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幽明怪谈(每日更新中) -- 石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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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头花

        这柴进真是奇遇了,地府走完去龙宫,向孙悟空学习吗:)

        10b啊,嘛时候介绍介绍这个阿苍?看来很有来头的。

        • 头花
          家园 阿苍被卖鸟~

          后来阿苍被张垩子卖到稚山龙场的节级——人头罗刹勾龙生处

          不知道后文还会不会提到.还有啊,这个人头罗刹又是嘛东东捏~

      • 家园 沙发

        螭是什么咚咚?鳄鱼应该是鲛吧?

      • 家园 沙发

        螭是什么咚咚?鳄鱼应该是鲛吧?

    • 家园 626第十四回2

      柴进望向张夫人,忽问:“夫人心地仁善,聪明多识,何以匹配此猥琐之物?”张夫人怅然道:“此事说来伤心。想当年,我原本与东海的胡子海豹阿陆情好,相互爱惜。他为了探望我,经常潜入淡水水域,与我在长江各处水道中追逐嬉戏。有一次,我躲进梓潼水,一路溯流而上,游至梓潼山下,误入江畔鱼篱,江水退潮之后,我被截在滩头,匍匐在泥沙之中,无从脱身。山里人初时只是围观,不敢接近,我那时是人身鱼尾,尚未通晓人言,呦呦鸣叫,无计辩解。过了许久,他们见我脱水困惫,无甚神通,便凶性大发,先以狗血及污物泼我,再把我用粗绳缚到山边,欲要杀害。我心中恨极,竭力大呼,怨气冲天。梓潼山神张垩子感之,遂念地雷咒,使山壁豁然裂开一条数尺宽的夹道,再念风雷咒,用飓风将我和那些狠恶无赖的乡人一并卷入山腹之中。我被吸入洞府后,山壁泯合如初,恶人们都被压死在岩石里,因此张某一度救过我的性命。他将我养在山腹温泉之中,用尽美言挽留,我却只要归见阿陆。张垩子见状,便遣使通知阿陆,诈称做媒,将我许配给他,我俩不知是计,各自欢喜。到吉日,张某施展分身术,一边化为海豹人,貌似阿陆,持聘礼入山迎亲,欺我就范;一边变为我,在长江上袭杀阿陆。此事震惊水族,游行湖海者颇说其事。我义兄阿苍闻知,愤痛难平,遂带领本部水族在梓潼山顶布下云阵,与他开战,不幸修为未及,反受生擒之辱,若非我苦苦哀求,几乎遭他杀害。后来阿苍被张垩子卖到稚山龙场的节级——人头罗刹勾龙生处。这些事在妖魔道也不是什么秘闻,一晃许多年,到如今更复何言。”

      柴进听讫,浓眉一扬道:“我只道人间黑暗紊乱,原来你们也是恃强凌弱,无法无天!夫人既被我带走,以后就安心与我一起,不要回去了,无谓再受那厮困辱。”张夫人惊道:“皇孙此言何意?”

      柴进道:“你随我回沧州庄上居住,过去事只当一阵风过了,我有却邪宝镜护身,无所畏惧,今后和你福祸与共。”夫人不悦,勃然作色曰:“痴人妄语!人魔殊途,哪可匹配。”

      柴进笑道:“在下世家子,平生知礼尚义,素来在州郡间有美名,若匹配,必不辱没夫人。” 张夫人笑道:“岂因势位才德之故,鄙陋妖精,不可与人类成伉俪,劝君莫作此越界之想。”

      柴进道:“夫妇之道,不失礼义即可,何须在乎同类?夫人乃湘江游鱼,张某是深山王蛇,阿陆者,却是东海海兽,尔辈又岂是一般同类。”张夫人欠身道:“皇孙容说,妾身乃是水族异类,闲散而贪欢,不识人间礼义,实在是寡情薄耻之物。平生只爱捕食鲈鱼,追逐花鲤,枕苔石,漱淸流,结交池沼里的缙绅,爱慕溪渠中的俊杰,与官人绝非同道,苟合终必两误。”

      柴进恳请道:“不瞒夫人说,柴某自从那日在天台山瞻仰夫人灵姿,心便沉溺,爱慕夫人,恋恋不已。此刻鲁莽求亲,实感惭愧,然而大丈夫情动于中,不可隐匿,因此坦率言之。我欲与夫人长结情缘,事虽仓卒,心极赤诚,夫人若能屈身相就,我必终身感恩,虽死无悔。”张夫人颔首道:“君子怀爱意而来,不惜身涉险境,当此际,明知陷河神凶残暗劣,犹能冒死不舍,用情坚确如此,实亦触动我心。只可惜我出自卑微之族,人间有轻生尚义,从一而终之道,鱼族有贪生怕死,恣意无常之性,论婚姻极不相称,实在不能从命。望君子莫因弱质而相欺,容我别去,今生永不相忘。”

      柴进伸手拉住她衣袖,说道:“此事由不得你,必须随我回沧州居住,有我在生,定不教那妖精再侵占你。”张夫人怫然道:“官人将近而立之年,家中必有柔顺妻妾,何必强求于我?”

      柴进道:“我虽二十六岁,犹未成亲,年少时曾与州中富户订过三门婚事,后来都因对方小姐早逝而作罢。家父生前特为此事上五台山为我设斋诵经,祈求保佑,山上文殊院的长老甚有道行,善知将来之事,下评语云,我二十五岁前不应有妻室,强求必有所失。后来家父罹患急病,留下遗言,教我耐心等待晚缘,因此拖延至今,仍然孑然无侣。”张夫人默然不语。柴进又道:“蛇穴深险,若非宿世情分,凡人哪得到达?夫人若肯屈驾相从,今生誓与你偕老。”

      张夫人笑道:“你这人不但胆气绝高,而且不屈不挠,还真是个非常之人。”柴进笑道:“此情弥坚,此缘无价,愿夫人惜之。”

      张夫人罔然而叹,说道:“罢,罢,我也不欲再归梓潼,以身相托,亦无不可。你我终是异族,他朝若违君意,莫怪莫恨!”柴进见她答应,心中狂喜,因见西天残月犹在,遂合十拜月,高声曰:“沧州人柴进,乞晓月为证,今日与……”夫人接口道:“我姓鱼,本名鱼窈儿。”柴进道:“沧州人柴进,今日与鱼窈儿结为夫妇,请天际晓月为证,誓不相负。”鱼窈儿亦举头望月,合手道:“湘江鱼窈儿,误被邪魔所困,失意多年,至今方谋脱身。乃归沧州柴进,此后操井灶、执箕帚、侍巾栉,一不敢辞,请桂月保佑,使我们长相厮守,不被凶徒张垩子所害。”

      二人执手定情,依俗例交换信物。柴进身无长物,遂拔下头上的黄铜簪子相赠,鱼窈儿脱下小指上的银环答之。她拔下头上的瑚骨簪,改用柴进铜簪,柴进则把指环穿在衣带上,两人相视一笑。

      韩达一边摇桨,一边听他两个言语,见事竟谐,大感意外。他搁下桨,在怀中取出一吊铜钱,交付柴进道:“恭喜皇孙如愿以偿,恭喜夫人配得佳偶,小人略献些财礼,贺你们好事。”柴进称谢收下。

      张夫人叹道:“随翁在山中独居百年,心性已近禽兽,贪生贪利,畏威忘德,原亦不足为奇。他待我甚恭谨,凡事知我所要,不劳促使,我甚感念,最终落得如此收场,真可叹惋。”言讫,递上手中的瑚骨簪道:“此簪价值不菲,有劳大哥代我变卖,为他办丧。你可以用长草扎一个草人,在心口处染上牛血,然后为这草人穿上衣衫,请巫师向着他身死的方向招魂,如是,或可拯拔他的亡灵。”韩达黯然点头,接过簪子。

      回程顺流而行,洹水奔湍,很快便把小舟推送到林虑县城。将泊舟,韩达道:“如今世道不宁,县中水陆两路都有强盗出没,劫财劫色,美貌女子尤其难免。皇孙携丽人同行,宜小心提防,避人耳目。”柴进遂请韩达到衣店买了一套儒士衣衫,让鱼窈儿改换男子衣服上岸。

      通宝推:李根,
    • 家园 625第十四回1

      柴进在山中绕行了一夜,到黎明,方才去到积草泽。他走进韩达建在高地上的小木屋,木屋外用泥墙围起一个小院子,屋内寂然无人。柴进解开腰带,将张夫人放在院中的一条长板凳上,并为她束好衣服,张夫人面寒如冰,端坐不语。

      移时,远处传来人声,柴进正待张看,忽有一只黄鸟从树林中飞落他肩,低声道:“来者不善,先寻地方藏匿。”柴进听得是慕容清,大感欣喜,张夫人一拍他臂,伸手指向院角,是处有一口砖井。柴进翻看井盖一看,原来是存放酒药的井窖,深五、六尺,上窄下阔,甚可容身。他急忙抱起张夫人,跳入井中,伸手将井盖拉上。

      才伏好,地面上便响起脚步声,只听见韩黑獭道:“照这几个脚印看,柴进那厮分明来过。”随叔卿道:“那厮是陆上人,不会驾船,否则,此刻怕已夺船而去。你我分头再找,见到他,休说闲话,先把脚骨打断。”韩黑獭道:“正是。”他向屋中、院中扫视了一周,本想翻开井盖察看,却看见井盖上伏着一只野鸟,那野鸟被他一望,立即跳起,扑着翅膀飞到泥墙之上。韩达见井盖有鸟,以为井下无人,便和随叔卿走出院外,分头搜索去了。

      慕容清看他们去远,方才飞返井上,呼叫柴进。柴进将井盖拨开,立起身来。慕容清看了张夫人一眼道:“我在滑台遇见火精宋皎皎,知道官人改道前来隆虑山,大感不安。这陷河神张垩子乃是神魔界中有名的凶悖猖獗之物,一近其身,险恶莫测……”张夫人插口道:“是也,浪客全不识死,阳关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慕容清道:“我急急飞来救援,却始终找不到洞天入口,直至昨夜见到那两个凶徒通宵持着火把在山中找你。官人为何挟持张夫人到此,此辈又何故动了杀心?”

      柴进遂将近日之事,详述本末,慕容清听罢,鸟眼怒睁,鸟毛竖起,愤然道:“忘情负恩者,乃至于是。如此狡毒,有辱我修道人清誉,官人在此稍候,待我用师傅传给我的无形法刀割他首级,为本教清除败类。”言讫,飞身去了。

      柴进跳离地窖,弯腰将夫人抱出,忽闻“突”地一声,有人飞跃越过泥墙,直奔过来,柴进连忙抄起院中的横头凳抵御。来者魁梧骁健,手中抓着一把牛头镋,不是别人,正是随叔卿的弟子韩黑獭。他在木屋附近来回巡视,听到动静,立即抬着镋杀将进来。

      两人不说废话,你来我往,你冲我撞,厮并开来。斗了三五个回合,柴进心中有数,这黑汉虽然狠勇力大,手段却不高明,尽是些寻常的猫狗把式。他静下心来,踏着趟泥步与之绕斗,趁着韩黑獭急转身脚步未稳之际,放他攻进来,将长凳一档、一翻、一压,挫他的前手。韩黑獭大痛缩手,柴进冲前一步,发全力将凳板撞向韩某心口,撞得他仰面跌倒。

      柴进一脚将铁镋撩飞,顺势踏住他胸,拔出手斧,作势要砍。韩黑獭两手遮面,哀叫“饶命”,柴进厉声道:“韩达,我念你是忠臣韩通之后,杀不下手,你载我回林虑县城,我便饶你性命,否则,就地将你剁成肉酱。”韩黑獭连声答应。柴进见张夫人起身走动,遂让她到木屋中取来一段绳索,做了一个绳套,一头套在韩某颈上,一头拽在手里。

      此时,远处山林中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滚雷,柴进知道慕容清和随叔卿正在用道术拼杀,不禁凝神倾听。忽然,雷声中夹杂着一阵清脆的破碎响声,张夫人惊道:“不好,张尊者出关了,鸟仙的无形法刀不好使,已经被他用雷法打碎,皇孙快走。”

      韩黑獭见张夫人出口提醒柴进,嗟讶不已。张夫人对他道:“我相公每次出关,饥馁如狂,定要吞食一个生人补充精力。我昨日不顾情面逐你出山,原是要保全你的性命。如今你师傅咒动风雷,响震十里,已将我家相公引来,你再不逃命,只怕你师傅为了自保,宁可抓你祭神。”韩黑獭听了,半信半疑,却道:“夫人之命不敢违,我将柴某人载返林虑县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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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柴进一手拉住张夫人,一手拽住绳套,押着韩黑獭走下水滨,韩达解开缆绳,发船上路。船行数丈,骤闻岸上有人又哭又叫,在长草中竭力奔跑。柴进视之,却是随叔卿,他身后还有一条数丈长的大蛇,玄黄斑驳,形同龙船,驰行追逐,蛇身碾过之处,草木披靡。将追及,蛇忽昂头而起,张口吸气,随某双脚离地,倒飞两丈远,被蟒蛇一口衔住,下半身随即滑入其咽喉。随叔卿手抓毒牙,拼命挣扎,凄惨呼救之声,不可忍听。韩黑獭见状,惊得手脚俱软,趴在船上喃喃念经,不敢仰视,哪敢上前救人。大蛇扭动腰颈,旋即将随某吞入腹中,身子微涨,口眼闭合,似乎极敢舒适。

      柴进骂道:“是何妖孽,安得如此害人!”那蛇似乎听见,睁开一双火红的蛇眼望过来。柴进自怀中拔出铜镜照之,铜镜一震,放出一道耀眼的电光,击中蛇鼻,灼得它直冒青烟。蛇王凛然一惊,扫视船上,稍稍迟疑了一下,翻身退入草丛之中,飞逝而去。

      船上人面面相觑,柴进将韩黑獭脖子上的绳圈解开,丢到一边,好言说道:“韩兄,你我本无仇怨,事已至此,且回林虑县也罢。我回到沧州庄园,定将叫人送钱过来,代你老师照顾你一家老少,柴某若违此语,天地不容。”韩黑獭点点头,拭去眼泪,鼓棹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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