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是协警 -- 巅峰背影

按迷信的说法，如果杀人犯没被抓获归案，那死者即便入土，亡魂也不会甘心，时时游荡，夜夜托梦，提醒当官的、做儿女的要替他们伸冤。而公安机关的责任和使命，就是破获这些命案，追捕那逍遥法外的犯罪嫌疑人们……

1月23日上午9时，山东省东营市开发区太平路上，行人熙攘，车水马龙。卖早点的吆喝声、水果摊上的讨价还价声、汽车的鸣笛声交杂在一起，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

变压器厂对面修自行车摊子的赵老板，正收拾东西准备进货去。他，已经在这个小摊子上干了好几年了，据旁边的商户介绍说，他干活很勤快，老实本分，是这里的“好人”。

在他小摊子斜对面的马路上，两名精干的年轻人正在说说笑笑，似乎是在逛大街闲聊。然而，如果注意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他们的眼睛时不时地扫向对面的修理自行车摊，仔细观察着赵老板的一举一动，那眼睛犹如猎鹰般锐利！路过的行人即便被余光扫到，也不由得心里感到一丝惊悸。所谓杀气，大约如此吧.

小摊子老板把棚屋门锁上准备离开时，突然，那两名年轻人不顾任何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箭一般冲过马路。速度之快，让来往的司机，下意识的赶忙踩下刹车。

“赵福！你往哪里走！”随着犹如天神般的断喝，修车小摊子老板本能的抬头一望，脸色顿时煞白，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4只铁钳般的手控制。

这两名年轻人是来自SX省XX公安局的刑警，之所以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猛然出手，一切都源于为1999年12月19日的清晨。

这天早上6时许，XX县P镇G村村民周某某，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村里开小卖部的赵某家门口。她们是好朋友，每天都相约到村头去锻炼。看到往常早早就起来的赵某，今天却大门紧闭，敲了几下没听到人答应。“真奇怪，平常早就起来了呀？”摇了摇头嘀咕了几声，周某某想也没想便自己独自锻炼去了。

当她9时许在邻居家串门时，听邻居说赵某的门怎么也叫不开，她心里有点不踏实了。不会是煤气中毒了吧？于是，她赶忙与邻居叫赵某的本家兄弟高某某带上梯子，跳进院内打开院门。进到屋内，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火炉连盖子也没盖早灭了，赵某上身穿着背心，头朝下趴在床边，半个头搭在床沿上，两只胳膊放在被子外面。高某某壮着胆子，上前摸了一下赵某胳膊，冰凉冰凉的，原来嫂子已经死了。随后许多人闻讯而来，将死者抬到北屋，并电话通知了其在长治工作的二儿子。

赵某二儿子12月20日听到噩耗，当天就赶回家里、听到大哥说母亲可能是煤气中毒死的，心里十分难过。可是既然母亲已经不在了，二儿子就赶忙在邻居的帮忙下料理后事。大家认为赵某是煤气中毒死的，这不奇怪，煤气中毒，是农村里常有的人，死人的事，在农村里每年也都有那么一两起。

也许是死者冤魂不能接受众人的忽视，也许是其他的原因。反正，工资不低的赵某二儿子，收拾遗物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注意到母亲放钱的小提包里全是1角、2角、5角，连1元、2元的小票面都没有。这从来就不是他操心的呀。可就这不算，他不知道怎回事就想围着母亲转一转，仔细看看母亲。这一看不要紧，又发现母亲的脖子上有麦粒状的黑点，托人看后，人家说绝对不是煤气中毒。不仅如此，院墙上还有脚蹬的痕迹。她就有点起疑了，便用手电筒照母亲脖子仔细观察，发现留有痕迹，而且很像是用三根手指掐的。

12月23日12时许，高家兄弟向XX公安局报了案，刑侦技术民警的鉴定很快就出来了，确定死者系机械性窒息死亡。通俗的说，就是被人掐死的。

究竟是什么人杀害了一个50多岁的妇女？她平时为人也算差不多吧。至少，没仇人。民警们在进行广泛摸排后，有两个情况引起了注意：一个是自从上个月死者赵某某的丈夫去世后，其儿子想给自己母亲找个老伴，而本村的村民赵福听后，上门说自己不嫌弃死者比自己大好几岁愿意来，结果被死者骂了出来，此事在村里曾闹得沸沸扬扬，但赵此后却仍可以一直在其小卖部里喝酒；另一个情况是12月19日9时许，在赵某死亡后，赵福曾对一个邻居说：“赵某死了，家里都哭乱了。”并嚷着要到死者家里去帮忙。可此时，没有任何人知道赵某已经死了，因为大家伙儿还没有进赵某家的院门。

就在民警们分析的时候，又有一条重要的信息反馈回来，赵福看到村干部带着民警到赵某家时，转身就走。所有这些，都说明赵福有重大作案嫌疑。民警立即组织力量抓捕，但狡猾的赵福已经潜逃。

随后，专案民警仔细研究着犯罪嫌疑人赵福的基本情况和社会关系：赵福，曾用名杨福，男，1953年10月22日出生，汉族，文盲，原籍山东省东营市曹县倪集乡王吕集东村，自幼随改嫁的母亲生活在XX县，1982年入赘到G村，育有一子二女，由于家庭不和睦，1999年12月被女方赶出家门。围绕赵福的社会关系，民警们进行严密布控，也到山东侦查过两次，然而由于他和亲人基本不来往，因此没有任何进展。于是，赵福突然像空气一般消失了。

光阴似箭，斗转星移。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局领导换了两茬，刑侦大队领导换了三茬，民警们却一直没有放弃过侦破此案的努力，他们一直在努力寻找线索。2007年元月21日，张局长意外的接到来自山东群众提供的线索：犯罪嫌疑人赵福在其老家山东省东营市开发区摆摊修自行车。接报后，抓捕小组4人立即踏上了征程。

当晚9时许，抓捕小组在赵福修自行车小摊附近观察确认具体位置，看到其棚屋内没有灯光，没有贸然行动。“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抓捕的最基本原则。1月23日凌晨，在确定无疑后，两名民警到太平路派出所请求支援，另外两个负责监视。由于赵福准备出去进货，为防止其再度脱逃，负责监视的两名民警决定不等支援警力了，果断出击，才出现那惊险一幕。

案情大白后，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的表象后面，也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简单的说，是感情上的不谨慎葬送了赵某的性命。

由于多方面原因，入赘到G村的犯罪嫌疑人赵福和妻子于1999年12月离婚，便时常在赵某的小卖部喝酒度日。而赵某，刚好前一个月死了丈夫。虽然比赵福大好几岁，虽然赵福上门说自己不嫌弃她比自己大好几岁愿意入赘，虽然赵某把赵福骂了出来。可一来二去，两人仍然暗地里走到了一起，并且发生了性关系。而他俩，也把这些事隐藏的深之又深，即便是经常在赵某小卖部玩的人也不知情。1999年12月18日晚，赵福帮赵某捎货物到小卖部后，便留宿其家中。很自然的，两人又发生了性关系。完事后，赵福对赵某说，他准备回山东老家，并索要赵某借他的4500元钱。赵某不但不同意，还要求与他结婚。就这不算，赵某又要求，结婚后赵福不得再与前妻的三个孩子交往，并威胁如果做不到，就在全村公开两人的关系。这是许多人做不到的，也是不能接受的。听到结婚后连自己孩子都不能过问，想起自己以前入赘的委屈，最后可能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赵福怒从心起，顿生杀意，将赵某活活掐死，用被子盖好胡乱盖好尸体后跳墙而逃。

出于侥幸心理，也为了掩人耳目，赵福没有马上逃离，而是在村里暗暗观察赵某家的动向。但民警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就怀疑到他。做贼心虚的赵福呢，看到民警们进驻村里，立即连夜逃窜回山东老家。由于害怕警方可能在其社会关系周围布控，他便在东营市摆了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摊子，和亲朋好友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逃亡的日子也不好过，在每天故意蓬头垢面的背后，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无意走过的警察，呼啸而过的警车，时不时的警笛声，都让赵福心里哆嗦半天，半夜睡觉都不安生。

在交代完犯罪事实后，他长长出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案子终于破了，已经在墓地里躺了8年的赵某的冤魂也可以安息了。

然而，并没有因为案件的破获，一切都结束了。民警们也有疑问，因为刚踏进赵家门，在屋里的民警正好锁定赵福。旁边的村干部介绍，刚才看到的就是赵福时，也是大吃一惊，当即就冲了进去，随即不到十分钟，全村二里地以内就被团团包围了，而后挨家挨户三番五次搜查到第二天早上。赵福当年是怎么逃出去的，这个谜让民警们猜了八年。

当听到柴副局长问到这个情况时，纪程很是佩服老民警们的执着、认真和注意总结经验教训的精神。因为这正是年轻一代民警，或者说所有的年轻人所欠缺的，他们都太浮躁了，通常只是把案件破了就拉倒，不注意总结经验教训，常常是“吃馒头不记数”、常常是在一个坑里跌两回，常常是走同样的弯路，常常是付出不该付出的辛劳和代价……

而赵福的答案揭晓后，让柴副局长他们直拍大腿。因为赵福当时是躲在一个小屋里的一大堆麦壳里，而民警们也不止一次搜查过那小屋，却谁也没有想到赵福会藏在麦壳堆里，而后到晚上才趁夜潜逃的。说到这里，大家也可以理解，因为谁也会注意，因为藏在那里边，不但扎得慌，而且稍不注意就会将麦壳什么的吸进鼻孔，再严重点，会被活活卡死。

当然，除了赵福，也不是没有人在那里面藏过。纪程的大堂爷爷情急之下，就在那里面藏过，也是躲避抓捕。不同的是，抓他的，不是公安民警，而是那时横行在中国领土上烧杀抢掠的小鬼子。

而柴局长他们，没有想到是这样，于是很懊恼：“我说怎么着当天下午那小屋外的墙头上没有踩踏过的脚印，第二天一大早却有！唉，主要还是咱们工作不够细，以后不要说麦壳堆，就是一颗草，也得扒拉扒拉！当然，如果咱们当时有条警犬，也会好得多！”

纪程听到这里笑了。因为他的大堂爷爷，就是被日本鬼子用刺刀往里面乱捅后，抓住的。虽然，两件事不能放在一起比。

事情，也没有随着答案的揭晓而结束。而这，却和纪程有关。这起八年命案的破获，让大家很兴奋，于是纪程就发了通讯稿件，很长，在几家报纸占了整整一个版面。

麻烦紧跟着就来，因为赵某的女儿拿着一份报纸来找李主任、纪程，说通讯不符合事实。对于母亲和赵福发生关系的事，她没有异议。但对母亲借赵福钱的事，她认为不可能。李主任的意见是，既然稿件有我们俩的署名，自然是“文责自负”，但事实却是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写的，而且赵福已经承认和她母亲的事与杀人犯罪事实，这笔钱，也是他杀人的缘由之一，不会信口胡说的。

李主任不过三五分钟的耐心讲解，就让赵某的女儿心服口服，表示没有异议，只是突然看到报纸后，不能接受母亲向赵福借钱的事实而已。

纪程揣测，赵某女儿之所以如果通情达理，也和公安机关在八年后依然如此执着，终于抓获杀害她母亲的犯罪嫌疑人不无关系。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以后每一篇稿件，纪程都要求办案单位民警必须签字，意思是我们固然是“文责自负”，办案单位民警也必须对事实负责……

在准备工作会议有关材料时，靳主任的身体越来越差，春节的感冒一直没好，不断咳嗽不说，最后肚子疼、腰疼，以至于最后不得不佝偻着腰走路。靳主任说，纪程已经可以独立了，开完这次会议，他可以请几个月的假休息一下。纪程非常赞同，靳主任工作多年，还不知道什么是星期天呢。

疼得实在受不了的靳主任，不得不前往市人民医院进行检查后，结果不大好，说肺部有阴影。

可回来后，即便有时疼的在床上躺着，可他还是指点纪程，更多的时候还亲自上阵，也许他想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以减少痛苦吧！

因为纪程已经知道自己会得到嘉奖、特别奖及一笔奖金，于是，他提前出钱挨个请李主任、靳主任、三哥夫妇、堂兄夫妇、张主任、办公室全体同事、110机动队同志们等等的客。最后请客的钱，远远高于那奖金，可他觉得很值得。这功劳是大家的，而且更多的是一线同志们的功劳，他只是讲给人们听，让人们知道他们永远不完整的故事而已。

3月5日上午，在雄壮的国歌声中，2006年度总结表彰暨2007年工作安排部署大会隆重召开。这次会议，史无前例的表彰了6名先进协勤人员。其中，酒气冲天的纪程是其中一名。前一晚，因为心情苦闷，他一直喝酒，喝到凌晨三点多，第二天酒劲还未消除。

没过多久，靳主任前往省肿瘤医院检查，临上火车前，他还向同志们交待他没有干完的工作。再后来，他被确诊为肺癌。

这个消息，对纪程打击非常大。

后来，他和政治处的同志们凑份子去看靳主任。那段时间，纪程已经因为考虑的太多而痛苦了，但他还要面对更痛苦的。 当他走进病房，靳主任看似平静而充满笑意的脸上，突然有一丝痛苦的表情，眼圈刹那间全红了。虽然，稍瞬即逝，但没有骗过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更没有骗过纪程。和靳主任谈了好长时间，却一无所得。同志们都留了一点钱，而纪程那时，却没有钱可留。理想与现实距离，对纪程来说，曾经是那样的远，而此刻，却是这么的近。为理想的付出，得到的是现实的如此残酷，使他没有能力帮助任何人。

他真的想离开了，可靳主任在他离开时说：“以后，公安局的材料就全压你身上了，你对大材料的把握能力还不行，要多学习！”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靳主任，依然想到的是让他梦回萦绕的公安工作。他在刚住院的时候，因为突然无事可做，竟然更加不舒服起来。

现实的残酷依然继续着，靳主任于1981年参加公安工作，长期战斗在办公室、政工战线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为公安事业默默奉献了26个春秋。就在患病期间，他还强忍病痛，不分昼夜，加班加点，坚持工作直到住院。

因为多年来非常廉洁，家庭负担沉重等各种原因，靳主任没有什么钱，而住院期间每天医药费达到1000余元，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可他，没有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

局党委决定开展爱心捐款活动，张局长、孙政委每人捐款1000元，局党委其他成员们每人捐款800元，而广大民警们慷慨解囊，使最后捐款总额达到56000元。县政法委的同志们也伸出了友谊之手，先后捐款2000余元。

58000元的总额，对那巨额的医药费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这数额却是XX公安局有史以来最多的捐款，多到张局长、孙政委都没有想到，他们认为30000元恐怕到顶了。可靳主任对公安事业的付出，他的良好人缘，让战友们尽可能的纷纷伸出援助之手，这其中还有许多协警员。战友情深，血溶于水，说得就是这种感情吧！

可纪程并没有多少钱可以帮助，“钱”，这不是万能的、没有却是万万不能的东西，撕扯着他的心。以至于，张主任要纪程写捐款的信息，并向各家报刊发送稿件时，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因为捐款固然帮助固然感人，可靳主任不得不靠捐款来治病，这不也是悲哀吗？

最后，靳主任亲自给纪程打电话：“这是同志们的心，这是战友们的情谊，我感谢大家，也想让外界知道我们公安民警之间的情谊！”

回望在公安机关的历程，纪程经历的大多是苦难，他一直不喜欢“经历尤其是苦难的经历是一种财富”这句话，但因为许多事，让他还想在这个让自己尝尽心酸的地方呆下去。

靳主任离开岗位了，李主任主要负责行政事务，可办公室的写材料、搞宣传的接力棒需要继续传下去，而纪程是他们的徒弟，他不接谁接！接这一棒，既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更是他的幸福！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能力、有机会承担起责任和义务的。

同时，他想：“如果靳主任迟病一两年多好，那我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也许，根本无命运之说；也许，命运在于执着。纪程是相信命运，也更相信执着，所以一直坚持着，坚持的心突然觉得累了。可他还是决定继续坚持下去，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公安事业中，重新开始。也许，在别人看来，这人生不免可笑。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认为的幸福可能会渐行渐远，纪程在今后需要的承载那些记忆中，可能辛苦要多些，而快乐则少之又少。

但对纪程来说，这人生，却是崭新的。

说崭新，是因为所谓人生，很简单，就是幸福战胜苦难的过程，于是苦难就成为人生的本真状态，幸福因此成为我们不懈的追求。所以，苦难没有尽头，幸福也没有尽头，我们应该去追求自己认为是幸福的那种幸福，而不应该在乎别人怎么看。

于是，纪程决定专程到市里拒绝小叔叔的建议。

小叔叔正忙着，政研室负责全面工作的张副主任，一直对纪程的事也很在心。

看到纪程坐在那里，张主任进来很关切的问起工作上的事，并且说他可以向市委宣传部领导推荐，也可以直接给市党报推荐。他们藏从报社调来一名工作人员，很年轻，已经是正科了。

纪程勉强挤出他自己都觉得难看的笑容，婉拒了张主任的好意。

小叔叔和靳主任也非常熟悉，听了情况后，他郑重的说：“你南下后，很快就可以在经济上帮助他，这样也许对他来说，是最需要的，也是真实的！”

纪程也很郑重的回答：“我可以为他做更重要的事，比如说他的事业继续下去！”

小叔叔毫不意外，他太了解纪程，太了解他对公安工作的感情：“你为了在公安系统的理想，或者说梦想，甚至可以说幻想吧，可以付出什么？”

纪程沉吟半天后，一字一顿：“一切！也许，是一切吧！”

虽然不意外，可小叔叔很担心：“如果你的坚持看似没有意义,你还坚持下去吗！要知道，理想是需要现实中一步步走的！”

纪程仰起头来说：“会的！我会脚踏实地的，在岁月上踩上自己的脚印，让它们流而不逝……我想，坚持下去会有意义的！”

“那以后的磨难，需要自己一个人来承担了……”

“我知道……”

没过多久，因为办公室有些工作不大如意，张局长对纪程说：“以后召开党委会议，你也参加吧！”

纪程没有参加，因为他早晨起不来，而党委会议总是早上8点准时召开。

三哥笑着说：“成啊！你连党都没入，就参加党委会议？这算啥，党委候补委员？哈哈！”

又没过多久，纪程在县委办的同学被选拔为副乡长，另一位同学也被提拔为副镇长，他们都和纪程关系不错，相聚时，他们很遗憾的说：“如果你离开公安机关，凭你的工作能力，早就比我们强得多了！”

纪程淡淡的一笑：“也许吧！不过，我文凭不如你们，考试也不如你们！这也许就是命运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

没过多久，小叔叔回来了，他对纪程说：“我最近看过《弹道无痕》的小说了，结局和电影不一样！”

这部电影，是小叔叔当年失落的时候，纪程推荐他看的，希望他能像电影里的石平阳一样，经过重重打击，依然坚持着！他当然知道，小说和电影有着不一样的结局。

小说里，十年后穿着锃亮的皮鞋、笔挺的毛料军服、手上还戴着薄如蝉翼的白色尼龙手套的王北风来炮兵团验收时，不是中尉，而是少校；和他面对面的石平阳，穿得是一身崭新的士兵服装，而脚下却是一双苍老的解放鞋，草绿色箍一道细红的士兵帽严格地扣在脑袋上，并从帽沿下压出几根白发茬子。这张士兵 的脸千真万确是过于成熟了点，紫铜色的瘦肉绷紧了颧骨，嘴角上扯起了几道粗糙的纹线，储存着汗渍。

电影里，把这对比淡化了。

虽然电影里没有明说，但结尾让人们想到的，是张峨嵋爱石平阳这位老兵。但小说里，张峨嵋恋爱并结婚的，不是他，而是王北风。

军长也没有跟石平阳敬礼，虽然将军说“按照电影提供给人们的感觉，这个时候我好像应该给你敬礼。”可是，没敬。

电影最后的字幕说石平阳被任命为某部炮兵连长，可小说里，石平阳在代理七连连长后，递交的报告没有被批准，最后终于转业了。虽然这代理七连连长的职务，一度让石平阳的老班长李四虎很激动，大醉一场后这样说：“人家士兵撑破天也就代个排长，你却代上了连长。你有能耐上学提干当排长营长师长，可你有本事以兵代干代上连长么 ……”

作者最后对此的评价是：“石平阳的兵旅生涯最辉煌处也不过尔尔……”

纪程参加党委会议、被三哥戏称为“党委候补委员”的协警员生涯最辉煌处，也不过尔尔，

正如石平阳说自己：“再辉煌也是兵的辉煌”，纪程认为自己：“的再辉煌也是协警的辉煌……”

即便小说可能和现实的更近，但纪程还是喜欢电影，而且尤其喜欢电影里面的主题歌《士兵的辉煌》，因为如果换掉部分字眼，也适合协警员们唱：

《协警的辉煌》

从警的路上四季有风雨

从警的生活吃苦是平常

从警的真理生死从不悔

从警的岁月把铁炼成钢

从警的来时夜夜梦家乡

从警的走时魂也绕警营

从警的战友胜似亲兄弟

从警的爱国就象爱爹娘

从警的永远跟着太阳走

从警的忠诚写在警徽上

从警的经历一生都难忘

从警的故事永远都辉煌

……

2月14日，情人节，纪程准备约一女孩。可刚放下电话，一位远在六十里地之外朋友的电话也随之而来，说定好了玫瑰花、红酒啥的，本来约好女朋友的，可今晚加班回不去，要他帮助约会！

纪程一听就急：“这种事也能替？”可说实话，他还真替过一次呢，但坚决不想替第二次。而这位朋友，是知道那次情形的。

朋友立马讽刺纪程：“你不是经常吹可以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吗？怎么临事就变卦啊？！”

纪程只好连连告饶，并且反复强调这种事不能代替，自己还有女孩要约呢。

那想到，朋友根本不听那一套，竟然上纲上线，牵扯到他的职业道德：“你还在公安局呢！你们公安局的人不是说要“有难必帮、有险必救”、“人民公安为人民”吗？你就当我是普通公民，遇到困难啦，打求助电话，如果今晚你不去，我回去会被罚跪计算机键盘的！你忍心啊？”随后，他又笑咪咪的诱惑：“你说你，既能和美女约会，还能混顿好饭，何乐而不为？”满嘴胡话，倒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而后立即立刻挂断，只留纪程在拿着话筒发呆。

等出来后，玫瑰花竟然从五十块一束变成五块，而且还当垃圾一样打包卖！纪程便放弃买花的主意，拿着从一堆买主里抢的小熊，找到自己约的那个女孩。没想到，事到临头，倒是他自己紧张的汗都流了下来，说话都结巴了。一个刚失恋、喝得醉熏熏的年轻人从花池里跳出来，纪程立刻本能的捏紧拳头，预备不测。好不容易等到那女孩后，礼物送完，说明情况，她很理解，自己立刻就落荒而逃。

赶到酒店后，把玫瑰花插在中间的花瓶里，服务员上好菜，纪程又经八百的继续约会起来。由于纪程和她也是老朋友，当“替身”约会她已晓得，照例取笑纪程和朋友是一对活宝，竟然连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因为不是情侣，纪程喝白酒，她自己喝红酒。不过，说实在话，由于纪程不但知道得多些，而且善于喝酒吹牛，这场不伦不类的约会竟然非常愉快。

当纪程的酒完了，她的酒还剩下一半，说要改天和他男朋友一起继续。于是，俩人便到街上压马路，纪程帮她男朋友给她买礼物不说，还得帮忙拿着，出钱还当苦力，这也太冤了！

在压马路过程中，那女孩对纪程说：“你不能这样下去了，虽然我知道你想在公安机关干一辈子，可现实就是现实，你工作成绩那么好又有谁在乎呢？”那女孩知道纪程的许多情况，尤其是年底的时候，朋友们经常在一起聚会，知道的就更多了。

纪程很是平淡：“我自己知道！我宁可自己付出一切，让公安局对不起我，而我绝对不会对不起公安局，对不起公安事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那女孩淡淡的一笑：“对得起，对不起又能怎么样？可最苦的是你，最难的，也是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也许你应该离开那里！”

“好好考虑”，在许多时候，这是个令人很痛苦的字眼。

一如往年，纪程照例工作到大年三十下午，当然，不独他如此，同志们都这样。

2月17日，大年三十凌晨1时许，G派出所薛所长巡逻至辖区Z村附近时，发现一名骑摩托车带着编织袋的男子，发现警车后，慌忙逃遁，十分可疑。此时的薛所长孤身一人，早年在销毁烟花爆竹时，炸药突然爆炸，他被炸得满身是石子（柴副局长被炸得耳朵流血失聪，另一名民警腿被炸断），做了十多次手术也没取完，身体素质可想而知，如果发生搏斗，那后果可就严重了。但他没有多想，当即对那名男子进行拦截盘问，在其摩托车携带的编织袋中发现6块总价值达1000余元机井电表，并在其身上搜出改锥、手钳等作案工具。经审讯，该犯罪嫌疑人名叫梁某，他自以为春节临近，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遂利用人们的麻痹思想，先后三次盗窃9块机井电表，不料却被坚持巡逻的民警抓个正着。

纪程向市局和各家报刊发送薛所长的公安信息和稿件后，才和小叔叔、堂兄一起回家。临走时，李主任、靳主任、张主任说来年正月十五过后，要开2006年度总结表彰暨2007年工作安排部署大会，让纪程没事就考虑工作报告的问题。

因为，哥哥今年还是在外过年，父亲、母亲唯一可盼望能一起过年的，就只有他的小儿子纪程。

踏进家门，在纪程的亲昵之后，父亲一如往常笑着说：“工作有多忙？怎么才回来！”

纪程就很感慨：“同志们今天还在巡逻呢，抓住一个贼，我得让人们都知道吧！”

母亲虽然也很高兴，可还是扳着手指头算：“你今年加起来，在家里呆的时间，还是没超过三天!”

纪程就笑嘻嘻的狡辩：“我今年看外公多啊，没时间回来！”

这是实在话，纪程年龄稍大一些，便在外公家住得多，虽然没有哥哥时间长，但在这些外甥里面却也是仅次于哥哥和小表弟的。纪程小时候虽然不大淘气，却也不大有人喜欢，外公、外婆却对纪程还是非常钟爱的。

纪程喜欢吃些零食，但那时是没多少零食可以吃的。每次纪程到了家里，外婆都会从吊着的竹篮里，取出来舅舅、姨妈、小姨孝顺的糕点什么的，看着他吃完才准让出去玩。

而外公总喜欢把装着西瓜、甜瓜之类的大筐子摆在纪程面前，让他自己挑，直到纪程耀花了眼，才挑出最好的、最甜的让外婆洗干净了递给纪程，而后笑眯眯的叼着旱烟袋、或者水烟袋，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外孙狼吞虎咽。让纪程印象最深刻的，则是他喜欢吃一种小小的甜西红柿（现在已然作为大酒店饭后果品摆上宴席了），而外公摘了整整一大筐，让纪程坐在旁边敞开肚皮吃。

当他们老了的时候，无论是孙子孙女，还是外孙、外孙女都飞到天南海北了，离最近的就是纪程了。

而纪程似乎很忙，当知道外婆病重时，她已经病入膏肓，没多久就溘然长逝了。即便纪程想买来好吃的来、说点开心事尽点孝心，可已然晚了。

纪程后悔不已，决定无论如何要让外公开心些。外公喜欢吃饼干，而纪程则总是带着各种各样买一大包带着去看他，后来哥哥回来后，他俩总一起去，老人家则很高兴：“我没白疼这几个外孙！”

看着外公心满意足的样子，纪程也觉得自己很开心，能让老人家开心多一点、幸福多一点、长寿一点，是他为数不多的心愿。

当然，这大包小包，让外公开心，也让外公不开心。其实老人家只是想多见见外孙，想让外孙多陪陪他。可纪程有责任，于是他总是离开的时候，和外公约好什么时候再来，他老人家想吃什么也一起带来。

纪程母亲看他的时候，他总念叨：“小程什么什么时候就来了，要给我买什么东西……”这一切，让大舅、大舅妈、母亲都很惊奇。因为自己外婆去世后，外公就彻底糊涂了，有时吃过饭转身就忘了，可这，他却记得一清二楚。于是，母亲总是想在外公家里撞上纪程，次数不过一次而已，因为纪程总是来去匆匆。

外公常常念叨的还有：“我就剩俩牙，可就这，还让小程这小兔崽子撞掉我一颗！”他说那话时的表情，让纪程想起来，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那年，纪程帮大舅收玉米，要扛起一大袋。看到纪程自己往肩膀上放似乎有点困难，外公从背后来帮忙，纪程没注意，结果就把老人家的嘴撞了。老人家只剩俩牙了，这下就只剩下一颗。不过，就剩一个牙，他老人家也照样吃花生米，还不忘总念叨一下纪程。

后来，外公就去世了，纪程觉得时光总是过得太快，他看外公的次数好像只有几次，做得还很不够……

大年初二，喝酒的时候，小叔叔告诉纪程：“我朋友的父亲在外地开公司，本来我打算去，可他不赞成。我推荐了你，那里一月的工资比你在这里一年的工资还多。家里的经济状况都不好，你去了可以帮帮家里，正月初八就辞了公安局的工作，南下吧！”

一月相当于一年，也就是说，纪程在那里工作两年，就相当于在公安局奋斗二十年。也许，许多人一辈子都遥遥无期的目标，他只用两年就可以达到了。

可他心里实在舍不得那份付出心血的事业，于是只好推辞说：“正月十五过后要召开2006年度总结表彰暨2007年工作安排部署会议呢，工作报告要由我写！”

小叔叔果断的说：“那就会议召开后吧，春节过后各单位马上不会忙起来，也可以给他们缓冲的余地！”

纪程回到家里的时候，父亲出去了，而和母亲聊天时，说父亲知道七年前的一件事错怪了纪程，想向纪程道歉。她缓缓的说：“你要理解，那时家里比较困难，都怕你乱花钱呢！”

纪程忍不住想流泪，是啊，家里比较困难，现在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他所憧憬的“一等人忠臣孝子”，“忠臣”，他做到了，可“孝子”呢……

也许，应该离开公安局，为家里做点事吧……

可这决心，委实难下啊!

正月初八上班时，这选择依然萦绕在他的心间，于是起草工作报告时，有时会心不在焉。是啊，干了六年了，苦在此，乐在此，荣在此，当年埋下的一颗充满幻想的种子也在此，拍拍屁股就能走得干净 ? 距离正月十五越近，纪程的心就抽得越紧。这一辈子还能再来吗，这可是人生中醉人的一站呵!将来的一切，做人，说话、工作、生活方式、甚至思维方式，都由这些个年头筑就了顽强的基础，公安机关一切都渗入他的骨髓了。那熟悉的一切，难道从此就绝缘了吗……

在简单的条件下，选得对与错，择得优与劣，并没有多大关系。因为，我们可以很容易重新来过。可在特定条件下，这选择会决定你的命运，会让你品尝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滋味，苦或者甜，后悔或者无悔……

但如果时光倒流，你还是会选择走这条路，即使现在你很痛苦！

因为你觉得这选择，是独一无二的……

这种选择，人们称之为“抉择”……

其实自2006年11月30日李主任任副局长后，纪程就想休息一段时间了，五年多的工作经历，尤其是到办公室以后的高度紧张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使他喘不过气来，实在有点累了！

可巧，因为一些琐碎问题，让纪程当时非常恼火，平静之余心里又不免不舒服。此时，有其他兄弟公安机关相邀，纪程乐得顺水推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

这情况，李主任知道以后，立即劝说纪程：“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说闲话的！”

纪程是把一般什么事都不放心上的主儿：“说闲话？哦，他们说我闲话，我就不活啦？！我自个儿的事，要自个儿说了算！”

李主任立刻搬出“三座大山”中的一座：“大局啊、大局！你走了，你的差事让谁干啊，怎么向张局长、孙政委他们交待？这会影响全局工作的！要以大局为重!”

这算是打到纪程的软肋上了，他脾气犟不假，平时也吊儿郎当的。可一到工作上，那是绝对负责的，尤其看重大局，为了工作经常是说话也生硬，脾气也发臭，还总拉着张死人脸，冷冰冰的，没少得罪人。

即便是帮别人忙的时候，看着不顺心，也是骂骂咧咧的一把把人家拉开来自己干，让其人家在旁边干看着他的死人脸。当然，时间长了，同志们都慢慢了解了，虽然眼睛、耳朵虽然受罪，可脑子轻松了啊，啥事没负担，也乐得和他打交道，这倒让许多领导没想到。因为他们总批评纪程，要他说话委婉点，可他依然我行我素不说，和同志们关系还算不错。

言归正传，过了没几天，张局长突然对对纪程说：“最近怎么样啊？有什么事别憋在肚子里啊，可以直接给我说！”孙政委也如是说了一遍，让他感觉很暖和，那就继续吧！

春节临近时，市局宣教科郭科长带队来对李主任、“301”专案组的三等功进行考察。快过年了嘛，警察也是人啊，也想轻轻松松，于是大家伙儿去吃饭。一般情况下，上级来人，纪程是不大参与接待的，就是有机会也不去。因为，领导们在一起吃一口菜，放一下筷子，忙着谈天说地，跟着他们学吧，挺麻烦不说，眼睛里看着那些怎么看怎么好吃的菜，却不能狼吞虎咽，太累！不跟着学吧，人家说没礼貌！

但这顿饭，郭科长、李主任、靳主任他们要纪程也去，他明白那意思，所以就跟着去了。在饭桌上，其他的都是局领导们，只有纪程是普通人员不说，还是一名协警，很不自在。于是，在领导们照例谈天说地时，纪程保持一贯的没心没肝没肺，东一筷西一勺的死塞活咽。

局领导们逐一向郭科长敬酒，这没有纪程什么事。不料，郭科长在最后，却单独要和纪程干一杯，而后又和李主任、靳主任、纪程、张主任共同干一杯。纪程明白郭科长的意思，单独干杯是因为在当初要为他记功的事上，郭科长是坚持了的，而且也为他遗憾。而后的共同干杯，是郭科长提醒纪程，没有李主任、靳主任的帮助，他就没有这么大的进步，也没有今天的工作能力。

纪程，从心里很感激他们。

上天似乎是想要让纪程尽可能的在春节前夕高兴一点儿，所以市局综合考评组在考察时，就告诉纪程，XX公安局的宣传工作是全市第一。而市局下发的全市公安机关办公室信息工作排名，XX公安局排名也是第一。也就是说，XX公安局宣传、信息工作取得双料第一。

这消息，让纪程兴奋异常， 简直是超额完成任务啊！

也许上天觉得，对纪程眷顾的不够，于是，经市局办公室高主任、宋氏等推荐，XX公安局被评选为“2006年度全省公安信息工作先进集体”，市局的电话是直接打到纪程的小灵通上的！纪程有点不敢相信，他知道会得到市局的表彰，但没想到能进入全省先进行列！

可还没等他平静下来，省厅的电话也直接打到他的小灵通上了，XX公安局被评选为“全省公安宣传工作先进集体”！不仅如此，省厅还通知他被评选为“优秀通讯员”。可接下来的问题，就让纪程心里有点失落，因为省厅的同志问他的警衔呢！

他哪来的警衔！

省厅的同志就很遗憾：“哦，是这样啊！”

也就是失落那么一下，纪程立刻就摆脱了那失落，开始和省厅的同志耍心眼：“领导，你看能不能这样？正式民警的名额给李主任吧，他的功劳可比我大！协警的表彰我！”

省厅的同志立刻就笑了：“不行，就一个名额，还是定你吧！”

纪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省厅的同志肯定想呢：“这小子挺贪心啊！你们一家集体的、个人的就想占省里三个名额？！那兄弟县市公安机关怎么办？！”

后来，集体的、正式民警的是以省厅政治部名义进行表彰的，而协警的，则是以报社名义表彰。即便如此，纪程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还有一些奖金呢。

第二天，县委办通知纪程去取东西，说给他评了个啥先进个人？纪程就乐颠颠的去了，原来是一个“信息工作先进个人”的证书，咱的荣誉又多一个！

连续折腾了几天，纪程没事翻阅2006年度的全市公安信息，看看市局和兄弟县市公安机关的信息，想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翻阅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写的《加强农村反邪教工作的思考》在全省反邪教工作理论与实践研讨会上获奖了，虽然获奖档次不高，但还是被收录入《全省反邪教工作理论与实践研讨会论文集》一书。

“在人生的道路上，你辛辛苦苦踏过每一步，可前边路上总有个什么等着你，让你忽然就觉得以前的遭遇都不算什么。”真的，他这时的确是这样的感觉！

于是，纪程实在平静不下来了。不，不是平静不下来，简直是“漫卷诗书喜欲狂”！

于是，纪程便想找人喝酒吹牛，或者换个文雅的说法，想“对酒当歌”，总之，是要发泄自己过剩的激情。大家都忙着，只有值一天一夜班后的三哥在家没事。三哥的意思是，让纪程晚饭时到家里，喝完后立即睡觉拉倒，可以开怀畅饮。

一下午，纪程怎么样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屁股怎么也坐不稳，他是习惯晚上工作的，领导们也不怎么管他，所以刚五点钟他就跑到三哥家里。

三哥和嫂子知道这些好消息，也替纪程高兴。虽然纪程去，他们总是热心的准备四个菜，可今天又特意加了两道，六道菜了，想和纪程庆贺一下。

刚落座，三哥取出一大瓶半白酒，高兴的说：“难得兄弟取得这么大成绩，咱哥俩今天敞开喝！我先喝这半瓶，你喝那新的！不够，家里还有一瓶呢！”

可天公不作美，他俩刚抿一口，交警大队一位中队长打电话说出交通事故了，死活要三哥去帮忙处理。110的习惯让三哥决定立即起身，说：“你慢慢喝着，我帮他们一处理完就立刻回来！”

那边的事复杂不复杂，纪程不知道，反正他吃着菜，和嫂子聊着天，无意中就把一大瓶酒倒进肚子了。看看三哥还不回来，他便抱歉对嫂子说：“看来我哥回不来了，我先走了，你给我哥说一声！”

嫂子很关切的问：“你没事吧？好像你从来没喝这么多过！”

纪程摇了摇头，说：“真奇怪，今天一点事没有！”

当他回到半道，经过一家饭店时，迎头撞上他的同学。同学非常高兴：“最近你死哪里去啦？走，喝酒去！”

纪程赶忙推辞：“我刚喝了一瓶白酒，在三哥家喝的！”

同学仔细观察了一下，狐疑的说：“你骗谁呢！你喝了整整一瓶？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嘛！”

纪程也觉得奇怪，是啊，确实是一点事没有！掂量了一下后，他想：“喝就喝吧！反正今天忒高兴！”

刚落座，同学就大喊：“我们桌一人一大瓶！”

菜还没吃几口呢，一瓶酒就又完了！

“一人再来一大瓶！”纪程这时喝到兴奋处了，可把他同学吓坏了。

因为同学没有他的酒量好，只好赶忙讨饶：“你一个人一小瓶，我们几个分一大瓶，可以不？”

“可以！……”这时的纪程，可真是豪气万丈。

酒尽人散，同学有点担心，要送纪程，纪程说自己走回在单位休息。因为，他的胃不大好，饭后是必须要走一走的。

临近县城十字路口时，纪程碰到了通讯员小建的父亲，他很热情，最后他说：“这次先让小建办，你有本事，以后机会多的是，到哪里都不缺饭吃，到哪里都成！”

纪程知道，是办工作手续的事，便仰天哈哈大笑：“没事！没事……”

说来真奇怪，老天爷翻脸跟翻书似的，当纪程快到单位大门时，突然就起风了，很大，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这天，突然怎么就突然变冷了……”

在踏进办公楼时，纪程觉得自己四肢无力，几乎踏不上楼梯，当他扶着楼梯勉强挪到二楼时，发现靳主任办公室的灯亮着。他继续扶着墙，动摇西晃的栽进靳主任办公室里，坐下后又一头撞在办公桌上，突然就吐了，虽然一小口，虽然他迅速就控制住了，靳主任非常生气：“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当天晚上，屋外，风刮得是昏天暗地；屋里，纪程吐得是昏天暗地。

喝了这么长时间酒，他那天才发现闻起来香、喝进肚子没味道、最后吐出来的酒竟然是苦的，真苦……

如果你问，陷在烂泥里、举步维艰、整天心情烦躁但内心却又充满憧憬、连做梦都想着“二十公”会议上说的那些“大馅饼”的民警们，他们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你也许会立刻想到：“赶紧把那些东西落实吧，帮我们改善改善条件呐！”

实话实说，这是外行人才有的想法。其实，他们真正的想法是有个可以讲困难、发牢骚的对象。即便解决不了问题，但他们依然想让领导们来看一看他们有多么困难。虽然，他们在领导们来视察的时候都把内务整得像狗舔的一样，以表明虽然落魄，可他们依然是人模狗样的。但还是想让领导们来看看，来听听他们倒苦水、讲困难。当然，这领导级别也不能太高，虽然大多数普通民警在抓捕犯罪嫌疑人时如蛟龙似猛虎，审问犯罪嫌疑人时反应灵敏、伶牙俐齿，也给相当多的国家领导人负责过外围警卫，但如果你让他们和级别高一点的领导说话，一般脑子立刻就会短路、说话磕磕绊绊的，还不如一般群众放得开。所以，他们最盼望来的是，不至于使自己紧张的领导，他们的目的也就是发牢骚、讲困难而已。当然，如果领导真能解决点实际问题，则再好不过。这，竟然也就梦想成真了。

2007年1月19日上午，高市长带领市政法委马书记、分管政法工作的柴副市长，市公安局段局长绪忠、市发改委张主任、市公安局崔副局长长胜、市财政局孙局长、市国土资源局秦局长、市建设局曹局长等一行领导到XX公安局Y派出所进行检查、指导、调研。张副县长，政法委张书记陪同调研。

许多人也许会对这长长的领导名单感倒厌烦，好像中国人都喜欢搞这一套，总要把来视察的领导一个不落的点出来。其实，这是很微妙的，高市长就不说了，就是他后面跟的这些领导可都是很影响公安工作的。比如说吧，XX公安局有5个无房派出所，盖派出所你得立项吧？得经过发改委吧！得要地吧？国土资源局呀！还有规划，建设局也得管呐！至于财政局嘛，啥都不用说了，财神爷呀，你得罪一下试试看！

你也许会说，这些机构县里面也有啊。是，没错！可县里就这么个情况，解决不了呀。而中国呢，基本上有这么个情况：“黑头（法律）不如红头（政策），红头不如白头（内部规定），白头不如笔头（领导批示），笔头不如口头（领导指示）。如果县里解决不了，市里面支援那么一下子，纳可了不得。总之，高市长他们来，是可以给基层公安局搞个既好吃又好看的东西。

张局长是要向高市长汇报2006年以来公安经费和基础装备情况，因此他要求李主任（应该称之为李副局长了，但还是老称呼顺耳）、纪程，还有新任办公室张主任起草报告的时候，要尽可能写出存在的困难。其实不需要写，现实比写再纸面上的东西可严重多了，还直白。如果真要写，恐怕得念一半个小时的。

纪程起草完报告，突然想起来问李主任、张主任：“金所长也要向高市长汇报吧？”

李主任明白纪程的意思，没说话。张主任很惊讶纪程问这么幼稚的问题：“那自然是！怎么了？”

纪程就笑：“金所长见了大领导总有点紧张，呵呵！”

“你的意思是换一个人上？！”张主任很生气，“竟胡说！人家是正经八百的所长，肯定要人家上！”

“我可没那意思哦！”纪程赶忙澄清，他也确实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应该提前打声招呼，让他别紧张。另外，到时候高市长问他的时候，如果他紧张，你们多帮衬着点他，不然他可能词不达意！”

李主任笑了笑：“那不是你操心的事！”

纪程对金所长太了解了，不要说分管副局长了，就是和同级所长之间，如果太紧张、或者一急，他立刻就蒙，说话就结巴，让人听不清。纪程，刚见级别高一点的领导，一般也会出现这情况，但过个十分八分钟就没事了，如果有争论的时候，不管多大的领导，嘴都忒利索。

李主任有事没去，张主任去了，张主任一回来，就对纪程说：“果然不出你所料，金所长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后来，听说张局长和跟随的局领导们都气得不轻。高市长是主动问金所长的，不容他人插话，自然帮衬，就做不到了，而金所长一紧张，话说不利索不说，还没有把真实的情况告诉高市长。

高市长实地查看了民警们的办公室、灶房等工作生活场所情况后，首先问的是辖区治安状况，这个金所长回答是准确的，职业本能嘛。

高市长又问所里有几辆车时，金所长却说两辆。其实，只有一辆，另一辆是扣押的赃车，保不齐哪天就归还给失主了。这让张局长和跟随的局领导们、派出所的民警们很憋气。

高市长问金所长每年大约需要多少公安经费就可以维持下来时，金所长回答说三万！这，才是真正让张局长和跟随的局领导们气得不轻的回答。因为无论如何，Y派出所是城镇派出所，正式、协勤民警加起来有将近二十多人，辖区总有八万人口左右，还包括县城在内，一年三万元无论如何是不够的。如果说八万元，那是可能的，这还不说他们所欠的一屁股外债！

公安局领导们都很生气：“一年三万元？看你能维持几天！上面真给你拨这么多，不够的你自己给所里垫上！”有的领导说：“你怎么着也说个十万八万吧？这样上面拨付的时候，把这数额砍一下，就可以了呀！你说三万元？上面给你一万元就把你打发了，看你怎么过！”

其实，这怪不得金所长。穷疯了的人，如果你问他有什么要求，答案一般分两类：一类是畏畏缩缩的，吃肉的事他想都不敢想，他只要点残羹剩饭和热汤喝，混个半死不活就成，他认为这样的要求别人容易满足他，再高的要求，他就是有心也不敢提；另一类呢，则是狮子大开口，反正他认为你肯定不会满足他的全部要求，提的要求高点，指不定，不但有白面馍吃，也许还就在饭菜里见到肉丝了。而且根据惯例，一般递交数额庞大的报告，领导们都是按递交数额的一般拨付，有的，只是零头。很显然，金所长，属于第一类。

所以，纪程对张主任说：“这就不错啦！高市长问办公用房的时候，金所长还回答是租赁的，他要回答有自己的办公用房，那你们早就气死了！”

Y派出所正经八百的办公用房，墙壁裂的缝口长出的一颗榆钱树都有胳膊粗细了，如果说危房，再没有比有资格的了，他们只好租用民房来办公。

当然，高市长等一行领导不止是到XX公安局，他跑遍了十三县市。据说，有几家派出所迎接领导的规格是：“三条腿的桌子、两条腿的凳，断把的茶壶、带豁口的水杯，不见拉绳也不亮的电灯，满是灰尘的办公用房……”不让领导坐不说，连水都不想让领导们喝。这，就有点恶俗了。据说，更牛的一家派出所，让人进去，还以为进了哪个多年没开启的库房呢。这简直，有点存心恶心前来视察的领导们的味道。看来，现实中还是第二类人比较多点。

好的，并没有看到的那么好；坏的，肯定也没有看到的那么坏。但高市长对公安工作还是非常重视的，决定在原有公安部规定的经费标准基础上，每年再给每个城镇派出所拨付公用经费8—10万元，农村派出所则是3—5万元。应该说，在XX公安局，是满打满算够了。

既然市里面定了，经费拨付还远吗？总算有盼头啦！

快要过春节了，市局段局长等对XX公安局4名烈士家属和特困民警王某进行慰问，给他们送来米、面、食用油等慰问品，并给英烈家属每家发放1000元慰问金，对特困民警王某发放500元慰问金。这是每年的惯例，是想告诉英烈们“你们活在我们的记忆里”，也是为了提醒活着的民警们“你们活在烈士们的事业里”。也就是从这一年起，公安英烈抚恤金执行新标准，达到20万。虽然，多少钱都不能挽回一位公安民警的生命，但他们活着的妻儿，终于可以过得好点了。

没过多久，张局长、孙政委带领党委委员们对5 名烈士和因公牺牲人员家属、4名伤残困难民警、37名离退休和退居二线老干部走访慰问。慰问老干部是中国的老传统，也是好传统，更是惯例了。虽然带去的都是大米、麻花等等一些大路货，但更多的是后继的人们情意，是要告诉老干部们：“你们并没有被遗忘！”而这，也是老干部们所最为看重的，也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你可以听到那并不遥远的故事和传奇，可以知道他们多年来为公安工作和队伍建设所做的贡献，可以体验到他们“退休不褪色”的本质，也可以给他们讲公安工作的发展和进步，让他们高兴的直想到公安局再看一看……

但有一点和其他单位不同的是，公安机关在慰问时，必须面对着那些失去亲人的烈士和伤残困难民警，在节日的热闹气氛中，“烈士、伤残、困难”，绝对是个沉重的话题，这也让慰问归来的人心情都不那么轻松……

还有必须去的地方，就是“两所”了，也就是行政拘留所、看守所。因为节日期间，是被拘留人员和在押犯罪嫌疑人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于是，张局长、孙政委和局党委成员们，哦，还有一个小跟班，纪程，专门对行政拘留所拘留室的门窗、木板炕等设备的安全可靠性进行检查，亲手摸一摸民警宿舍、值班室、拘留室的取暖设备，和被拘留人员聊聊天、问问情况，然后交待民警必须严格执行双人值班制度，实行人性化管理，严格履行职责，保持高度警惕，严防事故的发生。到看守所时，也照例如此，还让所里利用象棋、扑克等一切可利用的条件，丰富在押人员春节期间的文化娱乐生活。总之，要尽最大努力稳定在押人员的情绪，要落实一切监管措施，确保节日的绝对安全。

当然，慰问的过程，也是听同志们发牢骚、讲困难的过程。要在以往，他们向局长发，局长向上面发，上面再向上面发，如此而已。但2007年似乎不一样了，因为高市长来过了，无论如何，看着这一年都是有盼头的一年。于是，张局长总是很耐心的说：“不要急，情况会越来越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是的，张局长刚参加完全省公安工作会议精神，省委张书记、于省长致全省公安工作会议的信，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公安厅杜厅长、胡副省长在全省公安会议上的重要讲话、李副厅长报告纪程都看了，所有的信号，都昭示着公安工作的前景是那样美好……

只是，那美好单就公安工作而言……

过完元旦，紧接着就是春节了，这段时间，恰恰是公安机关不能承受之阶段，因为平常的人们要过年，而贼们，自然也是要过年的，口袋里实在紧张，那只好“偷鸡摸狗”，或者明抢暗夺。于是，大家，都很忙，无论是警察，还是贼。

说起“偷鸡摸狗”，纪程老家的四乡八村有句老话，叫“偷猫偷狗不算贼”。也就是说，如果你看上了谁家的阿猫、阿狗的，如果主人不在，你顺手牵羊，即便被发现放回去也就是了，实在算不得贼。纪程经常听那些老人比较津津乐道的是，哪年冬天谁谁的狗跑到这里了，周围的邻居们在大雪纷纷冻得在家缩脖子、打迷糊之时，突然会过上“吃狗肉、喝烧酒”的好日子，主人知道了，也只是把狗皮要走给老人当褥子，并不曾多问。（当然，“偷鸡”却被认为是典型的贼偷，这很奇怪。）

不过，时代不同了，无论是“大狗”、“小狗”、“吉娃娃”，时下不但被当作宠物养了，有的还被当作“儿子”、“孙子”，不仅是宠物了，简直就是命根子。如果被人偷或者抢的话，不但是主人，而且旁边的人会和你拼命。但，就是有不长眼的。

2007年1月8日上午12时，YH区的犯罪嫌疑人付某、付某某俩骑着摩托车到了临近的XX县M镇，准备搞条狗回去。对他们这样的老手来说，简直就是例行共事，把带有蒙汗药的香肠放在村里，一般村里的大笨狗是抵不住香肠的强大诱惑的，吞将下去，而后立马倒地，抱到车上，狗不叫人不喘，神不知鬼不觉，随时随地，还没危险。

就目前来说，他们还算顺利。一条笨得够可以的狼犬，同样没挡住香味，晕菜了。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当他们刚把大狗抱上摩托车上准备逃走时，就被狗的主人马某发现了。马某就叫：“你们干嘛偷我的狗！”“你的狗？谁说是你的？现在抱在我怀里就是我的！”马某当然不同意啊，就追！看到马某追上来，付某、付某某气坏了：“咱哥俩容易吗？好不容易才撞到一只愿意吃咱药的大狗，你倒好！张口就说要回去！那香肠啊、蒙汗药啊，都不是一般的贵啊，你想让咱哥俩赔本啊？”可显然，马某认死理，认为狗就是自己的。

“磨嘴皮子不成，咱拳脚说话！”他们一嘀咕，跳下车就在路旁捡起两根胳膊粗细、一米多长的木棒，对着马某一顿狠揍，把马某打的呼天号地的，最后法医鉴定为轻伤。他们不想想，这后果之严重，从法律角度讲，这就从盗窃转化为抢劫了。

当然，这严重后果，不是他们考虑的事，判决还是没影子的事呢，就是考虑，也是警察的事。但眼前的后果，严重的让他们腿脚发软。因为村民们听到马某的呼喊了，大冬天的都猫在家里没事，好不容易出了这么档比较热闹的，都想凑一凑。于是，拿棍的拿棍，骑摩托车的骑摩托车，人声鼎沸，人喧马嘶、铺天盖地的追过来，“游击队”积极，代表“正规军”的派出所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围上来了。这俩家伙，肯定是看过《地道战》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到“地道战嘿、地道战……”音乐响起来的情形，但看到这警民共愤的汪洋大海后，确实乖乖的像鬼子们一样举手投降。后来，据两名犯罪嫌疑人交待，他们以蒙汗药夹香肠的方式多次偷狗，其中不乏昆明狼青、藏獒之类的珍品。纪程是极喜欢狗的，尤其喜欢狼犬，便凑到M派出所主办案件民警身边：“你们有没有到他们家里看看，收缴俩好一点的狼犬？如果找不到主人，咱帮他养两天！”那民警转身就问：“是不是要他们帮你也偷俩？”纪程听了直翻白眼：“我也就是在它们没找到主人之前，带它们两天，帮它们散散心，我没有条件养!”的确如此，他一直没条件，在家爸妈不喜欢，在外面，忙得顾不上自己；养过两天警犬，也是代养。

对于这种暗偷不成，便明抢的，《天下无贼》里的“黎叔”是非常看不上的，因为“没一点技术含量”，虽然蒙汗药加香肠，的确也有一点技术。但“黎叔”没想到的是，他让小叶冒充警察、自己冒充被逮小偷的观念，有点落后了，还有刚狠的呢。

就在俩偷狗的，哦，不，是抢狗的被抓俩小时后，1月8日下午14时许，禁毒大队接到群众举报称：县城XX巷“点点”理发店有人贩卖毒品。

禁毒大队张大队长就带领民警前往现场查看后，没有。可举报人咬死了说肯定有。那好吧，观察地形，找个隐蔽的地形等等再说。过了半小时，没见贩毒的，却发现两名身着警服大衣的男子，一名三十五六岁左右，一名也就二十出头。驾驶一辆银灰色“五菱”面包车到理发店门口，其中一名三十五六岁、佩带二级警司警衔男子进入理发店出来后，怀揣一个鞋盒。这个情况，很可疑。

为什么可疑呢？因为三十五六岁，基本都是一级警司，二级警司少之又少。还比较可疑的是，他们的警服穿得实在不像样子。用一句话说，很猥琐，对，就是猥琐。没一点警察的样子。警察也有样子吗？对，至少穿起警服来，自然不自然的带点威风，或者说自豪。可这俩，穿上警服，照样贼头贼脑的，和《警察与小偷》里陈佩斯扮演的假冒伪劣警察“陈小二”差不多。

也许是本县在外工作的民警？不可能！如果是本县在外工作的警察，那XX公安局大都认识啊，老乡嘛，互相好有个照应。

也许是兄弟县市公安局的弟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按照属地管辖原则，他们要在这地界抓人，至少要给XX公安局打个招呼。如果抓毒贩，也就是要给禁毒大队打招呼。这是最起码的办案常识，后边跟的二十出头的小菜鸟不懂，但三十五六岁的那个不会不知道。但，没人给禁毒大队打招呼。

那就打听一下他的来头吧。刚好旁边有商店，于是买东西，很随意问旁边的人：“刚才穿警服的那俩人是谁呀？看着挺牛啊！”

“牛个屁！那个年龄大的，是“点点”理发店店主张某，那个年龄小的，是他的跟班，叫任某。不知道他们最近从哪里搞来一身警服，没事整天穿出来得瑟！”

那好，铁定不是警察了。再继续摸一摸他们的底吧，这一摸不要紧，民警们竟然发现那名未佩带警衔、不过二十一岁的“小跟班”任某也是老江湖了，3年前，刚满18就因盗窃批捕在逃。就这手段，可比黎叔高明啊，他带的假冒警察小叶，是“新人”，那心理素质差远了，没案底还慌成那样，最后把黎叔卖了，搞得黎叔直叹气：“大意啦、大意啦……”相对来说，人家张某带的人就不一样，任某可是见过世面的，有案底敢穿警服不说，还敢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去贩毒！

这俩家伙，肯定得意的要命：“你们警察不是要抓我们吗？可我们现在穿着警服去贩毒！”

他们得意了，警察们尤其是领导们可就不高兴了！张局长、孙政委、分管禁毒的周副局长脸都气青了，轮流着拍桌子：“什么？敢冒充警察贩毒！把他们给我抓了！要人赃俱获！”大有“抓不住提头来见”的架势。他们确实被气坏了，因为知道底细的，晓得他们是冒充警察；这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是警察贩毒呢，这要传出去，人家说警匪一家，XX公安局的招牌就不用挂啦！

没费什么周折，就确定了俩犯罪嫌疑人携带毒品，可以做到人赃俱获。禁毒民警们就心急火燎的分乘两辆面包车，实行前后夹击，在县城西门外把这俩家伙的车逼得停住了。他们不敢不停，因为禁毒民警做出要撞的架势。可这俩小子，这时还横：“不想活啦！敢撞我们！我们是公安局的！”还不知道谁不想活呢！车没停稳当，禁毒民警们就“呼”的跳下车，拉开那小子的车门，领队的张大队长就出示证件，还有手枪，跟上去的就顺手给了那俩小子几个大嘴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而后，在犯罪嫌疑人张某随身携带的鞋盒里搜出10包约300余克咖啡因。

这时，不明底细的群众肯定都认为自己眼睛花啦：“哇！这世道真坏了！警察打警察！还抢人家的鞋！”怎么会这么说呢？因为禁毒民警除了张大队长，穿的都是便衣，而对方那俩家伙都穿的是警服啊！

不过，“李鬼”到底不是“李逵”，看到真正身着警服、严肃威风的民警，这俩家伙当场就吓尿了，赶忙交待说自己想贩毒，可既怕人注意，就怕人检查，经过认真观察后，发现警察很少检查穿警服的，于是就在军品店购买了警服大衣和警衔之类的打扮齐整。别说，还真很少有人注意，他们已经贩卖咖啡因1000余克了。不过，他们忘了一点，“陈小二”就是“陈小二”，穿上警服照样是“陈小二”，落网再正常不过。

冒充警察贩毒就够胆大、影响够坏的了，可还有更绝的。在侦破一起抢劫出租车案件时，刑侦三中队民警在摸排中，意外得到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H乡Z村18岁的李某、X村17岁的刘某有参与多次拦路抢劫外地大货车的嫌疑，且该团伙成员人数众多。

接报后，中队长大郭、指导员大魁都有点意外，H乡那边最近很平静啊，没听说过有这方面的情况嘛。但还是认真查了查，结果就发现事情很糟糕、后果很严重。因为这个团伙成员作案时领头的冒充警察呢。难怪呢！

听完汇报，张局长、孙政委和分管刑侦工作的柴副局长气得快晕了：“这怎么打掉一个，又一个？这么被他们糟践下去，咱们的名声可就没啦！要一个不留，严查严办！绝对不能放过他们！”不要说他们生气，所有听到的民警都生气。也难怪！你抢就抢吧，还冒充警察作案，这什么意思嘛。

没过多久，这个拦路抢劫的特大犯罪团伙就被打掉了， 12名成员或十七八岁，或二十出头，可民警们很郁闷，怎么郁闷，后面说。

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是这么作案的，一帮子人骑着摩托车，手持一米余长的钢管到国道路口，等发现由W县方向行驶来的大货车后，犯罪嫌疑人谢某穿全套标志齐全的警服、戴大沿帽，冒充警察将车拦住，而后司机正犹豫呢，其他人冲出来，将司机拉下车进行殴打，以要“过路费”的名义，抢钱、抢手机，就这么简单。

让民警们火气比较大的是，这些刚“出道”的菜鸟，自2007年年初开始，每晚都以同样手段进行拦路抢劫，粗略计算该团伙作案竟达70余起，所抢手机归抢得人所有，所得赃款平均分配，最多时每人分得赃款1000余元，全部用于吃喝玩乐等等。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累的抢，不知道累的花，不知道累的享受。嗯，这假冒的可比警察幸福多了……

让民警们比较郁闷的是，由于该团伙作案对象几乎全部是外地司机，或被其团伙成员的警服所蛊惑，或被该团伙成员的淫威所吓倒，没有司机向XX县警方报案。大家都暗暗骂那些司机：“你们眼睛瞎啦，一群十七八的‘小少’，就一个穿警服的，哪里的公安局警察出去执法，是这么一群乳臭未干的坏小子啊！”

让民警们更郁闷的是，这些司机不报案，恐怕都把账记到公安局的头上了嘛，说XX县地界上‘警匪一家’！一年到头，又是严格公正执法，又是热情周到服务，不知死活、不知累，好不容易挣来点好名声，不过几天就被这些混蛋败坏得一干二净。而且，根据“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惯例，这名声恐怕会被那些司机传遍五湖四海、神州大地……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提高民警的素质，也就是“大练兵”、“苦练基本功”什么的。这方面，XX公安局也有很大成效。其实，XX公安局多年来都坚持每周学习制度，组织民警进行政治、业务学习，这是老传统了，从来就没有断过。只是，2006年将每周学习增加到两个半天，什么举办培训班呐、集中技能训练、长跑、仰卧起坐训练等形式多样的培训活动也都搞了一些，省厅大练兵考核组对XX公安局大练兵情况进行了检查验收后，还比较满意。至于基本功，因为县级公安机关就是基层啊，一直都和群众面对面，“三懂”、“四会”都还是成的。这有一个最基本例子，Y派出所要求民警对本辖区“常住人口、重点人口、在逃人员”做到心中有数，牢记在心，努力为实战提供服务，没多久就有战果了。

那天，文所长带领民警在D村对一起案件调查取证时，无意中听到周围群众说证人薛某与本村郑某去了Y镇H村收枣。听到郑某这个名字，文所长当即就肯定的说：“这小子是网上在逃人员！”大家有点惊奇，他到这里上任也没多长时间啊！而且逃犯，还敢人五人六的走街串巷、公开抛头露面做生意？他也不怕群众举报、公安局抓？

仔细一查，果然如此，1995年9月5日凌晨，郑某伙同三名犯罪嫌疑人驾驶一辆212吉普车，在P县Z镇SS山附近手持铁棍等工具先后抢劫湖北、浙江等两辆卡车司机现金2000余元。这么一算，也就不奇怪了，因为这家伙在外面都跑十一年了，派出所都换了几茬人了，村里年龄小的不知道情况，年老的和年龄一般的，都还以为他刑满释放了呢。“谁在意呢？”至少，郑某是这样想的。

为了谨慎起见，在调集警力的同时，文所长要李指导员迅速复制郑某的基本情况，并调出其照片，让旁边的人看了看：“是不是他啊？”。

“是，没错！”

后来的事，就比较简单了。派出所民警以收枣客商的名义，给其打电话，说问郑某在哪儿，要看看他收的货。

被蒙在鼓里的郑某，哪晓得是民警逗他玩呢，还以为真的有人收他的货呢。

想想吧，刚收到手里的货，转手就是钱，赚的那叫一个快呀。总之，手里、兜里都是钱啦。

于是，没有任何思索，郑某就在电话里告诉民警他的准确地点了。民警找不到哪条巷子，他还在电话里指引着路怎么走。这世界上，将要被抓的给抓人的指路，这还真不多见呀。

因为是兵分两路，年过五十的老民警老范先找到了，拿着照片细心核对无误后，就将手铐戴在郑某的手上呢。

看着手腕上铮亮的手铐，郑某还以为做梦呢！看来，派出所没忘掉他呀！

说起来，他也不亏，无论是钞票，还是手铐，都是能让人眼睛“闪亮闪亮”的。可他还是很懊悔，懊悔的哀叹到：“我逃亡十一年了，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当时一起干那事的都已经出狱了，而我四十岁了，现在才刚进监牢！早知道这样，我当时还不如投案自首来的痛快呢！”善哉，善哉，这话说的地道啊，可早干嘛去了？不过呢，晚知道也比不知道的好啊！

办理移交逃犯时，P县公安局的民警很感慨：“我们十一年间往返六十余次，一无所获，没想到他一刚露面，就落你们手里了！”

文所长、李指导员、老范他们就很自豪：“一听名字，我们就知道他是逃犯！”

还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基层所队规范化、正规化建设了。这年，XX公安局以《人民警察内务管理条令》为依据，按照公安部的要求，基层所队统一在办公区域内醒目的位置书写悬挂了“三大政治和社会责任”、周部长“四句话”、“五条禁令”等内容。别小看这几句话，在外人看来也就摆样子，可实际上，公安部考虑的不但周全，而且是细致到头发丝里了。

“巩固共产党执征地位,维护国家长治久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民警们时时看到，很自然的就生出自豪感来：“瞧瞧，咱们的事业很重要、很高尚、很值得付出啊”！

周永康部长说的“人要精神，物要整洁，说话要和气，办事要公道”，这是时时警示文明用语、民警礼仪等规范，进一步规范民警的言行举止，让他们时刻注意自身形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影响队伍形象的“稀拉松”、“脏乱差”、“冷硬横推”等一些问题。

“五条禁令”，这就不用说了，让大家平时多注意点，少犯不改犯的幼稚错误。

当然，公安部要求了，XX公安局也没闲着，作为主管部门领导的靳主任制定完善了《机关内务管理制度》，对办公、生活区的环境卫生、物品摆放、标牌设置等8个方面共32项内宫，全部进行了具体的量化。这么一规定，办公场所立刻就表现的整洁和统一，用一句话说，面貌焕然一新了。

而派出所的同志们呢，服务态度也是越来越好了。换发二代证工作中，M派出所鉴于辖区“半是平原、半是山”、交通不便和天气炎热、农忙等实际情况，实行 “逐村逐组，上门下发”的方式，将“二代证”送到各村民小组长手里，对行动不便的办证者，直接上门服务，使已到位的 “二代证”随到随分、随分随发。

Y派出所根据辖区人员多、村庄多、办证多的实际情况，以“均衡有序、适度超前”为原则，在接受日常办证申请的同时，有计划的组织路途偏远，交通不便的村民集体换证，避免换证群众过于集中，给窗口和照相室造成压力，既方便了群众,又确保换证工作的有序开展。

H派出所在办证室安置了空调、饮水机、休憩椅、脸盆、毛巾等等，努力为上门群众提供轻松、舒适的办证环境。同时，对制作已完成的 “二代证”实行连夜分发，加班加点，努力提高工作效率。

和群众打交道的，除了交警，最多的就是派出所了，而和群众面对面最多、和群众关系最大、最能让群众直接感受到公安机关服务的莫过于户籍了，而派出所同志们的这些举措，则让群众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公安民警的作风确确实实有了很大的变化，真的是“热情服务”了……

不管怎么说，2006年的XX公安局依然艰难的奋斗着，也只有奋斗的人，才能体会奋斗中的艰难、心酸和收获时发自内心的喜悦……

全局的成绩不凡，让纪程的工作也不错，在报送最后一个月的宣传工作情况后，市局宣教科的朋友非常高兴的告诉他说，今年的宣传工作，XX公安局可能是全市第一。也就是说，纪程两年前，对张局长做的“努力进入全市前三名”的承诺，不但实现了，而且超额实现了。

一年的连轴转，松懈下来突然觉得很累，以至于三天假期里都是上午12点了，纪程才爬起来。唉！“如果清晨能晚一点来的话，我还是很喜欢它的！”纪程非常喜欢加菲猫的这句话。

纪程在书店里呆了不知多长时间，出来时竟已黄昏。虽是华灯初上，但街上却已然是冷清清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骤然的降温，使迎面而来的寒流直刺人的心肺，胃也紧跟着打了个哆嗦。“啊嘁！……”纪程很恼火：“完了，看来半个月来与病菌的拉锯战还得继续下去。都说新年会有新气象，盼来盼去就盼了个这！”

即便如此，纪程的新年过得还算愉快。在办公桌前趴了三年，终于逮着个机会，随110机动队驱车几十里，而后又跑步三公里出警。“受命之日忘其家，出征之日忘其身”，和一线这些生龙活虎、英勇果敢、精力充沛、性格开朗的兄弟们一往无前，使他的血更加熊熊燃烧起来。

在三天的假期里，除了与朋友相聚把酒言欢，便是整理自己几年来写的大大小小的东西。现在想起来，无意之中迷迷糊糊地闯进来，无助而茫然的审视着这陌生的天地，忍不住笑出声来。在经历无数次手把手的指引、耳提面命的教导甚至于克制不住的训斥之后，自己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蹊径，而后沿着这崎岖的道路，顺着理想的阶梯向着理想的巅峰进发。虽然艰难，虽然孤独，虽然寂寞，虽然不被理解甚至于嘲笑，然而他无一日不勤奋有加，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执着，因为信念，因为攀越，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一个人便是一页历史。他想拥有自己的世界，想拥有自己的历史。

人，也许就是这样。看到的越多，经历的越多，思考的越多，反而使理想和信念更加明确与清晰起来。即便这个理想需要付出眼泪、汗水、辛勤的工作甚至于鲜血，也在所不惜。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

看到已经翻开的新日历，纪程突然想起来《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里的话：“Yesterday is a History， Tomorrow is a Mystery， only Today is a Gift， that’s why we call it Present”……

已是凌晨四点半，纪程却没有丝毫倦意。走到大院里溜达了一圈，看到启明星已经升起来了，在寂静而冰冷的夜空中，分外耀眼！他想：“如果冲锋在辽阔而瑰丽的蓝天云海中，它也许就是升起的象征进攻的信号弹吧！”

“明天，不！是今天早上八点，自己将开始新的一天、新的一年、新的战斗、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