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乌市归来话新疆 -- 老沛

九月十一日下午忽然接到领导的通知，让我周六与某老专家汇合，周日陪同他前往乌鲁木齐，参加某项目评估。我一面胡乱交代手里的工作，一面心里盘算此行的风险。显然办公室的一群“死党”已经得到了消息，尽管平时工作中彼此颇多倾轧，但到关键时刻表现都 “义薄云天”，纷纷打电话表示“慰问”，最后都不忘提醒一句“千万别被打针啊”，有一位还郑重的通知我说“现在听说改拿小刀割肉了……”统统都是猫哭耗子！

周六一大早，到领导办公室听取最后指示，领导强调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性，说这是上级的信任，还说之所以这次派我去主要是因为我去新疆的次数最多，嘱咐说此次新疆形势复杂，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要保证老专家的安全，必须要与他老人家形影不离。我心想乌鲁木齐市的人也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搞什么项目评审……领导说到一半儿的光景，老专家和他的助手来了，老专家衣着朴素，比较特别的是穿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领导给我们做了介绍，又扯了扯项目上的事，约好周日碰头时间，当日就散了。回家后又洗耳恭听了一番老婆的数落，不是数落我，而是数落我领导，说他这时派我去新疆不怀好意，推卸责任云云，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也懒得分辨，洗洗睡了。

九月十三日我们一行三人乘国航航班抵达乌市，乌市机场气氛基本正常，人们接站送客，有说有笑。乌市方面接待人员接上我们，直接拉到银都大酒店。到酒店不到八点，正好晚饭时间。乌市方面安排在银都给老专家接风。酒桌上大家主要的话题还是目前的乌市局势，据介绍前一段确实出现社会恐慌情绪，最近已经有所好转，但维汉关系依旧紧张，市建委的一位维族干部与几位汉族干部出去吃饭，被汉族群众群殴，送到医院不治身亡，几位同去的汉族干部奋力遮拦救人，也各带重伤。乌市干部最后劝我们尽量不要去二道河或人少处。老专家初到新疆，兴致很高。而乌市陪同干部却各怀心事。酒宴很快收场，大家约好明日开会时间，匆匆道别。

我心里对乌市方面草草接待颇为不满，但考虑目前形势，也能理解。老专家完全没有尽兴，饭后想要到外面转一转，我和他的助手劝他老人家说安全第一，还是在酒店休息，明天还要开会，我向他许愿明天一定想办法让他品尝真正的新疆美食，这才罢了。晚上到房间想上网，被告知网络不通。发手机短信也一概不通，问服务员才知道手机短信功能在新疆全部被关闭了。打电话，很奇怪，总是先掉线两次，然后才会有接通的振铃，铃声当中还会改变一次音调，似乎也受到了监控。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去乌市建委开会。乌市方面呼啦啦来了十几位干部和技术人员，其中两位维族美女特别引人瞩目。年纪稍长的据介绍是乌市监察部门派来监督重大项目的，身材极好，人也很有风韵，另一位是某设计院的工程师，年轻漂亮。会议开始，先听了乌市各方面的介绍之后，老专家开始发言。不愧是老专家，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将复杂的项目剖析的条缕分明，使人由衷的佩服，乌市方面颇受启发，会上气氛活跃，讨论热烈。

显然，老专家事先是下了功夫，有备而来。我向来推崇老一辈技术专家的严谨工作作风。以前经常参加项目论证，和各类专家打交道，作风最差劲儿的就是所谓“中青年专家”。记得在河北沧州参加一个项目评审时，我开车拉着两位“中青年专家”一同去，这两位都是大学教授，系主任，在行业内也算小有名气，一路上这二人不断交流如何“辅导”女生的“心得”，有一位手下有一个来自香港的女研究生，另一位听说后羡慕得口水横流，死皮赖脸要求借来“调教调教”（原话）。现在家长们含辛茹苦地培养子女，进了大学就在这样的教授手下学习，简直是误人子弟。到了沧州，市里设酒宴给专家接风，老一辈的专家（有几个是这一行真正的高人）基本谢绝饮酒，因为晚上还要开预备会。而几位“中青年”则开怀畅饮，吆五喝六。晚上开完预备会，老专家们都拿着资料各自回房间研究，“中青年”则先桑拿按摩（有色服务）到半夜，然后聚在一起打麻将至天色微明。开评审会时，老专家们都是言之有物，特别是一位准大师级的老专家，通过对冬季气温的详细分析，纠正了了项目的一个设计失误。而“中青年们”则昏昏欲睡，发言基本都是东拉西扯、不着边际。

对不起，跑题了。见到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我有点儿分心，开始详细观察那两位维族美女，年纪稍大的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插话时与汉族干部有说有笑，显得很亲密。而那位年轻的技术人员汉语更好，特别是许多工程技术词汇，运用的很熟练，与汉族同事讨论技术问题显得毫无障碍。总之，至少在干部和技术人员之间，基本感觉不到的维族汉族的隔阂。

上午会议顺利结束，然后是工作餐。老专家建议了下一步的调研工作，乌市方面准备一一落实。乌市方面的联系人找到我，一方面表示对老专家的感谢之意，说上午的会很有成效，下午的会就不开了，让老专家好好休息。我想也好。另一方面他表示歉意，说由于最近形势，没法安排老专家进行一些参观游览活动，建议最好在酒店休息。我则考虑到确保老专家人身安全是我的非正式职责，也不想多事，当即同意。回到酒店，正想好好睡一觉，不料老专家打来电话，说想上街转一转，买几件玉器。我担心如果我不陪他老人家同去，以他活跃的性格，搞不好他自己出去瞎转，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责任，就叫上老专家的助手，于是一同去。

显然乌市方面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依惯例指定车辆归我们支配。我们也不想再惊动他人，于是打车前往。首先打车去和田玉器市场，这地方离大巴扎不远，也算是敏感地段。除了我们三个，玉器市场里基本上没有其他客人，有不少玉器店都没有开门营业。看了几家店之后，来到一个比较小的玉器店，老板娘是一个汉族中年妇女，非常热情的招呼我们，老专家和他的助手仔细看玉，我则和老板娘闲聊，很自然谈到目前的形势上，老板娘说现在都在抵制维货，以前很喜欢买维族的考囊和水果，现在坚决不买。大人现在不觉得害怕，主要是担心孩子的安全，今天开学（9月14日）。接着痛骂一阵扎针的，说这种缺德事儿只有维子才能干得出来。老板娘骂到激动处，打开电脑，给我了放一段据说是维族杀人的视频，那是7月5日晚22时45分至22时52分的某路口监控录像，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先后有四位路人在此被群殴倒地不起，非重伤即死亡。最令人发指的是其中一位已经被打翻在地，一动不动了，维族暴徒还搬起路边一块很大的石头要向他砸去，最后被一个同伙拦住了。伴随着暴行，还有抢劫，暴徒对每个被害人还要翻兜、翻包，视频中一位暴徒从被害人身上搜出手机，看了一下觉得不好，随手用力摔在路上。暴徒出手很重，一个活生生的、健康的人，不到一分钟即被打翻在地，完全丧失了自我保护能力。老板娘最后气愤的骂道：“这哪是人干的事情！你看那些维子一个个在你面前象个人似的，他们就是畜生！” 显然，一般汉族群众对维族还有强烈的敌视。我们每个人都被视频震撼，默默无语。尽管老板娘最后没有做成生意，在我们离开始，她还是很关切地叮嘱我们要注意安全。

离开玉器市场，老专家得知此地离大巴扎不远，执意要去逛一逛。我和他的助手拗不过，只得同意。去大巴扎的路上我让我们三个人成“品”字队形，老专家在前，我们二人在后行进，以防被人扎针；同时和他的助手约定一旦有事，我拉着老专家先跑，他助手断后，因为他跑得慢，但抗打击能力较强。

如果你人不在乌市公共场所，是体会不到缺乏基本安全环境那种惶然。以我自己为例，离京之前觉得扎针那不算什么太大的危险，现在走在乌市街上则不由自主地不时回头扫视，如果有人快速从后面接近，更有一种危险迫近的恐惧感。

在和田玉器市场至大巴扎的路上，每个路口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这些武警5人一组，其中1－2人配有81杠，站岗时成不同的队形。一种是三个人手执盾牌脸冲外，每人防护120度角，中间两人执枪背对背警戒；另一种是两人手执盾牌冲前，两人手执盾牌冲后，中间一人执枪。他们都很年轻，一脸稚气，也就十八九的样子。武警中也有维族，有一组武警中有两位维族，民族特征很明显。

很快到了大巴扎，这里比以前冷清了很多。先去大漠玉器店去看玉器，这里的玉器成色还是很不错的，尽管价格相当贵。和玉器市场一样，玉器店里根本就没有其他客人，几个汉族美女店员过来招呼我们，我们开始仔细看玉，招呼我的店员实在长得漂亮，娓娓给我介绍各类玉器，我经不住诱惑，花2600买了一个平安扣。老专家和他的助手更是架不住劝说，各自买了若干挂件和镯子。在交钱的时候，我问那位美女现在生意怎么样，她说现在根本就没什么生意，我问她在这儿怕不怕，她出人意料很坚决很响亮地回答：“不怕！”

买完了玉器，我建议去家乐福入口处的市场，而不要去大巴扎的楼上，因为那里的摊位都是维族的，万一出了事情，逃跑都难。家乐福的市场至少汉人稍多些，实在不行还可以逃进家乐福。很显然，安全问题已经在我头脑中清晰地划出了维汉的界限。进了市场，发现顾客还只有我们三个人。在这里摆摊的维族占了大部分，这些维族摊主很热情的招呼我们，在讨价还价时给的折扣很高，都说没有生意。维族摊主的态度和以前相比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最后，我们每人买了一张羊皮，我还买了四个雪莲，老专家买了一对儿铸铜刻花的瓶子，一个木雕的果盘，他助手买了一张装饰毯，满载而归。

回到酒店休息，约好8点出门吃饭。为了兑现自己承诺，我知道有一家维族餐厅，名叫五月花，那有不错的维族风味食品和歌舞，人也较多，可以让初到新疆的老专家体会一下真正的新疆风情。为了慎重起见，我向宾馆服务员打听去那里是否安全，宾馆服务员犹豫了一下，委婉地说现在都在抵制维族饭馆，那里现在人可能很少。为了安全，在出门前我特意换了一身运动服，穿上运动鞋，还带上了酒店的雨伞，我自己足球运动员出身，有一定的对抗能力，老专家的助手身高体壮，体重超过200斤，自卫应该问题不大。

出租司机听说我们要去五月花，同样很客气地提醒我们说现在正在抵制维餐维货，我则向他打听目前那一带的治安情况，司机称目前还行，只是晚上最好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他还说目前出租司机一起抵制维族乘客，只搭载汉族乘客。很快到了五月花餐厅，在路口就觉得气氛不对。以往这里全是车，停车找不到车位，现在门口十分冷清。为安全起见，我让老专家先呆在车里，车发动机不要熄火，我与老专家助手先走进餐厅看看情况。原来昔日爆满的餐厅，今天只有一桌客人，维族的老板和服务员很诧异地看着我们，犹豫着是否要上来招呼我们，我和老专家的助手商量一下，觉得这儿人少，周围又都是维族，不太安全，决定换个地方。回到车上，我们和老专家商量，建议回酒店，老专家本人非常失望，我当时灵机一动，跟出租司机说去五一星光夜市，我随后向老专家解释说五一星光夜市很热闹，人多，应该比较安全，那里还有一条食街，有许多新疆本地的特色小吃。老专家欣然同意。

很快到了五一星光夜市。在夜市进口，一个大牌子，上书“开包检查，谢谢合作！”牌子边有五六个警察与保安，带包的人都要开包检查，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和一年前相比，夜市的人少了很多，在小商品夜市，以前维族的摊位就不多，现在则一个都没有了。原来有一条食街，全都是烧烤大排档，有烤全羊、羊肉串、烤囊、烤包子、烤鱼、羊杂碎、胡辣羊蹄、手抓饭、各类水果和干果，基本上都是维族经营的，现在除了两个汉人的水果摊，其他踪迹皆无。原来在食街客人极多，去年夏天我们五六个人还在摊上狂吃羊肉，痛饮啤酒，现在则空无一人。夜市里有许多保安，五人一队，手持警棍巡逻。顾客绝大多数都为汉人，好像只看到一两个少数民族，估计少数民族也不愿意晚上到汉人聚集的地方。

在夜市逛了半小时之后，由于食街已不复存在，老专家相当失望， 我们决定先回酒店，在商量到底在哪儿解决晚饭问题。打车回到酒店，正要进门，老专家突然指着马路对面说：“小沛，咱们去那儿吃。”我顺着他的手看去，马路对面正是一家维族饭馆，爱民餐厅。

待续。

• 笑话，你那几朵花是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