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十六国风云 1.1 -- 应侯范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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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您的这句话对我很有启发

              壶关做为一个关口要塞,起到的作用是:北方的拓跋鲜卑——将刘琨所在的晋阳——壶关——洛阳,联在一起。使晋阳不至于成为孤军,也可以使洛阳、晋阳、鲜卑有机会展开联合军事行动。

              太行八陉(由西南到东北: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蒲阴陉、飞狐陉和军都陉)中,前三陉通河南,滏口陉和井陉通河北,后三陉是河北向塞外的通道。

              整体说来,八陉对据有山西的政权来说是险要(如潼关之于关中,剑阁之于蜀地),对于处于平原的政权的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壶关往东去是滏口,往南去是太行(有险要天井关)。对于处于中原的政权来说,壶关要是守得好,北大门就比较安全了。

              八陉中距离洛阳最近的是轵关陉和太行陉,但是汉军始终没有走这两条道,因上党一直在晋的手里,直到永嘉三年壶关战败,上党太守以壶关降汉。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即使过了两陉后,和洛阳之间还隔着黄河呢。

              刘渊派出的人马,要么东出滏口或井陉争河北(石勒一路);要么在蒲坂渡河,沿着黄河南岸东下,直捣洛阳(刘聪、王弥、刘曜、刘景一路)。

              冀并两州刺史应该派人严防死守滏口或井陉才是,不过事实是石勒好像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就到了河北,此后一直在河北打游击,直到永嘉四年正月在白马渡过黄河,和王弥会师。

              永嘉三年十月刘聪打洛阳不成功,他和刘曜两个人灰溜溜地回平阳了,但王弥却继续留在黄河南岸打游击,在司、豫两州来了个大闹天宫,直到两三个月后和石勒在白马会师。

              刘琨在晋阳,几乎对汉军没有牵制作用。可恨幽州刺史王浚,这时还在跟冀州刺史大打出手呢——冀州也牵制不了石勒。东海王越的部队人数不少,可也任由王弥在黄河南岸胡闹。——晋不亡何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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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住壶关,刘琨得以不孤立,此言不虚。其实并州本来和幽州、冀州连在一起的,可惜各刺史之间根本不能合作。

              • 家园 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成功送出,消耗 铢钱 1 个,可能得宝。可通过工具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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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太行八陉

                我个人感觉,匈奴军队根本就没有从太行八陉上过。

                匈奴迁到平阳之后,他们的出兵方向

                要么向南借道河东郡渡过黄河,进入弘农郡,然后沿洛水上游,从西向东进攻洛阳。

                要么向东南,借道河内郡,然后沿着黄河从西向东,进攻汲郡、魏郡、顿丘。然后或者继续向东,进攻冀州,或者渡河,进攻兖州。

                总之完全避开了太行山天险。

                倒是石勒在太行山附近很活跃,王浚大败石勒于飞龙山,这个飞龙山应该也属于太行山脉。

                石勒后来学乖了,他就在沿河一带的冀州地盘上活动,像清河国、平原国什么的,避开王浚的鲜卑骑兵。

                • 家园 汉向东南出兵,需要过上党

                  上党就在太行山南段,还是绕不过太行呀

                  • 家园 壶关

                    壶关算是个钉子吧,早年匈奴没有定下战略要直奔洛阳,他可以不打壶关。

                    但到了永嘉三年,刘渊改变战略,要直扑洛阳了。那么晋阳、洛阳之间的联络就必须切断,壶关这个钉子必须要拔除。(刘渊怕的应该不是刘琨,而是拓跋鲜卑)

                    所以就有壶关之役,东海王也知道此役非同小可,于就派出王旷,于是又爆发了上党之役。

                    此役之后,壶关失守,刘琨就基本不存幻想能指望洛阳了,你看他以后就一心一意去搞统战,统战拓跋鲜卑、统战段氏鲜卑。

                    而匈奴、石勒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东西往来于上党等区域。

              • 家园 看了两晋史

                看了两晋史,忍不住对魏晋风流的说法嗤之以鼻,血写的风流

              • 家园 我得向您表示感谢

                我得向您表示感谢。

                因为是连载,每天都有点赶字数,然后就错误百出,有您这样的朋友指正,真是太让我高兴了。

                个人认为,八王之乱后,西晋的局势也未必不可收拾,可恨执政无能,地方跋扈,最后被个个击破。

                像石勒、王弥,一开始只是流寇而已,如果东海王不与苟晞争兖州,王弥很难坐大;

                而如果王浚主动一点,与丁绍相互关照,冀州可保不失;

                刘渊在并州折腾了两年,也没折腾出什么名堂,刘琨单身前往晋阳,刘渊也拿他无可奈何,可见匈奴也并没有那么强大。

                最可恨的还有东海王,领着晋军主力游荡在黄河南岸,处处忌贤害能,硬生生逼出苟晞、周馥两个敌人。

                中原诸州是如此,再看别处:

                关中,百战之余,残破不堪,南阳王无所作为,我倒觉得可以原谅;

                但是荆州就太不应该了,前都督刘弘打下的基础还是可以的,可是后来几任都督刺史,全是混蛋级别的。高密王司马略,无能之辈;山简,酒鬼;最可恨的还是王澄,硬生生把蜀中流民逼到造反的境地。荆州也因此废了。

                上游荆州一废,中游的江州跟着倒霉,下流的扬州,驻在寿春的周馥与驻在建邺的司与睿又要同室操戈——长江一线整个都废了。

                而长江一线废掉之后,官兵就腾不出手来镇压王如等人,然后,淮河汉江流域也废了。

                永嘉末的时候,偌大一个王朝,找不到一块不打仗的地方。晋怀帝简直就是在洛阳等死,毫无办法。

                这段历史真是想起来就让人恨,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王朝不亡,真是没天理。

                • 家园 抄一段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

                  渊起兵数年以后,仍局促河东一隅,则其兵力实甚有限,微王弥、石勒归之,故不能为大患也。王弥、石勒,初亦不过群盗,使晋有雄武之主,才略之相,指挥州郡,削平之固亦不难。惜乎怀帝受制东海,不能有为;东海既无智勇,又乏度量,不惟不能指挥州郡,反致互相猜嫌。诸征镇惟刘琨为公忠,而并州破坏已甚,自守且虞不足;王浚虚骄,苟晞残暴,俱非济世之才。于是中枢倾覆,州郡亦五合六聚而不能救矣,哀哉!

                • 家园 哎呀您太谦虚了

                  我从您这里也学了不少东西

            • 家园 非常同意

              那么以下词句也许应稍作修改:

              光熙元年十二月,刘琨抵达并州上党郡的壶关。壶关位于太行山大峡谷南端,是易守难攻的天险。刘琨敏锐地发现这是一个战略要地,北方的鲜卑、并州的匈奴如果要进犯中原的东半部分(包含司州东部、兖州),壶关是必经之路。刘琨于是向洛阳请求调拨谷五百万斛、绢五百万匹、绵五百万斤到壶关,巩固壶关防御。

              事实证明刘琨的判断是正确的,此后的两年,壶关就像一个扎紧的袋口封死了匈奴染指中原的道路,争夺壶关成为刘琨与匈奴交战最初两年的战略重心。

              • 家园 这样如何?

                嗯,刘琨的判断出现于光熙与永嘉之交,他应该没有料到后来的局面如此一泄千里,不可收拾。

                改成这样,老兄以为如何:

                刘琨敏锐地发现这是个战略要地,并州“虽去边朔,实迩皇畿,南通河内,东连司冀,北捍殊俗,西御强虏,是劲弓良马勇士精锐之所出也”,守住壶关,就是守住并州的南大门。刘琨于是向洛阳请求调拨谷五百万斛、绢五百万匹、绵五百万斤到壶关,巩固防御。

                至于“事实证明刘琨的判断是正确的,此后的两年,壶关就像一个扎紧的袋口封死了匈奴染指中原的道路,争夺壶关成为刘琨与匈奴交战最初两年的战略重心。”——这一句删除。

        • 家园 【原创】十六国风云3.2

          二、自作孽

          尽管军事上取得辉煌战果,但是截止永嘉二年末,刘渊并没有派军队渡过黄河。

          或许是少年时期长达十几年的人质生涯形成了阴影,刘渊对黄河南岸的洛阳政权还是心怀畏惧的,他不清楚西晋政权究竟衰落到了何种程度,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具备颠覆西晋政权的实力。此时的刘渊依然坚持“先取关中,后取洛阳”的保守战略。

          不过到了次年年初,这个保守战略就被抛弃,改换成激进的“直捣洛阳,再取关中”。

          有两件事给刘渊树立了信心。

          第一件事发生在永嘉三年(公元309年)正月初一,那天是辛丑日,观星者观察到一个非比寻常的星相。

          这个星相在现代人眼里是不足为奇的自然现象,不过就是因为地球的公转与自转,使得处在北半球某地区的人仰望星空时产生错觉,认为火星与北极星靠得很近。

          但是在古人眼里,这个星相很不得了。火星在古代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名字叫“荧惑”,所谓“荧”是因为它有时显得很亮,有时又显得很暗淡;所谓“惑”是因为它的运行轨迹极不规律,有时快有时慢,有时向前有时还要退几步。古人极不喜欢这颗捣蛋不听话的星,说什么“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认为它的出现预示着战争与流离。

          北极星在古代则被称为紫微星,古人认为它处于“中天”,位置永恒不变,周围群星环伺,是帝王之相,所以紫微星也被视为“帝星”,对应人间的天子。所以火星与北极星凑到一块儿是个非常凶险的星相,叫做“荧惑犯紫微”,预示着天下大乱,连天子都有可能自身难保。

          匈奴汉国与西晋政府都设立“太史令”这个官职,太史令除了整理记录本朝历史,同时还有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充当老天爷与人间天子的通者,观察各种天地异变,揣摩老天爷的心思,然后向人间天子通报吉凶。

          两国的太史令都观察到了这次“荧惑犯紫微”。西晋的太史令高堂冲占了一卦,大凶,说“当有野死之王,又为火烧宫”。高堂冲慌忙建议晋怀帝离开洛阳,否则必有来日大难。

          匈奴汉国的太史令宣于修之也占了一卦,大吉,他喜滋滋地向刘渊预报:“不出三年,必克洛阳”。

          刘渊龙颜大悦,他听从宣于修之的劝告,把都城从蒲子迁到了平阳。这时有双喜临门,有人从汾水出捞出一块玉玺,玉玺上铭文“有新保之”。“有新”是王莽政权的国号,所以这块玉玺应该是王莽的遗物。这人在玉玺上增刻了“泉海光”三个字,献给了刘渊,刘渊字元海,这三个字就是在暗指刘渊。

          刘渊再次龙颜大悦,认为这是个祥瑞,当即大赦境内,改元为“河瑞”。

          可是这家伙也不想想,王莽是世人公认的篡汉国贼。即使最后王莽死于非命,那些刘邦的后裔依然觉得不解恨,王莽的脑袋因此被珍藏在东汉皇宫宝库里,成为万世唾骂的目标。你刘渊明明打着“兴复汉室”的旗号,却拿国贼王莽的玉玺当作宝贝,还要让王莽保佑你,这岂不是莫名其妙?你这家伙究竟是兴汉的功臣,还是篡汉的国贼?

          第二件事发生在永嘉三年四月,西晋左积弩将军朱诞逃离洛阳,到平阳投奔刘渊。

          朱诞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他的去就无关痛痒,不过这件叛逃事件的背景非同小可。朱诞离开洛阳并非心甘情愿,他是被东海王逼走的,当时东海王在搞大清洗,不逃他就没命了。

          这次大清洗是晋怀帝与东海王积累了三年恩怨,一朝井喷的结果。

          晋怀帝司马炽是晋武帝最小的儿子,晋武帝驾崩时他年仅七岁,年龄成为最好的保护工具,使他能够在惠帝朝长达十六年的政治辄轧中独善其身,等到“八王之乱”结束的时候,晋武帝的儿子们已经死得只剩下他与晋惠帝两人。

          光熙元年末,晋惠帝离奇暴毙(据说是被东海王毒死的),当时有两个皇位继承人可供东海王选择,一个是二十三岁的司马炽,他已经被立为皇太弟,另一个是司马炽的侄子,年仅十三岁的清河王司马覃,司马覃曾经被立为皇太子。

          惠帝的遗孀羊皇后选择了司马覃,原因在于她与司马炽是叔嫂关系,如果司马炽做了皇帝,她不可能被尊奉为太后。惠帝驾崩当日,羊皇后秘召司马覃入宫,想立为皇帝。

          东海王的心思则与羊皇后不同。大乱之后人心思定,东海王并不想在皇嗣问题上再起波折,而且对于权臣而言,年幼的司马覃虽然比成年的司马炽好操纵,但是司马覃的母家周氏,周氏的姻亲琅琊诸葛氏,都是强盛的高门士族,倘若司马覃做了皇帝,周氏、诸葛氏与升级为太后的羊皇后都会与东海王争权。而司马炽的母亲王才人在他幼年的时候就已经死去,王才人的家族也不显赫,司马炽在朝中没有势力,性格又偏柔弱,是个做傀儡的好材料。

          因此惠帝驾崩当日,司马覃空欢喜一场,他刚走到尚书阁,就听说东海王表态要迎立司马炽。东海王权势熏天,谁敢不从?司马覃当即灰溜溜地退出宫城,继续去做他的清河王。后来司马覃的舅舅周穆与他的妹夫诸葛玫不死心,多次劝说东海王搞废立,结果把东海王惹火了,周穆、诸葛玫、司马覃先后被处死。

          不过东海王很快就后悔了。晋怀帝与汉文帝是同一类人,外表柔弱内心坚忍,并不甘心受制于人。即位之后,晋怀帝一改往日闲门读书、韬光养晦的姿态,积极参与政务,有自己的主张。成年的皇帝要亲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尽管东海王很不满,却也无话可说,东海王因此离开洛阳出镇许昌,以避免与晋怀帝正面冲突。

          但这只是扬汤止沸的作法,并不能消弭皇帝与权臣的矛盾。洛阳上下全是东海王的亲信,晋怀帝处处都受到掣肘,皇帝做得如此无滋无味,晋怀帝不可能不痛恨东海王专权,隐忍不发而已。

          晋怀帝的隐忍随着形势的江河日下而变得越来越艰难。东海王有极度贪婪的权力欲望,有极端狭隘的心胸气量,却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值得期待的政治家风采。大好河山正在一点一点被异族人蚕食,而东海王毫无作为,几乎就在坐以待毙。这在年轻的晋怀帝看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与古往今来所有懦夫一样,东海王打起外战来畏葸不前,面对自己同胞的时候却又如狼似虎。当东海王感觉皇帝越来越不听话,而洛阳那边也越来越难以掌控了的时候,他就采取行动了。

          永嘉三年三月丁巳,东海王带着军队气势汹汹地回到洛阳。琅琊王氏的王敦对东海王的来意有所预料,他对身边的人说:“你们知道太傅(指东海王)为何而来?他是来杀人的。”

          被王敦不幸言中了,三月乙丑,东海王回京后的第八天,平东将军王景领着三千士兵入宫,从晋怀帝眼前揪走了尚书何绥、中书监缪播、太仆卿缪胤、太史令高堂冲、散骑常侍王延等十几人,拖出宫外交给廷尉处死。其中王延还是晋怀帝的亲舅舅。

          晋怀帝眼睁睁看着亲信罹难,一点办法也没有,当缪播被拖走的时候,晋怀帝从龙椅上一跃而起,抓住缪播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只能忍气吞声,皇帝脸上犹自挂着泪,却在安慰自己:“奸臣贼子无世无之,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哀哉!”

          而东海王仍然不满意,他要彻底剪断晋怀帝的羽翼,让他永远不能高飞。东海王解散了洛阳禁军,驱逐原先的禁军将领,由数百名东海国国兵接管洛阳城防,他又任命心腹何伦为右卫将军、王景为左卫将军,每天拿着刀枪监视晋怀帝。

          经过这一番折腾,洛阳变成几乎不设防的城市。

          朱诞逃到平阳后,讲西晋朝廷的内讧与洛阳的虚弱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刘渊,极力劝说刘渊直捣洛阳。刘渊自然很高兴,当即任命朱诞为前锋都督,在前面带路,又任命刘景为大都督,带大队人马在后面跟着。这个刘景的官衔很有攻击性与目的性,叫“灭晋大将军”。

          刘景直奔魏郡的黎阳县。黎阳在黄河北岸,附近有文石津、棘津、延津好几个渡口,黄河对岸是兖州,到了兖州离洛阳就不远了。

          东海王自然不能让刘景轻易地渡河。车骑将军王堪承命去拦截刘景,晚了一步,黎阳陷落。两军在延津相遇,晋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刘景杀人杀得性起,竟将延津周围百姓三万余人沉入了黄河。

          消息传回平阳,刘渊十分愤怒,因为刘景的滥杀撕破了所谓“仁义之师,救民倒悬”的画皮。刘渊说:“刘景还有什么脸回来见朕!如果苍天有眼,怎么容忍这样的人活下去!有罪的只有司马氏一家,百姓何辜?遭此毒手!”

          这已不是刘渊第一次对族人的暴行表示愤怒。五年前,他派冠军将军乔晞攻打西河郡,西河郡介休县的县令贾浑拒绝投降,城破后被乔晞杀死,乔晞还想逼娶贾浑的妻子宗氏,未遂后恼羞成怒,将宗氏杀害。刘渊知道后大怒,说:“如果苍天有眼,乔晞肯定断子绝孙。”

          刘渊的愤怒也许是真诚的,不过这个真诚十分有限。尽管一再声称这种暴行天理难容,但刘渊显然将惩罚凶手的任务推给了老天爷,事后乔晞被降了四等官秩,而刘景则被降级为“平虏将军”,这两人依然手握兵权在外作战,依然可以将屠刀砍向无辜的汉人百姓。

          这个姿态也更让人看得明白,所谓“兴复汉室”是一个谎言,从北方汹涌而来的只是一群汉人衣冠的匈奴人。

          关键词(Tags): #刘渊(当生)#五胡化华 十六国
          • 家园 【原创】十六国风云3.3

            三、壶关之役

            壶关是刘琨三年前初到并州时送给刘渊的见面礼。这个凭借太行山天险设立的关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它正好堵住匈奴向东发展的脚步,也像刺客一样潜伏在匈奴向南进攻河内、洛阳的路旁。(壶关位置可见前面章节的并州地图)

            刘渊以前的战略是向西发展先取关中,那时壶关并不能成为他的障碍。去年刘渊曾派偏师去企图夺取关口,但是刘琨派人领着拓跋鲜卑赶来救援,匈奴军队无功而返。

            如今刘泛要直捣洛阳,壶关这颗钉子就非拔不可了。永嘉三年四月,壶关攻防战拉开序幕。

            匈奴那一边,刘渊动用了手下全部勇将,以儿子刘聪为统帅,王弥为辅,石勒为前锋都督。

            西晋这一边也知道此役非同小可,倘若壶关失陷,且不说以后匈奴渡河时再无后顾之忧,近在眼前的忧虑就是远在晋阳的刘琨将会被彻底切断与洛阳的联系,成为悬于敌国的孤军。

            于是刘琨派出护军黄肃、韩述,东海王派出淮南内史王旷,去解救壶关之围。

            兵来将挡,刘聪让石勒去对付黄肃,自己亲自对付韩述。刘琨的军队原本就很弱小,如何敌得过匈奴主力,黄肃与韩述分别在壶关东南的封田、西涧遭遇敌军,兵败身死,而此时晋军的主力才刚刚渡过黄河。

            这次率领晋军出征的王旷出身琅琊王氏,是王衍的族弟。王旷在历史上名声不响,不过说起他的儿子,那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王旷之子名羲之,字逸少,即大名鼎鼎的“书圣”是也。

            王旷的字也许写得也不错,但是他肯定不是一个将才。渡过黄河之后,晋军内部产生了意见分歧,王旷主张直扑壶关,手下两个将军施融、曹超表示反对。施融说:“前方地势不明,万一敌军扼守险要突然杀出,我军即使有数万之众,恐怕经不起几波冲击。不如先在黄河边修整,先派斥侯探明敌情,再做打算。”

            但是王旷显然很自信,对于施融的谨慎嗤之以鼻。施融又劝了几次,王旷怒了,说:“你这是在破坏士气,小心我将你治罪。”

            施融一看领导怒了,要扣帽子了,不敢再劝,回到营房对身边的人说:“完了完了,刘聪石勒善于用兵,王旷不懂军事,两眼一抹黑向前冲。我们这回是必死无疑了。”

            两军相遇在长平,这是一个有名的古战场,曾经发生过秦国军队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的惨烈往事。这一仗是西晋王朝在回光返照时期集中精力进行的一次垂死挣扎,也打得十分曲折惨烈。战斗中刘聪的战马中箭,刘聪几乎被晋军活捉,这时有个叫李景年的匈奴人将自己的马让给刘聪,刘聪才得以幸免。

            此役的最终结果是晋军大败,数万士兵死掉一大半,施融与曹超两个副将战死沙场,王旷单骑逃回洛阳。镇守壶关的上党太守庞淳绝望了,以壶关投降匈奴。刘琨任命自己的都尉张倚为新的上党太守,退守壶关北部的襄垣。

            得胜的刘聪扫荡了壶关附近的屯留、长子两个县,斩首俘虏晋军一万九千余人。

            这时并州北部的新兴郡匈奴铁弗氏也投降刘渊,刘琨亲自领兵去攻打匈奴铁弗氏(当时铁弗氏首领为刘虎,即日后建立十六国之一的“夏”政权的赫连勃勃的曾祖父),刘聪趁机进攻晋阳,不克,收兵。

            得了壶关,刘渊就把目标锁定洛阳。

            永嘉三年八月,匈奴汉国第一次以洛阳为战略目标展开攻势,出征的主帅是刘聪,他与王弥在前面开路,刘曜与赵固率军在后面支援。

            进攻路线是他们熟悉的西部路线。刘聪将由平阳向南进入河东郡,再从河东郡渡过黄河进入弘农郡,弘农郡在洛水上游,顺着洛水往东进入河南郡,可以抵达洛阳城西,并且可以控制洛阳城的水源。

            五年前张方带领关中军进攻洛阳,走的就是这种路线。张方还在洛阳城西修筑了一系列堡垒,这些堡垒依然存在,可供匈奴军队使用。张方这个混蛋不仅在生前祸害同胞,死了之后还有遗毒。

            石勒并未参与进攻洛阳,不过他也没闲着,刘渊派他去骚扰继续冀州,作用与以前一样,吸引晋军的注意力。

            这时冀州刺史丁绍突然得了暴病,死了。丁绍是历任冀州刺史中最有威望的一个,也很是最具军事才能的一个,曾经多次打得石勒屁滚尿流(当然也曾被石勒打得屁滚尿流),此人因此颇为自负,幽州的王浚、青州的苟晞都是当时名将,却全都没入他的法眼,丁绍临死前叹息说:“此乃天亡冀州,岂吾命哉!”

            但是丁绍的暴毙并没有给石勒带来好运。丁绍新死,东海王与王浚都想把冀州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东海王任命心腹王斌继任冀州刺史,去接管冀州,王浚则表现得更加直接,他派出曾在“八王之乱”中大出风头的部将祁弘,与段氏鲜卑的大单于段务勿尘一起,领军十几万到冀州去。

            石勒与祁弘等在常山郡的飞龙山相遇,石勒吃了大亏,被消灭一万余人。这一仗打得石勒产生心理阴影,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遇到段氏鲜卑就退避三舍。

            吃了败仗的石勒向南撤离到黄河边,屯兵于几个月前刘景光顾过的黎阳县。石勒在黎阳攻陷当地坞堡三十余个,通过这种以战养战的方式取得给养。

            这段时间石勒做了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他网罗司、冀两州的士人组成智慧团,号称“君子营”。这个举动显示了石勒不再是得过且过的流寇,他已经进化成参与逐鹿的枭雄。

            “君子营”中有个卓越人物值得一提,此人的名叫张宾,字孟孙,赵郡中丘人。张宾的出身与王弥相似,父亲张瑶曾担任中山太守,张宾本人也曾出仕,担任中丘王的帐下督。

            张宾也是好乱乐祸之人,曾对同族兄弟叹息说:“我的智算鉴识不在张子房之下,可恨生不逢时,遇不到汉高祖。”当年张良可是要被封万户侯的,张宾对自己怀有这么高的期望值,区区帐下督肯定是越做越憋屈,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借口生病辞职不干了。

            石勒扫荡冀州,张宾认为他的汉高祖终于出现了。他非常兴奋,对人说:“过往冀州的将军我见得多了,唯独这个胡人将军可与共成大事。”可恨石勒没有学会刘备三顾茅庐,张宾在家等了几天不见石勒上门,就决定毛遂自荐。他学习当年的郦食其,提着利剑自动送上门。

            石勒将张宾吸纳入“君子营”,起先并没有发现这个谋士有何出众之处,但是张宾算无遗策,很快就引起重视,被石勒倚为腹心。十六国之一的后赵政权的建立,张宾居功至伟,这是后话,容后再禀。

            东线的石勒在冀州稳步发展自己的势力,西线的刘聪也打得很顺风顺水。

            由于从平阳到河东郡蒲坂的通道早已被打通,刘聪很轻易地抵达黄河边,又很轻易地渡过了黄河,进入弘农郡。东海王派来了平北将军曹武,但是晋军气喘吁吁地赶来,起到的作用却是陪刘聪练兵,鼓舞匈奴人的士气。两军一交锋,晋军败得稀里哗啦,曹武与将军宋抽逃得快,捡回一条命,另一个将军彭默逃得慢,当场殒了国。

            也许是看到哥哥东海王的军队实在丢人现眼,受到了刺激,或者是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也是晋朝的臣子,也有保卫洛阳的职责,意识到躲在关中隔岸观火是不对的,关中都督南阳王司马模派出部将淳于定、吕毅,领着关中军队出潼关,大概是想与曹武夹攻刘聪,可惜曹武败得太快太彻底。

            潼关在弘农郡的西部,刘聪也在由西向东进攻,所以关中军出关后,一直尾随着刘聪。刘聪走到弘农郡最东部的宜阳,突然停住脚步,关中军收势不住,一头撞上来,追尾了。追尾的结果又是刘聪大胜,淳于定抱头鼠窜,逃回关中。

            从出师到宜阳,刘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作为一名年轻的将领,这种感觉自然是十分美妙的。但刘聪的喜悦不限于此,只要过了宜阳进入洛川,洛阳就唾手可得,改朝换代就指日可待,父亲刘渊就会成为全天下的共主,而他就会成为新王朝的皇子,甚至有可能,成为太子。

            刘渊有五个儿子,刘聪排行第四,被封为楚王,其余四个兄弟依次是梁王刘和、齐王刘裕、鲁王刘隆和北海王刘乂,当时刘渊的态度还不明朗,没人知道哪个儿子会被立为嗣子。

            诸子之中,刘聪无疑是最能干的一个,也是战功最卓著的一个,但遗憾的是刘聪的母亲张氏只是刘渊的侧室。这是一个致命的缺陷,因为刘渊汉化已深,他很有可能会按照汉人宗法制“立嫡以长不以贤”的原则选择大儿子刘和,刘和的母亲是呼延氏,是刘渊的第一任皇后。(后来刘渊果然拘泥于宗法制,结果导致内乱。)

            倘若,此次刘聪锦上添花,拿下洛阳,擒获西晋天子押回平阳,会不会打动父亲左右摇摆的心呢?

            刘聪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新“汉”朝的第二任天子很有可能就是他了。

            胜利的喜悦与对未来美妙的憧憬让刘聪降低了警惕,当弘农太守垣延派人来请降时,刘聪并没有感到异常。太守有守土之责,垣延守不住弘农郡,也会被西晋政府追究罪责,许多人处在这样的困境下,就会选择弃旧主投新主。刘聪以为垣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当刘聪意识到自己犯了轻敌的错误时,已经晚了。在黑夜深邃的黑暗里,垣延领着伏兵杀入毫无防备的匈奴军营,当时刘聪唯一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逃出宜阳,逃出弘农郡,逃过黄河,一直逃回平阳。

            这是匈奴汉国前所未有的惨败,刘渊亲自出城迎接铩羽而归的刘聪。平阳城外的刘渊一身素缟,表示替阵亡的士兵发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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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河多事之秋,能有鸿篇相济,怕也是西河一景。

              浆糊只卖浆糊,所以只会潜水。

              积攒了几个通宝,就在这个时候送了,就当为“坑”添宝,以待巨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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