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西北狼(1):给我顶住! -- 唐木仁

小时候, 和老人们住一起, 听的故事里百分之八十是和狼有关的. 害得我晚上走路总是望后边瞅. 生怕狼从后边上来, 双爪搭在我的肩膀上, 拍拍我的肩, 等我一回头, 给我喉管一口. 晚上和大人们出去,我也尽量走在人群中间, 以做到万无一失.但是, 我越是害怕, 还越想听, 反反复复地听. 你说也邪了. 其实, 从小到大,也没有真正碰到过野狼, 以前设想的种种斗狼方法, 一次没得实施, 挺郁闷的.

我的老家地处大西北地区. 解放前, 那里自然条件极差, 常常造年馑. 加之兵荒马乱的, 人口下降很厉害. 听老人们讲, 仅民国十八年一年,因年馑造成的人口损失率达60%. 其惨状可想而知了. 人口少了, 豺狼倒多起来了. 老人们说, 每天早晨起来,只要你往村北面的山坡望去, 就会看见一群狼整整齐齐卧在崖坡上, 向村里张望. 看到有人出来了, 就一起嗥叫起来, 向人们示威似的. 狼嗥的声音穿透力很强, 往往外几公里之外都能听到. 有时候, 狼还会跑到村口的小水池边喝水, 看到人出来了, 一点不慌,看你一眼, 依然从容地把水喝完, 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开.村里的牲畜和人造狼袭击的事时有发生.这种故事多了, 给我的印象就是祖辈的生命史就是一个和狼为争夺生存权和统治权而战斗的历史.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的一个老亲戚, 也就是我爷爷的外婆, 我也不清楚该称呼她什么? 反正是她和狼打仗的事, 可谓够惊心动魄也!.

我爷爷的外婆家坐落在一个山沟里,背后靠山, 出了门就是深沟,方圆没有人家. 爷爷的外公过世早, 剩下她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一儿一女, 相依为命, 艰难地生活着. 她家的房产是两个挨着的窑洞, 一个窑洞住着娘儿三, 另一个窑洞喂了一头牛. 窑洞顶部经常有狼群盘居着. 瞅机会袭击人. 晚上给牛添料的时候, 必须是娘三个一起行动,老娘在中间敲着锣, 壮声势,也给自己壮胆. 两个儿女每人手持木叉, 木棍在两边保卫, 就这样才完成一次给牛喂料的艰巨任务.群狼呢, 每看到人出来了, 就狂啸不止, 一边还用爪子在窑顶上乱刨, 一时间尘土飞扬, 群狼乱舞. 其实呢, 两个窑洞也就相距几步远.

故事发生时, 两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 .女儿也出嫁了, 成了我的祖母. 寂寞的山沟就剩下老 娘和儿子在家. 儿子有时候为生计所迫, 要出门去, 家里有时就剩下老娘一人. 狼, 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有一天, 儿子早上起来去赶集. 他怕老娘一人在家危险, 就先把牛喂好, 然后叮咛老妈将门插好插牢,再用三个粗木棍顶在里面, 然后才出去赶集了. 狼等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自然不会放过. 狼先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地寻找进口. 首先是用头往门缝里挤. 要知道狼的头很硬的, 有铁头豆腐腰之说. 这里提醒你, 以后有机会和狼交战, 尽量朝腰上打, 打头是没有用的. 这时候,老人在里面战战兢, 饿狼在门外气势汹汹. 搞了半天, 门还是没开. 这时候, 狼决定改变方向,另找突破口. 听老人们说, 狼其实是很聪明的, 还会算卦呢. 据说狼群晚上出动前, 先抱着头算一卦, 算准了谁家的猪或羊可以下手后, 就呼啸着坚定地朝目标飞奔而去, 成功的时候极多. 当然这个只是传说, 没有考证过. 也侧面反映出村民们对狼的畏惧和崇拜的心理.我们再 接着说前面那头狼, 它最后的目光盯在窗户上. 西北人窑洞的窗户是用竖木棒钉起来的, 中间有间隔用来采光用. 人睡的炕就在窗户里面紧挨着. 狼先是用头拼命往里挤, 无奈间隔太小, 还是没有成功. 搁平常也就罢手了. 大概狼那天可能饿急了, 生怕错过这个机会, 等儿子回来, 就没戏了. 一狠心, 用铁头边撞边挤, 愣是活生生的把头伸进了窗户. 里面的炕就坐着老人. 饿狼一闻到人肉味,就象服了兴奋剂,张开血盆大口就去咬, 同时身子也在往里挤. 老人也没有料到狼头会挤进来, 情急之中把手伸进狼张开的大口里, 紧紧地抓住狼的舌头, 把狼往外推. 这时的狼, 进又进不去, 咬又咬不下去, 退又退不出去. 老太太呢, 惊慌中也死死地揪住狼舌头不放. 因为她也知道, 这时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退却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就这样, 狼和人僵持在那里… 从早上一直到晚上.天快黑了, 儿子赶集回来, 看到狼爬在窗户上, 以为老娘已经造了毒手.他是又气又怒又痛心, 顺手操起一个大棒子, 朝狼拼命地砸去, 一边悲愤地喊着:”娘啊,你的儿回来了….”. 这时的狼大概也清醒了, 知道要不跑, 自己的末日就到了, 随即用尽全身的力气, 一摔头, 挣脱了老人的手, 把窗户的木栏挤碎了, 跳下窗户, 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而去….

这时, 可怜的老人, 已经气若游丝, 满身血痕, 望着窗外归来的儿子,微笑着昏了过去….

这是一个遥远而又真实的故事, 情节基本属实.今天把它记载下来, 也算是对祖辈们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 坚韧地生活下来的一种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