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诗是什么 -- 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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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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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体会,放之四海而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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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3]诗是什么[/SIZE]

    2009-8-19

      我是一个慢热的人,梨花体的争吵过去很久了,才开始思考诗是什么。能不能象DNA鉴定一样,找到诗不同于其它的区别?我想是有的。除了能从外延上有些分别,应该还有一些本质特征存在,尽管现在还拿不到。

      一、诗与非诗外延上的分别

      我们做事情、写东西,往往看两条:做什么,怎么做;或者写什么,怎么写。这是一种常见的归类法,就是内容和形式。相声讲说学逗唱,京剧要唱念做打,所有这些为表现内容而使用的技巧、手法、方式都是形式,都属于怎么做、怎么写的问题。文艺创作很讲形式,但在诗歌里,形式的重要性提到了空前高度。周振甫作《谈艺录》重点分析了诸多手法,如模写与润饰、活法、妙语、诗思、写实尽俗、若即而离、行布、水清石见、水中着盐、设想、对仗、用韵、引申,等等,都是诗歌如何创作的形式问题。

      诗歌之所以极度依赖于形式,是因为它短。我反复思考,感觉“短”是诗歌与其它文艺形式的首要区别。西方的十四行诗很有名,一两百字而已。中国的诗一般一字不许押两次韵,所以相比西方就更短。爱伦·坡是西方诗歌领域的大家,英国的萧伯纳就说,美国文学就出了两个伟大作家,一个马克吐温,一个就是这位。爱伦· 坡在《创作哲学》提出,篇幅过长会使人审美疲劳,认为诗歌有个长度极限,要适合于一次读完,否则整体印象的断裂将极大地削弱诗的效果,这是人的心理特点决定的。弥尔顿的《失乐园》是诗体,但爱伦·坡批评它有半部实际是散文。有人说史诗都是很长的,但即使象《荷马史诗》、《罗摩衍那》那样的宏篇史诗,也都是由很多小诗篇构成的,实际上是后人把大量小诗篇结集整理的产物,前者的形成用了大约300年时间,后者用了大约500年。当然,如果说短,小小说也短,小品文也短,但它们对形式的依赖性都远达不到诗歌的程度。

      越小越需要讲究,篇幅小就必须更注重形式。空间被压榨到几十字,就不容任何废字,必须把文字的张力用到最强,采取一切手段遣词构句,字字精炼,倾注心血。最好是字外又能见意,以小博大,唤起最大限度的联想和共鸣,唯其如此,才能把短的局限转化成优势。古代武器有“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大枪最短三米五,技法就三种“拦、扎、拿”;匕首短小,近身搏击的手法千变万化。对诗歌来说,形式可以是音律。古诗讲平仄格律,跟音乐一样,要有节奏、旋律、强弱等等众多的形式来承载。形式也可以是排列,古风十九首里有“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木兰诗有“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还有“回看来路已茫茫,行行更入茫茫里”、“蓠蓠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等等很多,包括回文诗也是文字排列的游戏。结构也是排列,启承转合当然属于写法。除了音的变化、排列的变化,形式还可以是其它很多手法。宋人吴均,就是写《与朱元思书》“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的那个,他写过一着《春咏》,起句不过10个字却被广为赞叹。杨慎《升庵诗话》称其“起句之妙,可以为法”,沈德潜《古诗源》则评曰:“一起飘逸”。他是这样写的“春从何处来,拂水复惊梅”,10个字把冬去春来,春光不知不觉浸润人间描摹得空灵深透,只设问不作答,引人无限遐想。象这样只设问不作答的还有很多,“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等等,效果很好。

      再如被称为大忌的三平调。《诗经》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离骚》有“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乐府有“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古诗十九首有“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近体诗格律完善之后,三平调成了禁忌。但三平调用在句尾,后面空落落三个平声,往而不返,非常适合描写高远的景致,重复的动作,空灵的境界,引逗悠长的余味,点染寥落虚静的心情。比如“此曲哀怨何时终”如余音绕梁,“开国何茫然”一片空濛,“又闻子规啼啼夜月,愁空山”,简直就是一声叹息。再看两个同是写黄昏但喻意相反的名句,都运用了转折。一个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前句直抒胸臆,直白铺陈,“无限好”把好的程度拔到最高,后句大变,接了一个强烈转折“只是近黄昏”。这种强转折构成了一种冲击力,令人小吃一惊、眼前一亮。另一个是“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幽草是柔弱的小草,上天怜惜小小的草,但是人间重晚晴。也是转折,冲击力不如“只是近黄昏”强,但更工整,而且背后含蓄的余味毫不逊色。这些诗句我们可以当成妙手天成,就是说对文字的运用达到了神妙的程度。但仔细分析,它们的成功仍是可以解构的,无论多么强大的感染力都有来源,除了内容的亲和共鸣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形式的天才运用。考虑到仅用十来个字就能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效果,我们就完全能理解诗歌对形式的依赖性有多强。仅此几例就可看出,诗歌严重依赖于形式,比小说、散文等其它文体严重得多。

      西方诗歌、现代诗也是一样。西方很注重这种文字运用的智慧,把不相干的词汇或思想连起来,创造出意想不到的类比,在他们看来,诗人的天赋在于敏锐地发现暗藏的联系,并由此抽取出新的意涵,诗歌则是这些天才文字的精粹。莎士比亚就是隐喻的天才,如“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Love is a smoke made with the fume of sighs.),“笑脸中藏着利刃”(There's daggers in mem's smiles)。他能看出事物间巧妙的相似性,笑脸并不是利刃,但笑容里暗藏的欺骗和祸心堪比利刃,这么巧妙的类比只用了5个字,而且都是以s收尾,节奏铿锵,音韵很美。泰戈尔“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way from birth to the end. It is when i sit near you , that you don't understand i love you.”顾城写“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把它的意思写成短文就是白开水,但用诗的语言写出来就注入了震撼力。

      如果我们把内容与形式看作文艺创作的两极,那小说要极其靠近内容一端,因为小说差不多是纯为内容而存在,是用故事打动人。散文是居中,一方面说的要有内容,无论是故事、记忆、理念、情绪皆可,一方面要有精心的形式,表述不许落俗套,所以居中。有人说散文是横着写的,深得其要。这个“横着”是说必须刻意追求新颖的形式,把内容精巧地端出来,而不是寻常地端出来,那就不“横着”了。没有这个端法的精巧,内容再好也没意思了,散文也不成其为散文了。诗歌则极其靠近形式的一端,是文艺的进化走向极致的最前沿。如果用饮食来作比,小说是粮油,需要扛饿、管用;散文是美食,管饱之外还得讲色香味;诗歌则是香气,一丝韵味可使魂牵梦绕,看似最简实质最讲究。没有这么讲究,就不会有诗的语言,也就不成其为诗歌了。所以,充分借助文字的结构、辞句、排布来唤起体验和共鸣,这是要害中的要害,也是诗歌区别于其它文艺形式的要点。

      说“诗歌极其依赖于形式”并非贬低内容,“写什么”始终是诗歌的根本。问题是当我们去探讨诗歌与其它的区别,反思什么是诗的时候,同质的东西即使再重要也是要丢掉的,这里要找的不是共性而是区别,所以单强调形式未尝不可。

      二、诗的本质

      如果从更广阔的领域来看诗歌,就更有意思了。音乐是以时间为轴,以旋律、节奏等为手段的表现形式,乍看跟诗歌哪也不挨哪。但我们仔细分析一支歌,会发现至少在形式上,与诗歌的有着巨大的相似。音乐讲究调性、重复、变奏等等很多手法,追求在期待中逃离的变化,常耍些小花招,但在勾起人的注意和满足欣赏方面十分有效。比如约翰·施特劳斯,他笔下的旋律就好像水龙头里的水那样滔滔不绝地往外流,他的《爆炸波尔卡》就是在旋律中安排巨大的响鼓音,十分震撼提神,据说曾改用礼炮,非常刺激。很多音乐做穿插的文章,比如一首广为传唱的《月亮之上》,是支蒙古草原风味的歌曲。它最妙的地方是在很现代的歌曲中间,插入了 6小节的和声,正是《敖包相会》的主旋律“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这段和声如同化入一张老照片,增加了奇妙的感染力。这跟诗歌的寓情于景、联想、用典等手法有相通之处,都在于唤起记忆,渲染氛围。

      再看一下书法。书法运用的是色块与线条。我们怎样看书法,是整篇看整齐不整齐吗?显然不是这样。实际上,欣赏书法应该随着笔的轨迹去再现。西方只有绘画没有书法,在他们看来,线条也只是空间的分割,是色块。但对我们来说,线条不仅意味着空间,更意味着时间。书法中结字讲究应接、向背、穿插、意连等等,用笔法讲中锋、边锋、转笔、带笔、布白、提飞等等,品则有虚实、擒纵、疏密、曲直、轻重等等。实质上都是要我们重现书写的过程,在重现中体会一种运动的快感。我们常常对绝妙一笔或者纵贯而下感欣快,对一些大大小小的变化觉得惊喜,甚至由此产生激流山岳、龙蛇团花等等各种联想,调动我们的情绪,激发我们的共鸣,实现“意”与“象”的交融。我们说一幅书法名篇俯仰百态、摇曳生姿,或者气势波澜,或者明媚生春,都是对小小纸幅里诸多变化的惊叹。这种序列变化所产生的感受本质上跟诗歌、音乐是相通的。

      这些相通的基础是人的身体都要以相同的方式去处理外来感受。一百多年来人们已经积累了大量心理学、病理学、脑神经外科、神经网络、人工智能等各类知识、材料和实验,但只在近三四年才对脑的机能有了突破性的认识。我们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一切都以神经冲动的形式传到大脑,大脑努力抽取概括其中的模式,比如识别边缘、轮廓,辩认词汇等等。但更重要的新发现是,脑神经元细胞会大量回传信息。当看到“哭”这个字时,视神经上传来的是图象,一个脑区域收到并与记忆比对是否已知,未知就转向记忆的过程,否则,一方面向视神经回传记忆的图象,另一方面向更高层区域提交一个哭的概念,并接收上层传回来的哭的内涵、联想等更高层信息。相当于派出所长拿到案情,会比对是否新案,是就存档,否则向下给探员发相关资料帮助重构现场,同时向上将结论简报上传。上级得到简报也会回传高层档案以助破案。这是一种猜测的机制。这种机制使我们即使看到模糊、残缺的字,也能被补全识别出来,即使看到的是一个字,除了引发对应的体验,还将得到相关的联想。一个字形对应着一个判读出的模式,当传入的是一组文字,就是一系列模式的排列。脑会持续唤起对应的体验,同时持续对后续文字进行猜测,引发一波波联想,这就是阅读的体验。如果猜测落空,也就是遇到新鲜的词句或排列,还会形成一种新奇的体验。莎士比亚的隐喻就是在玩这种技巧。

      我们可以发现,无论诗歌,还是音乐,书法,都是序列的艺术,它们的无穷魅力都源于变化的序列,无非是写的、唱的、描的区别。这些序列被大脑解读抽取为各种模式,并不断尝试用记忆中的已有模式去补全、再现,从而形成体验的过程。诗歌、音乐、书法都需要唤起,它们的魅力也源于有效的唤起,就是高效地激发共鸣。不同的模式排列,对激发体验的广度和强度影响差异很大。单调的滴水声不仅难以引起兴奋,甚至会抑制神经冲动,引起瞌睡。但精心组织的序列却能导致各种体验广泛而猛烈地激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几个字就能唤起大量的记忆和体验,并因刻意营造的孤独场景导致了深沉回味,这是文字排列的艺术,是诗歌善用形式的结果。为了追求在小篇幅里达到最大的唤起,诗人对形式的追求不得不达到艰辛的程度,“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就是鲜活写照,贾岛“僧推月下门”式的炼字可以作为诗歌极其依赖形式的反证。

      到这里,就可以对诗是什么做些探讨了。对于物理学家,下定义往往有两个办法,比如什么是铁?一个办法是列举铁的属性,银色、坚硬、会与氧反应,熔点,导电导热性,等等。枚举了关于铁的属性,就能把铁与其它物区别开。另一个办法是找到它的本质,原子量56,一句话就界定清楚了。前文其实是在探讨诗歌的属性,属于在外延上试着做些区分,尝试把“短是诗的重要特征,诗歌极度依赖于形式”作为诗是什么的一个指标。如果真正清晰地把诗歌与其它区别开,到底还是要剖析其内涵,找到诗歌的本质。

      我猜想,诗歌与非诗的区别可能就藏在不同的模式里。人脸的电脑识别一直是个难题,如何让电脑分辩出一张脸,而不是背景中的几块斑点呢。现在安全机关可以让电脑自动搜索各种摄像头中的罪犯面孔,秘密在于比例,电脑靠分析各种比例关系就能精确地识别出罪犯。就是说,尽管人脸不是比例,但人脸的本质特征藏在比例关系中。既然我们能品味出一个作品是不是诗,就应该存在一些诗歌特有的模式特征,找到这些特征或许就抓住了诗是什么的根子。人的生理机能决定了,诗歌、音乐、书法甚至各种感觉、体觉都终将在大脑归结为模式,目前我们对剖析这些模式还力不从心,所以找到诗是什么恐怕还不现实。要想精确区分诗歌与小说、散文的模式特征有何不同,或许要等对脑的研究达到很深才行。如果真的是这样,目前只能从外延上梳理诗与什么不同,如果非要给诗下个定义,也只能达到诗不是什么,对于“是什么”,答案还在一个较远的地方等待揭开。如果要猜测一个时间,我想怕要用上100年。

      然而,这并不防碍品评诗歌。一块大脑区域一旦对模式极其熟悉,能将其功能向下层区域移交,转而从事更高级模式的辨别,变得更善于发现模式之上的模式。专家就是这样形成的,大量学习和实践后,专家能看出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不同,对哪里不对劲具有敏锐嗅觉。同样是一首诗歌,用了什么手法、有什么妙处,懂诗的人明白得更透彻,感受更强烈,即使无法言明,但仍是可分辨的。所以,是不是诗,需要懂行的来评,也只能由这些人来评。就好比品酒,好与坏不过一句话,评酒师一句话可决定成千上万倍的价格差距。然而,很多人喝到嘴里浑然不觉其妙。能由此说好坏根本不存在吗?确实有人这样说,但好酒就是好酒,不会因无法拿尺子度量而不存在。读诗一如品酒,是不是诗,内行人说了算。

    通宝推:清嘴小麻籽,江城孤舟,
    • 家园 诗歌是意象的表述

      在现代多种表述时代,没有什么独立的意义了。

    • 家园 诗是悦耳动听的话

      诗的范围有很多层。最狭义的诗,是一种文学体裁,相对于狭义的文学性散文、小说、剧本等。范围较大的诗,是韵文,相对于广义的散文(包括各种非文学的非韵文文章)。值得注意的是,现代的文学性诗歌有少数不押韵,算不上韵文,所以广义的诗(韵文)不能完全包含狭义的文学性诗歌。

      说广义诗歌就是韵文,容易引人误会,以为诗歌是书面文章。实际上诗歌的出现早于文字的出现,所以诗歌首先是口语文章。在文字出现以前,先民说出较长的一段乃至多段话,就是文章了。有的先民要把文章说得悦耳动听。怎么做呢?第一是句子要短,长了听起来吃力。第二是押韵,造成回旋的效果。所以说,诗是悦耳动听的话。想要文章更好听,就要唱了,就是歌词了。这样诗和歌就有了密切的关系。

      韵文是容易界定的,押韵的就是了。文学性诗歌界定起来麻烦些,而麻烦不在于诗歌本身,而在于文学作品的界定。只要能够区分文学作品和非文学作品,那么文学作品中悦耳动听的就是文学诗歌。这是文学诗歌和文学散文的区别所在。问题是文学性先就不容易界定。

    • 家园 詩大序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 足之蹈之也。

    • 家园 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觉得几种常见的文学样式比如纪实、小说、散文、诗歌等,似乎也可以从对逻辑的表达能力表达欲望上分分看。比如,这里面纪实最注重逻辑,小说次之,散文更次之而感性可能居半,而诗歌里逻辑地位更低而感性更多。

      理性的东西和感性的东西倾向于不同的表现形式。语言的形式比如音律在诗歌中的重要性,是不是主要因为音律在传递感性认识方面更有表现力呢?如果是这样,诗歌是不是在内容方面感性/理性>某一阈值的文字呢?

      • 家园 同感,外延上做区分,角度可以有千万种

        每个角度都可是审视对比的出发点,都有可取之处

        我说短也是一个角度而已

    • 家园 诗是语言的艺术。

      说诗重形式不错,但说诗的重要特征是短则值得商榷。事实是对于许多读者来说,他们熟悉的是短诗而已,甚至许多读者的水平只能欣赏一些朗朗上口的佳句,但这并不意味着短是诗歌的必然特征。诗歌里既有短诗,也有长诗。与其说短是诗歌的特征,不如说精炼是诗歌的特征,因为诗歌里不允许废话,但允许你说很多很多话,如果你说了老长老长的话而又显得很帅,那么只能说明你更牛!

      《离骚》是短是长?恐怕应该算长诗,如果《离骚》不算诗,那恐怕没几个诗算诗了。我最近读的《秋兴八首》在我看来也算长诗,因为单看其中一首都嫌薄弱,但是八首合起来则不仅仅乘以八倍的问题了,而是发生了本质变化。但是我国文学界关于《秋兴八首》的研究还基本处于蒙昧状态。要说形式,《秋兴八首》可以说我国旧体诗形式发展的顶峰了,这同时也意味着中文诗歌需要寻找新的形式。

      西方语言的长诗就更多了。

      正如家具是木头加工的艺术,诗歌无非是语言艺术,具有审美功能,越具有审美性,就越是好诗。所以问题归结为美学问题,什么是美?这个中外诗论、文论、美学等方面的著作很多了。

      • 家园 可否把精炼看成短的必然产物?

        “如果你说了老长老长的话而又显得很帅,那么只能说明你更牛!”

        ——呵呵,好传神啊,花这句。

        说短不如说精炼,兄所言有一定道理,很禁琢磨。

        不过我仍觉得诗也有个边际效益递减的问题,即使很精炼的文字,一长也容易让人厌倦。

        另外,可否把精炼看成短的必然产物?离骚300多行,也不算长啊。

        • 家园 长诗的欣赏

          长诗的欣赏,一般来讲更加困难一些,这是因为人的大脑处理大规模信息的困难。人脑运化一两句一般来讲比运化一两百句要容易得多。但是这是对于一般人来说的,如果一个人在某个领域十分钻研,功夫下得深,欣赏能力自然就提高了,这是对于读者来说的,对于作者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现存的诗歌,优秀的短篇的显然要比优秀的长篇要多,但这只不过因为同样是高质量的作品,短篇要比长篇容易,如此而已。

          作为诗歌来讲,三、四百行就算是长的了,这也是公认的。

          诗歌种类很多,抒情、叙事、戏剧、哲理等等,作为抒情哲理类的,很难突破几百行-这主要是人类大脑能力的限制(如果以长远的眼光来看,比如一万年后,十万年后,谁知道诗歌会怎么发展,毕竟人类文明并不太长。)叙事、戏剧类则没边。

          • 家园 孰因孰果

            “不过因为同样是高质量的作品,短篇要比长篇容易,如此而已。”——受益了

            整理一下,就是一个孰因孰果的问题

                      从而定性了诗的语言 ——  进而有了短的事实

                     /(对精致形式的依赖)

            作为一种独立文体

            诗的内核形成了

                     \

                      从而有了短的要求  ——  进而导致精致的语言

            我之所以选择了第二条路,是因为它便于做区分。

            如果选择第一条路,区分诗与非诗又回到了诗的语言是什么、诗与非诗形式上如何区别之类无解问题

            如果短是精致语言的造成事实,那我的这篇东西前半块基本立不住啊

            • 家园 短不是目的

              我觉得短不短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有时附带发生的现象,不是根本性的“本质”。比如短的东西,什么绕口令顺口溜等等也是比较短的,但是一般认为这些东西没有多少审美价值,甚至根本就没有审美价值,自然也就不称之为诗。按照中国的诗论来讲,诗歌的核心是意境说、气韵说、神韵说、性灵说、兴趣说等等这一类的东西,西方也是另外的诗论,比如张力啦等等。

              我觉得你这篇文章里面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也是满深入的,但是,因为这个题目太大了,要是真正写好写透写明白,是很不容易的,不仅需要个人独立深入的思考,而且需要博览群书,要有足够的积累。

              • 家园 把“短”的问题抛弃掉

                谢谢老兄的指点,这个题目确实超出我的力量,很难驾驭。也是本着抛砖引玉的期望,做一个靶子,如果能吸引大家的讨论,也算价值的体现了。

                如果延用意境说、气韵说等等传统说法,总觉得罩着一层雾气,似是似非的不痛快。至于张力,那比国产的诗论更差个层次了,都没深到内核去。

                我的想法是从外延上区分,是对文字形式的极端追求;从内涵上定性,是人脑认识模式的界定。

                想了想,把诗的外在特质归结为精致的语言,把“短”的内容抛弃掉,确实是对我看法的一种不错的修正。唉,唯一的缺点,就是又还原为固有之论,不再有新鲜感了。

    • 家园 【讨论】哪里有那么复杂?老祖宗说,诗言志,歌咏言

      说得那么复杂,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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