部,现在和未来,死路与活路。凡有人心的读者, 是看得完的, 而且有所得的。“要征服中国民族,必须征服中国民族的心!”但这书却于“心的征服”有碍。心的征服, 先要中国人自己代办。宋曾以道学替金元治心, 明曾以党狱替满清箝口。这书当然不容于满洲帝国,但我看也因此当然不容于中华民国。这事情很快的就会得到实证。如果事实证明了我的推测并没有错, 那也就证明了这是一部很好的书。 好书为什么倒会不容于中华民国呢? 那当然, 上面已经说过几回了—— “一方面是庄严的工作, 另一方面却是荒淫与无耻!””

    这个提到的是“满洲帝国”,不过,更不用说了。肖军的《八月的乡村》是谈东北抗日武装的。

    6、《且介亭杂文·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是时满洲政府不道,戕虐朝士,横挑强邻,戮使略贾,四维交攻。”这是引的章太炎《解辫发》的话,说的是清廷。鲁迅死前不久写的。可知不管他怎么谈“满洲”“支那”,他重视的都是从反清廷开始到反蒙昧的文化批判问题。

    7、《集外集·<奔流>编校后记》“在满洲政府之下的人,共鸣于反抗俄皇的英雄,也是自然的事。”

    8、《集外集拾遗·<中国地理略论>》“越四年,俄人阿布佉夫探捡北部之满洲,直隶(北京,保定,正定),山西(太原),甘肃(宁夏,兰州,凉州,甘州),蒙古等。其后三年,复有法国里昂商业会议所之探捡队十人,探捡南部之广西,河南(河内),云南,四川(雅州,松潘)等。调查精密,于广西,四川尤详。是诸地者,非连接于俄法之殖民地者欤? 其能勿惧! ”这篇写得很早,显然鲁迅是把满洲看做中国的一部分的。

    9、《19331002致姚克》“我们都好的,虽然大抵觉得住得讨厌,但有时也还高兴。不过此地总不是能够用功之地,做不出东西来的。也想走开,但也想不出相宜的所在。先生在北平住了这许多天了,明白了南北情形之不同了罢,我想,这地方,就是换了旗子,人民是不会愤慨的,他们和满洲人关系太深,太好了。”

    10、《致外国人士·19320509致增田涉》“五月九日增田兄几下拜启:我昨天也有一信奉上,因不明尊址,故托山本夫 人转交,不知你看到否?节山先生真不离本色。我觉得,日本人一成了中国迷,必然如此。但‘满洲国’并没有孔孟之道,溥仪也不是行王者仁政。我曾读过他的白话作品,毫不感 到有什么了不起。”

    这是鲁迅与日本人信件中唯一一次提及“满洲国”一词的文字。节山先生指增田涉的老师盐谷温,也许有人记得1926年陈源曾经污称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是抄这位先生的《中国文学概论》。这里他说盐谷温成中国迷,然后提及“满洲国”,显然是把满洲放进中国这个概念里面的,这里没有失节媚日的成分。盐谷温估计对伪满小朝廷有些好话,在私人书信中鲁迅没有以强烈的姿态反驳,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鲁迅一生可见文字中提到“满洲”的有65处,除了上面以外,基本都是指满清或者满族人。最集中的地方当然是在《答增田涉问·中国小说史略-3》中,但是基本是在历史的概念里面去运用的。这是个一问一答地给增田涉讲自己的书的一个记录,没有收入81年版的《鲁迅全集》,是后补新版的材料,当然此前曾出过单行本(《鲁迅·增田涉师弟答问集》)。增田涉1931年来华后经常去鲁迅处听他讲自己的书,主要是《中国小说实略》,以后增田涉回国翻译了此书。增田涉比鲁迅小比鲁迅小二十岁,这种讲解很有点师徒的意味在里面,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形下,鲁迅有什么理由在伪满洲国问题上去“讨好”这位年轻的日本人。难道软骨头是鲁迅的本性?那为什么对其他日本人他不这样“讨好”呢?据陈富康讲此文的翻译问题多多,其中有一种既是有些敬辞用的不对(我不懂日文,所以不知是啥意思,抱歉),显得“太谦恭”了,“别人怎么能代鲁迅那么‘谦恭’呢?”(《略论新版<鲁迅全集>日文书信和答增田涉问的校译和重译)可见,这里并没有在日本人面前丧失尊严的问题吧?

    关于“支那”一次鲁迅的用法,讨论很多了。我孤陋寡闻,又不懂日语,但是倒是可以认同林思云(此人好像名声不好,我只看了他这篇文章,不表明我认同他的其他观点)《“支那”问题纵横谈》一文的说法:“当时(辛亥革命前)很多中国的革命家使用‘支那’这个词称呼自己,亦说明那时日本使用‘支那’ 称呼中国,不但没有贬义,反而含有对中国汉人的尊敬。如果日本人按照当时中国的正式国号“大清”,把中国人称为‘大清人’,把中国话称为‘大清语’,对中国的汉人来说,反而会感到被侮辱了。在辛亥革命前,‘支那’这个词是被中日两国都承认的名词,没有人对此提出过什么异议。可是辛亥革命之后,中国的正式国号从‘大清帝国’变成‘中华民国’,由此而引发了中日之间的‘支那’争论。 ”“不过在中国政府的再三抗议和敦促下,1932年日本政府终于承诺在政府公文中不再使用‘支那’,一律使用‘中华民国’,但民间报刊仍称中国为‘支那’。一直到日本战败后,1946年日本政府向全国发出《关于回避使用支那称呼之事宜》的通告,此后‘支那’这个词完全从日本政府的公文、教科书、报刊杂志中消失。中日间这场关于中国国号称谓的争论,在战败日本的全面妥协情况下彻底解决。”

    请注意这个时间1932年,鲁迅笔下大量使用“满洲”这个词的文章恰好出现在这个时段前后。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呢?我们可以推测,鲁迅一方面仍然沿用着辛亥革命的理念,另一方面也对当下的“民国”表示着一定的对立情绪。但这种对立不是国家认同的对立,而是其专制文化的不认同(当然,你可以说他的向左转,更加转向了专制——在我看来这是用先知的标准来要求鲁迅)。作为一位经历了中国近代大变局的即将离世的“老人”,一位对国民政府批评多多的作家,这种不认同难道就那么大逆不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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