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虎头虎脑】念叨念叨我的车祸——撞了 -- 大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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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虎头虎脑】念叨念叨我的车祸——撞了

    潜水很久,不敢出来显眼,怕被大鱼吃了。看到《虎头虎脑》征文,又正好自己赶上了这点事,就出来念叨念叨,一来给自己宽宽心,二来给征文做点贡献。没有计划,信马由缰。如果实在碍眼,版主就删了吧。

    四环,四惠桥下。

    一辆车毫无征兆地横在我面前,不用想就知道是个错过了出口企图强行并出的愣头青,问题是我在最外道,时速七十公里。当我踩下刹车时已经在辅路的最外侧了。从主路到辅路的二十多米的漂移过程想必很精彩。

    以最快的速度给120和保险公司打电话,保险公司电话小姐甜美的声音告诉我:您不用报险,等确认了是您的责任再报不迟,否则会影响您下个年度的保费。这才想起开车十数年从未与保险公司打过交道,不大不小的献了个眼,不过还是很谢谢保险小姐。放下电话做出了第一个关于自己的判断——脑子没坏,车内身上也无血迹,万幸。于是下车看看对方顺便欣赏一下车祸现场。

    是个美女,蹲在路边无助地发散着眼神,茫然无措,还好没有受伤,事后她告诉我当时是被爆炸的气囊震懵了。很理解她的感受,如果有人在我开车的时候在车里点个二踢脚我也懵。

    现场很惨烈,车祸猛于虎啊!她的车右侧面目全非,而我的车好像挺完整,只是左前轮大刺刺地撇着,像一个稍息了的士兵,。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安慰美女,因为还没安慰好自己,胡乱交代了几句诸如通知家人和保险公司的话后,突然感到刺骨的寒冷,赶忙钻回车里,后来得知那一刻零下十度,北京五十九年来最冷的白天。

    无比漫长的等来了一个警察的电话,问我们双方解决好了没有,我有点平静地告诉他事故很严重,我们双方解决不了。之后又是无比漫长的等来了一个电话,责怪我们没有挪开车影响了交通。我有点平静地告诉他我们双方的车都动不了了。警察可能意识到了严重性,说他走过了马上掉头回来。

    警察到来时没经任何询问就做出了判断,直接对着对讲机大叫:责任明显,要两台拖车。我接了句下碴儿:顺便叫辆救护车吧,谢谢,我可能胳膊断了。

    刚才下车看过美女和自己的车后,做出第二个判断:腰腿没事,灵活如初。回到车上开关车门的时候发现左臂很疼,在等警察的过程中愈发的疼。左肩上有一个凸起,估计是骨头断了,大半是锁骨。很合理,左前侧受力,左臂肯定撞到了A柱上。谁让自己喜欢半躺着开车呢,该着!

    在电话里和对方的保险公司纠缠了许久把车拖到哪儿修理的问题后,999款款来到,一个有着推销员般干练的白大褂快速的把我全身捏了一遍后才允许我坐到救护车上,在问清了痛点之后又是一阵快速的摸索,伴着“这儿疼吗,那儿疼吗”的疑问,直到我坚持是锁骨骨折屁股没事儿他才住手,人生还是第一次被个大老爷们这么摸,有点不习惯。这时他开始了另一项工作,这和我对他最初的感觉完全一样,推销。隆重介绍***医院,可我凭着土生土长的经验实在想不起这个医院,他告诉我在麦子店。但我坚持从京通路到京广桥附近的朝阳医院更近些,这时那个救护车司机也随声附和说麦子店更近。我有点出离愤怒了,难道我长得比你们还象外地人?

    “朝阳医院”,确认我的决定后就不再参与孰近孰远的讨论,自顾欣赏起雪后的街道。无数次走过的街道从来没有向今天这么陌生,以前开车无瑕欣赏,现在到真是难得的机会。天空、行人、道路和建筑都发出惨白的光芒,干净而残酷。看着看着哑然:开车十数载,纵横半中国,生死无数,从未掉过一个漆皮儿,在公众的眼中俨然一个得道的高手,还蠢蠢欲动地准备写一个关于开车境界的东西,没成想被一个愣头青坏了清修,唉。

    其实,所谓的清修就是用来坏的,没人坏还叫清修吗?就如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家人就是用来耍赖的一样,清修就是用来坏的,坏就坏了吧,何必纠结。

    来到目的地,离开救护车的刹那很是失落,人生的第一次救护车经历没有天使们的前呼后拥,没有警笛儿的大呼小叫,甚至没有担架。倒像是个小题大做的孩子,被“推销员”交接货物般甩给了急诊大夫。

    通宝推:不是老陈,
    • 家园 有些经历没有也好

      来到目的地,离开救护车的刹那很是失落,人生的第一次救护车经历没有天使们的前呼后拥,没有警笛儿的大呼小叫,甚至没有担架。倒像是个小题大做的孩子,被“推销员”交接货物般甩给了急诊大夫。

      幸亏不需担架!

    • 家园 祝lz早日康复

      cft.

      十几年漆皮不掉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 家园 念叨念叨我的车祸——病友

      住在医院里的人们很不易,都在同各式各样的伤病较劲。但病和伤不同,病有个过程,从小到大再到医院,几乎是个悲剧过程。伤却不然,没有过程,所以住骨科病房的大都是无妄之灾,并且很喜剧。

      二床甲(后来他出院又来了个二床乙)是个厨师,人很好,淡淡的,从不大悲大喜。喜欢聊天,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家在涿州却在国贸附近谋事,雪后路滑,摔倒后居然是髋骨骨折!已经做完手术,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吃喝拉撒都由他称作姑姑和姑夫的两位老人家轮班照顾。这是唯一不喜剧的病友,甚至有点悲剧,因为如此年轻就髋骨骨折是典型的骨质疏松的表现,应对不好将来麻烦多多,祝他好运。

      三床,貌似精明的个体经营者。媳妇生病住院被误诊,刚转院做完手术。准备开着才买了十天的车去看媳妇,半路洗完车想抽根儿烟再走,后边一辆奥迪也洗完车出来,刹车正好刹在一块冰上,漂移,追了他的尾,腰不能动了。每天都要祥林嫂般和人算自己因这次住院造成的损失。但怎么算都是那几万块钱。喜欢聊自己的经历,从电焊到旧车无所不精,举手投足间帮助政府解决过一个小区的天然气供气问题。为了不白住这次院,临要手术前提出要做一个全身的核磁共振,结果:脊椎没有几处是没病的,并且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但这次车祸造成的没有,属陈旧伤。第二天出院。

      四床是个要今年高考的学生,身高一米八几,体重二百上下。酷爱篮球,家里墙上挂的,兜里揣的,腰上别的无不是nba的明星,但偶然一次踢球的经历,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白天爸伺候,夜里妈陪着,每隔一个小时撒一回娇,平均半天哭一次鼻子。任何不利于高考的言辞都不能听到,任何相近的两顿饭略有重复就要推倒重来。可真苦了那两口子。希望高考顺利。

      五床是个知识分子老头,七十多岁,前半生一事无成净住牛棚了,退休后凭着自己的知识,借改革开放的东风,挣下了千万家财,有一个考了两个顶级名校硕士学位却从不参加工作的儿子。老人家有好几个足浴中心的 VIP卡,每周最少两次足浴。最大的业余爱好是去三里屯泡吧,以其耄耋高龄举着茶水在酒吧里看美女一定拉风的很。那天出门买菜,一阵阴风刮来,随即倒地骨折,髋骨。喜欢聊以前他小时候的事情,对北京好吃的东西如数家珍,,偷看过一次护工手机里的色情电影后便愈发不可收拾。是全病房无聊时开心的对象。

      六床也是一老人,和追尾三床的肇事者一样,刹车刹在冰上,是自行车,不爱聊天,整天睡觉,呼噜山响,其他不详。

      二床乙是个演艺圈人士,曾为某地方电视台主持人,现为北京某媒体工作者。用我很贫乏的词汇表达:人长得很漂亮,真的,比我小不了几岁,但和我在一起好像我是他的长辈。生活精致小心,忧国忧民忧心忡忡,看一本《毛泽东开国后文选》从未翻过篇。下雪天不敢开车,下公共汽车后踩冰上了,胫骨骨折。我说你当时是不是顾盼生姿来着?他说“去你的,讨厌”。每天我俩同时测体温,如果他比我高了,就要问:“哥,我是不是发烧了?”如果比我低了,就要问:“哥,我是不是有问题了?”每天两遍,乐此不疲。手术过后每天要至少三个人告诉他手术很成功,否则失眠。人非常好,总是为家人着想,怕给家人添麻烦,好像身边美女无数。嫉妒的我做梦都想抽他。

      各式各样的喜剧凑在一起,彼此开心,都成了不错的朋友,使这无聊痛苦的日子过的很快。

      通宝推:廖石,
    • 家园 一直以为120和医院是捆绑销售的

      媒体经常报道救护车为了抢病员,而大打出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什么大事情就好。

    • 家园 万幸没有大碍

      车祸猛于虎,能保证自己不违章,但不能保证别人不违章

    • 家园 120救护车不是医院的么?

      让去哪里去哪里,那不是要单独收费?

      我一直以为他们是联系最近的医院派车出现场

      • 家园 120.999是各自独立的体系

        与医院无关,各有利益方,基层的人估计和一些小医院有类似导游和旅游商店的关系,拉来一个人给多少钱,我也是这次在救护车上判断出来的。

    • 家园 念叨念叨我的车祸——住院

      急诊室里开单照相,过程很快,更快的是马上拿到了片子,记得以前给父亲取片子至少要过一天,我们的国家真是进步了,很欣慰。结果如我判断的一样:锁骨骨折,片子中锁骨挣脱了肩胛的羁绊,象解宝的钢叉斜刺天际,若是时迁的身子骨怕是要破皮而出了。很窃喜。

      之所以来这里不是因为对“推销员”的逆反,也不是对朝阳医院的信任,而完全是因为有个要好的同学在这坐台。很快,她人虽不在却很快安排好了包括主刀大夫在内的各种事宜,我只须兴致勃勃来到病房住下并和病友们一一招呼。一通电话安排诸如家人送东西、职员到病房开会等杂事之后,突然发现肇事者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这才想已经下午三点了还没吃饭,赶忙招呼道:走,我请你吃饭。

      不承想却引起了满病房的错愕,病友们一致夸我是和谐社会的典范,我很不敢当。其实我很错愕他们的错愕,肇事美女人品很好,从上救护车就跑前跑后,不让我拿一点重物,并且预付了所有的医院费用,你可以说作为全责的肇事者这是应该的,但到饭馆吃饭男人埋单也是应该的,不能混了。

      这辈子头一次住院的新鲜劲过去后就是无边无际的百无聊赖,从一楼到六楼、从前院到后院游荡过几遭后,驻足在走廊里挂有医生护士照片的宣传栏前,照片上的大夫们很精神,很有学问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动刀剌人,往人家骨头上钉钉子的主儿。护士们很漂亮,没有丝毫拿针捅人的狠劲。有几个就是放到日本发展演艺事业也绰绰有余。尤其那个女护士长,一双电眼慑人心魄。

      第二天一早,一干戴着大口罩的护士们查房,没费力就发现是电眼带队,那双眼睛太特别了,不知她老公整天被这厉目盯着如何遁形。正恍惚间电眼突然对我微笑:去,把胡子刮了。我奋不顾身地举着解宝的钢叉冲进水房,一阵快速的刮刨之后又快速地回到病房,电眼已经带着护士们去了下一个病房。

      不过失落没有持续的太久,一位身材高挑的美目护士径直走到我面前:把衣服脱了,备皮。吊着一条胳膊穿脱衣服是件很痛苦的事,更痛苦的是冷,室温零上30度的冰冷。强烈的冰冷让我一激灵,美护士坦然言道:抱歉,忘了告诉你,有点凉。尽管有她的提醒,我还是不能抵抗那种冰冷的刺激,一激灵一激灵的弄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搞不懂为什么要用冰水刮毛?不是刀快水热一秃露一个么?我自己刮胡子也是用热水闷软了才下刀呀。医学这东西真玄妙。

      在连续的激灵之后我还是要忙不迭地谢她:您技术真好。

      “真的?要不给你另一边也刮了?买一送一。”

      “谢谢,下次这边骨折了一定找你。”

      不久,又一个护士过来把我用酒精擦了一遍,还是凉,不过没劲,是个男的,还留着一撮儿黄毛,舞台上雌雄莫辨的那种。

    • 家园 车祸没啥,只要人没出啥大事就好

      自己开的稳最多也就减少一半的车祸可能性,另一半可能可在其他人手里攥着呢。反正离那些看起来不靠谱的车远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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