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先辈遗事(一) -- 巅峰背影

共:💬45 🌺402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3
下页 末页
    • 家园 【原创】先辈遗事(五)

      前面说,张丁卯把“天”捅漏了,解宝胜招降不成,便痛下毒手。

      不过,让人比较解气的是,杀害张丁卯的解宝胜,下场更惨,因为干掉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一心卖命的国民党。解放战争时期,解宝胜的部队被我军包围,几乎全军覆没,仅逃出百余人。他和参谋长商量后,决定投奔阎锡山的十四专署。

      可在这之前,他和俩手下把精锐枪支全部藏于一个砖墓内,这才去投奔国民党,闹了个为独立营。

      从藏枪、梦想着东山再起的小动作看,解宝胜这老小子忒不地道,也就是说他谁都不跟,就跟自己。

      当时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回山中住”,也就是说,解宝胜这老小子压根就是“土匪”的料!

      他还想东山再起,可有人想拿他的脑袋换赏呢,两个月后,当了副营长的参谋长告发:“解宝胜对党国不忠,私藏枪支,意图谋反!”

      十四专署的人就气坏了:“这小子还留着后路呢,对党国不忠啊!说不定,他投奔是假,给共党当内应呢!”

      专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怎么着也不能让他活!”

      可问题是解宝胜手里还有一个营呢,这要硬来,抓不抓得住还是两说呢。

      怎么办呢?嗯,诱捕啊!

      就说开会、就说议饷,反正能怎么骗就怎么骗,硬是把解宝胜和他手下的两个连长是给诓过来了,然后呢?……

      然后?简单!

      押出去,枪毙!

      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死法,大家的共同评价是:“活该”!

      聊天的时候,伯父还说到十支队五中队一名战士死里逃生的传奇。

      1942年春,五中队十七名战士和一名群众,下山准备打游击时,撞上一名姓宋、冒充我方二大队副大队长的叛徒,结果被引进包围圈(和《烈火金刚》里面一样)。当时他们手里,步枪不过两条、手枪不过两支,外加一挺破机枪。虽然极力反抗,但由于敌众我寡,全部被敌人捆住,拉到一处万丈悬崖边,一个一个被刀砍死,推下悬崖。唯有一名年仅十五岁姓乔的小战士,绳子可能捆得不紧,被拉到悬崖边时,他两臂一挣,绳脱了,纵身跳下悬崖,而敌人打了几枪后,无人敢下去查看情况。

      而这名小战士呢,跳下悬崖后,腿部受伤,我方得知情况后,将他抬回根据地治疗,幸免遇难。

      说到这里,伯父很是语重心长:“你总在报纸上发文章的,有一天,你应该把他们的事迹写出来!”

      我当时很庄重的点头答应了,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江山、这红旗真的是先辈们用血染红的,那些老电视剧、老小说里面的故事,都是英雄们最真实的生活写照啊!

      当然,传奇人物不止是共产党的游击队里有,国民党也有。其中能为全县人记得的,是一名叫冉少云的国民党军官。

      十支队的前辈们对他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大约是国民党的团级军官,在河南战败后,带着全部使短枪的三四十名排级以上情报军官,北渡黄河,流窜于平陆县一带,先对四支队(这支部队主要领导都是共产党员,但支队长吴仲六先生是爱国民主人士)进行袭击,并把支队长吴仲六的女儿绑架了!

      四支队哪能容他,到处追剿,把他赶出平陆县。冉少云又带着部队流窜到夏县境内。千不该,万不该,他又袭击了十支队!

      不打鬼子,打友军!这下可把十支队和四支队的领导们气坏了,进行联合围剿。这时,就显示出武器优劣了,冉少云的部队只有短枪,而十支队、四支队呢,机枪、步枪啥都有,火力占绝对优势,冉少云抓走几名游击队员的家属后慌忙逃窜,可游击队把他的藏身的村子来个大包围。

      看到共产党游击队大军压境,这冉少云呢,也识时务,眼看着要被消灭,他赶忙把抓走的人全部放回来,并提出谈判,要签定互不侵犯条约。

      当时是“国共合作、一致对外”啊,为了最大限度的建立抗日统一战线,十支队对冉少云所部是既打又拉,争取他积极抗日。

      1943年秋天,十支队杨支队长、副官处张主任(这位是纪程他们村的)和冉少云谈判,达成三项协议:划定两个村的范围为冉部活动范围,商定冉部在老百姓吃饭打白条、由十支队统一结账、不准其抢劫百姓,统一时间、联合攻打日伪(其中十支队攻打B村警备队、冉部负责抓捕N村日伪维持会会长)。

      别说,这两支分别由国、共领导的游击队,配合的还挺密切,十支队四名队员假扮成警备队员(张丁卯带的头,和《敌后武工队》里的情节相似,也是撤离时,有人喊他们是游击队)大大方方的在鬼子炮楼里缴获八只步枪、一把大刀。冉少云呢,没抓到日伪维持会长,却把人家的女儿抓来了。

      第二天,十支队接到情报说,那维持会长已经报告日本人了,小鬼子可能来“扫荡”。十支队立即将情况通报给冉少云,让他迅速转移。十支队当晚就走了,可冉少云不走,为什么呢?因为那汉奸的女儿只有十七、八岁。

      “女人十八一朵花”呀,冉少云就起歪心了,把十支队的警告当成“耳旁风”,抱着人家姑娘睡大觉。

      纪程看到讲这件事的资料,不禁摇头:“难怪国民党总打败仗啊。命都不要了,就想着和女人睡觉!不打败仗,天理不容啊!”

      结果可想而知,冉少云就被日伪包围了。这时,他怎么办呢?他把那姑娘绑住,嘴里塞上毛巾捂在被子里,自己藏身屋里的席筒里。

      像他这样的,如果说成“鸵鸟”,也不为过吧?

      就冲他这点,他就不如张丁卯了,国、共差距在哪儿?就差在这儿了。共产党,是坦然面对,拼死相搏;国民党呢,能躲就躲!

      鬼子对他毕竟还是忌惮的,就喊话。可喊了一会儿,没人出来,就准备进去。

      可鬼子怕死,就踢着一个伪军进去。

      瞧瞧,汉奸不好当吧!《敌后武工队》里的鬼子说刘魁胜这个汉奸呢,“狗的不如”,就现实看,还真是这样!

      那伪军呢,进去后,发现被子乱动,就发现那汉奸的女儿了。接着呢,看到了里面没人打枪,鬼子、伪军都冲了进来。想想啊,如果冉少云当时不躲,他们进得来吗?

      有个鬼子看见席子动了一下,就用枪去挑,席筒里射出一排子弹,好几个鬼子倒地。

      这就是侵略者的下场,千躲万躲,永远躲不过。

      从那“射出一排子弹”看,这冉少云使的是“快慢机”,如果张丁卯被八支队包围的时候,有这家伙,也许就能冲出去呢。

      然后,冉少云就被鬼子抓到县城,严刑拷问,让他交出十支队的情报,可冉少云呢,宁死不屈。

      冉少云带着部队,撞着四支队、十支队,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打一气,而后共产党放了他一马不说、还帮他解决了一些问题,他二话不说就和共产党联合打鬼子,被抓到后又宁死不屈。从这些情况看,这冉少云,大约是“绿林”里被国民党招安的,因为“不出卖朋友”是“绿林”的信条啊。

      鬼子恼羞成怒,决定对冉少云执行“极刑”。为了“杀一儆百”,他们用大盖钉子把冉少云直接钉在城门上,让出入县城的人都看看“抗日分子”的下场。为防止游击队来救,他们还专门派出鬼子部队来日夜看守。

      其时,正当三暑,骄阳似火,冉少云的双手、双脚、双肩被六颗大盖钉子钉着。可他呢,不但毫无屈服之意,且大骂不止:“再过二十年老子还是一条好汉”,“打倒日本鬼子、汉奸!”“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被钉在城门上三天三夜,冉少云骂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后来他用后脑壳撞城门而死。

      鬼子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游击队和群众都吓唬住,可所有都良心的中国人,都暗暗伸大拇指:“冉少云有种!是条中国汉子!”最后呢,群众抗日情绪反而更高了,这样的结局,恐怕让他们始料未及。

      冉少云是干了不少坏事,可他的行动证明自己长的是中国心,是个中国人。

      多少年后,夏县的老城门早已消失,可冉少云的传说依然还在流传,因为就冲他维护民族利益这一点,他比解宝胜强多了,算是位爱国者。

      相对于那些传奇人物,更多的是平凡的人们,据老人讲,我们村当时年轻人们几乎都打过鬼子,除了一名参加国民党八支队以外,全部被编入十支队的游击小组,在抗日战争中先后牺牲4人。

      有一位老人,参加抗日战争比较早,他在赫赫有名的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亲身经历过“卢沟桥事变”。他的话依然在村里人中间口耳相传:“那时候,鬼子最怕的事,就是冲到阵地前,咱们这边突然枪不响了,一群提着大刀的汉子们猛然冲出来,一挥下去,鬼子们不是胳膊、就是腿,要么就是脑袋,总要留一件!”

      从小就照顾我的邻居几位老爷爷,都是参加过十支队的队,无一不满腹故事,可惜我那时小,而老人们也不愿多谈:“当时,可是提着脑袋干呀!你们想象不到有多危险!都过去了,不提了……”

      但我呢,最想知道的是爷爷的事。据我所知,在周边村里人的传说中,他也是那种“姿貌甚伟、面目冷峻但豪爽仗义”的人呐。

      于是,就问父亲一些家里的老事儿,因为母亲嫁过来前,爷爷就去世了啊,只能问伯父、父亲,可他们也说不清楚。伯父只这样评价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们兄弟三个,也抵不住他老人家一个!”而父亲呢,说爷爷从不说家里的事儿,只知道整个大家族的事,他说了算的。

      好在不乏知情人,虽然这知情人,也不甚了了。但时间长了,我这么多年勉强理出一些头绪。

      可以知道的是,我们家革命史是没有外公家那么辉煌的。

      亲戚里,最早参加抗日的是,爷爷的舅舅,就是我的舅爷。这位老人家,将独生女儿送给亲戚后,投身十支队抗日。

      爷爷的第一位妻子英年早逝,没有后人,但她的弟弟,也就是纪程的老舅,1944年初参加十支队,在党的情报组工作,后来被保送根据地学校,在一直本县工作,担任过一些领导职务。

      我的爷爷呢,最早是被编入游击小组的,后来也曾在十支队呆了一段时间,但不知为什么,又回到了家中,他具体干什么工作,就连我的四爷爷也不知道,更别说邻居们了。

      这种情况不奇怪,直到夏县这地方解放了,村里组织修路,老姨夫他们驻扎在附近,他的草帽破了,刚好远远看到外婆,便喊外婆过去,帮他用针线缝一下。邻居们都很惊奇:“他怎么认识你呀?”

      外婆说:“是我姐夫啊!”

      邻居们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位挎着盒子炮、戴着破草帽、却鼎鼎大名的游击队领导人是你姐夫?

      老姨夫他们从1942年春拉队伍开始,不知道在外公家隐蔽了多少次了,可隔着一道墙,邻居们硬是不知道。

      根据老人们、大爷爷在世时和四爷爷的只言片语中我得到了一些线索。

      我的爷爷表面是离开了十支队,而暗里地可能是负责筹集粮草经费的。这不奇怪,因为负责后勤工作的副官处张主任就是纪程他们村的。而且,他的父亲被日本人打死,以他的脾气,是不会忍气吞声的,更不用提他很早就在游击小组呢,这枪杆子怎能轻易就丢了……

    • 家园 【原创】 先辈遗事(四)

      话说解宝胜准备对张丁卯痛下杀手,这不仅是因为张丁卯不识抬举,而且他觉得自个有本钱,带领可是“虎狼之师”啊!

      别的不说,就说他手下一个“小歪”的吧。只要他看上谁的姑娘,你一般没得跑。

      你要说了:“这也不算啥,就现在的社会也有这样的人啊!”

      嗯,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啥!

      他总是每天大半夜啦,高来高去翻墙进老丈人家找老婆。

      “虽然是国民党的,可也是游击队啊,你让他白天进,他也不敢呀”!

      嗯,这谁呀、谁呀这是,也太急了吧?

      我说等我把话说完,干嘛打断我的话,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吗?你还想不想听故事啊?

      嗯,别惹兄弟不高兴,小心我挖个大坑,让你爬呀、爬呀,爬个大半年,怎么也爬不出去!

      我刚才说了半天,说到哪儿了?

      哦,说“小歪”横!

      他可真横(废话,都说了半天了),前面的都可以不算,最多说他喜欢耍流氓呗。

      但是,我只说一点,就一点就知道他有多横了(终于说到正题了):老丈人都叫他“歪哥”!怎么样,成吧?

      你也许说了,这也没什么吧?

      切!你敢回家让你老丈人、老爹叫你一声“哥”吗?他们不剁了你……

      嗯,我还真没辙!

      就那,对“小歪”来所,那真还不算个啥!

      不算啥?还有更厉害的?

      当然了!他小子每天高来高去,最后硬生生的把老丈人给吓死了!你有那本事吗?

      怎么样?他当得起“如狼似虎”这个词吧!

      要这么说,这解宝胜底气很足啊!

      嗯,那是你说的!

      他正琢磨着呢,张丁卯他们先来找他了,这一找,他才发现,手下的那些玩意儿也就在老百姓、老丈人(诸位大牛慎用啊,我现在没老丈人,可以胡乱说话滴)横那么一下子的本事,碰上更横的,都是一群怂包(“软蛋”的意思)!

      1944年春,已经成为中队长的张丁卯、其他两个和他一样角色的刘中管中队长、杨金孝中队长去侦察八支队的的情况,刚下姚暹渠河堤,就发现四五十个八支队解匪正往河堤下的张郭店村走。

      这三位中队长,都是长、短双家伙(有的人则说,张丁卯是三把,两把盒子一杆步枪),且是有名的英雄虎胆,一声呐喊,就冲下去了,吓得解匪扭头就往西逃。三位中队长就追在屁股后面,连续击毙七、八土匪还不过瘾,一直追到了二、三里之外的裴介镇陈乔村西。

      看到只有区区三个人,把他们追地屁滚尿流。解匪就很恼火,“这不是欺负人嘛,我们这么多人呢”,于是开始开枪还击。

      可就这三个人,却都是身经百战、枪法绝伦的狠角啊,每人趴在一个坟墓后,就把四五十个匪徒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最后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不过,因为是侦察任务,带出来的子弹有限,没一会儿,刘、杨两位中队长枪弹用尽,便商量:“没子弹了,咱们回吧!”

      可张丁卯,视那几十号匪徒如无物:“你们走吧,我非把他们赶进老鼠洞不可!”

      然后呢?他还就真一个人,把八支队的人全部撵了五、六里地外的裴介镇鲁因村!

      四五十个兵被三个人追着打不说,被打死打伤十几个也不说,最后竟然又被一个张丁卯追了五、六里地!这面子丢得可大发了!

      问题是,这样的追击还不止一次。

      纪程还听过十支队追击八支队的事儿,这次是在外公他们的小吕村,据说,被追的包括八支队支队长解宝胜在内。

      好多目睹过程的群众,多少年以后,谈到这次追击,依然很兴奋:“哎呀,你不知道,十支队的人拿着枪,追在后面‘嗷嗷’叫着要抓解宝胜的俘虏,村里也有许多人挥着锄头啥的助威。把个解宝胜吓坏了,帽子掉了不说,连手下人都不管了,骑着马死顾着逃命!”

      被这么追几次,本来八支队和小鬼子眉来眼去后,就和共产党领导的十支队成了死对头,这下仇结的更深了。

      消灭十支队做不到,十支队的几员大将,就成为解宝胜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尤其是张丁卯,太可恨了,每次都有他,一个人就把八支队几十号兵追得屁滚尿流的,还让不让老子混了?

      于是,解宝胜就开始盯着张丁卯了!

      可张丁卯呢,却大意了。

      没几天,张丁卯独自一人去裴介镇陈乔村一带执行任务(和“魏和尚”独自一人送信相似),被八支队密探发现后报告。

      八支队支队长解宝胜得到消息后,亲自带两个营的兵力,将张丁卯包围在一户农民家(有的人说,是在一大块玉米地,可对照时间,显然有误)。

      为抓一个人,调集两个营的兵力,可以想见张丁卯之威名!

      铁定张丁卯是跑掉了,八支队的人就在外面乱喊:“张丁卯,投降吧,缴枪不杀!”

      张丁卯呢,则很不屑:“去你妈个屌!有种的都进来,你爷爷就把枪给你!”

      解宝胜下令抓活的(他现在还想着把张丁卯拉过来),谁敢进去就赏大洋一百块!

      匪徒们呢,大眼铜铃,小眼鸡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敢应声。

      也是,一个人就把几十号人给打成那样,进去不找死吗?

      解宝胜气得火冒三丈,大骂起来:“妈的!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子,见丁卯就吓死了!老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没想到就养了你们这一群窝囊废!”

      其实呢,解宝胜自己也不敢进去。可他得带头啊,不然手下人不会给他卖命。

      于是,他爬在一处矮墙根,慢慢站起身来,想看里面情况,可头刚露出墙,张丁卯在藏身的门缝里抬手就是一枪,只听“啪”地一声,解宝胜的帽子被打飞了!

      刚露头,子弹就从头皮上擦过,解宝胜当时就瘫坐在墙根,好大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脸色煞白不说,满身的汗连衣服都湿透了(说起张丁卯牺牲过程,都有这个细节)。

      解宝胜不敢逞强了,继续使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高招”:“谁敢进去赏大洋一千块!”进一个人藏身的院子,就赏大洋一千块,这赏格空前绝后啊!

      可有命拿,没命花啊!嗯,就冲刚才张丁卯那一枪,有没有命拿,也是个问题呢。

      解宝胜没招了,点谁谁进!谁不挨张丁卯的枪子儿,就挨他的!

      被点到名的只能硬着头皮,结果嘛,不用说,进去一个被撩倒一个,一连八九个,没一个站着的。

      解宝胜想,这也不是法子,就下令墙头、门口同时进。张丁卯用的是盒子炮不假,可不是能连发的“快慢机”呀。这些家伙很快就涌到屋门口了,他们准备涌进屋里时,飞出来颗手榴弹,这群匪徒就死的死、伤的伤、爬的爬、滚的滚,哭爹叫娘,没一个好。

      看到情势不妙,后面的赶忙往外跑,张丁卯一枪一个,那可真叫“百发百中”。

      然而,这“百发百中”也是张丁卯一生传奇的最后时刻,他的子弹打光了,唯一的一颗手榴弹也扔了。

      在这最后时刻,他依然不失豪气:“老子的子弹完了,你们进来吧!”

      解宝胜呢,心有余悸,或者说胆都被吓破了,不敢相信:“是好汉的,就把枪扔出来!”

      (据说,张丁卯此时腿部已被子弹打断,而八支队两营之众依然如此忌惮,这可就不是“传奇”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传奇,依然在继续着……

      打光子弹的张丁卯,如果用“弹尽援绝”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然而,这时的他的更显英雄本色,他哈哈大笑着,猛一开门,把枪扔在当院,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而匪徒们害怕张丁卯再发虎威,蜂拥而上把他抓住。

      张丁卯一脸坦然:“老子今天算是过了瘾!这二十多年没有白活,哈哈哈……再过二十年,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解宝胜呢,依然贼心不死:“你现在就是一条好汉!跟我干吧,你想要啥,我都给你!”

      张丁卯,那看得上汉奸啊,戏谑道:“我啥都不要,就要你脖子的七斤半(头),给吗?”

      多次劝降不成后,考虑到十支队必然营救,而张丁卯的本事了得,被救走无异于放虎归山,尤其是张丁卯给自己的耻辱太大,解宝胜就把张拉到鲁因村杀害了。

      谈到张丁卯的牺牲,无论何人,都唏嘘不已,都说张丁卯“非常厉害”,包括我的外公、伯父、父亲的评价是:“张丁卯本事太大了,所以成为主要目标!古往今来,凡是个人本事了得、冲锋在基层一线的战将,很多都看不到最后的胜利……”

      张丁卯牺牲了,可解宝胜也没好下场,看了他被杀的过程,倍解恨……

      • 家园 太遗憾了,没有牺牲在抗日前线,却死在小人和汉奸之手。
      • 家园 这里有点自相矛盾

        据说,张丁卯此时腿部已被子弹打断

        他哈哈大笑着,猛一开门,把枪扔在当院,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既然敌人被他一把匣子枪压得不敢抬头过院墙,他何不冲出来从死尸上拖两杆枪?

        可能的确是腿断了...

        可惜了一条英雄好汉...

    • 家园 【原创】先辈遗事(三)

      张丁卯把“天”捅漏的事,我听外公简单说过,而和伯父、父亲聊天后,并看过前面说的那些资料后,则知道这位传奇人物更详细的故事。这故事,很惊奇,也让人扼腕。

      1942年夏,杨支队长带着张丁卯从军分区开会回来,半道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也就是这时,刚好到了杨支队长的家。

      本来呢,他们想天黑前返回山区根据地,传达柴泽民同志指示的。现在遇到这样的天气,而杨支队长因为淋雨患病(杨支队长的身体非常不好,1945年10月因病治疗无效去世,年仅27岁),不得不决定在家住一晚。

      这一住就出了问题。不知道是哪个汉奸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跑去向敌人告密。

      第二天,天还没明呢,县城日、伪、顽四、五百人就把村子包围了,把杨支队长家更是包围的水泄不通,村外是兵,巷里还是兵。

      也难怪敌人这样大动干戈,十支队虽说只是游击队,可在周边地区影响不小,作为一把手的杨支队长这条“鱼”也不算小。

      杨支队长因为病了,自然警觉性有所降低。而张丁卯因为照顾支队长,自然也困得厉害,警惕性也有所降低。

      也许中国的老天爷有意眷顾打小鬼子的将士吧,就在这危急时刻,风停了,雨住了。如果够细心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大雨过后,尤其是夜里暴雨过后,四周都特别静,有人走路,稍一用心很远就能听到,更不用提这些久经沙场、连睡觉都睁一只眼的游击队员了。

      可即便如此,杨支队长他们发觉的时候,情势已经非常危急。有多危急呢,鬼子已经在院门口架了两挺轻机枪,冲进院子的也有十几个,就这还不算,房子上也有人爬了上去“压顶”!

      满院子手电光满院晃,让张丁卯大吃一惊,不由分说就要背着病没好的支队长冲出去。

      杨支队长坚决不肯,急切说:“你别管我了!自己赶紧冲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柴泽民同志的指示传达到!”

      这时候,杨支队长是准备自杀的,他首先想到的是,把上级的指示传达到,而后是如何不拖累自己的警卫员,不能不佩服那时侯的共产党人。

      张丁卯呢,他对警卫员的责任看得很重:“俅,怕啥的!要死咱俩一块死,要活咱俩一块活,你把我脖子搂住!”

      说时迟,那时快,杨支队长刚抱住张丁卯脖子,而敌人准备冲进屋里时,张丁卯踢开房门,就朝院里扔了两颗手榴弹,趁着爆炸后的浓烟弥漫,抄着两把“盒子炮”(纪程看到过1942年腊月初三,杨支队长和张丁卯、杨占魁两名警卫员的合影,杨支队长用的是正经八百的“快慢机”,张丁卯他们用的是普通的“盒子炮”)左右开弓。

      猛然的爆炸、弹雨把敌人被打晕了,看不清谁是谁,子弹、手榴弹加上院门口的机枪顿时打成一锅粥,可谁也不知道谁打谁,被打倒的哭爹叫娘,正在打的高喊:“交枪不杀!”实在没有比这更热闹的了。

      可张丁卯呢,门儿清,还有比这更有利的突围时机吗?他背着杨支队长在院子里打倒五六个敌人后,冲到院门口又往外扔了两颗手榴弹,而后又是左右开弓,敌人的机枪立刻就哑巴了。紧追在后面的鬼子、伪军叫嚣着:“抓活的,别让他跑了!”

      刚冲出门口,张丁卯又扔了两颗手榴弹(纪程判断,这两颗手榴弹是扔向身后、断后用的),跳下一条高土堰,不顾在脚下打出泥花、从头顶呼啸、耳边擦过的子弹,顺着山沟就往山上跑。等他们跑出二里多地了,有的鬼子、伪军还在村子里用枪弹较劲,他们没想到人早跑了。

      这次日、伪、顽四五百人追捕俩人,人没抓着不说,反而被打死13个、打伤4个,真可谓“乘兴而来、死伤而归”!

      后来,看到电视连续剧《亮剑》(我不大有时间看电视剧,这是为数不多看完的),看到扫荡时‘魏和尚’背着病中的李云龙突围的情节时,当时就拍案叫绝:“这张丁卯,比‘魏和尚’还牛!”

      你想啊,要不是赵刚救援,“魏和尚”、李云龙只能死守,最后可能会牺牲啊。而张丁卯呢,对付的敌人比他们多不说,还背着支队长冲出来了!

      当然,“魏和尚”救李云龙是在大白天,就这一点来说,张丁卯在黑夜里突围,是占了很大便宜的。但就冲着这战斗过程,可以看出张丁卯是何等勇猛果敢!

      之所以评价张丁卯和“魏和尚”差不多,不止是因为他俩对自己的责任看得很重、对领导都很忠诚、突围战斗惊人的相似外,还因为他俩的牺牲,同样是“阴沟里翻船”,令人扼腕。

      张丁卯这样的好身手,自然许多人眼馋。暗地里和日伪勾肩搭背的国民党八支队队长解宝胜多次要他过去,说是要啥给啥。

      张丁卯呢,懒得理他。也是,他如果是在乎荣华富贵的人,就不会有拼死救支队长的事了。

      既然“招安”不成,解宝胜就动了杀机,这样的狠角色、硬对手,少一个是一个……

    • 家园 再花
    • 家园 【原创】 先辈遗事(二)

      先辈遗事(二)

      前面说,游击队捅了“马蜂窝”,而被蛰的另有其人。

      谁呢?夏县鬼子皇部!

      为什么这么说呢?

      山口司令听说情妇被俘,恼羞成怒,急电夏县鬼子皇部,要不惜一切代价三天内交回人。否则,夏县的鬼子“统统地死啦死啦的!”

      这夏县鬼子皇部可就发了愁!

      三天?三天到哪里找那些“土八路”去?都说“土八路瞎胡闹、一身虱子、两脚泡”,那时他们笑话八路之“土”。

      可真要打起交道来,在鬼子眼里,“土八路”都是一群吃风就飞、喝烟成仙的主儿啊!闻着他们的味,看到他们的影,紧追慢赶都能追没影了。更不用提,现在连他们的影子都不见。

      找不到人是吧?这鬼子呢,也乖,学会弯腰了。

      夏县鬼子皇部命令:堡尔村驻军要大摆宴席,宴请各村村长。他们是本地人嘛,请他们和游击队联系,要求和。

      这可是1941年8月,鬼子还挺硬气的时候啊,竟然向游击队求和。《铁道游击队》(好像是这部小说)啊啥的,里面讲鬼子求和,也就是他们架快倒、屋快塌的时候嘛。

      这十支队,还在刚开始拉队伍,不过几个人的时候,就让鬼子削尖脑袋求和。如果说牛,也还真够牛的!

      杨支队长他们研究后,就向鬼子提出俩条件:第一,换回鬼子抓去的我5名群众,第二呢,给我方部分武器、弹药。还特别说明: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这两项条件,潜台词也是明摆着的:第一,以后不要乱骚扰我们的群众;第二呢,我手里家伙好了,腰杆子就更硬了,以后想什么时候打你们这些“狗日的”,就什么时候打你们这些“狗日的”。

      鬼子也不傻,不想答应。问题是,游击队很强硬,谈了一天的判,寸步也不让。

      要说这“鬼子”就是“鬼子”,你大、他就小,你高、他就矮,你硬、他就软,最后软趴趴的答应了。

      第二天,在堡尔村和史家村中间路段(这里有条河,我方可以埋伏,而鬼子行动很远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进行了交换。抗日军民欢天喜地呀,唱起了《游击队之歌》:“没有吃、没有穿敌人自有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这歌词,唱的还真不假。

      当然,既然是“游击队”,这样的好时候,还真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游击”的,也就是有好处“击”一把、没好处赶紧“游”。

      印象深刻的比较深刻的,是外婆说的又“击”又游“的”事。

      一天傍晚,大老姨夫、副官处张学斌主任带着几名游击队员(外婆说起来,总是“你老姨夫、张主任几个”),埋伏在鬼子炮楼所在的堡尔村西面大约一地里的姚暹渠河堤上,鬼子翻译带着人骑着东洋大马过来,他们立刻就用子弹给鬼子点名,鬼子翻译翻身落马,呜呼哀哉。

      鬼子的大队人马看到这群“土八路”胆子太大了,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行动,就立刻扑了过来。

      看到情势不对,游击队员们急忙“游”开,“游”到什么地方呢?堡尔村的老舅家的阁楼上,而后对姥姥他们说:“你们赶紧把孩子啥的抱出村躲躲吧!”

      大家问了,这堡尔村不是有日军有炮楼吗?怎么往鬼子窝里钻呀?

      嗯,这是取“灯下黑”的意思,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嘛。如果按罗荣桓元帅在山东的说法,这叫“敌进我进”的“翻边战术”。

      而鬼子们,游击队员们前脚进屋,他们也后脚进了村子里,翻箱倒柜,挨家搜查。

      老舅家和杨支队长的关系村里人都是知道的,消息迅速在全村传开:“哎呀!他姨夫几个,在河堤上又把日本人从马上打下来了!”

      但是,每一名群众知道游击队员们跑进村子里了,可恁是没有一名群众当汉奸通风报信。

      无论是歌词里,还是标语都有这样的词:“军民鱼水一家人”。只有真正把群众这滩“水”搅成“汪洋大海”,军队这条“鱼”才能自由自在,想“游”哪儿到哪儿。

      就我看,公安工作,也应如此。

      外婆她们呢,赶忙把做的军鞋呀、衣服、米面什么呢,藏在事先门槛下挖空的石头地窖里。

      按外婆的说法,鬼子、伪军闯进家里,会把整个房子翻过来,见啥拿啥,拿不动的就砸,砸不动的,就烧!

      东西藏好后,她们就抱着孩子赶忙或者往山里躲、或者到我家所在的上埝底村躲(村外有好几处地道,但每处出口却只有两个,太少了点,我们小时候总打着火把钻,出来被烟熏火燎的像唱戏的“三花脸”)。

      在我们村躲,是因为副官处张主任是我们村的,村里参加十支队的人比较多,是十支队所谓的“老窝”之一(一字之差,下埝底却是国民党领导的八支队老窝,解放后,两个村要合,怎么也闹不到一块,只好最后分开)。

      说到这里,外婆总是很感慨:“那时,三天两头,大半夜了要出去躲鬼子,如果到你们村,就照着你家窑洞顶上的老柏树方向走,以后都成习惯了!”

      “哈哈,整个一‘林冲夜奔’呀!”我后来看过《水浒传》后,就喜欢用这个词形容他们。

      这倒不是我没心没肺,而是为自己家的老柏树还曾给抗日出力而高兴!

      “夜奔”倒没什么,打不过就“游”嘛。

      但最可怕的,不是“跑路”,而是被堵在家里。可外婆偏偏就遇上过一次。

      杨支队长忙于抗日干革命,每天都四处奔波,顾不上家里,女儿经常托付老舅家照顾,对外则说是我姥姥的小女儿。

      时间有多长呢,据说是从“丫丫学语” 直到快出嫁的时候。外婆说:“我们有什么好吃的,先让她吃!”就这一句话,就可以想到大家对杨支队长女儿抚养和保护工作的重视。

      但这次遇险,却是在外公家,那地方也是主要隐蔽的地方。

      那天,杨支队长的母亲、女儿到外公家隐蔽。

      据外婆说,当时杨支队长的女儿正在炕上玩呢,突然一名日伪警察局特务系“灭共班”的人闯进门来。

      “灭共班”!瞅他们的番号、名头,可以想见他们的目标和手段。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灭共班”队员,在炕边坐着的外婆顿时紧张起来,平时总能提前得到消息,藏起来的呀!

      看到杨支队长的女儿,那“灭共班”队员劈头就问:“这是你家的女儿?”那当然赶忙点头称是啦。

      那名“灭共班”队员,却有怀疑,问杨支队长的女儿:“你爹叫啥?”

      外婆更紧张了,虽然平时老人们总教杨支队长的女儿应付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可还真怕她答错!

      她要说出杨支队长的名字,问题就不是用“严重”这个词可以形容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又闪进来带队的伪警察局特务系警长郭中兴(解放后任军分区司令员一级的职务),他是负责带领“灭共班”的!

      这可要人老命了!这位伪警察局特务系的警长,和老舅家是一个村,认识经常走亲戚的杨支队长母亲、女儿。当然,还有外婆。

      外婆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上了,心想:“这下要遭殃!”

      可没想到的是,郭警长看到杨支队长女儿,立刻笑起来,对先进来的“灭共班”队员说:“这是咱掌柜的女儿!”

      “掌柜的”,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如果朋友、同事之间称呼,一般指“本家大哥”的意思。

      外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在日伪警察局干事的,怎么叫杨支队长‘掌柜’的?”

      更惊奇的事还在后面呢,郭警长又笑着问杨支队长的女儿:“你爹呢?”而杨支队长的女儿虽然没回答,却也不害怕。

      每当听外婆说到这件事,外公都是“哈哈”大笑:“这一点都不奇怪啊,当时‘灭共班’可以说都是游击队的人!”

      我当时还小,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十支队是共产党的武装呀,怎么和‘灭共班’掺和上了?”

      在参加工作后,看到老舅编写的、由柴泽民同志题字的《夏县革命老区》、《抗日十支队英雄谱》、《条西烽火》等一些资料,才知道,所谓“灭共班”,是典型的“白皮红心”。

      日军组建宪兵队、伪警察局、新民会时,因为没多少人愿意当特务、汉奸、警备队员,恼羞成怒之余,便到处抓壮丁。既然是“抓”壮丁,自然就存在便饥不择食的问题,只要是适龄男子你就跑不了。

      游击队这边呢,有些同志因为秘密工作原因,是呆在村里的,一不留神,就被当做“壮丁”抓了。

      既然要这些特务、汉奸、警备队帮助“日本皇军”剿灭共产党“土八路”、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不发枪是说不过去的。

      而游击队呢,刚组建的时候,最发愁的就是枪支弹药问题。

      现在可好,“皇军”发给大家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等都等不来的好事啊!

      当初,为了搜集情报,游击队就派人打入日伪要害部门,搜集情报,有些在警察局什么的要害部门还是“红人”, 郭警长就是这样一位,还有一位贾志斌,也比较牛。

      现在呢,有同志被抓进去了,身份没暴露不说,还被编入宪兵队、警察局、新民会,先进去的党员陆续便把后续被抓的人整合在一起,而后继续发展党员。

      随后,为了工作需要,已经有一定位置的党员,以叫熟人的名义,又陆续把组织上安排的一批党员按照这种“打进去、拉出来”的办法,打入日伪内部,继续扩大战果。

      这些“虎穴奇兵”,明里是“特务”、“汉奸”、“警备队员”,暗地里既能搜集情报,又能掌握到枪支弹药,还能借日伪之手杀汉奸、除特务、为领导人寻找合法身份掩护,如果游击队攻打哪个地方,还能里应外合。最后,万一情势不利,或时机成熟时,还能拉出来一支武装。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这批打入的党员有多少,纪程没有掌握详细数字,但有两个数字很能说明问题。

      一个数字说,到1944年,在警察局、新民会等日伪警特机构工作的党员已有二十余名。

      而所谓“灭共班”呢,据外公说,一个班11个人,共产党员至少有7名之多!负责带领“灭共班”的特务系警长郭中兴,更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后来,这“灭共班”归队时,全部以“灭共”名义换成清一色的好枪,还带足弹药,顺道缴获二十六支步枪、一挺机枪、一支手枪不说,干掉为虎作伥的日本胡翻译不说。还从俘虏的伪警察中,带走一批愿意上山的参加游击队。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那叫“灭共班”呐,简直就是“壮共班”嘛!

      当然,这种“打进去、拉出来”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危险的。我大舅妈的前一位父亲(他的确是为我党工作,最后被评为“烈士”的),就因鬼子怀疑,而和一批警备队员被鬼子拉到县城集体杀害。

      即便有这么多的自己人,即便有郭警长打掩护,但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着实把纪程外婆吓得不轻,多少年后,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负责掩护的群众,时时提心吊胆,不容易。而游击队的人,就更不容易了。

      用外公的话说,傍晚的时候,他们还睡在咱们村呢,这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五六十里外山里的T村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力量悬殊,万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鬼子、汉奸堵在被窝里,游击队每晚休息都要换几个村子,即使在山里的根据地,也绝不会在一个村子过夜。即便是睡觉时,也是睁一只眼的。情况紧急,两只眼都得睁着,没办法,这里悬崖多,如果一闭眼,就掉下去了。

      但在我看来,连睡觉都能睡出五六十里地(有时更多),这可真够传奇的!(当然,比长征时的红军,还是有点差距的)

      在后来人看,那样的岁月,那样的人,都是传奇。可十支队里更传奇的人物,则是杨支队长的警卫员张丁卯,后来他担任了中队长一级的职务。

      无论是外公,还是父亲,除了说亲戚们以外,说得最多的,也是张丁卯。

      对于张丁卯,我的外公有个评价:“丁卯杀人不眨眼!”这不是说张丁卯爱杀人,而是说他的心理素质极好。

      这张丁卯呢,枪法好,胆大,勇猛,但也好惹事。如果要准确形容的话,和《亮剑》里面的“魏和尚”魏大勇的形象差不多,连他的父亲都总说:“还不知道,他哪天会把天捅漏了!”(这位老人是个太过本分老实的人,儿子牺牲后,他说:“死得好,不然还不知道他以后闯多大的祸呢”。不过,就我看,他是在心里流泪吧。至于闯祸,就解放初期的情况看,还真说不好,我的那位老姨夫、四爷爷都摔了跟头)……

      张丁卯还真把天捅漏了,不过,是鬼子的、国民党领导的八支队的“天”……

    • 家园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3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