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走向胜利(十五) -- 朱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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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走向胜利(十五)

    这时天色已近拂晓,朦胧中哨兵看见走来的一队人马,于是大声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王孩回答道:“是我,王孩。”

    哨兵一听是王孩,松了警惕,又问:“你后面是什么人?”

    王孩说:“是正规部队,来找区政府要粮食的。”

    说着就来到哨兵面前,敌人扑上去,把哨兵和王孩捆起来,嘴塞住。区政府和区队的同志们正在睡梦中,被敌人包围了。敌人的机枪,冲锋枪,步枪对着前后门窗疯狂扫射。过后敌人蜂拥而上,冲进屋里。

    区政府和区队共有四十一人,有三人因故不在队,还有三十八人。牺牲二十一人,被俘十六人,还少一人。

    战斗结束后,乐善局的绅士和群众们看二十一具遗体里有姜政委,王队长。但没有看见朱区长,俘虏里也没有朱区长。大家都说:这真是怪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不见人,又不见尸,这是怎么回事?

    朱平球是怎样幸免于难的,他自己认为这不是迷信,是命不该绝.

    那天深夜,区政府和区队宿营在小何庄,别人都是躺倒就睡着了。通讯员帮朱平球搭好门板,朱平球躺在上面浑身不自在,好像门板上有好多虫,人躺上去就咬,身上痒的不能受。在门板上翻来覆去,百不耐烦的,无法入睡。

    朱平球起身来到门外,离门几十米有堵围墙,不高。靠墙有棵碗口粗的槐树,树旁堆着一些麦秸。朱平球弄些麦秸铺在树下,靠着树坐下。刚有点睡意,一想不对,枪没拿。又起身来到屋里,拿好枪。月光下看见通讯员睡在地下,身旁放着两颗手榴弹,也顺手带着。朱平球两把手枪推上顶膛火,放在身边,靠着槐树睡着了。

    突然间,朱平球被枪声惊醒了。一看,敌人几挺机枪封住门窗,往屋里狂射。步枪,冲锋枪也往屋里死打。朱平球来不及多想,把两颗手榴弹盖打开,两把手枪一左一右,对着敌群用快机打出,紧接着,两颗手榴弹也扔向敌群。趁手榴弹炸起的黑烟,朱平球跳到围墙外。敌人乱喊一气:“跑了一个,跑了一个。“

    围墙外是麦地。这时天还没亮。朱平球在麦地里往南跑了几十步后,又折向东跑,敌人机枪一个劲往南扫射。朱平球让过了敌人的机枪,看到敌人往南追去。不能再跑了,朱平球趴在麦田里,往东爬。一口气爬了三里地。两个膝盖的皮全磨光了,都能看见骨头,鲜血淋淋,疼痛难忍,站都站不起来。

    爬到一个小村庄、小沟营。有一位老人姓刘,站在麦场旁。这位老人领过救济粮,认识朱平球。突然看到麦场边爬出一个人,老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朱区长,忙问道:“哎呀,这不是朱区长吗?”又问:“刚才枪响,是你们打的吧?其他同志呢?”

    朱平球回答他说:“现在情况不明。”

    老人对朱平球说:“朱区长,你在这呆着,千万不要动,我去喊我儿子来。”

    不一会,老人回家叫来了两个儿子。老人对儿子说:“赶快把区长背着,送蒲草地里藏着。你两轮换着背。”又在身后叮嘱道:“一定要把区长藏好了,区长是好人啊,是好区长啊。”两个儿子在前面背着朱平球走,老人跟在后边,稍远一点的地方观察情况。

    离小沟营二里地是黄泛区,那里的蒲草长得又高又密,足有两人高。老人的两个儿子把朱平球背到蒲草丛深处,把蒲草踩平一块,然后把朱平球放在蒲草上,对他说:“区长,你先在这躺着,我们一会给你送吃的来。”

    朱平球对他们说:“你们赶快回去吧,谢谢你们了。”

    这是老人从后边来了,他把地点看清楚了,和两个儿子回去了。时候不大,老人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大碗面条,还打了三个鸡蛋。这对朱平球来说,真是太需要了。朱平球吃完面条,对老人说:“老人家,想请你帮个忙,不知行不行。”

    老人很爽快地说:“啥帮忙不帮忙的,区长你有话就直接说。”

    朱平球说:“那好,我写个条子,你到练寺小学找一位姓浦的老师,把条子交给他。”

    老人到谏寺,找到了浦老师,把朱平球写的条子交给他。浦老师看过条子,立即去找一位医生。这位医生姓黄,安徽安庆人,在联合国救济总署设在黄泛区练寺的救济总站工作。浦老师和黄医生都是地下党员。

    天黑后,浦老师,黄医生在老人的引导下,两人进入了蒲草地,找到朱平球藏身的地方。黄医生用手电一照,只见朱平球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再看伤口,两个膝盖皮都没有了,鲜血淋淋的,连骨头都看得见。黄医生赶忙给创口清洗,消毒,用老海敷在伤口上,再用绷带扎好。这老海还真管用,敷上不到十分钟,朱平球就感到伤口不疼了。

    朱平球写了一封信让浦老师,黄医生转交给地委王,施二位书记。说明自己还活着,详细情况见面再谈。

    浦老师,黄医生两位同志连夜赶往地委,把情况向王,施二位书记做了详细回报。第二天,由七零团派一个排武装,带着担架,到蒲草地里把朱平球抬回。

    朱平球在五地委休息了十天,向地委提出,回扶沟再干,一定要给牺牲的战友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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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看了马甲的作品,这个还真不是开玩笑

      有天夜里,轮到蔡智诚在大门口值哨,天上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当时,有几位军官的家眷正巧从城里回来,瞧见蔡少尉被淋得十分可怜,就借给他一把雨伞。过了没多久,蒋纬国开着吉普车给哨兵送雨衣来了,发现门卫官打着伞,就训斥他不应该接受路人的物品,蔡少尉辩解说:“那几个家眷都是熟人……”,蒋少校回答道:“熟人也不行,军队的规则都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在战争环境下,一个送东西的小举动就可能要了哨兵的命!”,然后,他脱掉雨衣站在门口、冒着大雨亲自给值班军官做警卫示范,瞧他那副严肃认真的劲头,还真有点象是个“德国军人”。

    • 家园 这么大的损失还要回去继续干,有气魄
    • 家园 真是激动!从小就听说小何庄战斗,但一直不清楚细节

      在这里终于看到了亲历者的文章,好象现在扶沟县烈士陵园里还有小何庄战斗中人员的墓,上高中时去祭奠过.

      另外,你文中的谏寺应该为练寺,扶沟没有谏寺这个地名

      • 家园 回复“杨子”

        谢谢扶沟老乡指正,已改。

        • 家园 有没有可能是“楝寺”

          和谏形似,和练音同

        • 家园 什么时候有机会一聚

          身为扶沟人,但却很难看到这么详实的家乡史,我有个想法,把你的父亲的回忆在扶沟网上登一下,你父亲是有资格入扶沟县烈士陵园的

          不知你父亲去世时,扶沟县委县政府有没有送花圈?

          • 家园 答“杨子”

            很早就想到扶沟去看看,看看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解放后父亲和河南方面没有联系,父亲去世没有通知河南方面。

            父亲去世一周,河南方面来函到父亲单位索要父亲简历。

            你的想法很好,如能登载扶沟网,我不反对。

            如有机会,聚一聚。

    • 家园 这损失也太大了。
    • 家园 花了,呵呵
    • 家园 这就是命啊

      朱平球是怎样幸免于难的,他自己认为这不是迷信,是命不该绝.

      那天深夜,区政府和区队宿营在小何庄,别人都是躺倒就睡着了。何宪帮朱平球搭好门板,朱平球躺在上面浑身不自在,好像门板上有好多虫,人躺上去就咬,身上痒的不能受。在门板上翻来覆去,百不耐烦的,无法入睡。

      为什么别人都睡得好好的,就他睡不着?

      这又不是老朱第一次睡门板,以前睡了多少次都没事,怎么就这天晚上不行了?

      动物对于即将来临的危险都会有一种神秘的本能来预知...人的这种本能基本上消失了... 据说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人,能够重新磨砺出这种本能...

      估计老朱这方面的“感觉”比普通人灵敏一些,所以才睡不着... 包括随手摸了人家两颗手榴弹揣着,看似随意,其实都是因为预感到了危险而下意识地反应...

      “战争”本身是一种很残酷的优胜劣汰,没有这种“感觉”的人都被淘汰了...

    • 家园 地方干部斗争环境很复杂啊,感觉还真没野战军里安全。

      俘虏怎么处理了?那个何宪也被俘了吧,看前面的文章,他活到了解放后,看来没把俘虏都杀掉?

      • 家园 王孩这算叛变了吧

        虽然年龄小,但后果严重,不知后来怎么处理他的

      • 家园 回复,股市就是搏傻游

        俘虏关押在许昌,许昌解放后,他们都获救。何宪是否被俘不清楚.俘虏中有位叔叔:李喜年,解放后在安徽省军区工作。谢谢你能关心。

        • 家园 看你的文章有何宪

          那天深夜,区政府和区队宿营在小何庄,别人都是躺倒就睡着了。何宪帮朱平球搭好门板,朱平球躺在上面浑身不自在,好像门板上有好多虫,人躺上去就咬,身上痒的不能受。在门板上翻来覆去,百不耐烦的,无法入睡。

          朱平球起身来到门外,离门几十米有堵围墙,不高。靠墙有棵碗口粗的槐树,树旁堆着一些麦秸。朱平球弄些麦秸铺在树下,靠着树坐下。刚有点睡意,一想不对,枪没拿。又起身来到屋里,拿好枪。月光下看见何宪睡在地下,身旁放着两颗手榴弹,也顺手带着。朱平球两把手枪推上顶膛火,放在身边,靠着槐树睡着了。

          又说区队的除了朱区长,剩下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了,所以我估计何宪也被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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