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戍边——之：转 场 -- 39879jx

我们的搬家叫转场，老飞们天上“走”，咱就地上爬，不是公路就是铁路。大的转场我没经历过，小的转场倒是有过两次。

第一次转场是1977年送飞机去换漆。飞机的铝制蒙皮外表面涂的是一层清漆以保护金属表面抵御轻微的擦划和腐蚀，用得久了会逐渐脱落，于是就要送师部修理厂换漆了。跟咱的飞机一起来的其它几架飞机都好好儿的，就属咱的50号卖相最难看，像个癞痢和尚，全身没一处好皮，据机械师说，当初去接机时，它已经在厂里呆了一年了。难怪！

老飞把飞机飞过去，我们机组人员就哼哧哼哧地把若大一个工具箱抬上卡车并陪着它一同前往师部修理厂，不远，200公里。到了那里，先把飞机从停机坪拉到修理厂，第二天就开始用一种化学溶剂清洗飞机表面的残留清漆，挺麻烦的一件事，洗个3、5天，都洗尽了，就把飞机推进厂房，由维修人员重新喷漆，喷好后再静放几天，老化一下，然后把飞机拉到停机坪，做一个“飞行后”，第二天再做个“飞行前”，就由老飞来把它飞回去，而咱哥儿几个放走了它就又哼哧哼哧地将若大的工具箱抬上卡车并陪着它一同回驻地，不远，还是200公里。

记得，当时住在场站招待所，吃机关灶，回中队后还退了伙食费差额给我。

第二次转场是1979年到山西永济县的一个强击机场去给高炮的一种新设备当靶机，算科研试飞吧。

8月的天气，蛮好，老飞先飞走了，咱哥儿几个照例是哼哧哼哧的将那若大的工具箱抬上“运五”，哎，对了，这回鸟枪换炮了，咱也不爬了，改飞了，尽管慢了点，终归是天上滴干活。记得还没忘了带几个西瓜过去。

黄河的走向是从西往东过了包头就南下了，直到山西的永济再折向东走。我们起飞后就一直往南飞。往下看，沿途所见尽是黄土高坡，一个字：贫。虽说天气不错，但扰流还是蛮大的，加上运五的翼面效应强，升力系数大，速度小，故受气流的影响也就格外的大，看看同机的几个人，除了俩老飞，连随机机械师都跑到机尾拿个水桶吐开了。我有点纳闷，不就是上下跌升嘛，至于这样吗？我问老飞：上下多少？答：15米。我心算一下，15米也就5层楼的高度吧，嚯，敢情这高度还不小哎。老飞问：看你这样子身体不错嘛。我说：好象还行，没嘛感觉。

大约3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下了机，乘上卡车去营区，这中原还真出乎我的想像，比江南漂亮多了，阡陌纵横，井然有序，还都种着树，地里遍布机井，沿途尽是柿子树、枣树、苹果树，敢情这中原人日子不错哎。大路上的钻天杨，那气势，以江南人眼光看过去，不赞叹还真忍不住。

那个地区有个明显的特点——雾天多，一边是黄河的蒸腾，一边是中条山挡着，挥之不去的雾自然只有徘徊的份儿了。所以，有效的飞行日就不多，时间也就拉长了，原本15天飞完的任务弄成40多天才完成，好！形成了我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局面，成全了我们游山玩水的夙愿。飞行看天，政治学习全免，闲着没事爱干啥干啥，别“偷鸡摸狗”就行。于是，我就去市场买了110斤新鲜的大枣，哼哧哼哧分批扛上十米高的机库顶，最后晒得10斤红枣，刚好一旅行包，后来托人捎回了家。其实，那大枣真的没什么吃头，不甜，也就是吃了空，弄点事做做，也算给家里尽点孝心。

后来临走时还去买了好多的大苹果带回内蒙，现在还记得那时回到中队的情景，那帮混蛋一看到我们回去，连招呼都不打，第一时间就是抢我手里的行李，彻底搜查，不用一分钟，苹果全抢光，边吃边说：你TMD买的什么破苹果，一点都不甜。你瞧瞧，当兵的全这德行。

我也是纳闷，这中原的水果咋就那么不甜呢？

带队的头儿还带我们去了解州城，看了最正宗的关帝庙，出乎意料的是，从庙屋的二楼北面窗口望出去，远处居然能看到运城边的盐湖，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盐湖。

但不知为什么没带我们去近在咫尺的莆城看《西厢记》的典故。

而我一个人走了十多里地去看了永济塔。

细雨霏霏的日子，向头儿请了假，穿上雨衣，只身出门了（别人听说要走十多里路，还下着雨，就为看一座破塔，都没兴趣，依现在的词儿来说，他们一定以为我很“另类”。）。事先已打听好方向，就一条路，走着就到了。

那是一座13层的六面砖塔，有个几百年吧，塔形尚好，没有游人，我是唯一的。进得塔内，发现没有楼梯，塔是中空的，视线穿过一层一层的楼板，一直可以看到顶。地当间立着一跟约20厘米粗的树杆，树杆的上部靠在二层楼板的内沿。这时，进来两个农家小孩，沉默地看了一阵后，对我说：就这么爬上去的。我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最不擅长的就是爬树，从小是个乖乖孩，斯文得很，不会玩儿这些野的。心里没底，自是不敢贸然行动，磨磨蹭蹭的等两小孩走开了，才开始行动（上不去事小，丢面子事大哎。）。先把雨衣折好，塞到雨衣的帽子里，抽紧绳子，把绳头咬在嘴里，一阵摩拳擦掌，上！不怕大伙儿笑话，前两次都上不去，第三次总算磨几着上去了，也就3米多高吧，费老鼻子劲了，呵呵。

上得二层，发现从这里开始是有楼梯的了，拾级而上，到了八层，又没楼梯了。心想，这古人端得是聪明，有梯无梯全是一番心机啊。一番留连，原路下来，好生释然。中原文明，盛极一时，如此一塔一屋一池一墓，都是劳动的硕果，都是文化的璀璨，都是人民写下的历史。

完成科研试飞任务，老飞把飞机飞回公庙子，咱哥几个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那个硕大的工具箱用运五驮回了公庙子，然后就一身轻松地上了火车，直奔太原而去。干什么去？逛晋祠啊！头儿是怎么打通关节的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实惠就行。我估摸着，肯定是夸大了运五的颠簸而否定了飞回的方案，公路又是不可能的，只有坐火车了，而能到公庙子的火车只有到太原才有，这不结了，逛晋祠，那不是我们的故意，而实在是在所难免嘛。

军人乘火车嘛，学雷锋是必然的，帮列车员拖地板，给旅客倒水，帮行李多的旅客拿东西送下车等等，忙得不亦乐乎，得到的是一种自我陶醉式的满足和荣誉感。

• 【西河文萃】※ 西河文萃 第23期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