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胜利之后（十九） -- 朱百山

朱平球住省委招待所这段时间，安林一刻也没消停，在整朱平球的材料。安林和他的后台知道，要开除朱平球党籍不是组织部能决定的，是要经过省委常委会通过的。在组织部安林和部长可以当家，但省委常委会，部长可当不了家，凭现在的材料肯定通过不了，所以必须搞到朱平球新的材料。

现在的朱平球情绪已安定下来了，现实让他清醒了，知道自己一个大老粗，搞不过他们这些秀才，也认识到自己吃了脾气的亏。这也难怪，朱平球一个穷小子出身，参加革命前，没有读过一天书，目不识丁，接触的大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没文化，粗鲁，野蛮。参加革命后，在部队学了一点文化，所接触的领导，也是他的榜样，都是一身正气，水平高，有个性，不怕硬，有脾气的人。像鲍成刚同志，朱平球参加革命的领路人，二几年的老党员，大革命失败后一度与党失去联系，但仍从事革命工作，发展党组织，朱平球就是这时在芜湖参加地下党，跟着鲍成刚同志搞地下工作。当时在芜湖，鲍成刚同志是黑白两道通吃，脾气火爆，天不怕，地不怕，江湖上那个不知鲍五爷。抗战后，参加新四军，在高敬亭四支队司令部特务连当兵，后任班长，天天接触到高敬亭同志，深受高司令影响。高敬亭司令员就是因为脾气太硬，结果被错杀。在津浦路东工作，率部剿灭严重威胁我开创路东根据地的匪患，被路东省委授予“侦察战斗英雄”，受到津浦路东省委书记刘顺元同志的赏识。刘顺元同志也是一个有个性，有脾气的人。在抗大八分校学习时，因破获国民党联合日伪举行八县武装暴动案，被评为八分校一期模范党员，模范学员。被淮南区党委书记郑位三同志看重。在二师锄奸部，龙中部长对他更是宠爱有加，任侦缉队队长，掌握整个二师敌区情报网，在龙中部长领导下，成功打入侵华日军最高特务机关：特高部，得到特高部机关长梅津的信任，任特高部江北情报课负责人。龙中部长的水平很高，为人直爽，敢作敢为。朱平球从这些领导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为人直率，待人真诚，干脆利落，有个性，有脾气，这些对朱平球的影响很大。······

正是因为长期在部队养成的这些习惯，认为只要工作做好了，自身没有错误，什么都不怕，所以根本就没把安林放在眼里。再加上部队比较单纯，同志们都是上下级关系，战友关系，生死之交。对组织是绝对信任，也相信组织对自己非常了解。

当时也有同志提醒他：给龙中部长写封信，让他出面做曾政委工作。还有同志出点子，让他给潘汉年同志写封信，请他做工作，解决问题。抗战前，朱平球跟鲍成刚同志在芜湖做地下工作时就认识潘汉年同志。潘汉年同志是新四军情报部部长，也是朱平球的老上级。上海解放前夕，潘汉年同志参与组织，领导接管上海工作，曾调朱平球到上海工作，因当时已答应去大西南，所以没去。曾希圣书记身边一位负责同志、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对朱平球说：“你写那么多材料往组织部递，有个屁用。之所以他们没有把你的问题拿到省委常委会上去，就是因为知道常委会肯定通过不了，才给你搞了个长期审查。他们搞你的这套完全违背组织原则，要处理你，首先要把你的错误在党内公布，材料与你本人见面。党内处理同志只有警告，记过，留党察看，开除党籍。就算留党察看，也是有时间的，从来没有长期审查这一条。”又说：“你是搞不过他们的，他们这样做又不是反党，又不是反革命，你搞不掉他们一根毛，你奈何他们不得。其实曾政委对你映像不错，原准备让你搞政法一摊子，你只要往曾政委那多跑跑，趁曾政委高兴，给他一份材料，他只要一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不去主动找他，他总不能到组织部去说：你们搞朱平球错了。”

同志们的劝说，出的点子，朱平球都明白，都知道。为工作，找哪位领导都可以。但他一直认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始终相信，不管什么人从中作梗，组织最后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正确的结论。让自己去找领导，去拍马屁，那是在丢人。朱平球现在想的是：不和他们干了，好好工作，相信党，相信组织，一定会解决自己的问题。

朱平球回家乡时，身边跟个警卫员，带两支短枪，一支长枪。到家后，留下一支手枪，写一封信交警卫员带回枞阳县公安局，并嘱咐警卫员：回局后让局里回个信，说明人回，枪带回。

警卫员回到局里，把朱平球在家里的情况作了汇报。局长一听朱平球在家生活有困难，又让警卫员专程去朱平球家乡，送一笔钱和一些生活用品。警卫员还告诉朱平球：局里好多同志都要来看望你，局长拦着不让来，怕人来多了对你不利。

就在朱平球回家乡时，安林派人到枞阳县调查朱平球的情况。来人姓陈，都喊他陈麻子。

陈麻子手持省委组织部介绍信来到枞阳县公安局，公安局陈斌局长接待。陈麻子对陈斌局长说：“朱平球在枞阳县当公安局局长期间，干了许多违法乱纪的事，据说临走时带去一大批物资，还有枪支弹药。现在省委要这份材料，请陈局长把材料整理一下，我带回去，向省委回报。”

陈斌局长是一个很正派的同志，他来枞阳县工作，也听说朱平球和省委组织部某负责人有矛盾，现遭到打击报复。陈斌同志一听陈麻子的话，知道这是在背后搞朱平球的黑材料，于是对陈麻子说：“我来枞阳县公安局工作时间不久，对朱平球的情况了解不多，这份材料由我来整理不妥。但我可以召开全局大会，由你来主持，让同志们向你回报。”

陈麻子说：“召开全局大会没有必要，就开个干部会议。但会前你要向他们吹吹风，告诉他们省委的意思。”

陈斌局长说：“省委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不好对大家说，还是你自己在会上对大家说。”又说：“我派两个同志做记录，会议结束后，记录当场交给你带回去。同志们怎么向你汇报，什么内容，我不知道。但必须实事求是，不得有假。”

会议开始前，陈斌局长没有告诉大家会议内容，到会的同志都不知道开什么会。会议开始时，陈斌局长指着陈麻子对大家说：“这位是省委派来的陈同志，他来了解前一段时间公安局的情况，因我才来，情况不清楚，现在把大家请来向陈同志回报。今天会议就是这个内容。”又说：“现在请省委的陈同志讲话。”

陈麻子说：“我是省委派来的，来了解你局前任局长朱平球的问题。朱平球在枞阳县公安局称王称霸，作威作福，做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临走时还带了那么多物资，枪支弹药，这些你们比我清楚。朱平球干的有些坏事你们知道，有些坏事你们不知道，这就要通过你们检举揭发，把朱平球所干的坏事搞清楚，汇报给省委。”陈麻子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套。最后对大家说：“同志们不要怕，朱平球回不来了。检举揭发有功，包庇隐瞒有罪，大家大胆发言，检举揭发吧。”

陈麻子讲完话后，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发言的同志特别多。有的同志从朱平球到枞阳县公安局起，至离开止。列举了朱平球带领公安局破获的刘东厚，张万泉，汪鸣球，张介良等大案。

还有的说：“朱局长的特点是每次破获大案都亲自到场，指挥行动。”

搞侦破的同志说：“我们搞侦破的同志，跟朱局长确实学到不少东西。他这个人对事情看得很准，对同志信得过，放手让你去干，工作作风就是好。”

陈麻子一听火了，大声说道：“叫你们揭发朱平球违法乱纪，你们倒在这里帮他表功。”

有个干部问道：“陈同志，你是省委派来的，我问你一个问题：省委要材料，是要真的，还是要假的。”又说“我们都是共产党员，要实事求是，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

“如果你认为我们反映的材料不符合你们要求，那你可以不来调查，你可以坐在省委办公室写吗，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要调查我们，我们讲实话。朱平球局长在这里怎么做的，我们就怎么说，别的没有。”

“你如果认为会议的范围小了，还可以扩大，让警卫部队，局里所有人员都参加，看看朱平球局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同朱平球局长无亲无故，没有别的私人关系，只是同志关系，我们不会包庇他。但是你们省委带着目的，带着框框来搞材料，这样做法对吗？”

“你相信就是这些，不相信也是这些。你是省委来的，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麻子枞阳之行，搞朱平球的材料，很没趣。回省委，拿出哈巴狗的态度，向主子回报，说：“朱平球回枞阳办移交，工作做在前面了，现在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主子心中有数，他在枞阳县搞救灾工作，吃住都在公安局，朱平球的一切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但他早有下一步的打算。安林对陈麻子说：“枞阳的事以后再说，你们现在到无为县黄姑闸去，那是朱平球的家乡，他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据说做了不少坏事。”安林又教导陈麻子说：“你们这次去，不要惊动县里，直接到黄姑闸。到那里，不要找当地政府，都是他的人，先从反面了解情况，否则不好搞。”

陈麻子带人直接来到黄姑闸街上，陈麻子差点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