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永远的工程师 -- 送别我的父亲 -- 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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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永远的工程师 -- 送别我的父亲

    当我握着他渐渐枯瘦的手,我知道这一天会来到的。

    当我擦拭着他渐渐变冷的身躯,我知道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父亲永远离开了我。我眼睁睁的看着血氧饱和度降到底点,无论我如何加高氧气压力也不能挽回。血压也无法测出,脉搏变成零。心跳也渐渐的变得不规则,最后看不到嘴唇的蠕动。

    外面的雨非常的大,打得窗劈啪作响,就如同一年前大伯离开我们时一样。

    看着他仍然带着微笑的嘴角,我的眼泪刷刷的流下了。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了,再也不会为我参谋每一步生活了。以后要靠我自己了。

    不过,我知道,他没有带走什么遗憾。他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自己可以肩负自己的家庭,事业和生活了。他的孙子活泼可爱,几个月前还和他一起在河边散步。

    他所献身的事业正如他所期望和规划的一样在前进。在他去世前一个月,他还在厂里上班,出谋划策。虽然他当时已经八十多岁,腿脚,视力和听力都不太好,他还坚持去。我知道,工厂和中国的电力事业是他的命根子。他的一生就是伴随的中国电力事业的成长。

    这几天,我静静的翻看着他过去几十年里写下的笔记和文章,慢慢随着这些文字一起回顾我父亲的一生。我越来越觉得他对事业是如此的热爱,真是不枉此生。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

    父亲给我最早的印象就是每天提了个包上班下班。这个印象一直持续了很多很多年。可惜小时候,我和父亲还是聚少离多。父亲因为工作需要,常年在东北和北京,而我则被寄养在南方。只有在父亲到南方出差时,我才见得到他。每隔一两年,我也会被带到东北去见父亲。这是需要恰巧有熟人去东北出差才行。 一直到我六岁时,这个情况才有改变:我会一个人坐40小时火车去东北了。

    于是,我暑假就可以去父亲那里的。那是东北供应要比上海差一点,每次我去还要肩负带食品的重任。带去的东西,从罐头糖果到大米,什么都有。其实其中相当大一部分是被我在暑假中吃掉了。我哥哥一般是很高兴我的到来的,因为我到了,家里吃细粮的时间就多了。无论如何,挂面还是比大茬子(老玉米碎粒)好吃。

    那年代,每星期要上六天班,只有星期天是休息的。星期天才可以和父亲母亲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去市里走走,秋林公司买个大咧吧,去南岗买红肠。这是我们一家人的经常项目。有时也参加厂里组织的活动,大部分情况下,每年会去一次太阳岛,去一次四方台。这时候,父亲大多和同事们交谈,而我们一帮孩子则在船上上窜下跳。只要我们不跳到松花江里,父亲也就由着我们折腾。其实父亲一直是这样宽松的对待我的。

    在我幼年时代,父亲一直是个比较模糊的形象。他总是很忙,而且来去匆匆。直到父亲在80年代调动到南方以后,相处的时间才长一点了。这也仅仅限制于放假的时候。而且,我学生时代夏令营特多,每个假期都是在全国各地乱跑,真正和父亲呆在一起的日子非常有限。

    和父亲真的认真交谈起来,还是在上大学以后。我们都是机械专业的。他又是厂里的总工程师,他就这样成为了我工程师职业的领路人。从此以后,我才渐渐关注起父亲的工作和事业。这时我才发现,父亲作为一个工程师远远比一个父亲成功的多。

    父亲新中国成立的时候从大学毕业,马上去了东北,学习俄语。进而去苏联进修学习。参与了156个项目引进的工作,之后在东北工作了20多年,从事电站设备制造。改革开放以后去美国学习引进先进电站制造技术,回来后参与国务院重大办的工作。之后,调往南方,一干又是二十多年,直到他离世。

    组织上的悼词说他是老共产党员,好领导。但是我觉得他更是一个好工程师,一个勤勤恳恳在生产一线奋斗了一辈子的老工程师。

    我的父亲,一个永远的工程师,终于走了。他和糖尿病搏斗了几十年,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疾病魔爪,这次还是没有挺住。不过,父亲你放心吧。你把你的两个儿子都培养成了工程师,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的工作着。就连你的小孙子都在幼儿园里被称为小小工程师的。

    亲爱的父亲,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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