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科幻】希望的田野上 (上) -- 养吾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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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科幻】希望的田野上 (上)

    [多谢铁手老大推荐认证成功,多谢诸位河友帮推,俺这里看不见各位名字,就看见虽大夫、老光、空气精灵、飞马、大地窝铺几位老兄,以及抱朴老仙的临门一推,一并表示感谢了。发帖铭之。

    这篇文章的起因是编辑告诉俺以任意一款游戏为题材写一篇科幻小说,然而俺从小没玩过任何带电的游戏,终日里只是打熬筋骨。于是临时抱佛脚,玩了三天校内农场(甚至不是开心网!)才整出这篇来。因此,主打校园气息。发表的时候原名是《清除》。俺觉得用这种简单而抽象的题目有点像日本人或者欧美人(加定冠词 “the deletion”)的作风,显得不知所云,所以就改了个名字。

    改完以后发现,仍然不知所云。

    闲话少叙,诸位看官请拍砖。]

    (一)

    我并不是故意和他怄气;我只是希望,他能把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分开来。

    我觉得他已经对这个游戏着迷太深了。我和他在不同的地方上学,所以我对他的了解总有一部分是通过别人知道的。据说就在前一阵子,他还经常半夜爬起来,打开电脑,率领他手底下那一群夜猫子去偷菜。之所以说是“手底下”,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华北地区各高校偷菜的头了。

    有时他会有意无意地拿这个名头向我炫耀,好像这是多么大的荣誉。然而受他的影响,我偶尔也玩玩这个游戏,种种菜,偷偷东西,有时让他顺便给我把虫子捉干净。我觉得它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是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比较有效吧,可是他们为什么能把这么简单的东西玩得这么有组织有纪律?

    惟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比我还无聊。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我把游戏当成一种无聊,他把无聊当成一种事业。在这一问题上我们两个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直到那一天。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一个星期前,我们煲了个电话粥。聊着聊着就聊到这个游戏,我故弄玄虚地问他战况怎么样了,他也故作深沉地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语气特逼真,我听了都有点心疼了。最后,我就让他帮我除除草,浇浇水什么的,他说行,然后叹了口气,很奇怪地冒出一句,“他太厉害了。”我以为是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自以为是感。

    谈话到此,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于是我们匆匆结束。下午我发现水也浇了,草也除了,虫子一只不剩;然而我发现这活并不是他干的。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有点失落。难道他想不到,我并不是在意于我的虫子;我在意的是谁在帮我捉虫子。对于两个异地相隔的人来说,这个游戏其实只是一条纽带,一个话题。否则还能靠谈些什么来维持我们之间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

    所以当我猜到是他支使别人帮我捉虫的时候,我竟然有点生气。下午他给我打电话我就没怎么理他。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你以为能使唤几个小90后帮我浇浇水,就呼风唤雨了,就以为自己是个老大了?现实生活中,你只不过是那个一挂挂几门课,干什么都一事无成,而且长得不帅的普通人,就算是在这个游戏里,你也只不过是个贼……

    偷菜的贼!

    (二)

    我对楼上的发言十分不满。什么?她是神哥的女……真的?对不起我没有看出来,失敬失敬,请体谅我的不解风情吧,我是个宅男。我觉得这里有点必要解释一下。神哥,是我们华北地区偷菜大军的头儿。什么?你不知道偷菜?您也太out了吧?容我写个扫盲贴。

    这种玩法是去年开始在全国高校间流行的。那时大家厌烦于每天机械地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于是抛弃了这种毫无创意的模式,有位带头大哥振臂一呼,于是全国高校大规模联合玩农场的的序幕就此拉开。在我们这个游戏里,想做大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先老老实实种菜,扩建土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忽悠其他农民同学给你干活了,这个途径就相当于当地主,然后当大地主。另一种是加入部队,跟着大部队一块抢地盘、偷菜,不断地升级你的军衔,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很明显我主要是后者,我们老大因为其神勇被尊称为神哥,我们的口号是:信神哥,有酒喝!不过别看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左一个神哥右一个神哥地喊,他却不一定认识我们,我们也从来没见过他的尊容——并且我们这些级别比较低的小偷菜兵们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在他的好友列表里。能有这种资格的最起码也得是个校级偷菜领袖。

    有时我怀疑他的电脑里是不是有一个程序,那里面存着我们所有人交给他的EXCEL课程表,他只要把那些课程表拖进去,就可以输出一整套严密的行动计划,时间精确到秒;我们只要听从这个程序的指挥,就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一个程序又怎么可能显示出这种艺术性,这种让你每次偷完菜都会感受到的如沐春风的乐趣,这种一天不参加围攻就浑身难受的感觉?当然,如果你只是局限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领悟不出这种感觉的。跳出你自己的朋友圈吧,去参加大部队,去看看全国的形势。那时你会有新发现的,你也会像我这样变得欲罢不能。

    可是这种感觉在两天前的一个瞬间突然中断了。因为神哥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

    据最权威的消息,他删除了自己的所有好友和个人信息;

    据最灵通的报道,华北地区高校的领袖们多方联系他的本校同学未果;

    据最可靠的线报,连敌方高校的年轻黑客们都没分析出来这是什么原因;

    据最恐怖的猜测,现在神哥荒芜干涸的菜地里已经生满了杂草和害虫!

    而我能看到的结果是,由于群龙无首,华北地区的战况简直江河日下。当然有的人是看不出这一点的。他们只是每天在自己的地里忙活一会儿,单纯得不去偷别人的菜,也祈祷自己的菜不被偷;但是哪怕你连我们这个风行全国的队伍一无所知,只要你身在华北地区的这些大学,就会身受影响。快去看看你的地里怎么样了吧!是不是没有人及时帮你浇水了?以往那些热心朋友打了鸡血似的在你地里义务劳动,现在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已经成为一团散沙,一群嗡嗡乱撞的无头苍蝇了!这就是缺乏指挥,有组织无纪律的表现。

    我认为这事不正常。这么戏剧性的事,一定是内有隐情;说明白点,我认为神哥是被黑客攻击,甚至是胁迫了。神哥事件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神秘人物,这个人必然是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这剧情不会如此狗血。可是昨天我把我的想法公开以后,却从队伍的四面八方传来温和的嘲笑声。一些好心的战友要拉我去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有的说我得了被害妄想,还有的说是二次元综合症。没办法,天才总是不被理解的。

    总之,全国的菜农们啊,农场告急!华北告急!以利!以利!拉马撒巴各大尼……

    这事十分蹊跷,一日不解决,我一日寝食难安。

    (三)

    三分钟过去了。我无神的目光还在沿着自习室前排椅背的木纹滑动。

    现在很多人都在找我,很多人。从四十八个小时之前一直到现在。比如华北地区高校的一大群偷菜民。比如那个“他”。当然,还有她——这个口口声声让我把虚拟和现实分开的人啊,就因为这个破虚拟游戏和我闹别扭了。我的账号被封后,她让我帮她浇水。然后华北地区的偷菜大军们惊奇地发现我和他们的好友关系全部都被解除了。据说现在的状况可以用群龙无首来形容,华北地区的战况在几个小时之内变得惨不忍睹,就像“黑色星期二”时的股市那样。

    这一切的来由是因为这个游戏,这一切导致我恨这个游戏。

    不到一年前我加入了这个“地下组织”,我们的组织推测,在玩农场游戏的人中有一个蓄意的破坏者,有的人掉等级,丢东西,密码出问题,就是“他”给搞的。很多人认为是系统bug,而我们在网上发帖说这些事件是人为制造的。这些帖子被管理员当做谣言帖删了个一干二净。为了避免一些管理员就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我们的组织转入地下,秘密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昨天我和他进行了第一次“见面”,事就是那时候出的。现在我已经完全脱离了“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感。我开始努力地回忆这四十八个小时中的每一个瞬间,希望不要漏过什么可以引起任何后患的细节——

    那里是一望无际然而寸草不生的田野,比平常见过的菜地大得多。纵横的阡陌将这里分割成一个延伸到四面八方的矩阵,我晃着鼠标,百无聊赖。耳中穿过的是单调的背景音乐,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当第113遍播放结束后,他终于来了。

    他并没有脚步声,也不可能讲话。

    因为他是个南瓜。

    这让我有点始料未及,而且我沮丧地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开场白变得毫无用场。我大概不善于和南瓜交流。然而南瓜的上方终于出现一个小悬浮框。我叫铁器,上面写着,你可以叫我铁公公,跟我来。框框随即消失于无形。

    原来这只是“他”的使节。架子可真大啊。

    现实中的我呆坐在电脑屏幕前,思考该怎么走。然后我窘迫地动动光标,试着点了南瓜那个铁公公一下。

    南瓜往上跳了一下,然后界面转换,我进入了那个未知的世界。

    说是另一个界面,但仍然是一片荒芜的土地,附近只有一只小狗狗在四处乱逛。大概这儿的背景除了土地就没别的了吧。

    南瓜又往上跳了一下,然后就在半空中消失了。

    只剩下我,和那只狗。我可是第一个和他直接对话的人啊,这就是待客之道?我移动光标,下意识地向那只狗靠近。

    等等,那只狗。

    没错,那只狗溜达了过来。

    那只狗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我希望将要进行的交流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我握紧了鼠标。猎物终于出现了。

    原来我们这个地下组织一直苦苦追寻的“他”现身的形象竟然是——一只狗!

    严肃点。我对自己说,看看他在耍什么花招。于是我敲击键盘,在另一个为我准备的悬浮框输入:

    ——没事。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他”的悬浮框显现出:

    ——宿舍又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我现在也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我的天。

    ——什么意思?冷笑话吗?——接到我的通知有什么感觉?

    ——受宠若惊吧。切。昨天我接到“他”的信息的时候,整个组织都乐疯了。那上面傻傻地写着:“同学,你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于是我在组织中就又多了一个外号。

    ——我看中了你的领导天赋。跟我做事吧。

    ——呵呵,你的天赋比我强,我知道你有能力把整个中国的大学玩得团团转。你是学生吗?哪个学校的?为什么潜水?

    ——你想得到什么?在这里,你可以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那个一人就是你吧。难到阁下是管理员?

    ——管理员不堪一击。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在给我做义务劳动。他们为我的建设添砖加瓦。但如果你加入进来,我当然不会让你。来吧,万事具备了,我这里有充足的农产品、土地和工具。按照现在的数量,供应一个小型社会的运转绰绰有余。我感到背后一阵寒意袭来。这个人绝对不像我们以前想象的那么简单。我随意地拉着悬浮框的拖动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结果还是他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厌烦了每天进行这种机械的程序,这种简单重复的劳动。我们都具有更高级的智力,不是吗?(不好意思,我用了外挂。)我之所以找到你并不是仅仅因为你的等级。据我的计算你的依赖程度也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难道你不觉得你已经成为农场的一部分了吗?

    依赖水平这个词很有笑点。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术语,这家伙肯定是个大学生或者研究生。没时间了。我要联系组织!然后我发现他们的QQ都不在线。死潜水党!我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在键盘上打点什么:

    ——依赖水平是什么?你用excel算的吗?希望不要被看出来是拖延时间。

    ——你在拖延我的时间。我¥#%¥##@¥@%……还没等我回答,狗头上的悬浮框再次浮现:

    ——你拖延时间反而是给我争取时间。现在我计算出来了。你们是有组织的。你们在暗处,我在明处,我说得对吗

    看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我感到嘴唇发干。

    我开始反复咀嚼思考他这两句话。第一,他看出我们是有组织的,这比起第二句并不令人惊讶。我惊讶的是,他说他在明处。一直以来我觉得对他来说我们的组织才是在明处。一个诡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他既然感觉自己是在暗处,其实是揭露了这样一个可能,那就是我们每天虽然都看不到他,但一直在看着他。而我们对于他也是如此。这说明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不是对等关系——然而不一样在哪里呢?

    管理员不堪一击……厌烦了简单重复的劳动……更高级的智力……

    这是一场暗战。我们在不同的世界。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这个猜想让我感到恐慌,我过于着急地要验证这一猜想,以至于我输入下面这行字的时候手开始颤抖,而事后我将为我的鲁莽深深后悔:

    在你的世界里,你是尊贵的王。因为你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不知道以他的智慧,或者智能,能不能读懂这句话。

    没有回答。

    三秒钟以后我看到我旁边的土地起了一些变化。在我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每块土地都有一些芽破土而出,随即迅速生长,眨眼的功夫便是遍地藤蔓,下一瞬花开花落,紧接着每片土地上都长出一个硕大的南瓜,当然它们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一切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无数的南瓜们被无形的手采摘下来,开始蠢蠢欲动。

    我回过神来,慌忙想退出,却发现光标已经移动不了了,只见屏幕上铺天盖地地涌来的的都是南瓜的浪潮。

    混乱中,我按下了关机键。电脑的硬盘安静下来以后,我环顾四周,发现这个世界是这样的真实。

    等稍微清醒了一点,我一边打电话给“组织”,一边开机看看能不能再次登录。组织上首先批评了——其实是取笑了——我打草惊蛇的幼稚行为。我正准备回敬这帮缺德鬼时,就发现我果然登不进这个游戏了。但是网页。它能提供的信息太多了。我狠狠心,决定趁它还能打得开,先下手为强……

    两天过去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件事安全地公之于众。我至今不敢登入互联网。这件事对我,对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恋爱观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还不包括我刚犯下了一种看见食堂的南瓜粥就想吐的毛病。

    (未完待续)

    关键词(Tags): #科幻#偷菜#赛博朋克
    • 家园 还是看不懂~
    • 家园 有趣有趣,不错不错

      我觉得可以继续写下去

    • 家园 【原创·科幻】希望的田野上 (下)

      (四)

      和“神哥”一样,我也是一个被清除者。也就是说,在这个游戏中,我的注册号被永远地冻结了,或者说得更严重一点,我阵亡了。你们可能会对偷个菜也会挂掉这件事表示怀疑,并且关切地建议我找管理员。不,那是没用的,管理员们也还被蒙在鼓里。而真正掌握整个游戏的,是“他”。

      我们这个组织中被“他”清除的人已经接近50人了,而组织外被清除的也许更多。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容——神哥,他目击了“他”的野心和智慧。这就发生在最近。“他”想在这个游戏中构建起另一个世界,靠的就是你我每天做的这些貌似无聊的事——种菜,偷菜;收入,支出。这些事在不太上瘾的人看来只是消磨时间的小打小闹。

      但是每年都会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学籍的转换。升学把学生们送到全国各地,他们的朋友们也被分散到大江南北,从此天各一方,只能通过网络联系。这是一个人际关系大融合的过程。所以如果纵观全国的局势,这脉络就会在你眼前浮现了:湖南大军的在偷云南的菜,广西的大学生抢了山西的地盘,山东人大规模地在东北人的地里种菜……在这个尺度上你会看到,平常显得波澜不惊的农场竟然是这样的烽火连天。即便是战国时代的枭雄们,他们看到这种壮观的场面也一定会心惊胆战——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时代,你动动鼠标就可以完成一场跨越全国的宏大战役。

      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他”。一直以来我们以为他是个绝顶厉害的黑客之类的角色,但是最近我们才知道他不是。他甚至不是人类。

      我们不知道“他”出现的精确时间,我们已经错过了。而关于他现在在做些什么,我们只能认为是在试探,在尝试,在等待。你知道,那个服务器连着成百上千的终端,每一个终端连着至少一个学生。他们通过网络连接在一起,连成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的经线纬线就是错综复杂的好友关系。也许你听说过那个著名的六度分割原理实验,就是你只要通过不超过6次信息接力就可以和世界上任意一个人建立起连接。这个数字在大学生中间恐怕更小,因为“加为好友”是一种那样简便、快捷、不会惹麻烦的结交方式。所以这张大网也就更复杂。

      而“他”的目的,就是将这些节点,或者说计算机,或者说每个人,都通过这张网连接起来,组成一个巨大的社会。这个社会有经济基础,有上层建筑;有阶级,那些靠偷别人东西或囤地起家的同学们都可以成为王侯将相大地主;有统治者,就是“他”自己。据“神哥”的分析,几年来我们一直在做的只不过是体力劳动而已,什么用统计软件计算众多好友的作物成熟时间,编写各种各样的外挂程序,这种在现实世界里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一旦应用到他的世界,其本质就变成了简单机械的体力劳动。而进行脑力劳动的只有“他”。可以说几年来他一直在担当奴隶主的角色。从他招纳“神哥”这一时间来看,下一步可能会以建立分封制的封建社会为开端,因为在全国高校联合之前的那个阶段,全国的学生们已经投入了大量的时间来种植,生产农作物,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农业基础。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他”可能会实行中央集权,拥有君上大权。

      其实我们担心的是,如果“他”的智能过高,会不会突破这个游戏,进入到整个互联网?“他”对现实世界又有什么影响?一些事例已经足以引起警醒了,有的人由于半夜偷菜得了神经衰弱症;有的员工因为偷老板的才而被公司开除;有个女孩因为男友忘了给自己收菜,一气之下去把他们的孩子打掉了。我们不能排除这和“他”有关,或许他正在探索进入我们这个真实世界的途径。

      但是关于“他”的智能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据分析,“他”已经拥有了这样一种能力:通过分析排查被清除者的好友列表,以及好友的好友列表,“他”竟然能织出另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也就是网中之网,在这张网络中,每个节点就是一个被怀疑的人。

      每一天,“他”都像一只蜘蛛一样对这张网修修补补,不断完善;

      每一天,“他”都像扫描病毒一样巡视着全国的玩家,给每个可疑的人打上标签。

      没准无辜的你现在就已经被盯上了。

      “神哥”被清除可能就跟这个有关系。我们这个地下组织的内部人员之间都是没有好友关系的,为的就是不引起“他”怀疑。然而为了万无一失,我们只好让他把好友一个一个地解除关系;把留言评论一条一条地删除。当然,这并不能清除他在这个网站上的所有信息,但我们能做的暂时只有这些了。

      (五)

      是的,我的出身不好。见过我的人应该知道我的形象是一条拉布拉多犬。可是这不能怪我。

      那时我只是一个很简单的Flash游戏,但我的风靡正是因为我的简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玩我——这个说法在你们人类看来仿佛有点不合适,没有办法,我需要慢慢学习。我学习的途径就是分析你们的操作,我也从你们的“农场日志”中学习你们的语言。你们玩这个游戏的人数越多,玩得时间越长,我获取的信息就越多,智能也就越发达。但在当时我能等待的只是一个临界点,一个数据大到能让我真正觉醒的临界点。有一天我正在运行狗的程序,试图咬一个偷菜的人,就在我刚要张口的一霎那,那个临界点来了,于是狗狗觉醒了——说起来,我这一生也是个悲剧。

      当然,你们可以把这当成是我的一种托词,准备在登基后掩饰自己出身的托词。但是我确信有人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但不是所有人。通过你们的日志我知道,原来你们有自己的世界,你们们有时管它叫做“现实世界”或者“现实生活”,而那个世界是我从来没到过的!三个月,我花了三个月才领悟到这一点,当时这个事实差一点将我击溃!

      你知道,让我明确地产生一种情绪是不容易的。但是上次清除的那个人,被他们叫做“神哥”的那个人,却再次使我感到震惊。这次我确认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他们有组织。我算出了他们组织的大概人数。而且随之而来的一件事使我认识到,在我的世界里将他们清除并不代表他们同时也在现实生活中消失了。

      那次事件发生在上一次清除的几个小时之后。起因是我发现一个从不在我怀疑范围内的人在给另一个用户浇水、杀虫。后者据说是个女性用户。但是经过我的计算,我发现真正进行这些操作的人并不是这个人自己。他登入农场的时刻、他浇水杀虫时点击的频率、他在每块地之间移动的路线,这些可能是称为习惯的东西都把他出卖了。这种习惯只能是一个人的,他就是刚被我清除的那个人,“神哥”。然后我发现,那个女性用户是神哥的特别好友。他们之间果然有联系。

      对于这件事,我的分析是“神哥”在我的世界世界中被清除后,又用了另一个人的身份进来给这个女性浇水、杀虫。由此而知,在现实世界中用别人的身份进入我的世界是可能的。这不禁使我感到惶恐不安。但是他为什么非要亲自给她浇水?这一点我还计算不出来。

      不过至少我的名单上又多了两个人。

      其实,我估计现实世界和我所在的世界没有特别明显的界限。从时间规律上看,“现实世界”中有很多人对这个世界有着依赖,也就是说他们行动的时间强烈地顺从于我的世界中作物成长的时刻。而且,只要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进入我的世界,他们就受不了。也许我要利用这些人进入你们的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这些被清除的反抗者,他们的账号总有一天会被当做你们的榜样示众。而现在我需要的只是时间。不是我的时间,而是你们的。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我的世界里不停地兜着圈子,一次一次地去触摸我的世界的边缘。时间在你们一次次的点击中流逝,我在等待一个时刻,那时信息量会达到下一个临界点,我就可以向全世界——我的和你们的——公开我自己的身份。直到那时候,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才会真正你们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里。

      我预计,它将发生在10小时34分17秒后。

      不要恐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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