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皇城司秘闻 -- 史老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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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7
        家园 不错。还是有一部分没看懂。什么时候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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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园 亏了,嘿嘿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可通过工具取消

        提示:此次送花为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更新吧,史大人?

      • 27
        家园 不错不错,看的过瘾

        下面呢?

        下面呢?

        继续继续~~

    • 家园 26

      史老七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空缺的岗位需要新人填补,而皇城司最缺的又是人才,萧佑丹那边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大张旗鼓采购礼物,要说那些商贩打扮的人都是通事局察子,大宋阴司各衙门一把手干脆直接自裁算了,但是要说里面没有一个是察子,鬼都不信!

      现在在皇城司暗察曹各房的新的领导班子没有齐整之前,史老七不可能也没实力去动萧佑丹,同样他也知道,通事局也一样需要恢复和补充。

      仅在劫走熊四案上,他就又成功的从大宋官场清理出一大批“鼹鼠”,可以说已经成功的抵消了前段时间接连损失暗察曹七名高级暗察造成的负面效应。现在他正在一鼓作气的提拔有能力有才华的人补充进领导班子,但是,甄别就是一个工作量大到惊人的事情。

      大家都在抢时间,理论上,四月初一萧佑丹就要回国了,在那之前,如果史老七连一分像样的送行大礼都准备不出来,他觉得以后再皇城司历史上肯定会留下一个永远不会抹消的耻辱!

      谁也不知道,此刻距离大宋禁中皇城司衙门的存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熙宁十七年七月廿四日,天气很好,对于阴司各署来说,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日子,但是多年之后,已经身居高位的史老七回想起来,觉得其实一切的转折点,就发生在那天。

      这天,是紫金光禄大夫,景城郡公赵仲璲上表,请皇太子出外至资善堂读书,并推荐布衣桑充国与程颐出任资善堂直讲的第三天。

      也是史称“百官议政”的那天。

      数以百计的跨越派系,资历,职位的官员,纷纷上书,支持赵仲璲表章,以至于一时间银台司人手严重不足,需要从其他部门临时抽调才能够保证这些表章被两府和今上第一时间看到。

      皇城司明察曹第一时间运作起来,充分发挥了其衙门强大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之后,查清了事情的经过,并上报了禁中。

      仅此而已,也仅仅是仅此而已。

      多年之后的史老七曾经想过,如果他能够穿越时空,回到当时,又会怎么办呢?是否依然对这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漠视处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的,只能够成为教训与经验。

      当天,史老七和所有暗战领域的人们,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这一天,是按照约定,需要将扣押的耶律淳归还辽国的日子,为了避免御史和言官不必要的麻烦,阴司各衙门统一了口径,任凭监察机构怎么打探,就是四个字:

      无可奉告。

      耶律淳的身份敏感不言自喻,而且这步棋关乎到宋朝今后在辽国部署整个暗战方略的关键,再各有司的协同下,整个行动的密级很高,甚至高到史老七怀疑龙体不愈的熙宁天子是否知情?

      在汴梁城郊的一处有皇城司购置的秘密据点里。

      代表着大宋暗战系统的司马梦求与代表着大辽暗战系统的韩拖古烈。

      进行了礼貌性的交谈,并交换签署释放耶律淳的相关文件。

      穿戴整齐,气色不错的耶律淳出现在会场中时,辽国方面隐隐有些骚动。

      这正是宋朝所希望看到的,耶律淳的影响力越大,下一步棋就越好走。

      但是宋朝所不知道的是,早在半年之前,耶律淳的封爵就已经不再是彰信军节度使了,而是“封北平郡王,领庆州玄宁军节度使。”萧佑丹就是吃定了大宋的情报机构的滞后性,所以才没有公开最新资料,否则估计宋朝漫天要价的就更加厉害了。

      这才是辽国紧张的真正原因。

      因为此刻,大辽交接仪式上的辽国方面最高职务已经不再是韩拖古烈,而是耶律淳了。而萧佑丹又明显不能出现在对方仅仅是一个知事的级别的仪式上,这是辽国外交尊严绝对的亵渎。所以,此刻,宋国不明所以,辽国尴尬非常。

      两国历史上第一次遵照新的暗战条款进行的交换仪式竟然是期期艾艾,遮遮掩掩,匪夷所思的。

      交接仪式结束后,皇城司收到今日的邸报,两条消息引起了司马梦求的注意,并专门做了勾注:

      1, 宋国在财政紧张的情况下,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借”给了高丽一百万缗钱。

      2, 大宋枢密使文彦博,外放。

      谁也不明白司马梦求的勾注是什么意思,史老七因为断臂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邸报只瞄了一眼,就昏昏睡去了。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以很大的精力去完成。

      石越最近精神每况愈下,尤其在唐康下狱之后,他便常感有些精力不足,睡眠也差了起来,搞得桑梓儿现在已经不在石越寝室休息,而是另居一室,因为她每一次的翻身,都会让石越醒来,心疼夫君的她,在自己以身作则创造一个良好的安静的睡眠环境的前提下,下令,掌灯之后,府中如有喧哗者,打二十棍,逐出府去!

      一向温婉的主母如此严厉,让这道家法无比迅速的执行下去。

      一入夜,石府便鸦雀无声。

      最近几天,石越都在宫中面对中风说话口吃的熙宁天子,原本就忧心忡忡的他,情绪更加低落,因为只要见过当今皇上的人都知道,他命数不多了。

      虽然位高权重,石越却依然不习惯别人服侍他更衣就寝,包括桑梓儿。

      所以此刻他的寝室,是没有下人侍候的。

      应该说,原本是没有下人侍候的。

      就在石越独坐桌前凝思片刻,打算掌灯的时候,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低语:“山长请勿掌灯,学生有事禀告。”

      心中虽然一惊,但是他听出背后之人并无恶意,于是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皇城司史老七,该因一事纠结于心,夜不能寐,故来特请山长开解。”

      “与我何干?”

      “一切源始与山长的‘石学七书’。”史老七说,“山长开创格物学院,功在千秋,但学生发现,自熙宁十四年始,山长便不再过问白水潭事,也正是那年,职方馆购买了白水潭几项技术,并且通过某作坊开始研发药物。”

      “长话短说。”石越困意渐来,颇有不耐之色。

      “十四年九月,白水潭学刊载了一篇专利:乙醛的制备,关键词:高浓度酒精,铜/银。补充,该物质之所以并不依照大宋命名法命名,因为与石学七书中提到某一物质,各项性质皆完全相同,该物质石山长称之为乙醛。”

      “十四年十二月,格物学院利用先进的分馏装置,成功得到醋中酸味的主要成分,依照大宋命名法,名为醋精。”

      “十五年三月,格物学院酱醋精和乙醛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合成出一项新物质,该物质气味和醋精类似,然性质迥异,与水并不相溶,且加酸放热剧烈,依照命名法,得名,醋干。”

      “同年同月,唐康左迁戎州知州,在与蛮夷交战之时,救下一白水潭生,唤名许叔微,具体情况,山长可待令弟出狱之后详加查问,总之,许叔微使用了一种药物,让令弟所属战斗力大幅度提高,那种药物,是从一种唐代即流传至我国的一种名为a芙蓉,或御米的植物的花苞的浆液中提取的。”

      “罂粟!”石越悚然站起,惊呼。

      “什么?”史老七没听懂那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无妨,你且继续。”石越挥挥手,又坐了下来。

      史老七却顿了顿,因为他发现石越的袖子在微微颤动,这说明,他在发抖,他继续说了下去,并且认定,面前这位民间已经传言成为星宿的男子,必然能够给他解惑。

      “就在职方馆买下技术,打算大规模生产的时候,戎州失陷,继任知州弹劾令弟滥用巫法,导致兵甲不修,毫无战力。”史老七说,“当时卫尉寺派人查看,很奇怪,所有士兵都没有疾病,但是,浑身发软,困乏无力,无法作战。”

      “还会有流涕流泪。”石越轻轻的说。

      “山长明察,正是如此。”史老七就知道,这个男人肯定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今天的目的,已然成功一半。

      “职方馆知道之后,懊恼不已,对配方的研究一度中断,但是许叔微等人却将醋干和该物质混合制取出了一种新的东西,今天学生前来,就是要问一下山长,这种东西,该如何处理?”

      “海洛因。”石越又一次发出了三个分开史老七都听得明白,和在一起就全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音节。

      “那种药物非常神奇,能够让腰斩之人仿若不知,兀自战斗不休,然而,服用几次,便神情萎靡,加大剂量,也不过平复常态,再无神勇情景了。”史老七说,“司马大人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其用,只因不知,于是,很快,皇城司堪检使,就发现了他的一项重要用途:逼供。”

      “使用这种药剂,在对方成瘾,哦这个词也是许叔微发明的,之后,即停药,利用病理现象的折磨,我们已经成功的将从前宁死不招的几名辽国关键细作的嘴撬开了。”史老七没说其中还包括耶律淳,因为事关机密,他不认为石越应该知道。

      “你找我究竟何事?”石越听了这么许久,居然一次打断都没有,至此方问,已经大出史老七预料了。

      “该物,该如何处置?”史老七缓缓的说了今天来的目的。

      “为何问我?”

      “因为山长的石学七书,是一切的源始。”

      “是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石越没有正面回答。

      这次却终于说了一句史老七听得懂的话,那是泰西神话的一个典故,如果不是石越住持杭州翻译,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典故。

      那个药物跟潘多拉的盒子有什么关系?史老七怎么也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先生大恩,子明铭记在心!”石越突然起身,深躬为礼。

      吓得史老七赶忙跪倒还礼:“学生受之不起啊!”

      “此物凶险非常,一着不慎,大宋即可灰飞烟灭。”石越神色凝重。

      “山长过虑了吧?”史老七又被吓到了。

      “先生试想,此物若为大众所知,风靡开来,当售价几何?”

      史老七想了想成瘾后的症状,说:“虽千金,亦不乏求购之人。”

      “若举国皆食此物,国之如何?”

      “若辽国如此,莫说燕云,全辽亦是唾手可得?”今天史老七就是想问这个,这种药物如果让辽国军队使用,宋国便等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将辽国百万虎狼大军,变成绵羊。

      这个计划已经在他心中构思很久了,但是,一种莫名奇妙的危机感,让他迟迟没有宣之于口,此番前来,就是想让曾经的山长,给他拿拿主意。

      “固然能收一时之效,如若辽国知道,反用于宋,则胜败不可料,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他人。”

      “山长所言有理。”史老七说的言不由衷,但是,如果大宋也遍地都是“瘾君子”,还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掌印提督承担得起的责任。

      石越当然看出了他的心绪他也不知道,就是史老七此刻的这个表情,决定了石越上位之后,对他的处置:“今日已晚,先生请回,我自有安排。”

      “也好,学生告退。”史老七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石越无暇追究对方是怎么潜入自己府邸的,他掌起灯,高呼:“来人!”

      侍剑边披衣边入。

      “更衣,备马!我要去刑部天牢探监!”

      “探谁?”睡得迷迷糊糊的侍剑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康!”

      “学士万万不可!”侍剑终于清醒过来了,“公子即刻出狱,若非天大的事情,要等他出来再问也不迟。再说,学士现在一去,岂不是凭生变故,上若连累公子,学士于心何安?”

      石越本是一时冲动,此刻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当面去问唐康,但是,此事如果不掌握清楚,他绝对无法入眠。

      “范翔现为刑房都事,学士有什么要务需要公子回禀,不妨叫他去问。”侍剑小心的提醒。

      “不错,现在便请他前来!”石越点头。

      “现在?”侍剑看了看座钟,已经三更天了。

      “对!”石越的口气不容置疑,“现在!他若是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就连被窝一起扛来!”

    • 家园 25

      死了六名判书,剩下的三名提督在面对这位暗察曹目前最高也是唯一长官的时候,表情都有些沉痛。史老七安慰并鼓舞了他们,交代部署了下一步的行动方略。因为麒麟房提督前段时间整建制的并入了螭吻房,所以在史老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便兼掌两房,需要禀报的事务也是最多的,史老七为了让自己的提督们尽快回到工作岗位,把他安排在了最后,当另外两位提督离去之后。

      史老七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有气无力但是语气坚定得问:“把那晚京南别院劫走熊四的全过程,给我详细叙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能漏掉!”

      麒麟房提督感到一股寒意,严肃的回答:“是!”

      待麒麟提督离去之后,依然蒙面的明察曹皇城副使飘然而入:“鸿雁计划,可以开始了。”

      “是!”史老七忍着剧痛行了个礼。

      原本宽阔的都亭驿住下了九十七名辽人之后,瞬间显得满满当当。萧佑丹和韩拖古烈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显得无可奈何,大辽驻汴梁正使府虽然有地方,但是并不合礼数。

      当年他们是一口应承了有地方住,对方才放人的。

      不过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是没回来。

      此时此刻的萧佑丹,对于重新与“不周”接头,恢复这条交通线,显得更加迫切。

      所以才会在皇城司提交过来的归还人员名单里,没有发现联络员熊四之后,不惜向通事局下达死命令,也要将熊四劫回来的原因。

      熊四羁押在京南别院一处偏僻且不显眼的牢房内,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寥寥无几。

      为了得到这个线索,动用了很多潜伏极深的暗察。萧佑丹知道,这就意味着又有一大批暗察从此暴露在大宋的黑暗之眼里,失去了价值。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新启动“不周”。

      只要有了“不周”,大辽就算折损一万人马,也是值得的。

      京南别院,申区,亥字号精舍。

      一个面孔精致的女子正斜斜的坐在软榻上绣着一件童衣,眉宇间不时流露出满足的浅笑。

      在这里,她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使用自己多年没用过的姓名了。

      李妫。

      这里的长者们都叫她小娘。

      同年的女人们都叫她妫姐儿。

      孩子们则称呼她李阿姨。

      陈李氏,李寡妇这两个叫了几十年的称谓一下子远去,带走的不单单是不堪回首的历史,还有泰山般的压力,现在的她,仿佛年轻了几岁,人也变得更加光彩了。

      京南别院,是一个奇妙的所在。

      烛光一晃,李妫用手护了一下,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给大人请安!”

      “有孕在身不必多礼,我看看就走。”男子将一些补品放在桌上,“杰哥儿功课还好?”

      “好!”开始她还对自己唯一的儿子陈杰从白水潭退学改上别院自己的宗学惴惴不安,后来发现完全是多此一虑,这间宗学的先生不但都是一等一的大儒,而且格物功课也不比白水潭差,更重要的是,上这间宗学的学子们,毕业之后不必去挤那科举独木桥就能当官,虽然是武官,在宋朝文昌武劣的大背景下,比不得文官风光,但是对于李妫这等草民,身着官服已经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了。

      对这点,面前这位大人曾经劝她三思,还说了很多她不明白的词汇,什么暗战,阴司之类。结果怎么也听不明白的她反问道:“是不是真正的官?”

      对方回答:“是。”

      李妫微微一笑,低头刺绣,不再搭理。

      弄得那位大人倒是郁闷的紧。

      李寡妇永远不能忘记那个改变它命运的夜晚,因为那天是白水潭兵器研究院殉难纪念日,他的儿子去雪原参加悼念活动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做刺绣,以补贴家用,紧靠一个小摊位,依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在晚上费些心力做些补面(床单枕头上的刺绣图案),日子还能过的宽松一些。

      然后,就是醉醺醺的熊四一头闯进来。

      再然后……

      李寡妇曾经想过死,但是她舍不下孩子,她也想杀了这个玷污她清白的醉汉,但是,一个一辈子都没杀过鸡的女子,又怎么下得了手?

      就在她思绪重重不知所措的时候。

      那个坏人醒了。

      哭了……

      李妫虽然守寡多年,但是并不是没有见识的女子,对于认真诚与否,还是知道的。让她吃惊的是,这个污她清白的男子,竟然是真诚的。

      世上还有不嫌弃她是个寡妇的男子?

      世上竟然还有不嫌弃她带了一个已经懂事的儿子的男子?

      熊四把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他不是宋人,而是辽人,辽国并不是这么在意女子的贞操,也并不看重从一而终,至于孩子,熊四说,他恨不得陈杰就是自己亲生!面对这个热忱的男子,李妫第一次感觉到了依靠,但是出于强大的世俗,她依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熊四的感情。将自己封闭在与儿子的小环境里。

      熊四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明里暗里帮衬着陈李家,直到街坊四邻都被他的执着感动,连嘴最恶毒的的猪肉罗家的婆娘,都几次三番跟李妫念叨,熊四这小伙,实在不错云云。

      但是李妫就是对改嫁,由衷莫名其妙的恐慌,虽然熊四再三保证,嫁过去,杰哥儿依然可以姓陈。

      直到那天……

      熊四很高兴,她也很高兴,因为熊四挣了一大笔钱,可以风风光光的迎娶她了。

      当晚,是在熊四醉后用强之后,他俩第一次行房。

      李妫重新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快乐。

      第二天,熊记大车店被查封,熊四下落不明。

      最痛苦的,是给你希望,又将它拿走。

      就在李妫再次陷入绝望,打算离开这个让她伤心两次的城市的时候,一位官员找到了她,并试图劝说她出卖自己心爱的男人,被李妫声色俱厉的拒绝了。

      然后紧接着,第二个官员,也就是直到今天一直将他们母子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人,出现了,用残酷的手段折磨了陈杰,迫使李妫演了一出戏,再演完之后,李妫伤心地痛哭并晕倒。也正是因为这次晕倒,让赶来的医生发现,她已有身孕!

      谎言居然变成了事实?这让主管的那位官员惊讶不已,在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她被接到了现在的住所,汴梁城的一所大院里。

      熊四过了几天也和她相会,陈杰受到了良好的治疗,几乎没有什么后遗症,而且作为补偿,上了更好的学校(她认为能够出来直接当官,肯定比白水潭更好)。

      今天的李妫已经脱胎换骨,不在孤僻,但是同时,她也更多的思考其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厉鬼不是一个随波逐流,没有主见的女人,否则他也不会一个人坚持守寡多年,靠开地摊操持家里,同时懂得供陈杰去读学费并不便宜的白水潭。

      直到今天,他依然想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又为什么要发生?

      但是她清楚,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今天能够得到这些,要么是熊四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要么是,宋廷需要熊四在未来付出相应的代价。

      与之前唯一的不同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有接受。

      想到这,李妫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那个官员折磨了陈杰,但是无论陈杰还是李妫,心中却一点也不恨他。因为从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并不想这样,但是为了他的信仰,他可以做出任何事!

      陈杰的心理已经隐隐将那个官员视为偶像了,所以当他问陈杰,愿不愿意去一所新学校上学的时候。

      小陈杰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哪个学校的么?”

      官员沉思了一下:“我不是,但是,在那里你能够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小陈杰毫不犹豫的去了。

      “熊四已经开始为我们工作了。”官员想了想,“可能会离开汴梁,再走之前,要不要我安排你们见上一面?或者捎些话给他?”

      “去哪里?”李妫没有抬眼,但是手里的活计停了。

      “很远的地方。”

      “还能回来么?”

      “不知道。”

      “那请你告诉他,如果他回不来,我会带大我们的孩子,如果他回来了,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他!”李妫假装灯火不稳别过头去,其实是趁机擦掉眼中的泪花。

      “知道了,这是熊四这个月的俸禄,不比节省,我们有专门的财政,可以优先保证鳏寡孤独的生活。”官员说着突然顿住了,似乎有些不吉利。

      “谢过大人了!”李妫微微一福,这已经是在送客了。

      “留步。”官员踌躇一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转身离去。

      不知道熊四到底为宋廷做着什么营生,月俸竟然有一百贯!

      都是缗钱。

      李妫望着桌上好大一堆铜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呆住了……

      • 25
        家园

        看得停不下来,可惜这篇无法献花(同一人2小时不得超过8个),手赞!

      • 25
        家园 就是南京外国语学院呗?
    • 家园 24

      熙宁十七年七月二十日,张八家酒楼,有凤阁。

      绯衣客人早早就来到雅阁,叫了一杯茶,自斟自饮起来,过不多时,另一位黑衣客人也走了进来。

      “见过东家。”绯衣客人躬身施礼。

      “不必多礼。”黑衣客人笑语暧暧,“昔日大掌柜得蒙先生抬爱,深情厚恩,无以为报呢。”

      “您的两家互信,我反复思量过,无法宣诸纸上,但是,我家掌柜的,认为这个选择,对两个店铺都大有帮助。”绯衣客人没有纠缠于对方的刺探,果断的引申到本次会面的正题。

      “密约也不可以么?”黑衣客人对这个结论倒是不怎么意外。

      “不可以,实在抱歉。”绯衣人显然对两府在这件事情上的谨慎颇有微词,但是他也无可奈何。

      “先生想必是卡在你家掌柜签具画押上了吧?”黑衣人问道,“那倒无妨,密约,只你我签具画押即可,你家掌柜既然爱惜羽毛,又何必强求呢?”

      “你家的伙计,在我家后院做买卖,可不归我管。”绯衣人想了想,感觉条件似乎有些太优厚了。

      “哈哈,你家店铺虽人才济济,萧大提防者,唯公一人啊!”黑衣人凛然的气质磅礴而出,在说这话的同时,一个影子却自心头飘过,那人目光一紧。

      “如此,我就是最好了,今天伙计们应该就到家了,少东家可能还要等几天,我们这边还没想好需要贵方出多少彩礼呢。”绯衣人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无妨。”黑衣人端起了茶杯。

      “希望我家南院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绯衣人说完,起身告辞。

      “也希望我的账房以后走路小心,不要在掉水里了。不送!”

      史老七短暂的清醒过一次,说了三句话:

      “我要喝水。”

      “抬我去破庙。”

      “后面拜托兄弟们了”

      负责的暗察曹察司,在一个指挥兵力的护卫下,把半死不活的史老七抬到了他当年在灌肠巷子当暗察时候栖身的破庙,不知道掌印大人进去做了些什么。只不过,出来之后的掌印大人,气色更加差了。

      行伍出身的月下见多了缺胳膊断腿之人,但是像史老七这样不知死活的,还是头一次遇到,背后那道伤,离要害不到一寸。身上十几处口子,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割得,极难愈合,最严重的是断臂,即便这样还不知死活的去破庙。用星星的话说:“死了都活该。”然后紧锣慢鼓得集结了一个指挥的兵力护送。

      回来之后的史老七,说完最后一句话,又晕了过去……

      跟很多宋朝高官想象的不一样,在暗战领域,不管是在宋境还是辽境,大宋都没有压倒性优势,甚至连微弱优势的保持,都相当困难,这事包括石越在内的是大夫们都不曾预料到的。

      因为他们不管是谁,都没有真正经历过暗战领域的锤炼。

      司马梦求,作为大宋暗战领域第一人,却对这种情况心知肚明。

      一百个低级细作,都抵不上一名中级细作的作用;一百个中级细作,都抵不上一名高级细作的能量。

      这才是暗战领域铁的法则!

      哪个方面的高级细作更多,那个方面就能处于绝对压倒性优势,哪怕只多一个。

      暗战领域,都来都不是一个人数多就强大的领域。

      比如文焕,他一个人的作用足以抵得了整个凤翔大营全部的军力。

      而一旦文焕去位,职方馆想再培养一个坐在文焕地位上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暗战领域,一条路无法走两次。

      这也是如今的朝廷不惜血本拉拢明空和尚,以保证西夏情报渠道的畅通的原因。

      所以趁现在,萧佑丹还没有对宋朝暗战力量做出正确评估之前,签署这个密约,对大宋甚至更加有利。

      虽然辽国在汴梁的“不周”已经落入监控,为此皇城司大大的出了一个风头,名不见经传的提督史老七位居掌印高位。

      而司马梦求对这一切却不觉得欣喜,因为不周,他一直觉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这种感觉没有任何显示证据作为依托,但是,深愔暗战领域的人们,多多少少都相信自己的感觉。

      尽管如此,他依然认为,能够控制住不周组织里的一个人,已经是巨大的成功。

      而且,大宋很快也要有自己的“不周”了。

      在他去两府做例行禀报之后,却再一次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兵部对于不需要尚书签具就能生效的密约充满兴趣,职方司郎中被紧急召唤而来,经过短暂快速的协商之后。

      一份宋辽两国军士情报互信密约,新鲜出炉:

      内容:

      宋誓:

      宋辽本兄弟之国,而察司各为其主,互施智术,阴谋不休,实干天和。会二主怀仁,因互遣使节,誓告于天:使宋有若怀仇,暗谋破坏,肇起异端者,则惟天鉴而诛之。使辽人有若心口不一,阴奉阳违,有悖前蒙者,则上天鉴之,死于非命。我等若彼此相和,且始终不渝,则鬼神眷佑,延及子孙,永享安宁,立次此誓文诸款于后,传之后世。

      1,宋辽恪守本约,如有违约,必遭天谴,如前所状,且不得心怀怨望,再起干戈。(违约行状规定如后)

      2,两国奥语,互通有无,不可外泻流布,如蒙发端,以至恶而论。(奥语详细,具见换文)

      3,南北察司,如可自证,则不可害。当再约时日,予以审讯。其果不必宣也。时日毕,则走送馆驿,不可违也。馆驿使臣,可细查所归者,如得蛊毒中藏,或别有邪物,当以违约处理。

      4,所获察司不能自证者,则可任意处置,无得再以此兴事端也。

      5,使有察司大害于国,如谋弑国君等(行状具定如后),须白以事实。然此类人,则不在交换列,听以国法处置。

      6,南北察司,常驻当面,以备通讯者,亦当约期换文。平时则同国使,不可加害;使一方起衅,则天诛立加。

      7,该约换文之期,以两国察司主事者去留为准。新约随年使国书送达。无故迁延,以违约论。

      辽誓(今人自《前辽秘档》以白话译出)

      数年以来,南北两邦的察子们,为了各自的可汗而角斗,彼此都有许多损伤。两国的皇帝,怀着至高的仁德,以为这样做很是无益,且为诸神所憎恶,因此互相派遣了许多使臣,订立了公平了盟约。这个盟约是当着黑山订立的,如果有谁暗地里心存诡计,玩弄花招,违背这个盟约,那就一定会中途死亡,寿命不长。这个盟约将代代相传,直到世界的终焉。

      其条文谨抄录如下:

      1,双方应恪守本约定,如有违约,一定会遭到处罚。所有后果,都由违约的那一方来承担。(相关行为处罚见附录1)

      2,两国约定专用的密码体系,不得泄露第三国,如发现泄漏,将以最严重违约处理。(密码详细见附录2)

      3,两国察子在被逮捕后,如果能够证明自己身份,那么就不能将他杀害。可以在约定的时间内进行审讯,审讯结果不必告知对方。约定时间到达后,必须把该察子移交给对方的馆驿。移交之前,对方有权对这个察子进行全面详细的身体检查,如果发现暗藏毒药,或体内一种慢性毒药,都要以违约处理。

      4,对于未证明身份的疑似察子,本国拥有绝对处置权,对方不得质疑。

      5,对于有对本国造成重大损失行为的察子,比如谋害天子等(相关规定详见附录3),必须通告对方结果。但这类人,不在可交换人员种类之内,可以依照国法随便地加以处置。

      6,双方应该定期把深入对方国内、用于常备联络的察子的名单,造成名册,并定期共享。如果对方出现违约,那么对方列在这个名册上的人,就是第一批被献给神的牺牲品。但在平时,他们应该受到贵客那样的待遇,如果有人无故伤害他们,应当加倍地予以严厉地惩罚。

      7,该个约定要定期更换。日期则以双方主管察子的大人的变动为准。约定应该和当年使臣递交的国书一并送到皇帝的帐前。无故拖延的,以违约论处。

      签具人:大辽通事局掌局;大宋职方馆知事;大宋职方司郎中。

      如有人事变动,随当年宋辽例行国书进行秘密交换。

      回到都亭驿的萧佑丹,迅速的下达了一大串命令,他一给辽国贵族采购礼物为名,让属下携带重金,前往汴梁各地。

      对此,职方司与皇城司都采取默认的原则。

      这一段时间,双方流的血都太多了。

      也是从这一天起,萧佑丹再也没有私自离开过都亭驿。

      同时,“暴风行动”联合公署,也再没有布置过大规模的清剿计划。

      双方都在趁此机会养伤,积蓄元气,恢复力量。

      谁最先爬起来,谁就将狠狠地咬对方一口。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史老七的低烧是因为失血过多,在经过调养之后。

      熙宁十七年七月廿二日,大宋皇城司暗察曹掌印提督史老七,恢复了意识,开始了工作。

      临时负责联合行动公署事务的星星向他汇报了三件事情:

      一, 京南别院羁押的熊四,在史老七遇刺当晚,被神秘人物劫走。

      二, 宋辽两国军士情报互信密约,已正式签署生效,自此,双方都需要遵守新的暗战规则,否则,等待的就将是血流成河。

      三, 皇城司皇城副使兼领明察曹,因公殉职。

      “怎么死的?”经历了一趟生死轮回的史老七,语气淡定了很多。

      “那晚皇城司失火,火势蔓延到了机要房,皇城副使大人用身体压在了火上,阻止火势蔓延,保护了皇城司的机要文件,当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救了。”星星语气沉痛的说。

      “那么现在是谁在负责明察曹事务?”史老七自从醒来,一直没有停止喝水。

      “原皇城副使监管暗察曹,已左迁。”星星说。(注:左右皇城副使虽然品秩一样,但是因为明暗有别,在实际地位上,明察曹皇城副使,要略高于暗察曹皇城副使半级。)

      “那么新任的兼领暗察曹的皇城副使,是谁?”老七问。

      “上面还没有委派。”星星说,“不过听说,是大宦官李舜举。”

      “勾当皇城司公事直辖掌印提督?”史老七挑了挑眉毛。(皇城司一共有四位平级领导,两位由士人或者武官充任,为皇城副使;两位由宦官充任,为勾当皇城司公事。互不统辖,这也是祖宗之法:皇城副使,主管明暗察司;勾当皇城司公事,主管亲从吏。所以由勾当皇城司公事直接管辖暗察曹掌印提督,是很罕见的。)

      “也就是走个过场,听里面的消息,李舜举是继任的押班,马上要加内侍省副都知衔了。”久久没说话的天气开口,“等到李舜举高升,估计你老兄也就坐稳掌印的位子了,再派个强势的副使压你,不太可能,很有可能是从跟你关系不错的阴司干员中,挑一个资历比你深的,在上面充充样子,你小子爽了啊!我们四个人力最先上位的,以后在汴梁这一亩三分地里,兄弟们就指望你罩了。”

      “石押班,对此作何反应?”史老七皱着眉头问。

      “都是小道消息,又没有明旨,他哪敢有反应?老李也不错啊,其他在人品上,绝对比石得一强多了。”月下受伤也不轻,现在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不过有件事我要问你,你他妈的不要命了的非要去趟破庙,到底为什么?”

      “为了我这条胳膊不会白断!”史老七刚把断臂抬起,脸上就显出痛苦表情。伤口的纱布也沁出血迹。

      “你真牛!胳膊断了才三天,就敢动,等着化脓在享受一把高烧的乐趣吧!”星星幸灾乐祸的说。

      通宝推:刹那芳华,
    • 家园 23

      萧佑丹有萧佑丹的麻烦,以他的身份,前面折腾了几次,再想溜出去那是千难万难。韩拖古烈对此也无法可想,两人相对无言,却听得房门轻响。

      侍从递上一封名剌,署得是:故交马林水。

      萧佑丹见到这熟悉的字体,径自呆了片刻,方才打开:

      乃闻故人到访,未得小聚,故明日寅时,于张八家略备薄酒,务请赏光。--马顿手札。

      “终于来了啊!”萧佑丹自此,才露出笑容。看的韩拖古烈莫名其妙。

      因为失血过多,史老七沉沉的睡去了,倒是把月下星星忙了个半死,天气更不用说了,开封府一天发生这么多事,他都很不的爹妈再把他塞回去。

      一帮人忙道五更天,到看着堪检使扶着史老七灌下几服药,那厮依然睡得香甜。要不是念在他没了半只胳膊可怜。这三个人真想臭揍他一顿!

      “走水了!走水了!”

      大宋汴梁皇城司衙门暗察曹并暴风行动联合公署,莫名其妙的燃起了大火。

      众人开始并不慌张,因为自从昔年三司着火之后,大宋所有衙门都进行了防火讲座,各种水龙及灭火器材都很完备,暗察曹,更是如此。很奇怪的是,那火单单用水竟然扑不灭,而且反倒随着水流流到哪里,烧到哪里,不一会的工夫,已经无法控制。

      “快用白云土(即碳酸镁粉末)灭火!”堪检曹的一位堪检突然明白了什么,声嘶力竭的喊起来。

      暗察曹的兵吏,迅速更换了灭火工具,那诡异的火势,也对症下药一般的被控制住了。

      不过暗察曹已经是一片狼藉。

      月下和天气商量之后决定,暂时将史老七转移到兵部职方司医馆,那里第一安全,第二医生的水平也不低,第三,他们都是饱经世故得人,看得出来这场火生的蹊跷,职方司医馆,附近就是禁军一个营的驻地,足足三千士兵,怎么说也能护得住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了。

      “他妈的,到老子的地盘却不和老子商量,还要老子抬担架。”星星不平衡的在嘴里嘟囔。

      从皇城司暗察曹到职方司医馆,只需要横穿瓦子巷就可以,由于瓦子巷“功能”特殊,大宋律官员不得狎妓,故为了避嫌,两个衙门都选了了绕道乌衣巷,乌衣巷要比瓦子巷长一倍,而且错综曲折的多,既便如此,相比御史参劾,依然划算得多。

      不曾想这一个习惯,却差点断送一行人的性命。

      乌衣巷顾名思义,晚上没别的,就是黑,史老七现在已经官居掌印,所以此刻虽然顾不上仪仗,但打头探路的依然有十余个暗察,都是好手。

      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只见前方高举火把开路的几名察司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旁的人尚在莫名其妙间,月下已经明白此刻是遭遇了伏击,他断然大喝一声:“灭火把!快灭火把!”

      暗察们毕竟身经百战,火把迅速的灭了。但是面前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又传来了擦擦的脚步声,星星和天气护着史老七,工夫最好的月下已经悄悄摸了上去。

      兵部职方司,国内暗战领域第一道屏障,对付这样的行动,轻车熟路。直至此刻,星星和天气仍然没有放在心上。

      联合行动公署成立至今,虽有小挫折,但是无往不利,这点已经深入到所有人的心中。

      月下摸到前面之后,说:“兵营就在不远处,只要我大声喊一声,就会有援兵,但是敌暗我明,你们不要动,全听我的。”

      “有刺客~~~”月下喊完迅速变换位置,却不想嗖嗖之声大作,他自己躲闪不及,只感觉背后一阵大痛,也不知挨了多少箭,索性都是软弓(尺寸小的弓,暗战刺杀专用),如果有一张硬弩,恐怕自己此刻已经变成筛子。

      “噤声。”他悄悄的说,黑暗中,依然感觉得到,暗察们默默的点头。

      擦擦的脚步声更近。

      近在咫尺。

      “大辽万岁!”对面传来一阵大喝,利刃破空之声大作。

      “一切为了大宋!”月下等的就是这一个混乱的时刻,不管什么弓箭手,在无用处,“儿郎们,给我杀!”

      混战!黑暗中的混战,不知道对面的是不是敌人,只能凭借感觉,挥砍一切贴近自己的目标。在后方的星星首先忍不住了:“听声音月下撑得很苦,我去看看,你跟着两个近卫,保护好老七!这么多人都是冲他来的,在自己地盘上让老七被这帮兔崽子剁了,死了我都不瞑目。”

      “滚吧!我在老七在!”天气是这里唯一带弩的,此刻早已准备充分,严防背后偷袭。

      混战仍然在继续……星星一路上脚下被绊了不知多少次,也无法确认躺下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熟悉的感觉和自己交错而过:“你撑一下,老子终于知道怎么搬救兵了。”月下的声音。

      随之,无数把利刃的破空之声紧随而来,让星星恨不得爹妈多生两只手。他丝毫感觉不到周围还有自己人,只觉得全是敌人,一股绝望的情绪笼罩了他:“一切为了大宋!杀!”他冲向了黑暗。

      “轰隆~~~”自己前面骤然炸起了一道亮光,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十几个黑衣人,更看到了两侧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也是在那一瞬间,在弓箭手们被弹片伤害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箭支都射向了星星。

      “吾命休矣。”星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敌人退却了,因为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了。平时身为职方馆的星星最讨厌这种类似趿拉着鞋走路的大宋禁军前进的声音,今天听起来,却如天籁之音,他满足的咧咧嘴,晕了过去……

      月下刚一和敌人交手,就知道对面的人数远远多于己方,而从对面沉默的劈砍来看,如果此时发声,依然会被射成筛子,不出声,迟早要被砍成碎肉。

      这是一个死局。

      暗察们显然没想明白,一个人大喝一声,瞬间,羽箭破空响起,那个位置传出重物倒地声音之后,再无动静。

      对方显然受过严格的野战训练,在绝对黑暗中,能够不依靠声音判断敌我,这一点,让月下吃尽苦头,他自诩武功高过对面很多,但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之下,却只能自保,看着暗察们一个个倒下。

      一定要尽快想出办法!

      月下危急时刻,灵光一闪。

      老七应该已经有了那玩意!

      于是他才退回来,正好和星星碰个对头。

      他要找的是一个霹雳投弹,准确的说,那玩意叫光荣弹。

      虽然高级察司都有保命符,但一种人显然不在此列,那就是高级暗察,因为他们掌握了太多密语,如果被抓,将直接导致系统整体的暴露,这是毁灭性的,所以皇城司暗察曹掌印提督,都要随身带着一枚霹雳投弹,一旦山穷水尽,立刻引爆,来保护秘密。

      这玩意职方馆各房知事和职方司各曹统领,身上都是有的,月下一摸,果然也在老七身上摸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再牛的弓箭手,也抵不住如此近距离的霹雳投弹攻击,同时正好可以召唤就近的禁军。

      一场绝杀,以月下和星星的重伤,皇城司暗察曹暗察十四人全部殉国宣告结束,对方一共留下十七具尸体,都是没有案底,没有任何资料之人。

      后方果然出现偷袭者,全部死于天气弩下,两名近卫殉国。

      的伤亡宣告结束。

      史老七被冷箭射中,至医馆时,发起了低烧。

      和这场绝杀同时开始的,在京南别院,一个偏僻的牢房内的一名看似并不重要的囚犯,被人劫走,悄无声息,职守的牢头甚至在第二天都没发现。

      萧佑丹听着两处的回报,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熙宁十七年七月十九日,终于过去了。在这一夜,太多的人死去,太多的人流血,双方在这一刻,都明白了对方的实力和决心,一场角逐,进入了新的阶段。

    • 家园 22

      此役,宋朝暗战力量蒙受重大损失,仅皇城司暗察曹,便损失了七名判书级别的高级察司,其它衙门,损失不在暗察曹之下。一度意气勃发的阴司诸衙门,瞬间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以及死亡的气息。

      在宋朝,辽国通事局的力量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都亭驿。

      惊魂未定的韩拖古烈不时拿眼睛瞟向萧佑丹,后者的脸色阴沉,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他还是决定有自己打破这份让人无法忍受的沉默:“大王……”

      “如是今日之事,林牙不必再说。”萧佑丹一句话边将托古烈后面所有的话堵死。

      史老七无暇顾及目瞪口呆的联合公署诸人,他在请示上峰之后,第一时间便见到了皇城副使和司马梦求,将今日行动进行汇报,并将他自己草拟的下一部行动计划上报,以等待上峰的决断。

      如果不是皇城副使同时下达了绝杀令,将通事局察子牵制住大半的话,他哪里能够如此轻易的接近通事局驻汴梁最高级的细作?

      听完史老七的计划,司马梦求苦笑:“看来躲不过的终究躲不过啊。”

      “此事若无这场会晤,终是胜算要少几分。”史老七说,“何况……”下面的话他聪明的止住了。

      司马梦求何等人物,怎么会听不懂这名掌印提督的言外之意:“何况我也要前段时间错误的估计了通事局的反击负起相应的责任,是么?”

      “大人明鉴。”

      皇城副使暗笑不已,自从阴司衙门横向的联络机制成立之后,司马梦求这是第二次被人如此奚落,皇城司终于出了一口气,舒服!

      “大人,下官还要借堪检使一用。”史老七转向对皇城副使说。

      “哦?何用?”皇城副使此刻虽然已经不再兼掌暗察曹,不过多年的习惯一时也没有改掉,仍然蒙面,史老七却知道,这不仅仅是习惯,自己一天没有能够再官升一级,这个蒙面的神秘男人就仍然拥有指挥自己的权力,毕竟他在品级上是和石得一并列的皇城司直属领导。

      “听闻堪检使有一独家秘方,可快速止血,属下今晚还有一个约会,可能会大量失血,所以,需要堪检使在旁协助,否则估计没命回来嘿嘿……”史老七把这生死关头说的无比轻松,竟让司马梦求萌出一丝敬佩。

      “他地位超然,我也指挥不动,之能修书一封,尽力帮你。”皇城副使说完提笔瞬息之间完成书信,盖上副使印鉴,递与老七。

      “如此那边与两位大人就此别过,老七如能见到明朝太阳,定然给两位大人接风洗尘。”是老七说完高歌而去。

      司马梦求望着皇城副使:“何时皇城司这样的腌臜所在也有如此磊落之人?”

      皇城副使苦笑。

      “风萧萧兮……”

      歌声隐隐传来。

      堪检使见到皇城副使的书信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可是要去‘跳龙门’?”

      史老七吓了一跳:“堪检使大人如何知道?”

      “下午掌印风采,老夫亲眼目睹,如果这汴梁城里还有需要让你身受重伤的地方,那边只有‘天狼帮’的龙门了。”堪检使笑眯眯的说。

      “正是。”史老七对这位曾经并不熟悉的上司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没有您的止血绝活,老七恐怕今晚回不来。”

      “不必多言,老夫便陪你走一遭。”堪检使转身带上一个箱子。

      “您老恐怕还要易容。”史老七看着那矍铄的老头兴致勃勃,忍不住提醒。

      “这不是我的真面目。”堪检使大笑,“你们这样小兔崽子的‘易容要诀’还是我编的呢,这时候到来提醒我?走你的吧!”

      都亭驿,卫王行辕。

      门外传来三急两缓五声叩门声。

      萧佑丹立刻打开门,三道身影一晃,已经立在屋里。

      “怎么有人?”楚沐猴对托古烈的存在非常反感。

      “特殊情况,林牙,你自己跟好汉们说说下午的遭遇吧。”

      东十字大街,天狼帮总舵。

      里面的吵闹几乎响彻了半条街,不过开封府是断不会来管的,因为如果府尹想在位子上坐到任满,那么这件院子的爷爷们,断断得罪不起,除非你有太宗那样的背景。

      所以当史老七推开那道大门的时候,里面瞬间安静下来,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了史老七。

      在此之前,大家对下午的行动意见很大。纷纷指责前头的天狼帮老大,狼二天。

      他也不辩解,只是默默的看着身边两个神色平静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头上挽了个道髻,斜斜的插了根簪子。

      另一个五短身材,膘肥体胖,腰间插了两把小斧,一脸彪悍神色。

      天狼星知道,那两位的来历,都不是他们这等市井草莽惹得起的。

      虽说是接到草船令,但是,汴梁帮派并不都和东江七十二水路有瓜葛,他们对今天下午来自官府的剿杀造成的损失愤愤不已,一个劲的要求天狼星按照江湖规矩办。

      五短身材的汉子开口了:“死一个五万贯,缺胳膊断腿一万贯,受重伤八千,轻伤五千。”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史老七推开门的时候恰好是这一瞬。

      有人出于惯性还是问了一句:“不是交钞吧?”

      “十足的缗钱。”那汉子说。

      “你是谁?”从没开口的道童打扮的年轻人突然问道。

      “史老七。”进来的汉子回答。

      院子里一下子炸了锅。

      “当~~~~”天狼星狠狠敲了一下金钟。大家才安静下来,“不知掌印驾到,有何贵干?”

      “杀人偿命。”汉子冷冷的说。

      “不是已经死了十四个侍卫了么?”有人的消息很灵通。

      “他们有份,你们也有份。”是老七说话不带一丝感情。

      “也要血债血偿?”短粗汉子逆着眼睛问。

      “是。”

      “划出道吧!”天狼星对这种公然直闯总堂的行为也觉得实在无法容忍,“我天狼帮接下就是了。”

      “暗察曹七名判书,经查实五名当场死亡,一名失踪,另有一名重伤昏迷。”史老七说,“事情不是辽狗做的,那么除了你们,再无别人。请动了手的,也跟老七比划比划。赢了,要零件还是要命随便你;输了,要你的零件还是要命,随我!”

      没人应声。

      “都他娘的是七尺高的汉子,有本事背地下黑手,没本事跟老七单挑么?”看到没人应声,史老七骂了出来。

      “我。”一个精瘦汉子站了出来。

      “敢问阁下姓名。”史老七上前抱拳。

      “无名无姓,城隍庙的添油的是我杀的。”那人一脸的不在乎。

      “好!”史老七说完迎面就是一刀。

      那人错身闪开,不料史老七这力劈华山的一刀竟是虚招,只见刀锋一转,轻轻从那汉子喉头撩过。

      那汉子手捂喉咙,咔咔作响,半响,血顺着手指缝流出,摇晃了半天终于不支,轰然倒地,就此死了。

      “还有谁?”史老七轻轻将刀锋上的血珠吹落。

      众人此刻即便是傻子,也明白这位皇城司掌印武功极高,而且手中是口削铁如泥的宝刀了。

      “你说的那个失踪的,是咱们哥俩干的,就死在那大缸里了,咱们哥俩向来同进同退,对付你也一样,对付千百人也一样,没啥意见吧?”又是两个人站了出来。

      “请!”史老七反手挚刀,刀尖虚点着地,双眼微闭,竟是在闭目养神起来。

      那两人一高一矮,兵器一长一短,对视一眼,便开始围着史老七转起圈子来。待到周围的人都头晕眼花的时候

      矮个子突然抢上,手中长槊直刺过来,史老七闪身避过,又是一招力劈华山,矮个子不再闪避回手高举长槊架上。高个待老七招数用老,再无变招,手中短匕首破空而来。

      史老七对身后杀招不理不睬,一刀下去,连槊带人,生生劈出一道伤口,眼见矮个子不活了。短匕首直没入老七后背。

      史老七一声闷吭,转身长刀横扫,将高个子双腿齐膝砍断。

      高个大叫一声,委顿与地。

      “知道此人底细么?”听完韩拖古烈的描述,楚沐猴到吸一口冷气。

      “只知道是皇城司的人,具体是谁不清楚。”韩林牙想了想,“不过有一个人选。”

      “谁?”雷三炮率先问道。

      “皇城司暗察曹掌印提督史老七。”

      史老七以长刀驻地,嘴角渗出鲜血:“还有谁?”

      天狼星敬仰此人武功过人,不仅说了一句:“兄弟,不行你就走吧,我决不为难好汉。”

      “久闻天狼帮昔日也是追随西军打过蛮族的,今日总算见到了帮主几份风采。”史老七就任由鲜血染红后背,嘴角的血液不擦,“如果帮主有心,在兄弟死掉之后,把我后面这位老者护送出去就行,他是医者,不是武人。”

      “定不辱命。”天狼星重重的一抱拳。

      堪检使欲言又止。

      “下一个该我了。”竟然是一个女子声音,“奴家将那个老东西宰了,掌印定然知道我说的是谁。”

      “请!”史老七的身形已经有些摇晃。

      女子却轻轻的摇了摇头:“奴家武艺不是强项,而且那老鬼也负我在先,我是为报仇,而非为图钱财,就请掌印划个道,如果非要奴家抵命,拿去就是。”

      “要你一根手指头吧!毕竟是我皇城司的老人,你们的恩怨我不便过问,但是血债必然要血来偿!”史老七似乎知道那女子底细一般,回答的竟然毫无思索。

      “痛快!”女子手中刀光一闪,众人都没看清楚的时候,血光崩现,堪检使一把接住,长长的指甲涂了豆蔻,混上血迹,越发的鲜艳。

      “没想到那老王八蛋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上司!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女子说完,径自走了。

      “尊驾名号?”堪检使突然问了一句。

      “花~~弄~~月~~”

      史老七听到这句话,有如胸口挨了一口重锤一般。

      “阁下今夜唤我等前来,到底有何贵干?”秋三问了一句。

      “除掉这个史老七。”萧佑丹一字一顿的说。

      “但是接下来的计划……”楚沐猴对于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总是有些不以为然。

      “后面的事情就不劳好汉们动手了!萧大自有处置。”萧佑丹拱手送客。

      “这算第二个请求么?”秋三问。

      “算的。”萧佑丹说。

      “好!定不辱命。”楚沐猴三人又闪出屋子。

      “飞贼张是我下的手,你今天受了重伤,我不与你计较,说吧,留下我的什么?改天等你伤好了,我会加倍血偿!”一个黑衣人阴阴的说。

      “发力的那只手。”史老七的话语都有些有气无力。

      血光一闪,那人插回刀飞快的接住那支断手,扔给堪检使:“你要了我的手,改天我一定要了你的命!再会!”

      “我叫宋青云,是个不入流的小道士,今天得见史大侠风范,敬仰不已,我手里没有皇城司的血,不过知秋馆花弄水,是我做的,如何?够不够分量和您过上两招?”天狼星身边的道童终于说话了。

      “请。”史老七依旧驻着长刀。

      宋青云在腰间一按,一柄青丝软剑骤然弹出,他如一缕青烟欺上,软剑点点,走的都是阴柔的路子。

      史老七长刀挥舞,将软剑封住,刀剑碰撞引出一片叮当之声。两条人影闪动,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一个背负重伤的人。

      “慢!”宋青云跳出圈外,气喘吁吁,“我认输,需要我留下什么?”

      史老七双眼通红,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杀了花弄水的手!”

      “好!”软剑交与左手,剑光在右手上一绕,“后会有期!”就在宋青云走出大门的时候,史老七身上十几处地方均渗出血迹,边上的堪检使快步上来为他止血,旁人竟然不知道,那道童是用什么手段伤的他。

      “还~~有~~谁~~?”谁都看得出来史老七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我叫陈八五。”短粗汉子竟然一开口就是自我介绍,“北朝汉族人,东江七十二水路麾下,今天受命,要宰了来挑场子的人。我敬重你是条汉子,不过帮规难违,抱歉了!”他交代完场面话,回手抽出短斧,舞起一片斧花,一步步凝重的逼近史老七。

      “请~~!”史老七持刀的手晃晃悠悠。

      叮当一声响,短粗汉子咦了一声跳出圈外,天狼星眼尖,看到五短汉子身上出现一道不深的伤口,距离心脏不及半寸。陈八五大吼一声又欺了上去,很快,他身上便有又出现了一道伤口,这次是在眉心。

      陈八五想了想,丢掉斧子:“你要我留下什么?”

      “你又没伤我属下,要留你身上的零件作甚?”史老七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但是你们宋廷却害了我恩师性命,这个怎么说?”三道人影自高墙飞落,正是楚沐猴,秋三,雷三炮。

      “吕相对江湖豪杰,的确有失偏颇,令师之死算在我等头上,的确不冤。”史老七本来就对吕惠卿的改土归流非常反对,绿林草莽,豪杰辈出,善加拉拢还唯恐不及,哪有推到敌国成为祸害的?自家十三哥,不是最好的例子么?

      “我东江豪杰,恩怨分明,要不然今日也得不到这么多汴梁兄弟们的支持,杀我恩师者,翰林学士李清臣是也,与他人无关!”楚沐猴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一代江湖大豪的气度,将一直以来在史老七气势压制下的氛围,一举扭转过来,“不过我受人之托,要取你性命。”

      “可以。”史老七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不过我有个条件。”

      楚沐猴三人楞了一下:“请讲。”

      “自今日起到八月初一,东江势力不得在宋境内再联络江湖势力起事。”史老七说。

      这正好和萧佑丹的意见重合,东江方面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

      “我等已经答应,阁下的命何时交到我家大哥手上?”雷三炮见此人言语间置生死于度外,心中也颇为感慨。

      “八月初一之后,随时恭候三位大驾光临,摘走老七项上人头。”史老七说。

      “如此便好,无疑为凭,今日史大人需留下一个物件,权当作是定金。”秋三左思右想,出了这么个计策。

      “好说。”史老七微微一洒,“总瓢把子要老七身上的什么物件?”

      “阁下持刀的右臂。”秋三说。

      “齐臂砍下,我身后的医者不便止血,可否齐肘砍下?”史老七将手中长刀交与左手,比划了一下,抬头问道。

      东江三人愣住了,自断一臂这种事,他们也只是在江湖传说中听到过,谁有亲眼见过这等场面,砍掉胳膊的很多,自己砍自己,绝无仅有。

      没了拿刀的手等于没了保护自己的力量,那么谁又能保证你今晚不会命丧当场?

      “史大人随意。”想了又想,秋三才说。

      “好。”史老七话音未落,便一刀砍下,一尺来长的一节手臂滚落地上,边上的老者快步上前,双手如飞的连轧十几处穴道,又连敷了几次药,竟然硬生生将血止住。

      既便如此,史老七周围的地上也已经是一篇赭色,他的脸色,惨白得和死人也没什么差别。

      “好汉子!”雷三炮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几位若无事,老七这便走了。”说完他转身,在老医者的搀扶下缓步离去。

      “大哥,为什么不趁今天除了他?”秋三问楚沐猴。

      “我东江子弟,不能让辽狗牵着鼻子走,哪怕对方与我等有大恩。”楚沐猴一字一顿的说,“今日下午之事,显然是我大宋江湖子弟,当了一回替罪羊,你们等着吧,朝廷再一次对绿林的整顿,迫在眉睫了。”

      才出得院门,史老七便一头栽倒在堪检使怀中,全靠后者连搀带背,才回到暗察曹公署。门卫却递给已经半死不活的史老七一包东西,堪检使接过打开,都是奇形怪状的印鉴物件。当下也不多言,吩咐从吏将他抬进暖阁,好生照料,自己去找了皇城副使和联合公署一干人等前来,此事另表。

    • 家园 21

      跟着这位暗察曹掌印提督大人的,是四名主簿,也正是他们,见证了一场旷世奔袭绝杀的开始。

      史老七在起身到走到联合公署门口这段距离,已经彻底将外形做了大变样,四名主簿看瞧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变得嘴歪眼斜,一身赭色官服变成了乞丐的百衲装。他们这才算是领教了暗察曹的实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史老七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是一名丑陋的乞丐。

      “你们,在这等着我!”“乞丐”说完之后将官服团成一团丢过来。

      此刻韩拖古烈的随行刚好拐过街角。

      一道彪悍的身影扑了上去……

      城西大街城隍庙祝,暗察曹熙宁十七年的判书,这是他刚刚站到梯子上添灯油,就感觉脚下一空,人大头朝下摔了下来……

      临死前,他看到一个身影疾步走出城隍庙。

      随行卫队殿后得是四组仪仗,其中两排是卫士。最后一排仪仗只感觉后脑一痛,便晕了过去。

      乔掌柜,暗察曹熙宁十七年判书,经营乔家老陈醋不到一年。在他探头往发酵的大缸里看的时候,后背被人猛地一推……

      四天之后,伙计发现了已经高度腐烂的乔掌柜尸体。

      第二组仪仗刚回过头,便感觉喉头一凉,眼前一片血红……

      大嘴张,飞贼,暗察曹熙宁十六年判书,他正在攀爬着一户高墙,突然头部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他大叫着从高墙上摔落。临死前见到的最后的景象是一个手持巨大弹弓的黑衣人。

      护卫来不及回神,便从胸口见到了利刃,利刃随之缩了回去,一同带走的还有他那脆弱的生命。

      冯老大,街头混混,暗察曹的察司,熙宁十三年的判书。他怎么也想不到身子底下滑溜溜的女人是如何变成毒蛇的,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韩拖古烈在马车里就感觉到了一阵猛烈的震动,然后他随之就被一双大手粗暴的拽出来,利刃阻止了这位武功不弱的正使大人一切可能的反抗。

      挟持他的是一个陌生的面貌丑陋的乞丐。

      开路的卫队包围上来,弓箭手张满了弓,武士拔出刀。

      剑拔弩张。

      花弄水还不知道自己是今天最后一个牺牲者,不过,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汴梁知秋馆大掌柜的就此人间消失,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这个传说成为汴梁坊间话题里最经久不衰的一个……

      “壮士所求为何?”韩拖古烈见对方没有一刀把自己宰了,心理便有了底,眉宇也轻松了很多。

      “桀桀……”那汉子嗓子里渗出刺耳的笑声,“让你的卫士当场自刎七个,老子就饶你小命!”

      “哦?”韩拖古烈眉心一动,“这又是为何?我的卫士何时得罪了壮士?”

      “少他妈废话!”那人手上一紧,韩拖古烈脖子上便是一道血痕,“再废话老子宰了你!”

      “呵呵……”至此韩拖古烈已经完全明白了,“你知道暗战的规矩,杀了我,汴梁将血流成河。你,敢么?”

      “现在已经血流成河了!”那人终于深深地一刀划下……

      韩拖古烈愣在当场,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刀下留人!”快马飞至,一人矫健跃下,“某是萧佑丹,壮士刀下留人!”

      “萧大王……”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韩拖古烈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从这个坚毅的汉子脸上滑落,“我给大辽丢脸了……”

      “林牙勿慌!”萧佑丹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汗水,此刻他通事局驻大宋最关键的人物处在生死关头,他其实比谁都担心,须知辽国比人才,那是绝对无法和宋国抗衡的,每一个人才都是千金难求,即便这样,司马梦求依然对自己的高级细作万分保护,何况大辽?

      “林牙铁卫何在?”萧佑丹瞬间恢复了杀伐果断。

      “喝!”十四名甲胄鲜亮的武士上前一步。

      “累主君被俘,生死存乎一线,还要尔等何用?不自裁谢罪,难道还等孤王亲自动手么?”萧佑丹冷冰冰的决定了这十四名精锐战士的命运。

      “大辽万岁!”十四个人整齐的抽出腰间佩刀,自刎而死。

      “壮士还有何吩咐?”萧佑丹回过头问。

      “萧大王痛快。”那人“桀桀”一笑,挟持着韩拖古烈上了一匹马,亮了亮手里的霹雳投弹,“希望我带着此贼远遁之时,萧大王不要在背后放冷箭。”

      萧佑丹的确是有这打算,此刻看到霹雳投弹,恨得咬牙切齿:“一切都依壮士。”

      一匹载了两个人的快马,后面跟着一大堆辽国军士,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东门,经过汴河的时候,那人一带缰绳,连人带马栽入河中。

      “我……”韩拖古烈扎手扎脚的大叫,“不会游泳。”

      本来想趁机射死刺客的萧佑丹只能放弃原有计划,先去救人,不曾想随行辽人竟无一人会水,最后还是在韩拖古烈喝了半肚子水奄奄一息之后,才被一名急匆匆赶到的南朝衙役救了上来。再晚片刻,估计托古烈就要见龙王了。

      自此,大辽通事局新增添了一项死命令:凡通事局人等,必须熟悉水性!

      经此大乱,刺客早就不知道趁机游到哪里去了。

      • 21
        家园 蒙太奇啊,老柒手法端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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