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不是原创】还在分析巴基斯坦？看看真正的内部评论吧 -- 造船厂

方金英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安全与战略所研究员、博士,主要从事伊斯兰极端主义、南亚安全等问题研究。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背后是什么部门，咱也不多说了。

以下内容转自方金英论文《从社会阶层角度解读巴基斯坦的政治生态》。

巴基斯坦自1947年立国以来,其社会结构主要由封建地主阶层和以农民为主的草根阶层两大要素组成。由于历史和经济原因,巴国家政权一向被封建地主垄断,由此导致民选政府的脆弱、军人统治的长期化。2007年底,在巴反对党———人民党领导人贝·布托遇刺身亡后的同情浪潮推动下,人民党和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在2008年2月的大选中获得国会多数议席而组阁,民选领导人重回权力中,但脱去军装的穆沙拉夫表示不会辞去总统职位。巴政局一时云遮雾罩。

本文从社会阶层的视角加以分析,认为巴基斯坦的政治生态植根于其社会结构,近几年来巴社会结构的新变化加剧了政局动荡,巴政局的未来走向由此亦可窥见一斑。

一

巴基斯坦传统社会主要由封建地主阶层和以农民为主的草根阶层组成,在政坛上一直起着举足轻重作用的军队高级将领实际上属于封建地主阶层的一部分。主要由政府公务员和军警、教育等部门白领和有薪职员组成的中产阶级人数很少,影响甚微。总体看,封建地主阶层通过垄断国家经济部门和资源实现了政治统治。

巴基斯坦长期是一个以封建经济为支柱的国家,国民生产总值的一半以及出口收入的大部分主要源于农业。巴农业由数千个封建家庭控制着,大地主家族占有上千甚至上万公顷土地,控制着大量人力资源,影响到水、化肥、拖拉机、农业信贷、年收入的分配。由此,他们掌握了国家政治权力。巴国民议会2/3以上议员来自地主阶层,各省政府的关键行政职务大多也把持在他们手里,这种对政治权力的掌控反过来又巩固和扩大了他们的经济利益。①

譬如,人民党老巢信德省(全国四省中最穷的省)有3000万人口,其中2000万生活在农村。只占该省农村人口6%的地主却拥有44%的土地(这在巴全国具有代表性),占人口80%的农民则无地而只能从地主手中租用土地。租地农民通常只能获得一半甚至1/4的收成。农产品价格由地主确定。②地主是佃农借钱的主要来源,放高利贷成为延续地主权利的一个重要机制。在有些村庄,地主一直是现代生产技术和设备的唯一掌握者。他们还投资城市地产市场。①阿里·布托时期的一位内阁部长穆斯塔法·汗就承认,他曾以每公顷4000卢比的低价购置了150公顷土地,在这片土地涨价后又以高价售出其中一部分而获取了巨额利润。还有许多人通过加入阿里·布托建立的人民党圈到了土地。②

占全国人口65%的广大农民出于生存的需要,一向从属于地主阶级,在选举中也是按照地主的意志去投票。因此,他们始终处于政治无权、经济贫困的境地。譬如,布托家族是信德省的封建地主家族,拥有约1. 2万英亩土地,其所在的村镇农民全都效忠于这个家族。③在许多落后农村地区,贫困的佃户构成庞大的投票群体,但投票时完全受封建地主的摆布。正如作家阿赫迈德·拉希德所言,“在某些选区,如果封建地主让自己的狗当候选人,这条狗肯定会以99%的选票高票当选。”④

由于历史和地缘政治原因,军队的高级将领一直是巴基斯坦统治阶层的重要成员。受印巴分治以来与印度矛盾、冲突的影响,相对弱小的巴基斯坦为了生存与独立,将军队建设成为最强大的国家机器,从而为军人执政创造了条件。1958年,阿尤布·汗将军宣布实行军管,成为巴基斯坦首任军人统治者。

从20世纪50年代东西方冷战到80年代在阿富汗抗苏以及2001年以来针对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反恐战,巴一直与美国主导的西方结盟。出于地缘战略的考虑,美国政府一向支持巴军及其将领,并提供大量军事援助,这些援助又强化了巴军作为一支重要政治力量的影响力。⑤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因为苏联入侵阿富汗,巴基斯坦成为抗苏前线国家,美国向巴提供了300亿美元援助。这笔巨资没有用来改善普通民众的生活,却使大批军人将领及其子女成为新富。他们占用这些援助款开办工厂、修建豪宅并购置土地,成为新的地主。

巴中产阶级力量弱小,但政治立场鲜明,他们一向具有“反党派偏见”,倾向于将任何来自农村、拥有土地的政客视为“封建主”、“有瑕疵的政治家”,认为“不管谁上台,都是为了填满他们自己的腰包”。⑥从1958以来,作为中产阶级代表的城市专业人士一贯支持军政权,愿意在军政权而不是民选政府里任职。民选政治家们虽然努力争取专业人士的帮助和支持,但总是遭到拒绝。当年,阿里·布托诚邀巴首席经济学家和慈善家马赫巴布·哈克博士担任内阁计划委员会主席,即遭拒绝。后来,他在齐亚·哈克军政权里面担任了同一职务。2007年许多反对穆沙拉夫滥用权力的专业人士,就曾在穆沙拉夫1999年政变后的军政府中任职,如贾维德·贾巴尔、阿撒·米纳拉赫、穆尼尔·马立克等。⑦

由封建地主阶层和草根阶层组成的社会结构产生了严重弊端。

政治上,巴主要政党都是封建性政党,封建主义得以长期笼罩政治舞台。在巴政治生活中,封建思想与独裁主义倾向之间存在着有机联系,封建地主担任政治首脑后,就把国家当作自己的私人财产,视老百姓为仆从。⑧所以,巴基斯坦缺少德高望重、民心所向的真正政治家,民选政府的施政能力一直很弱,从而给军人(1958年阿尤布·汗、1977年齐亚·哈克、1999年穆沙拉夫)提供了长期掌权机会。政治党派更是为封建地主所操控。像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自创始之日起就几乎全被各式各样的封建地主(柴明达尔、纳瓦布、萨达尔等)把持。⑨这些封建统治的代表人物在当政期间,经常沉溺于报政治旧仇且大肆贪污、无作为,其给国家带来稳定和发展的承诺极少兑现。

人民党领袖阿里·布托任总理期间,藐视1973年自己主持制定的宪法,逮捕大批政治反对派, 1977年被齐亚·哈克将军推翻并以谋害俾路支政治家罪名获判绞刑。1988年齐亚·哈克将军遇难后,巴恢复民选政府统治。在此后的11年间,贝·布托、谢里夫各自分别担任过两任政府总理,但两人在提高民众生活水平、改善教育和医疗状况、保护妇女权益等领域均毫无作为。谢里夫当政期间更是肆意剪除异己、大搞政治迫害。1999年,当穆沙拉夫发动军事政变推翻谢里夫政权时,即便在谢里夫势力最强大的拉合尔,都有不少民众兴高采烈地上街游行,焚烧谢里夫画像。

经济上,地主阶层为维系其封建统治,始终支持封建经济的主导地位,以致国家工业基础建设长期滞后,形成单一性的对外依赖型经济,使国民经济极其脆弱。自立国以来,巴工业化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外国资本(主要是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跨国机构的贷款)、技术和原材料,其他经济部门没有与工业一体化。时至今日,巴国内工业技术几乎一片空白。在工业原料、零部件方面,巴也严重依赖外国援助。封建地主大批进口维他命等保健药品、奢侈的家用消费品,更导致国际收支赤字,最后不得不靠外援来填补漏洞。因此,整体上看,巴基斯坦经济仍像一二十年前那样是一种外援导向型经济。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