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罗长裿和清末西藏的乱局（一） -- 王树
家园 【原创】二十四 赵尔丰巡边西南（四） 杂隅，即今天的西藏察隅县日马（Rima），历属桑昂曲宗管辖。龚曲[1]的支流昂曲（今桑曲）在此汇入。杂隅和西藏的大部分地区气候都不一样，这里处在大山之南，地势平坦，气候温和，雨水充沛，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产丰富。用程凤翔给赵尔丰打报告中这么说道：
杂隅雨多晴少，而土黒沙细，土性最宜漉，雨水虽多而不害稼，且温和无殊内地。沿途多野产香椿、芭蕉、香楠、小竹、藤萝等物，又有兰草、海棠等花，是盖天地中和之气，酝酿而成，此其地之所以宜稻也。至土壤之沃美，气候之和平，不特巴塘、乡城不及，即置之内地，亦上上之区焉。兹就所经之地而论，其土壤之膏腴，水道之便利，林木之茂盛，地势之平衍，随处皆是。由桑昂下行五日抵杂隅，丛林深树，未尝间断，取材之富，莫此为甚。……一百四十里中，平坝共有七八处，若于此处就势开垦，用力少而成功多，即内地土腴，恐不及此处之收获也。……百余里沃壤，沦为旷土而不耕，岂夷民不尚农而不辨土地之肥硗乎？良由地广民稀，人盖弗能遍及也。若得招徕肯夫，提倡农政，则六百余里之旷野，可置良田数万顷，亦可田富民数千家，变穷谷为奥区，转移即是耳。……然地大物博，旷地三分之二，而四面野山，悉产黄连、虫草、贝母、知母等药，与熊、豹、狐狸等皮，又产獐子，可取麝香。杂民于耕耨（nòu）之暇，或锄药，或猎兽，以取余资。惜故步自封，不能与汉商交易。草地风俗重交易[2]，不重售卖。杂隅土产，以黄连为大宗，闷空之处巨贾，常赴滇边购办铜铁器具，来易黄连、麝香等物。杂民往往先取器具，后上黄连，故往返一次，多则七八月，少亦五六月，始能收齐黄连。然以有易无，运货贵而土产必贱，利厚常过于三倍。……注[1]，龚曲，即察隅河（Zayul River），也称洛希特河（Lohit River），卡瓦弄河（Krawnaon River）。清时它的左支流被认为是正源，故也叫龚曲，现在左支流叫贡日嘎布曲。
注[2]，交易，这里指以物易物。
程凤翔到达杂隅后，杂隅之民前来投诚的就络绎不绝，盖“巴蝦本布”之名声早已传遍了这一地区，人皆惧之。凡程凤翔出入，胆小的都躲得远远的，个别胆大的敢从门缝中往里窥视，看程大老爷是不是正在吃人肉。程凤翔知道了这些之后，就特意置大铜锅一具，设于广场，扬言以备煮人之用。那些本来还想捣乱的藏兵听说了之后，全部弃械而逃。此后，闻风前来投诚的野人部落有数十种，巴蝦本布的名声就流传更广了。
赵尔丰闻之曰：“程凤翔杀一人而收服西南数千里地方，置为国防，未费一卒一弹，实一壶之效也。”遂奖励美酒千斤以慰之。
程凤翔不停地从前来投诚的头人耆老口中打听英人在这一地区的活动，把周围的形势摸了个大概：顺龚曲（察隅河）南下，三日路程即到压必曲龚，杂隅和倮罗向以此处的小溪为界。倮罗所居之地，当时被称做康地龙(后来更出名的叫法是野人山)。倮罗之南是阿子纳（该处早已投英），阿子纳南二百里为缅甸，可通密支那。倮罗目前还都是独立部落，闻说外人（无论英汉）过来，各皆逃匿不见。只有紧挨着阿子纳的达引一村投了英。
赵尔丰得到这些消息后，迅速交给程凤翔两面龙旗，指示他如果倮罗头人尚未投英，就把旗交给倮罗头人；如果倮罗头人已投英，就把旗交给杂隅头人，将旗树在杂隅和倮罗的交界。程凤翔得旗之后，了解到倮罗各村都是散居，并无头人，要全部收服，尚需时日。于是就把旗先树在了杂隅和倮罗的传统分界线压必曲龚。
程凤翔一直在设法积极地招倮罗人来投诚。宣统二年（1910年）三月的一天，在程的翻译扎噶[3]的劝说下，倮罗总贡村的百姓危苏、严聋、辖聋三人前来投诚，程凤翔记述道：
倮民颇有畏惧汉人之相，标下厚赏以盐井土盐[4]，及藏元等物，并告以：普天莫非王土，属土莫非王民，中国与倮罗原是一家，不分彼此；不似洋人，生长海外，来到中国。华倮相距不远，最是亲切。杂隅与尔唇齿相亲，我并特来保护。杂隅人肯亲近汉人，皆得我之重赏，尔等如肯来杂，同是一般看待，又何必畏惧如此？倮民闻此言，又获重赏，喜出望外，又称总贡一村二十家百姓，前闻扎噶之言，多愿来投中国，别村之民，不知同心与否，然皆可以转相汲引。惟未有头人，民心涣散，恐难遽连为一气，势必多待时日方可。注[3]：扎噶，杂隅人，住的靠近倮罗地界，能识倮罗语，被程凤翔招为翻译，协助办理野人部落投诚事务。
注[4]：当时中国西南的偏远地区，盐和茶都是硬通货，可易任何物品。
倮人是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呢？程凤翔描述道：
至于倮人束装之异，实是“野人”。其发少而卷，粗而焦，指天挽髻，如胡桃大。两耳轮各穿大孔，纳指大之空竹管于其中，内穿铜环，下垂至肩，一环重约两许。下身裸体赤足，胫多疥癞，时常搔抓。上身以倮绸围腰，表以毯子，然皆用全幅披搭两肩，下覆至股，并未剪裁，此即出门之装束也，至于在家，尚不及此。无论与何人相见，皆无拜跪拱手之礼。持短烟杆，长约四五寸，或坐或立，常握诸手内，或吃于口中。如与交谈，大笑则为喜；手舞足蹈，则喜甚。其野蛮现象，实不可以言语形容。恐化导之力，非优而柔之，渐而进之，一时难于驯致也。程凤翔在杂隅稳住了局面之后，赵尔丰又派了两个人过来相助。一位是盐井县盐厘局长段鹏瑞，负责勘察地形，绘成详图。一位是科麦县[5]委员夏瑚，负责带着赏需招抚杂隅周围的野人部落。
注[5]：科麦县，即桑昂曲宗。此时赵尔丰已把桑昂改设科麦县，杂隅改设察隅县。
藏西南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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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这地方初只见穷山恶水，波谲云诡，千里蛮荒，实乃天狱；等到深入，逐现其壮美绝伦，举世无匹；翻过山到藏南，竟是美丽富饶，膏腴万顷，温润宜人，梦里江南。
美丽的雅鲁藏布江河谷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九曲盘桓、凶险无伦的的川藏公路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国家地理的一张图片，好像是藏区某地的邮递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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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二十三 赵尔丰巡边西南（三） 程凤翔占领吞多和桑昂曲宗是名正言顺的。宣统元年（1909年）正月，赵尔丰的驻藏大臣职务被解除的时候，清廷安慰性的把察木多划归川边管理，而吞多（属左贡）和桑昂曲宗都是归察木多管辖的。
程凤翔到达桑昂时，当地的藏官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土司也匿藏不出，远近百姓纷纷来投诚。程凤翔就在此地驻扎了下来，一面处理土司财产和百姓投诚事务；一面派人查看山川形势，道路村落，绘成详图以备后用；一面将风土人情，土地气候，矿产特产等事源源不断地报告给赵尔丰。
赵尔丰派程凤翔去桑昂曲宗的原因，在他的《详奏边藏情形特殊宜将紧要地方收回折》里剖析得很清楚：
窃维安边之策，不外怀柔；而驭夷之方，必先威服。政治无积久而不要，事机贵因时而制宜。中国幅员辽阔，凡与边地，非事羁縻，即成瓯脱。从前闭关自守，四境久安，任其优游于化日光天之下，同蒙覆帱[1]之深恩。乃自门户开放以来，强邻环伺，皆骎骎以辟地殖民为务，中国遂日受侵夺矣。所有从前属地而未经编籍者，外人即指为彼之所觅殖民地，强为占据。以现在局势而论，尺寸之土，皆当早为经营，不可再落人后。惟边地从来未设官，久失纪理，为藏番侵占而无所稽考者，已不知凡几。而彼占去地土，除苛虐百姓，别无所事外，远者则不暇兼顾，几与弃地无异。……今日之藏，是为印度屏蔽，英人视之，犹如卧榻之侧，岂肯令俄人占据，其不能一日忘藏者，情也亦势也。……且英人觊觎藏地已非朝夕，盖以其山川蓄积富厚，得之利将不赀。……注[1]：覆帱，即覆被。施恩加惠的意思。
赵尔丰发的这一通议论，大多是冲着英国去的。近几年来，滇缅划界，英人“指高黎贡山以西，上循雪山直通西藏，为瓯脱[2]之地”，并抛出了所谓的紫线，即要求沿着高黎贡山-雪山-冬拉冈里岭（即今高黎贡山-伯舒拉岭-念青唐古拉山一线）山巅划界，以求打通印缅，穿插藏地，俯瞰川滇。若如此划界，则今天西藏之察隅，波密，墨脱，以及林芝的一部分都将被划为英属。
注[2]：瓯脱，本意是边境荒地，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这里指是无人管辖之地，无主之地。
高黎贡山-雪山-冬拉冈里岭一线（民国地图）
高黎贡山-伯舒拉岭-念青唐古拉山一线（当今地图）
当时，中国人知道这样划界肯定会吃亏，但又苦于没有这个地区的详图[3]，所以就没有和英国人交涉的依据。当时英国人在高黎贡山西北部区域（云南省西边，西藏东南边）活动地非常频繁：凡是沿途的土官头目，均赠以手枪或钟表等物，以结其欢心；英人雇佣当地人，出价奇高，每人每日英币一元；以重款买通土人做向导，到达杂隅（今西藏察隅县），查勘地势，绘图列表，以备后来北进之用等等。
注[3]：外国人，像英俄等国早就先后派过几批人带着仪器在此地测绘，所以他们都有比较好的地图。而中国人则只有非常简单的图，而且这些图多不是经过实地考查画出来的，错误连篇。上一节中贴出来了任乃强的一幅图，任乃强代表了当时中国西藏地理学的最高水平，很多地图还是他根据实地考查画的，然而和英美的地图一比，差距简直堪比老牛破车对火车。
当时的川督赵尔巽，滇督李经羲，和川边大臣赵尔丰都在密切地关注着这一切。当程凤翔在桑昂曲宗占稳脚跟后，赵尔丰立刻派他率部南下，驻兵杂隅（今西藏察隅县日马），派员勘界，以分宾主之势，预防英人北侵。
程凤翔部于宣统二年（1910年）二月初九日从桑昂曲宗拔队前往杂隅，当晚至俄京，初十日至波罗，十一日至竹瓦寺，十二日至鸡公，十三日至恍觉，十四日到达杂隅。从桑昂曲宗南下至杂隅的道路极其险恶，程凤翔在给赵尔丰的报告中这样描述：
（从桑昂曲宗到杂隅）沿江六百余里，重关叠险，天堑实多，诚有得之则可以自固，失之则不能自守之势。由桑入杂，山势皆高插云表，除沿江通衢外，更无歧途可以绕越，间有岩峻路绝之处，夷民沿山架板作栈以渡，土人呼为偏桥，长或二十余丈，短亦数丈。更有岩壁光溜，握蹬全无，上下皆无根，偏桥无靠之处，夷民则沿岩凿孔，以栽铁桩，并曲铁为钩，倒挂木杆作檩相因架条，横覆木板，距江甚高，奔涛怒吼，人马咸惊。此等险处，共计七处。至于龚曲江上木桥，亦有九道，势险可畏，绿水暴岸，中无石墩，其桥之长，皆用木两条作檩，横覆木板，以取轻便，然摇荡之势甚于铁索，亦险中之险也。倘或设兵抗拒，则一夫足以当万师；拆桥断路，舍此更无途，虽有百万雄师，恐不能飞而渡也。
程凤翔部由桑昂曲宗至杂隅的路线（任乃强地图）
程凤翔部由桑昂曲宗至杂隅的路线（AMS Map）
程凤翔部由桑昂曲宗至杂隅的路线（当今地图）
地图上标志的偏桥（即那些Rope Bridge，描述得不准确，偏桥算是栈道了，而非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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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中央派来的人马，占领任何地方都是名正言顺的 问题仅在于兵力、装备、后勤、士气、指挥，对地头蛇的打击威服，和对百姓的怀柔招抚。
且英人觊觎藏地已非朝夕，盖以其山川蓄积富厚，得之利将不赀。……（从桑昂曲宗到杂隅）沿江六百余里，重关叠险，天堑实多，诚有得之则可以自固，失之则不能自守之势。由桑入杂，山势皆高插云表，除沿江通衢外，更无歧途可以绕越，倘或设兵抗拒，则一夫足以当万师；拆桥断路，舍此更无途，虽有百万雄师，恐不能飞而渡也。看了这两节，俺认为赵同学谋国之忠，程同学任事之能，应该吸收加入组织。俺要是能穿越，就去发展他俩，赵同学可以当预备党员，程同学为积极分子，俺来当入党介绍人。
家园 哈哈 程凤翔驻兵的地方不用说，要么是之前噶厦营官管辖的地方，要么是土司管辖的地方。后来赵尔丰派人科麦县委员（相当于县长）夏瑚去招抚野人部落（独立部落），招抚的也都是没有投过英人的部落，而且文化习俗上和西藏也相当地接近。
赵尔丰在处理这一事件时，其实是相当的谨慎，每一步动作都是充分理由的，英国人找不到任何茬儿。
后来鼎革，边军就撤出了，英国人又赶紧派考察团来察隅活动，制定了一个战略边界计划，其中最重要的是把达旺和瓦弄（属察隅）划给印度。等到两年后的西姆拉会议，麦线的察隅部分就是按这个计划弄的。西姆拉会议破裂，这件事就搁置了。等到十三达赖一圆寂，英国人就马上打这个地方的注意，当时也是为了转移印度国内的矛盾，所以重提战略边界，当时中国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抗日上，西藏在找转世灵童，慢慢地终于让英人得逞了，1944年，英国人在瓦弄建了永久哨所。
最上面的红圈是程凤翔驻扎军队的杂隅，就是现在日马（Rima）。下面的红圈就是瓦弄（Walong），最下面的黄圈是程凤翔当时树龙旗，立界牌的压必曲龚（Yepak）.
瓦弄（Walong）附近的大图，Yepak应该在压必河（Yepak River）的北岸，这里画得不对。
现在中国要求的国界。这个图上没有画出来压必河。姆尼尔克来（Menilkrai）在压必河的南岸，和北岸的压必曲龚（Yepak）隔河相对。在我国的文献里，姆尼尔克来叫做门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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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本节沉宝
家园 【原创】二十二 赵尔丰巡边西南（二） “生猎火烧”是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腊月的事情，烹杀宜喜大吉是宣统元年(1909年)十月的事。中间这几个月，程凤翔也没闲着，北上德格了一趟，在青海的冰天雪地中追赶逃亡的德格土司昂翁降白仁青。赵尔丰想在西南开边，又使出了手中这张王牌。
程凤翔，字梧岗，山东人。当时同在军中之人初次见到程凤翔时，在日记中这样描述他：
望见程管带，长袍戎靴，彬彬一丈夫也。自云幼年失学，至从军无事，发奋读书，每日由秘书李介然讲《纲鉴》、《春秋》或古文一段，甚为明达。遂留便酌，程豪量，对饮五十余杯，不失常态。军功累累的程管带却是个儒将派头。
宣统元年（1909年）十月，当川军还在察木多-恩达一带跟藏军对峙时，南路的程凤翔也奉命出发了。程凤翔攻打的第一个地方是吞多[1]，在左贡（今西藏左贡县田妥镇）西边三十里处。程凤翔打吞多整体上非常顺利，程凤翔还没走到吞多，吞多寺的当事喇嘛降巴旺青和吞多的头人翁曾就来投降了，把藏兵的情况给报告了个底掉。原来此地藏兵不多，只有百余名，其余都是被逼加入队伍的当地土兵，并称如果程凤翔一开打，土兵就会马上投诚。
注[1]：吞多，今西藏左贡县田妥镇德达村。
吞多是个东西走向的山谷，四山全是森林。程凤翔第二天就带兵去攻，结果发现吞多一个藏兵的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些妇女老幼来程营报说，藏兵听说官军今天要到，都退入四周的山林中，并胁迫土兵一起退入，不准他们投诚官军。程凤翔当即派人去招抚，结果没一个人也没招到。程凤翔意识到这些人晚上会来劫营，头人翁曾稍后也告诉程说这些人晚上要来劫营，于是程凤翔以吞多寺为中心，坚碉布卡以防不虞。晚上藏兵果然来偷袭，四山号火，狂呼而下。程营久经战场，守卡御敌，心沉似水，皆知藏兵以狂吼为战略，故不等藏兵靠近，绝不发枪。谁知藏兵畏惧程营，只敢在远处狂吼，竟无人敢靠近。狂吼至天亮，又退往四山之中，派人往招，仍是不来。双方如此对峙，一连数日。
到了十月二十九日这天，大雨倾盆，程凤翔当即派出一哨（哨相当于现在的连，约有百人）人马分几面夹攻。藏兵不能支，首领甲本[2]宜喜大吉被俘，另俘虏藏兵土兵若干，缴获枪支刀矛马牛羊若干。所俘虏的普通军士，不管是藏兵还是土兵，按照赵尔丰的惯例，当天全部释放。可能官军白天登山夺寨比较疲劳，这天晚上宜喜大吉竟从容越墙逃走。幸好很快官军就发现了，赶紧派人去追，在江边追到了他，又押了回来。这位甲本桀骜不驯，口出恶言，詈骂不止。
注[2]：甲本，也叫甲琫，藏官名，相当于六品官。
程凤翔好饮酒，宜喜大吉再次被拿获后，程凤翔即执壶讯问，用吞多寺能盛十多担水的熬茶大铜锅，烈火烧沸，置于堂前，意在吓之。此时寺院周围围了好多人，宜喜大吉嘴硬，仍口出恶言，大骂不止，并不吃程凤翔的这一套。程凤翔大怒，将其投入锅中，愤曰：再拿壶酒来！围观之人相视而失色，皆误以为程凤翔要以人肉下酒，一哄散去。此事一日传遍千里，是以西南一隅无人不知程凤翔好吃人肉，程由此得了个绰号“巴蝦本布”，本布是藏人对汉官的称呼，巴蝦本布，即吃人肉的官。
赵尔丰知道此事后，指示程凤翔，以后拿获藏官，要先请示再办理。程凤翔部在此稍作休整，选左贡寺、吞多寺喇嘛十名，土兵三十名编入队伍，作为日后行军之向导。十二月十九日，程部由吞多向南行，当晚行至工巴村，此处有独索桥可以过江，每次只能渡一人，且耗时甚久，更不便的是无法运辎重。程部听向导说上游二十里有渡口，该渡口有可容四五十人的大木筏。于是第二天（二十日）溯怒江而上，到了渡口，才发现可容四五十人的大木筏已被之前从此路逃走的江卡（今西藏芒康县）土司拆毁，只有两个可容四五人的小木筏可用。程部只得边扎筏子边渡江，耗时两日，才全部渡过。二十三日至雅达寺，二十四日至冷卡，二十七日至俄巴，二十八日至昌易，二十九日至色龙，大年三十至坝雪，宣统二年（1910）正月初二日凌晨抵达桑昂曲宗[3]。
注[3]：
吞多，今西藏左贡县田妥镇德达村；
工巴村，今西藏左贡县东坝乡；
雅达寺，今西藏左贡县中林卡乡雅达寺；
冷卡，今西藏左贡县中林卡乡瓦美一带；
俄巴，今西藏左贡县俄巴中林卡乡俄巴村；
昌易，今西藏左贡县下林卡乡冲玉；
坝雪，今西藏察隅县古玉乡巴学（保学）村；
桑昂曲宗，今西藏察隅县古玉乡。
关于程凤翔的行军路线，三副地图做个对比。1）任乃强地图，制作时间1933-1935年。2）U.S. Army Map Service图，制作时间1945年。3）网上找的，制作时间应该是在近二十年内。
任乃强地图，优点：使用当时的地名；缺点：位置误差太大。
AMS地图，优点：位置准确，有等高线，红色虚线清楚地表明了当时的道路。缺点，地名不是中文。
网上地图，优点：位置准确，中文地名。缺点：地名和清末时地名不一一对应，不是地形图。
另：网上我可以找到的唯一一张关于程凤翔进兵路线的图是外链出处，这个路线大概意思是对的，但是有几点小错误：
1） 程凤翔从札夷（今西藏左贡县扎玉）出发，先沿着鄂宜楚河（今玉曲，“楚”在藏语里是河的意思）往上走的，并非直接朝西南行跨越怒江。
2） 程凤翔营沿着鄂宜楚河往上一直走到左贡（今西藏左贡县田妥镇，并非现在的左贡县左贡）才沿江折向西，上溯鄂宜楚河西行三十里至吞多，由吞多才开始折向南行，之后才渡过怒江，西南行而至桑昂曲宗。
3） 清末时桑昂曲宗在今察隅县古玉乡塔巴同果（次龙白玉村）附近（详细的察隅地图，外链出处），并非今天的察隅县竹瓦根镇。程凤翔收服此地后，设科麦县，县治也一道改名为科麦，民国时沿用此名（实际归西藏管辖）。
从吞多到桑昂曲宗，一路上基本上都是羊肠小道，程部值寒冬腊月之际，翻越雪山数座，所幸路途虽险，却未遇任何抵抗。原来藏兵以为此时山上积雪太厚，当地人尚且在户外绝迹，官军何能当此严寒，全然没有加以提防，很多哨卡都无人防守，故程部得以轻易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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