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文摘】作者授权发布:《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A -- cpcliu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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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摘】作者授权发布:《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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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授权发布:《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

    第十三集 血战215(一)

    下山的路很难走。与其说是路,还不如说是一条被水冲出来的沟。那是当地村民上山采药走出来的小道,人根本无法站立,坡度相当陡峭,加上热带丛林障碍,很难顺利地行走,更不要说全副武装的冲击前进了。大家只能蹲在地上向下滑行,就像坐幼儿园里的滑梯,大家连滚带爬地向山下冲去。

    由于地形的限制,部队也无法全部展开,全连只能按三排、二排、重机枪班、一排、喷火班、60炮班、炊事班事先编好的顺序,成一路纵队向下冲去。

    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山,身上的装备还不时的被荆棘树林拖挂,好在下山的惯性很大。

    山脚下,那条机耕路横在那里,刚才被击伤越军的自动枪还丢在路上,可那越军已躲藏了起来。

    连长指派了一排的两个战士去捕获被击伤的越军,其余人员继续向前,不准停留。

    山下很静,静的出奇,连路边小河流水的声音都能听到。河水清澈,深不过膝盖,宽只有二、三十米,如果不是在战火硝烟的战场,定是一条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小河。

    我们从机耕路上跳下河,为了快速的过河,大家全部展开,都往水里跳,都想立即上岸,生怕被越军阻击。想起了第一天,越军逃跑时我们追击射击时的情景,那些越军就是在过河的时候被我们击毙,因为河水的阻力太大,影响了他们逃跑的速度,使我们能够精确地瞄准。

    现在可好了,我们也是在河里,山上的越军会对我们打击吗?

    河对面的无名高地上事前并没有发现有越军,但大家在河中还是很紧张,脚抬得很高,步子迈得特别大,双脚踏出的水花和声音都很大。那水花溅在了我的脸上,流到了嘴里,让人感到沁人肺腑,真恨不得埋下头去饱饱的喝上一口。

    好多天没有喝过这么干净和清甜的水了。

    突然,山谷里响起了清脆的枪声,那是机枪的射击声,打得长点射,而且很明显只是一挺机枪射击的声音。枪声对我们没有威胁,也没有发现是哪里在射击,凭感觉判断枪声是从高地上射出的。

    我不敢怠慢,只能快速的通过小河。看着那清澈的河水,只有能留下万分的遗憾。因为我不敢埋下头,不敢在河里停留,即便那河面不宽,也不想因为那干渴的嘴而把小命儿给丢了。

    全体战友此时也都和我想的一样,没有一个人去贪图那痛饮的享受,都快速地冲过河去,准备加入那即将来临的战斗。

    还没有等我们判明枪声的方向,那枪声就在几个长点射后停了下来,山谷里又恢复了平静。

    两个通信兵不停地接续着电话线,他们背的好几个线轱辘都用完了,但电话一直没有断。

    连长抓过电话,不停地在向营长询问友邻连队的情况,是不是友邻连队开的枪?可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友邻连队也觉得奇怪,还反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们两个进攻的连队是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上,根本看不到对方。既然进攻的部队都没有开枪,那这枪声是从哪里来的呢?

    大家没有继续地纠缠着枪声来自何方,仍然地继续地向前运动。

    这时,先前被派去查看那名被击伤越军的战友回来了,报告说那越军被击中了大腿,腿被打断了,不能行动,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还说那小子看到他们上去,直向他们告饶。嘴里不停地用中文喊着:“中国好,毛泽东!毛泽东!”。

    可能这是越军兄弟唯一能讲的中国话了,也就是这句话,感动了我的战友。两个战友上去给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因为他已经丧失了行走的能力,只有把他放到了路边,以便我们后面的部队能发现他、收留他。

    不多时,全连已全部的越过了小河,踏上了早外村边的小路,向215高地前进。

    眼前的早外村,已是一片瓦砾,残余的火苗和那未燃尽的房梁冒着黑烟,一点也看不见有人的迹象。

    可就在这一片瓦砾中,一位身着黑衣的老太太蹲在一片废墟前,用那水勺一瓢瓢舀着身边破损水缸里的水,然后向那未燃尽的火苗上泼去。对出现在她身边大批的中国军队毫不关心,也无任何表情,只是专心地去扑灭她面前的一点点火苗……

    场面十分罕见!我们没有谁去关心她,在意她。这是战争,我们知道她失去家园的痛苦,可这个时候谁能去帮助她呢?

    村庄旁的小路边上,还可以看见不多的掩体,很不规则,不象是正规军队的土工作业,到像是一般民兵的藏身洞。有人在前面高喊着,“注意旁边的掩体!注意右边的洞口!”

    有战友在听到喊声后,向掩体和洞口内开枪。

    连长此时也第一次把他的五四手枪掏了出来,用一根长长的尼龙枪绳套在脖子上,右手拿着枪,对着一个洞口,“叭!叭!叭!”的开了几枪。那架势好像在说:“这里面没有人,大家放心地前进吧!我的手枪就能对付这些掩体里了!”

    的确许多战士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身边这些不起眼的工事上,而是一个劲儿地向山上爬去。

    我们前面是一座无名高地,它和215高地差不多高,一条山脊把它与215高地紧紧相连,爬上这个高地,再通过100多米的山脊,就是我们要攻占的215高地。

    正当我们向无名高地上前进时,215高地突然枪声大作!那不再是一、两支枪的射击声,而是群体对射的战斗声。其激烈程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枪声就是命令!一定是友邻三连和敌人接上火了,我们必须快速的前进。

    话说回来,在下午的炮火准备前,我并不知道三连所在的进攻出发位置,只知道三连是沿我们右翼的山脊向215高地进攻。显然他们先打响了!

    “三连的位置比我们离越军更近吗?要么就是他们的运动速度比我们快?还是他们的路比我们好走?”此时我脑子里闪过了这么些奇怪的念头。

    “103已到达215!”

    “103已占领215!”

    报话机里传来了友邻三连的通报。时间紧急,不容怠慢!

    “三连已经占领215,加快前进!”连长发出了冲击前进的口令!

    我们连队的三排,也是今天向215高地进攻的主攻排。他们率先登上我们面前的无名高地,全排越过那高地的顶端,沿着那百米多长的山脊向215高地冲去……

    哒哒哒、哒哒哒!轰轰轰!一时间枪炮声大作,三排遭到了来自215高地上越军的疯狂阻击。

    敌阵上那激烈的枪声,使我根本分不清有多少敌人、有多少武器在向我们的战友射击,那枪声再也不像第一天194高地的战斗,只听见越军的枪声响,不见子弹打来的情景了。

    此时,越军的火力向我们倾泻过来,我们卧倒的位置真可谓是弹如雨下! 子弹、炮弹打得泥土乱飞,到处可以看到子弹打在地上扬起的尘土和泥块,许多位置暴露的战友身边,都可以看到敌人集中火力射来的子弹。

    眼前,一幕悲壮的情景发生了!

    一瞬间,我们全部卧倒在地上,冲在前面的三排战友很多被打倒在地上。那一时刻,我真是无法分清是战友们的卧倒、还是战友们被敌人击中倒地……

    “散开!散开!”

    “快占领射击阵地!”指挥员发出了战斗的口令!

    “03!03!03!报告情况!”连长焦急地对着步话机向三排长呼叫着。

    “201……201,我受伤了!”861连用电台里传来了三排长周海军微弱的声音。

    “我排大部伤亡!失去进攻能力!快来救我们!”三排长又一次的准确报告着排里的情况。

    从连长那焦急地眼神里可以看出,情况十分糟糕。

    我们此时已经分不清枪声和炮声,也弄不清三连进攻那个方向上的情况。只能迅速地沿着无名高地展开,在它的反斜面寻找着射击的地形。

    我爬上了无名高地左侧的顶端,在一窝草丛边架好了枪。

    此时看到越军的身影不停地在215高地上来回的滚动,不停地从三连方向上朝我方扑来。他们运动得极快,很多动作是跃起后卧倒,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在向我方一侧的阵地上转移。

    我们所有战士手中的武器都已打响。我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将枪口对准那些运动越军不停地射击!同时,还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

    据我观察,我们的位置和敌阵之间的距离不过100多米,中间相连的那条山脊,正是我们之前看到215高地人字形左边的那条山腿。

    山脊呈马鞍型,宽约二、三十米,由东向西连接着215高地。中间有一条人行的小路,靠近215高地的一方被茂密低矮的灌木和茅草覆盖,越军阵地非常隐蔽。而我们所在的无名高地以及小路上植被又出奇的少,除了少量的茅草外,就只有一棵独立的大树在高地的正中孤零零的立着,很难找到隐蔽的有利位置。

    山脊上,有不少被我军炮火准备时炸出的弹坑。刚才炮火准备时,仿佛炮火覆盖的密度很大,实际上弹坑并不密集,弹坑之间最近的距离至少也有40-50米远,难怪越军能逃脱我军强大炮火的打击。

    下午时分的太阳正对着我们,烈焰般的阳光照得我的眼睛难以发现越军射击的位置。我们是顶着西照的太阳进攻,而越军是背靠着落山的太阳。大自然的阳光平时是那么的可爱,可在今天,我是那么的讨厌她!它帮了越军不少忙啊!

    三排的战友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冲击,就被越军强大的火力给打跨了。他们甚至还没有看见越军阵地的位置,就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之下。逆光进攻,阳光帮了对手不少的忙,对手可以在茂密的丛林中,借助着良好的伪装和工事,沉着地向我们瞄准射击!而我们的战士是在没有任何隐蔽的山脊上进攻!

    我连第一次的冲击遭受到严重的挫折!

    进攻受挫给我们连队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如何向敌发起进攻拿下山头,是我们连长必须考虑的问题,也是我们每个战士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越军凭借着良好的隐蔽和阳光的帮助,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完全可以像打胸环靶一样的瞄准我们射击。我身边的一个战友爬在地上观察,子弹竟然打在了他下巴下的泥土里,溅起的尘土中只见他往后一倒,我还以为他中弹,迅速地向他扑去。

    “杨盛清!怎么样?”我喊了起来。

    结果只是溅起来的泥土扑了他一脸,他呸!呸!嘴里直往外吐着泥土,还咧着嘴笑着对我说:

    “好险啊!还好,没有打着!没事!没事!”他边说边傻笑着,那样子好像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玩游戏,一点也不紧张。

    其实,不是不紧张,而是太紧张了!人就这毛病,自己紧张,又想不让别人看出来的话,就只能傻笑了。

    盲目的冲击进攻,使我们面临进入越南以来从未有过的困境!

    情况异常的紧急,连长在简单的判明情况后,向营里作了报告,定下了重新进攻的决心。

    二排迅速改变为主攻排,接替三排投入战斗;一排从左侧早外村背后的沟谷中插到215高地的左侧,对守敌进行包围;炊事班由卫生员袁学高带队,立即抢救三排受伤的战友;重机枪、82无后坐力炮、60迫击炮迅速占领射击有利位置,对敌实施打击,掩护二排和一排的进攻。

    二排长叫贾颖民,河南人,个子高高的,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此时的他,一言不发,深凹的眼睛里流露出严峻的眼神,仿佛在判断着自己能力,以及胜算的把握。

    这一切都被在旁边的副政治指导员刘增武看在眼里。

    刘增武,战前没有扩编时是二排长,全军的军体标兵,在多次军事体育比赛中获得名次,是我团为数不多的军体标兵之一,战前扩编,被提拔为连队副指导员。他是河北人,有着中国北方男人那刚直的性格和牛一般健壮的体格。在前面的几天战斗中,他就对自己担任的职务和战斗中的分工表示不满。

    很多人会问,那是为什么呀?

    当过野战军的朋友都知道,在连队遂行战斗任务时,副指导员多担负的任务是前送后运,保障全连的弹药补充和战时伤亡战友的抢救和后送。对于他这样一个军事技术标兵来说,让他在战斗中执行这样的任务,他觉得是对他一身武艺的羞辱!

    “像他这样的刚强铁汉,怎么能干在战斗中最轻的活儿呢?怎么能走在全连战士之后呢?怎么能不直接参加战斗呢?那他拿着枪干什么呀?”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早就对自己所执行的任务不满意了!大家都能理解他那有劲使不出的心情。

    当他看到副连长那一时的犹豫表情时,他站了出来说:

    “连长,主攻排我来带!让我来好好的揍他们!副连长有小孩,有老人,体力也不如我,还是我来吧!”

    稍有作战常识的人都知道,主攻的排必须有一名连职干部带队。按战前分工,副连长是第一人选。

    很明显,副指导员在请战,他是要求接替副连长的位置,带领二排参加战斗!

    我看见连长一下愣住了,那一、两秒钟的犹豫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不要!我能行!”

    副连长李林,这个贵州山中的汉子,终于在对自己亲人思念的几秒钟之后,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

    “好,副指导员刘增武,你带二排正面上,副连长李林,你带一排从左面的山谷里上,向215的左侧攻击,协助副指导员他们主攻!我用60炮和82无支援你们。”

    “要快!”连长在做出了安排后高喊了一声。

    没有时间给你们这群铁血柔情的汉子来争论了,随着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前面的越军火力更加猛烈,倒在前面的三排战友不时地传来疼痛的叫喊声、呼救声!

    随着连长的命令,我们全连战友又重新组织了进攻。

    配属给我们连队的两挺重机枪迅速地跃上前去,在我军炮火准备时留下的弹坑里架好了枪,迅速展开了火力支援。

    “哒哒哒、哒哒哒!”两挺64式重机枪喷出了火舌!

    那个响声、那个点射,都与我们的轻机枪不同,极有震撼力和威慑力!我仿佛感觉到在那一瞬间越军的火力就小了不少。

    二排在副政指刘增武和排长贾颖民的带领下,向215高地冲去!一排的战士也在排长李永贵的带领下,往左侧的丛林中插去。我和三班的战友们按照连长的部署留在了连长的身边,依然在无名高地上。在这里还有82无后坐力炮排的两门火炮,2门60迫击炮,5具喷火器。

    进攻战斗的情况还是等一下再去回忆吧,我还是先说一下那重机枪的情况,那是一个很重要环节,也是一个很深的教训。

    配属给我们连队的重机枪是营机枪连的火器,他们分别配属给了我们连和担任主攻任务的三连,自从战斗打响后还没有真正地发挥作用。

    大家都知道第一天的偷袭多半是在黑夜里进行,重机枪没有发挥作用的时机。天亮后的194高地战斗他们也只打了几下,我们步兵就冲了上去,重机枪的兄弟还没有过上瘾呢!

    第三天的登朱高地的支援战斗是在密林深处,他们根本没有架枪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发挥他们的优势。

    今天,终于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在地形好、射界好的情况下,重机枪手们早已按捺不住了,他们可以好好地施展一下手中的武器来教训一下对手,让越军也尝尝我们重机枪的厉害!

    正当我们大家对重机枪的火力支援感到庆幸时,突然两挺枪都停止了射击。

    “怎么回事?”

    “快打呀!”连长和许多战友发出了疑问。

    “报告连长:我们的枪被卡住了!”重机枪的战友吼叫着。

    “快排除啊!要快!”连长高声的喊道。

    “轰!轰!”喊声还没有结束,越军的炮火就猛烈地打来!

    结果重机枪的障碍还没有被排除,就被越军的炮火很快压住,其中一挺重机枪被越军的一发炮弹准确命中。

    那发炮弹打在了我们战士架枪的弹坑里,四名重机枪战士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枪身也被炸坏!

    “注意越军炮火!”有战友喊道!

    “撤下来!隐蔽!”连长焦急地命令。

    敌炮火打得很准!我们不得不找地形躲避。

    敌人的炮火让我也感受不到强大的气流给人带来的冲击,反倒是爆炸就在身边,也感觉不到有多么大的力量。

    或许是爆炸太多,自己的神经高度紧张,谁知道身边有多少炮弹在爆炸啊!紧张的神经已经很难感觉到炮弹爆炸的威力了。

    重机枪被击毁,另一挺又卡壳,越军的炮火对我们拼命地射击,瞬间我们失去了重机枪的火力支援,全连战士只有暂时的隐蔽。

    重机枪怎么就会被卡住了呢?怎么会两挺枪同时出现故障呢?

    原来是重机枪的子弹出了问题!子弹在枪机的高速运动下被拉开了,造成弹头和弹壳分离,颗粒状的火药撒满了枪堂,造成枪机不能运动,第二发子弹不能入堂!

    这种故障真是出奇的少,可就在这战斗中发生了!而且是多枪同时发生!

    根本的原因是子弹的问题,是质量的问题!可在这时你能去追究谁的责任吗?哪能像现在呀,有了质量问题打一个电话,去找生产厂方,再要个“售后服务”?见鬼吧!只能自己排除!

    那时的重机枪子弹供应上有两种,一种子弹壳是铁质的,另一种子弹壳是铜质的,当时两种子弹都有供应。第一天战斗用的是铁壳的子弹,可这一天战士们装的是‘铜壳子弹’。按理来说‘铜壳子弹’肯定好,亮铮铮的,谁都知道铜比铁值钱!我们的战士也是想用最好的子弹来打击敌人,可谁会知道,问题就出在了这个‘铜壳子弹’上呢?

    是质量问题吗?还是铜制的弹壳不适合战斗?还是我们的战士操作不当?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来回答了,因为后来对此问题的追究结果我也不知道。

    一挺重机枪被打坏,另一挺也不能射击,因为他们的弹链上全压满了‘铜壳子弹’,要重新换上‘铁壳子弹’需要的时间可不是几十分钟能解决的问题。

    连长在此紧要关头,迅速地命令我们连队里仅有的两门60迫击炮调整了射向,拼命地反击!

    在越军向我们开炮时,连长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敌阵上越军炮火射击的烟尘,他命令60炮急速射击,以压制越军炮火对我们步兵的打击,同时呼叫营炮火的支援!

    60迫击炮,是战前连队扩编时新编制的,一个连队两门,编为两个班,成为了我们步兵连仅有的炮兵排,这也是唯一能遂行我们步兵战斗的曲射火炮。就是这个唯一炮兵排,从编制装备到战士们学会使用,没有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而我们的战士就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后投入了实战!

    随着我们60炮的猛烈射击,越军的炮火一时间也失去了威力。

    正是在这段时间内,我们的二排冲向了敌阵!

    “同志们,上啊!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们上啊!”

    “炊事班,卫生员!快抢救我们三排的战友!”指导员在高声地鼓动着。

    他非常严肃、威严地站了出来,挥动着他那瘦弱的胳膊,手中的54式手枪此时在他手里显得特别大!

    他向那些受伤的战友喊到:“同志们,坚持住!祖国人民在看着我们啊!”

    指导员张良满,在我的回忆中很少提到他。他是贵州威宁人,个子不高,而且身体也很瘦弱。也许正是由于身高和形象上的特点,外加上他对人随和,所以战士们平时很喜欢和他开玩笑,还给他取了不少的绰号。

    新一轮的冲击开始了!

    二排的战友们在副指导员和二排长的带领下冲了上去,一排的战友们在副连长和一排长李永贵的带领下向左边的丛林深沟摸了过去,连长和我们三班也在二排的后面冲了上去,炊事班和卫生员都冲了上去!

    82无、60炮、重机枪和部分火箭筒仍然在后面的无名高地上用火力支援着我们的冲击!

    激烈的战斗在进行!

    越军又开始了疯狂的抵抗,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又一次在丛林中爆发!

    通过连长的861电台与二排的联络,我知道二排已经冲到了越军战壕的前面,就离越军30多米了,他们被越军压制在战壕的前沿,相互对射,相互对投手榴弹。

    我记得在这个时候,连长要我与副指导员刘增武联络,他想和他会合,他想知道他所在的位置,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他是否安全!

    元宝推荐:MacArth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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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请问 第四集 攻坚不能停止(下)之后的在哪里有?

      我记得2006作者就是只放出了那么多,现在一下跳到13集去了

    • 家园 作者想对读者说的话

      我想对读者说的话

      多谢cpcliusi几天来的辛勤劳动!多谢西蒙版主的大力支持!

      在网上我的故事终于讲完了,为了纪念30年前发生的事,算是兑现了多年前自己的承诺。文章虽已贴完,但我的回忆不会完,我还会继续写下自己的人生,作为精神遗产留给需要记住我的人。

      岁月流失让我已人过半百,虽然我没取得什么成就,但已经没有任何名利的欲望吸引我了,今天在这里贴出我的回忆,是中华军事论坛一直牵动着我的心,是广大的网友牵动着我的心,是那些牺牲的战友一直牵动着我的心,是“勇敢、荣誉、传承”这六个字时刻提醒着我!也为了还原历史真相以正视听,让大家更详细地了解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国作战的真正的目的,让大家了解如何维护国家利益。

      战争是残酷的,也是违反人权道德的,但世界上只要有军队的存在就会有战争的发生!愿我的经历能为年轻的一代提供参考。

      在我写的回忆里,有些人是在听故事,有些人是为了好奇,但有些人是在认真的阅读,他们想从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我想这些东西他们一定能找到,希望我的回忆不仅仅是故事。

      《橡胶林的回忆》从今天起将告别了中华军事论坛了,以后的内容不会再贴在这里了,也不会在网上贴出了。目录上的后半部分几个月之后我就会写完的,它将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有心的人也一定会看到的,那时,即便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它也将是我书柜上最珍爱的一本书。

      虽然告别了《橡胶林的回忆》,但我仍将写出我人生中遇到的少为人知的经历,如: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中国式的蓝博”,改革开放中的“共和国最大的耻辱”等等故事,以读者猎奇。

      电脑和互联网造就了一个时代,也造就了我的写作热情,感谢互联网和电脑,感谢广大的网络朋友和热心的读者,谢谢大家!

      喜欢我的人请到我的博客里来吧,可以在那里给我留言,我将在那里与大家交流,回答《橡胶林的回忆》中的具体问题。也可以给我电邮:[email protected],请大家不要再加我的QQ了,人太多了,请大家原谅,要想联系我还是写信吧。

      好了朋友们,再见!

      • 家园 这位老大的博客在哪里?

        很想拜见咧~

      • 家园 为“勇敢,荣誉,传承”献花

        也献给作者

      • 家园 感谢楼主发贴

        很久以前在天涯就追着看这部书

        现在能在西西河上看到就更感谢了

        希望楼主能继续贴出剩下的文章

        同时请转达对作者的敬意和感谢

      • 家园 后篇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呢?
        • 家园 下篇目录

          下篇 巍巍峨嵋

          第十九集 回到祖国的怀抱.

          第二十集 母亲寻子哭断肠

          第二十一集 “你们是最可爱的人

          第二十二集 战争还没有结束

          第二十三集 墓碑前的道别.

          第二十四集 盼战友快快养好伤

          第二十五集 凯歌无声泪无语

          第二十六集 这趟列车向北开

          • 家园 终于成功一次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 家园 向作者致敬,等着再发下篇来。花
    • 家园 《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U

      姑娘只有16、7岁,花季般的年龄,穿着与电影里的琛姑娘一模一样!青黑色的圆形无领的上衣,陪着一条裤脚宽大的七分长裤,衣衫轻薄合身。她亭亭玉立,瓜子脸上那黑黑的大眼睛明亮而水灵,嘴唇丰满而生动,表情非常甜美,清纯、友善的眼神与先前见到的那位越南姑娘仇视的目光有着天壤之别。

      姑娘的美丽打动了我,我微笑着凝视着她,她也微笑着望着我,足足有半分钟,那一刻几乎让我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好半天我才想起应该和这位姑娘打个招呼,可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相互问“你好”在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习惯,为了打破僵局,我决定用当时中国最常用的“吃饭了吗?”来问候她。

      按常理,问候之前应该有个称谓,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叫同志?显然不合适,叫阿妹?我觉得太亲热,叫姑娘?是不是太轻浮?说实话,这三种称呼的越南话我都会说,可我不知道哪种称呼更接近他们民族的习惯,更能表达一个中国军人的素质。

      “安哥母啾(吃饭了吗)?”我双眼看着姑娘,用学的越南话打破了沉默。

      姑娘听到面前的中国军人说出了自己的母语,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唧唧呱呱一下子对我说了好大一堆话,令人遗憾的是我除了“吃过了”之外,其余一句也听懂,我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姑娘傻笑,瞥了半天才对姑娘说:“我不会说越南话。”

      姑娘听见回答后,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她才知道对面的中国大兵什么也没听明白,难免有些失落,很快恢复了她先前的平静。

      我后悔没有把小阿昆带在身边,后悔自己的越南话学得太少,以至于没有听懂她都对我说了些什么。

      “这东西是吃的吗?”为了避免尴尬,我指着簸箕里的东西边比划边问姑娘,眼睛却警惕的扫视着姑娘的周围,右手始终握着裤兜里的手枪。

      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她招呼我进屋里去喝茶,意在里面的人都在等我,我爽快的答应了邀请,跟着姑娘进了屋。

      进入堂屋,一张八仙桌放在中间,阿关、阿昆和两个主人早已坐在那闲聊了,四人见我到来赶紧招呼我坐下。

      寒暄后我即刻向主人问道:“甘蔗是你们的吗?”我怕自己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更担心他们对我们的行为产生仇恨。

      主人回答说甘蔗是集体农庄的,不是私人的,我这才放心坐下。

      八仙桌上放着一套简单的茶具,一个茶盘上放着几个小杯子和一个茶壶,越南人赶紧为我烫杯倒茶。我端着杯子犯嘀咕,这么小的杯子,只能装下一口水,越南人就这么喝茶吗?

      阿关见我有疑问,连忙给我解释说:“这个叫‘功夫茶’,南方人都是这么喝茶的,不像你们四川人是用盖碗喝茶。”从这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功夫茶。

      我举杯将茶倒进嘴里,清香的茶水让我惊讶……

      或许是太久没有喝过茶,或许是四川的花茶与越南的茶叶有着本质的不同,那甘甜的清茶在我嘴里让我为之一震,口味香甜,浸人肺腑,清凉的像冰水,甘甜的像加了糖一样,我不由得惊呼起来“太好喝啦!”

      “你们在茶里放了糖吗?” 我惊奇地问主人。

      房屋的主人听完翻译后笑了:“没有放糖呀,这就是茶的味道。”

      “哈哈哈!”屋子的人都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开心,包括那位姑娘,似乎在笑这个中国士兵没有喝过茶一样。

      老翻译阿关对我说:“这就是茶,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放!越南的茶就是这样的好喝,我最喜欢喝越南的茶喽!”这时刻他似乎忘记了战争,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忘记了自己已没有了家园,忘记了自己早已被越南赶出了家门。

      主人见我对越南的茶很感兴趣,便不停地为我添着茶水,我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喝足了才停下来,那一刻我忘记了姑娘的存在。

      闲聊的话题并没有因为在座的是越南人而回避了战争,我直接问主人:“战争开始后,你们都做了什么呢?”这是我非常关心的话题。战争就在家门口打响,他们家离我们攻击的滩头阵地非常近,第一天的战斗是那么的激烈,难免他们不受到影响。这么多天里,他们怎样在生活?有没有白天装着像老百姓,晚上就出来干袭击我们的勾当呢?

      他们都是京族,并非是越南的少数民族,他们的文化素质要比那些沙族百姓高的多,受越南政府的影响也深刻的多,免不了产生仇恨的情绪。

      我扫视了一下房屋,主人共有四口,一位老人和年轻的男主人陪我们喝茶,女主人在一边烧水为我们服务。老人象是夫妇的长辈,男主人大约40多岁,漂亮的姑娘一定是主人的女儿。

      年轻的男主人说:战争开始后,他和他的儿子都被我军抓到了中国,一个星期后,中国军人把他放了回来,而他的儿子现在还被留在中国。

      我问:“是作为俘虏吗?”

      他说:“不是,你们怀疑我们是当兵的,到了中国经过审问后才把我放了回来。”

      “在那边生活的好吗?”我问他们。

      “生活的挺好的,比我们自己吃的还好,就是没有地方睡觉。”

      他边说边笑,谈笑风生,对被抓走的事没有更多的怨言,对他儿子还在中国也很放心,丝毫让你感觉不到对中国军人有什么仇恨,他们对我军的理解真让人难以想象。

      通过和他们的聊天,让我又一次的感到“红军是战斗队,红军是宣传队,红军是播种机”的优良传统在解放军中发扬光大,前辈们留给我们的精神正被我们传承,我军不管走到哪里都深深地扎根于群众的土壤,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无法比拟的。从井冈山到南泥湾的根据地,从消灭蒋家王朝的小车队到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全国大支援,你都能看到我军扎实的群众基础。

      对越自卫还击战是我军承担的一项非常特殊的境外作战任务,我军身处异国,与战区的群众已不再鱼水情深的关系,如何做好他们的工作并非易事。我军除了担负作战任务外还要做好战区的安全维护工作,所做的工作认真而细致,不能让战区成为无政府状态。

      为越南的百姓提供食品和药物,为他们修补损坏的房屋,为他们提供安全的保障。作战时需要把战区的老百姓都集中予以保护,有的还要送回国内,一是为保证他们的安全,二是能快速的区分敌我,避免了敌军特工混入其中对我军造成更大的伤害。我想他的儿子没有被放回来,就是这个原因吧

      “不用担心,中国军人是不会轻易伤害你们的,你儿子只要没有作对不起我们的事,肯定会被放回来的。”我安慰着主人,边说边想到了我们上个星期抓的27人,主人的儿子是否和这27人的命运相似呢?

      闲聊中又让我想起了那位美丽的越南姑娘,开始用余光寻找姑娘,我顺着阳光投在地上的影子将目光转向了身后的大门,看到了我至今都留恋的一幕。

      那是一扇双开的木门,姑娘靠在门框上,两手背在身后支撑着身体,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尖轻垫在门坎上,姿势优美的像只天鹅,屋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将她美丽的身影洒在地上形成了美丽的倩影。

      姑娘油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光滑而细腻,与古老的木门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美丽的图画。

      逆光中,姑娘质地轻柔而单薄的服装随风撩动,把那青春、成熟和苗条身材包裹的紧紧的,让人浮想联翩……

      姑娘看似心不在焉,其实在很认真的倾听我们的谈话,见我在注意她,边将头慢慢转向门外。姑娘俊俏的瓜子脸微微向上抬起,乌黑的长发用一个黄色塑料发夹随意的盘在头上,显得新颖而高雅,那样式和发卡在国内我从未见过,与青黑色的衣衫形成强烈反差。

      低开圆领的衣衫露出了姑娘长长的脖子,圆润和修长,宽大的裤子像裙子一样显得飘逸动人,一双光脚套着黑色的塑料凉鞋是那样的自然和清醇。

      我看傻了,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赞叹自己终于见到了苦思冥想的“琛姑娘”,我抑制着内心激动的心情,真想好好的看看这姑娘。可逆光下我很难看清楚姑娘的脸。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周围的人都不说话时,我才反应过来不该死死盯着姑娘,那多丢解放军的人啊!

      我转身回到桌面,右手不停地压住口袋里的手枪,生怕手枪的握把会滑落出来让姑娘受到不必要的惊吓,我真不愿意在那种场合让他们知道我带着武器。

      我无心再喝茶,无法忍受他们莫须有的闲聊,终于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丝毫没有理会大家对我的询问,也许只有小阿昆能猜到我想干什么。

      我大大方方的从姑娘身边走过,能感觉到她在我身后停留的目光,有了在阵地上和越南姑娘的交往的经验,我更加充满自信,看就让她看看吧。

      在门前的空地上,我招呼着姑娘到我身边来。姑娘大方地向我走来,我们站在院坝前的果树下,开始了并不流畅的交谈。我向她问这、问那,为的就是能看清楚她,能与她近距离的交流。

      我站在姑娘身边,开始仔细端详起来。姑娘并不是美艳绝伦,也不是那种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美女,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嘴角微微上翘,美的清醇而秀丽。

      我想尽一切办法和她说话,恨不得把我所学的越南话都讲出来,可小阿昆教我逗姑娘们的话实在让人说不出口,我更不敢问她是不是愿意到中国去,设想她要是提出早外村两个姑娘同样的请求,我真还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呢。

      她的纯情让我无法用调侃的语气和她说话,我不想伤害她,不想给她留下什么坏影响,只想把中国军人最优秀的情怀送给她。

      门前田坎边上的一棵果树引起了我的注意,果树上的吊着的一颗果实硕大无比,像一个“西瓜”,我好奇的问姑娘,可姑娘说出的词我怎么也不明白,我边大声的询问屋内的翻译,老阿关在屋内大声的回答“那是‘树菠萝’(榴莲)”。

      “这果实可以摘吗?”我问姑娘,姑娘抿着嘴点点头。

      ‘树菠萝’吊在树上的高度大约和篮球板差不多,树下是一条只有50厘米宽的田坎,爱好篮球的我自信能通过弹跳将它摘下来。于是,我做出了一个令我后来十分悔恨的决定。

      其实哪里是想摘呀,无非是想通过跳跃来向姑娘展示自己的能干,来炫耀自己的年轻的身体,我想这和孔雀开屏的意义差不多吧。

      我站在‘树菠萝’下,原地跳了两次都没能将果实摘下,便开始后退几步助跑弹跳,想用篮球运动员扣蓝的动作将榴莲打下来。谁知果实结实的像个铁蛋,只在树上晃了两下便不动了,姑娘笑了,笑得那样甜美,那样开心,刺激的我又一次开始起跳,接下来的结果我真不好意思再回忆了……

      随着身体的落下,左脚一滑踩踏在田坎儿的边上,重重的身体落在脚上,只听见脚踝处“喀嚓”一响,一阵剧烈的疼痛传上心来。

      “哎哟!”我叫出了声,坐在地上痛苦的只能用双手紧紧的握住左脚踝,那一刻我知道左脚踝崴伤了,而且伤的不轻,说不定还骨折了呢!我不怨天不怨地,只埋怨那不灵活的钢板鞋和裤兜里的那只五四式手枪。

      钢板鞋是战前上级专门为参战部队临时配发的“防刺胶鞋”,为了克服战斗中敌方防步兵障碍对步兵的伤害,它的底部装有一层钢板,比一般的胶鞋要重许多,战士们俗称它为“钢板鞋”。该鞋的底部结实,但弯曲和柔韧度并不好,影响了起跳的准确性。

      五四式手枪是配发给基层指挥员的战斗手枪,战斗全重近1公斤,体积大,重量重,装在裤兜里沉沉甸甸的,加大了对我的伤害。

      屋内的人听见我的惨叫都跑了出来,赶紧把我扶回房前的空地上,还搬出了凳子让我坐,可我根本无法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只能坐在地上,以减轻血液流向脚部的压力,直到最后完全躺在了地上。

      我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吩咐两个翻译尽快和其他战友会合,把砍甘蔗的任务完成,尽快回到阵地上去。

      姑娘见我伤的不轻,完全傻了眼,真可谓是花容失色,呆呆的站在一旁怜悯的看着我。

      老翻译阿关开始为我进行推拿复位,痛得我叫了起来。这时姑娘走了过来,蹲在我的身旁,对着我唧唧呱呱说了许多话,我躺在地上看着姑娘心痛的目光,倾听着姑娘铜铃般的声音,仿佛伤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她在说什么?”我非常在乎姑娘表达的一切,赶紧问阿关。

      阿关为我翻译说,她觉得很内疚,可家里没有药品为我治疗,真的很难为她。

      听着姑娘的话,我又一次的将裤兜里的手枪往里掖了掖,生怕让姑娘看到我带着的武器,同时也让我振奋起来!是啊,不能再让一个越南姑娘看中国士兵洋相,一定要站起来向姑娘表明并无大碍。

      我强忍疼痛站起来,叫上随行的战友,向姑娘和越南那户百姓道了别,在战友的搀扶下,慢慢地回到了坡上的阵地,思绪也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

      连长见坡下的人带着甘蔗回来,高兴地招呼着大家来分享,就像那天分菠萝吃一样。可一见我被两个战友架着回来,脸上愉快的表情迅速消失,尤其在得知我的伤情后,连长又一次地发火了!

      “你他妈的混账东西!眼看就要顺利回国了,你就这么不争气!……” 他对着我破口大骂。

      我不敢解释,更不敢向连长讲出脚伤的具体情况,只能隐瞒事实,说自己在跨越一道壕沟时崴了脚,羞愧的低着头任凭他发泄着愤怒!

      说实话,直到今天,全连战友包括连长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受伤的具体情况,都认为我是在砍甘蔗的时候崴了脚。我在这里写出脚伤的真相,也是为了向全连战友检讨,向我当时的连长检讨,对不起大家!杨云风的脚伤是在越南姑娘面前炫耀而崴的。

      我懊恼、惭愧、内疚的想哭,但我始终没有哭出来,我深知自己的冒失给连队带来巨大影响,不仅自己丧失战斗能力,还要牵涉到更多的战友来扶持我,给连队造成了更多的非战斗减员,削弱了连队的战斗力。

      我必须忍受痛苦,必须顽强的应对这些困难,一种年轻人的好胜心支撑着我的意志。

      我低着头,不敢看连长的眼睛,悄悄地把裤兜里的手枪还给了连长,诚心诚意地接受连长的谩骂和批评,我认为批评是应该的。

      全连的战友也停止了手中的活动看着我,仿佛在说:“小子你狂吧,看你这小子怎么给大家交代,看你这小子怎么再跟着我们?”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到很对不起他们。

      连长对我发泄了3、5分钟后冷静了,再怎么也要面对现实啊。他问我:“伤的有多严重?还能走吗?让我看看。”

      我坐在地上,慢慢地开始脱掉那厚重的防刺胶鞋,看到自己的脚踝肿得像皮球一样,哪里还能走路啊!连长二话没说就向通信员要过电台,对着话机向上级报告了有人员非战斗受伤的情况,请求上级给予支援。营部很快就进行了回复,要求把受伤的人员送到后方团部的急救站。

      这时,我恳求连长把我留下,表示自己有决心和大家在一起,决不影响连队。可连长哪里愿意再听我的罗嗦,执意要把我送回去,并安慰我说:“反正在越南是最后一天了,已经结束了,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没办法,我只能接受命令,但拒绝了连长派出的担架,又拒绝了连长安排两人护送,坚持要自己去急救站。

      这时,战友马卡站了出来,向连长请战说“连长,我去送他吧!”

      马卡是我平时非常要好的彝族兄弟,在215战斗后他接任了六班长,多次担当连队的危重任务,马上要回国了,看到这样尴尬的场面主动出来为我下台阶。

      连长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他的请求,他赶紧帮我把身上的装具和武器脱掉,让我交给战友们带回来,我怎么也不肯答应。

      “哟,还逞能呢,你带着有什么用?只能加重马卡的负担!”连长又一次的批评我,好像那气愤劲儿还没平息,但又对我放心不下。

      “走吧,我带着枪呢!”马卡小声的对我说,意在让我尽快地离开,免得让连长再批评我,我听从了马卡的意见,把背囊、武器都留给了战友,空着手和马卡上路了。

      马卡扶着我离开了阵地,来到了我军临时开辟通往红河浮桥的野战公路上,一上公路,他嫌我走的太慢,便把我背在背上狂奔了起来。

      那天烈日炎炎,酷热难耐,在缺少饮水的情况下背着120斤的我在山路上疾走,真让我感激不尽!在马卡的背上,我只能用军帽为他擦拭汗水并对他说“好兄弟,真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别说了,我知道你很难受,好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他喘着粗气,并不愿意让我流露出过多的情感。

      团部的急救站在红河边上的山凹里,距离我们连队并不远,大约有一公里多路,不一会儿我们就看到了远处伪装网下的绿色帐篷。

      我们走进伪装网内,顿时感到了阴凉处的清爽,一群军官们站在那里闲聊,其中一个高大威武年长的军官很引人注意,定睛一看原来是我们的团长!

      在士兵的眼里,团长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除了一年为数不多的全团集会还有重大的演习能目睹团长的芳容外,平时一个士兵是很难看到自己的团长的。

      我们的团长姓柯,由于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贯以威严著称,不仅士兵们害怕他,军官见了他也一样畏惧。此时看见团长真让我害怕,担心他对我又是一顿臭骂和训斥,谁愿意总挨批评啊。

      柯团长腰带上挂着手枪,简易枪套里的五四式手枪乌黑发亮,比我们连长的手枪要新多啦!他双手叉腰,见我们走来,态度和气的问我:“小鬼,伤的重吗?”

      团长的询问让我感到亲切,没想到团长此时是这么的宽容!我赶紧回答:“报告团长,没有关系。”

      “看来这钢板鞋的问题很多啊,崴脚的人还真不少哦!”团长转身对急救站的医生们说。

      “啊,就是。”军医一边含糊的应付团长的自语,一边检查我的伤情。 “他这个样子没有办法走路了,只有把他送回去,但救护车回国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他向团长说。

      “那就派个大车送他回去吧!”团长向旁边的参谋吩咐着。

      正好有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停在伪装网的旁边,司机在那位参谋的命令下跳上汽车发动起来,马卡把我扶上了副驾驶座。

      我关上车门向马卡挥手道别,嘴里不停地对马卡喊着:

      “国内见啦,兄弟,我先走一步,在祖国等你们啊!”

      “你要尽快回到阵地上,小心路上两边的情况,当心地雷哦!”

      我望着车边的马卡,心里始终感激不尽,他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汽车开动。汽车向红河边开去,向祖国的方向开去。

      汽车上只有我和司机两人,我担心地问司机:“你的副驾驶呢?一个人开车不害怕吗?”

      “我们每天都要在这条线上跑很多趟,没什么可怕的。” 他说。

      我指着架在副驾驶车门边的冲锋枪问他:“你们用过枪吗?”

      他笑着说:“开战以来我们就没有动过枪,但子弹都是上堂的。”

      汽车在野战公路上颠簸行驶,这是一条我军临时开建的野战公路,也是第一天在山头上看到坦克过桥后行进的路线,路两边的菠萝地几乎全部毁坏,许多爆炸后的痕迹依然存在,道路被重型装备碾压的坑洼不平,我只能抱着我的左脚,以减轻颠簸撞击脚部而带来的疼痛。

      汽车刚行驶了两百米就遇到了我军设在边界的检查站,检查站的士兵看来对这辆车的司机很熟悉,并没有拦下检查就让我们过去了,接着汽车来到了红河边上,一座制式的军用浮桥横立在我的眼前。

      桥头又是一个检查站,守桥的士兵举起了小红旗把车拦下,两位战士一左一右的向我们汽车走来。

      一位战士负责盘问,另一名战士负责检查汽车。

      “拉的什么?”

      “伤员。”

      “你是哪个单位的?”检查站的战士走到了我这一侧,拉开了我的车门向我问着。

      我如实的作了回答,并把我的军帽摘下来让他看里面的标记。

      “你伤在哪里?”

      “我的左脚踝扭伤了。”我抬起了左脚给他看。

      “你是哪年兵?什么地方入伍的?”检查站的士兵突然向我问起日常问题。

      我没加思考的回答:“77年,重庆兵”。检查的士兵没有再多问,关上了车门说:“好了,走吧!”

      检查汽车的那位战士也非常认真,他围着汽车转了圈,一会爬上汽车厢,一会蹲下来检查汽车的底盘,认真严肃的态度令我吃惊!

      “这么严啊?难道你车上的通行证不起作用吗?”我指着玻璃上贴着的通行证问司机。其实,我并没有埋怨检查战士的意思,只是对着司机发出了感慨。司机给我说,越南的特工活动非常猖獗,所以他们非常认真,即便是他们都认识我,但每一次检查决不会忽略。

      想一想也是,我们部队没有统一的证件,没有特殊识别的标志,只能通过看、问、查的方式来识别,如果真要是越南特工化装成我军过河,或者藏在车身上来到桥边,炸毁了我们的浮桥,后果将不堪设想。

      经过了边界士兵严格的检查,我们的汽车终于驶上了浮桥,在桥上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可那一刻,当我看着那湍急的河水,想着第一天晚上偷渡时的情景,真是感慨万千!

      在桥中心,我趴在车窗上,仔细地看了两个地方——红河和越南。

      红河我不陌生,可我从来没有在白天这么亲近的看过它,像黄河一样浑浊的河水在西照的阳光下波光粼粼,越发使人觉得它很适合自己的名字,奔流的河水疾驶的从桥下飞过,完全没想到自己渡过的红河水流是这么的湍急!万幸自己没有掉下去,万幸越军没有对我们进行阻击,否则伤亡一定不小!

      越南我也不陌生,因为我在那里生活了近一个月,那里还有我的战友,他们还在阵地上,我真希望他们也能像我一样坐着汽车回来,全部安全的回来,再不受那奔波之苦。

      我也遗憾,遗憾的是连队的战友们再也看不到这个浮桥了,因为我们的任务就是掩护工兵拆桥,或许一会儿浮桥就会被拆除,我庆幸自己还目睹了浮桥的风采,还能感受从桥上经过的轻松。

      我还在想刚才崴脚的那一幕。令我魂牵梦萦的姑娘啊,不是因为她我的脚也不会受伤啊!可惜我连她的名字都没问就离开了,今后也许永远见不到她,我只能叫她“琛姑娘”,她将一直会埋藏在我的心里,她那美丽的微笑泯灭恩仇,让我心醉神迷。

      汽车在桥上随着波涛的起伏行驶,我的内心也忐忑不平,只能默默地在心中高喊:

      “再见了红河!再见了越南!”

      我一刻也不想多在这里停留,我想尽快的踏上祖国的国土,尽快的回到家乡,跪倒在老母亲的脚下,向她老人家说:妈妈,你的儿子回来了!

      不!是要站起来大喊:“祖国,你的儿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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