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老妈的三次手术(一)—引子 -- 杂役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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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老妈的三次手术(十一)—第三次

      老妈联系好来北京做手术,我在学校也惶惶不可终日。家里人一个最大的特点,老是说为了不耽误我学习,总是事情发生了,基本上快搞定了才告诉我,每周通电话的时候也尽可能装得没事一样。去年姥姥出车祸也是如此,现在但凡家里打电话过来,我总是要和所有人通一遍话,多问几句,一是确保所有人都平安,二是捕捉一些可能的线索。没法经常回家,我倒宁可他们多和我叨唠几句,哪怕是骂我也罢,总比突然听到不祥的消息强很多。当年就是这样,事情发生以后,姥爷电话里说老妈要下乡,不方便接电话,等到都该要到北京了,才给我一个电话说清楚前后。说实话,这样会把人吓死的。

      这次手术是姥姥跟过来的,住在大舅家,离医院也算近。我去接的站,到医院以后,因为并发癫痫,所以换了一个科室。本来打算主刀的主任出国了,只好先住院等候,我也经常去医院看看。学校这里,LP当年一贯的好学生,也和她说好手术后我去陪床,到时候让她帮我补补课好了。

      都安顿好,就等着听信儿安排手术了。突然某天晚上,姥姥打过来电话说今天下午已经手术了,老妈已经出来了,因为时间安排得急,所以没和我说,现在告诉我,是让我别担心。这里插一句,为啥这么快就手术了:因为主任前一天回国了,不久又要外出,所以使了些经济手段,所以第二天就排上手术了。当天两台,上午一个小女孩,下午是老妈。电话里,我还埋怨姥姥,干嘛不和我说什么什么的,还挺正常。等我放下电话,坐在寝室里,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浑身冰凉冰凉的,心脏似乎都不动了,没来由地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整整哭了半个小时。现在回忆起来,当时的感觉是吓死了,就在这个平平常常的下午,在我不在身边的情况下,老妈说不定就过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同学也不敢劝我什么,就任由我去发泄。真是很害怕再经历这么一次,从那次以后,遇到电视剧里有类似的情景,我都从来是以挑毛病的心态和行动来观看,因为不这样的话,我就会投入进去,就会又想起自己经历的事情,就又会想起那种冰冷的感觉。有时候,逃避和漠视确实会让自己好过很多……

      这次手术还是很成功的,出去其他的不说,单就手术本身,医院和主任的技术确实没得说。这次打开了颅骨,把里面堵塞的管子切除(老妈一直留着,说是个纪念),清除掉絮状液体,用激光把病灶烧焦。据老妈说,因为要判断病灶位置,所以没有全麻,老妈还是处于清醒的状态,还能听见开脑壳的声音。手术之后,老妈还是蛮高兴的,看起来恢复地也挺快,还因为复位的时候,大夫把之前复位不到位的地方做了调整,至少看不到以前前突后翘的情况了。

    • 家园 【原创】老妈的三次手术(十)—该来的还是要来

      感谢大家的关心和鼓励。嘉木姐姐表扬得我都脸红了,当初看嘉木小时候的故事,也是佩服地不得了滴。

      说到看似,命里该着老妈要再挨一刀吧。

      一切平安地到了我大三那年。我的大学基本上波澜不惊、浑浑噩噩,没有参加过大公司的实习,也没有参加社团组织,也不懂得就近去帝大蹭课准备考研,就知道陪着当年的GF如今的LP去上自习。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事情,就是老妈突然患上了癫痫,三年里发作了2、3次的样子,据大夫说可能是后遗症。从复查的CT来看,脑子里的空腔缩小到一定程度就不动了,还产生了很多絮状的物质。不过老妈一向乐观,因为害怕不好的结果,我要一直逃避去想这些事情,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

      现在回忆起来,那次颇有些神秘的色彩,而且是老妈的口述。话说老妈同事里有个神人,早年加入举手党派,倒也逍遥。对易经术数小有精通,不过按照天机不可泄露的一贯口径,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事实证据。某日,神人背着手踱进老妈的办公室,看了老妈一眼,突然说了一句:你三日之内有血光之灾,务必小心。然后就什么都不说了。老妈听得莫名其妙,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下班了就骑着车子回家,到路上骑着骑着一下子就晕倒了,万幸没有磕到马路牙子。倒下之后,被人赶紧送到医院,连同车子和包包,而且包里现金手机一样没少。好人还是多啊。

      到了医院一检查,结果是颅压增高。按压老妈耳朵后面的减压泵也没有效果,医生说是可能管路堵塞了,建议尽快做手术减压。

      该来的还是来了~~~

    • 家园 【原创】老妈的三次手术(九)—看似幸福的结果

      既然问到伏笔,正好到说的时候。

      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地过去,老妈也越来越精神,所以我每天都是没心没肺地高兴着。每天大夫查房的时候,有一个挺忠厚的、长得像姜武的大夫总会大声说:“XG(老妈的名字)同志怎么还不走啊,真把这里当家了呀。”我还觉得这个大夫挺平易近人地,家里关系好的叔叔伯伯地常这么开玩笑,我也当这是个玩笑。天天如此,从不间断,声调总是那么个调调,怪怪地。习惯了,也就没当多大的事情。不久以后,在家里和老妈谈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说这个大夫挺有意思。老妈一脸凝重地说:“当初送礼的时候,因为不是主刀,所以意思没到位,结果后来就处处刁难,天天催着出院。你不在的时候,他说得可难听呢。幸亏另一个大夫人不错,挺护着你老妈的……”呵呵,看,万幸吧,没出什么大事情。从此,我对大夫的好感荡然无存,也晓得了技术和德行是两回事,得分开判断。

      手术算是成功的,CT上看,空腔持续变小,真是高兴的事情。后来听说,手术台上,把老妈骨头打开的一瞬,大夫被脑积液喷了一身。现在想起来,那两年,哪怕是随便摔一跤、碰一下,老妈都可能就不在了。

      后面的很顺利,陪着老妈出院,她留在北京亲戚家修养着,我一个人回家。到家的时候,高三提前集中复习,我已经晚了半个月了。整个高三上,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当家的时候。白天上课,中午骑车去超市买菜,晚自习回家做饭。我做饭的本事算是那会练出来的,最拿手四个菜,摊鸡蛋小甜饼、精肉丸子炒米饭、速冻小笼包子、速冻水饺。

      然后呢,就考上大学了。没别的想法,就是要来北京。不管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北京就好。没有太大的本事,清北是没的想,反正是到北京了。打我走了,老妈据她自己说是彻底解放了,开始到处去旅游。国内的、国外的,实在是眼馋。最可气是每次回来都特地打电话和我通报一声,绝对是有意的,这妈当的。最绝的是术后第一次旅游,背着姥爷姥姥和我,去爬华山去了。怕我们不相信,特意在华山峰顶和标志碑合了一张影,回来面对我们的担心,得意洋洋。这张照片还一直放在我的钱包里。

      通宝推:nightcat,南方有嘉木,李根,
    • 家园 【原创】老妈的三次手术(八)—那些人和事儿

      在科室的那段日子回想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不用上课、基本不看书,每天按时起床、买报纸、吃早饭、陪床、陪老妈聊天、有时候还能帮护士干点活。这段时间碰到的,也是以前很单纯的学生生活没法体会到的事情。

      就说老妈同病房的病友小马来说吧。小马是一个十来岁的山东姑娘,瘦瘦地。她爸爸老马是当地开家具厂(似乎是)的,当年也是当地首富。后来小马得了病,是在大脑深处长了恶性肿瘤,还是切除后自动又长出来的那种。为了小马的病,一家人四处求医,原来殷实的家底也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虽然如此,老马夫妇还是很执着地给小马瞧病,这次来北京可以算是最后的希望了。小马一家人都很好,尤其是对我妈很照顾。因为这边就我一个人,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们来照顾老妈。不知道后来小马怎么样了,希望还能平平安安地生活着吧。

      科室里还有一个很PP的护士小Y。打手术室出来的病人一般可以分为两种,一类是狂躁型的,一清醒就折腾、喊叫,还有一类是安静型的,一般就老老实实地躺着,神志还算清楚。老妈属于后者。小Y是负责狂躁型的那间的护士。每天经过那间病房的时候,总是看到里面的病人被绑在病床上,有的还声嘶力竭地喊着,感觉真的很吓人。一个小护士,安安静静地在里面忙碌着,反差真的很大,真是很佩服这个女生。

      说到帮护士的忙,其实主要是帮着抬抬人,拿拿东西。有一个一个病人从手术室下来,头上包着厚厚一层纱布。那个病人太壮,护士抬不动,至少找我们几个家属来抬,我搬动病号的经验还是在这里实践的。办过去之后,护士把她手里一个放着东西的胶皮手套递给我,让我帮她拿一下,她先推着床去病房。我就拎着那个手套在护士站门口等着,研究手套里面那个曲面的形状是啥子东西。一会护士回来了,我把手套递给她,随口问了一句:这个是头盖骨吧。护士说是,转身就把这个东东放到冰箱里了。我就木木地回到病房,寒啊~

      不过在这里待时间长了,这些事情也就见多不怪了。还有一个病友,因为常年做手术,结果某次手术中某块头盖骨就丢失了,结果后来只能直接用头皮盖上,所以那里有一块是软的,平时可以看到轻微的起伏。老妈也是第一次手术没有把骨头合到位,结果前额鼓起来一块,头侧陷进去一块,一直到第三次手术才正过来。

      在这里还有一个让我始终没法忘却的景象,就是在楼下面的路上,每天都会坐着两大排人,地上都铺着自己带来的被褥。在这里坐着的基本上都是来看病,但是还没有床位进去的,只好天天等在这里。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个小孩,大概5、6岁,每天被他爸爸抱在怀里,可能是头疼地厉害,每次经过都能听到他哭喊着“疼啊、疼啊~~”,他爸爸只能抱着他晃着,眼睛木木地看着大楼的门口。

    • 家园 【原创】老妈的三次手术(七)—继续陪护

      明年的绩效目标今天一读顺利通过,如释重负,接下来信心百倍地迎接绩效总结,吼吼。

      上回说到在陪护室继续等待。医院似乎是每二四六的下午可以进去探视,老妈从ICU出来之后,进了监护病房,不让我进去,只能趁探视时间在门口看看。她对我眨眨眼,我对她摆摆手,如此而已。好在之前同病房的山东病友的爸爸山东大叔大婶,在我进不去的时候经常帮忙,还是不是地下楼来给我通报一下情况。话说有一天,大婶下来对我说,你妈已经可以起床活动一下了,刚才自己去卫生间,差点滑一跤,幸好被扶住了……后面的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她滑到了咋办!!百爪挠心啊,我又上不去。赶紧从报纸上撕了一张纸条,拿笔写了几行字,大概内容是“您一定要老老实实地躺床上,有什么事情叫护士,不许自己瞎跑了,再擅自行动我就被您急死了”云云,托大婶带上去交给老妈。后来我和老妈说这件事,她说想去卫生间,让护士帮忙总觉得不好意思啥的。唉,老妈从小就啥事都要强。后来老妈说这张字条她一直留着要保存起来……

      后来觉得这么着不是事儿,就找大夫护士,想法办了一张随床探视的证件,这样就可以天天在科里待着了,陪护室的岁月算是告一段落,崭新的科室的时光正式展开。

      look——现在是早晨8时00分,你站在五层××科的外面,身后(back)是楼梯,左手是通往手术室的电梯(elevator),前方是科室的大门(door),目前关闭状态中。

      look door——你往门缝里看,里面坐着看门的护士大妈(door nurse)。

      knock & show passport——你敲了敲门,出示了探视证。护士大妈(door nurse)把门开了一条缝,后面的人群(huge crowd)涌了上来。你可以选择进去(enter quickly),只有有3秒时间。

      enter quickly——你钻了进去。恭喜,你来到了××科里(corridor)。

      这就是我每天进门的必要程序,相比陪护室苦等的日子,这里算是天堂了。

      喝水喝水。

    • 家园 你爸太过分了。 老婆看病省钱。 你妈妈娘家亲戚没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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