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虎跑梦泉的故事(3) -- 拂髯客

（三）

钱槿在杭州很是有名, 离虎跑不远，就是钱塘江边的六合塔，那里传说是钱王

射潮的地方。钱槿是临安人，他做过唐朝的镇海、镇东两军的节度使,还封过

越王,吴王.到了后梁,朱温封他为吴越王兼淮南节度使.可是钱槿年青的时候,

跟五代十国的许多人一样,不喜欢工作,喜欢当无赖.后来跟王仙芝、黄巢、王建、

徐温一样,都去当强盗,搞走私,那时候盐税很重,走私盐很赚钱,就跟现在走私汽车似的.

据我所知,钱槿对当年走私生活充满了自豪感.他衣锦还乡的时候,把他当年挑盐

用的扁担找出来,刻上“钱槿的扁担”，给大家看,给大家讲忆苦思甜的故事.可

是他父亲钱宽认为这万里长征才走完第一步，钱槿已经开始骄傲了，所以躲起

来不肯见他，钱槿很奇怪，就问怎么回事？钱宽说你看看你三面都是敌人，瞎

高兴个啥啊？原来那时候他虽然很会打仗，有个和尚献诗给他，说他什么“满堂

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什么的，而且他死后谥号为武肃，似乎很能打，

但是他挨着他的吴王杨行密打过仗，他打不过杨行密.钱槿就请教父亲该怎么办。

所以他父亲要他讨好汴州的朱温。并且从此留下了一条祖训：世事中原。

其实朱温也打不过杨行密。杨行密年青的时候，是个孤儿，跟五代十国的有为

青年一样，他跟一帮无赖混在一起，号称三十六英雄。据说他力气很大，所以

很能打，又据说他跑得很快，一天能跑三百多里，所以就算打不过人家还可以

逃跑，人家也追不上他，这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跟《倚天屠龙记》里面的青翼

蝠王韦一笑似的。

杨行密手中的地盘和兵力来自晚唐的名将高骈。高骈做过安南都护府都护，

静海军节度使，剑南西川节度，荆南节度使，淮南节度副大使，京西京北神策

军诸道兵马等使，封渤海郡王。伊文武双全，有诗集一卷传世。《唐书?高骈传》载：

“有二雕并飞，骈曰：‘我且贵，当中之。’一发贯二雕焉。众大惊，称‘落雕侍

御’。”此人不但是射雕英雄，而且是一箭双雕。高骈用兵多奇计，所向克捷，

曾从南诏手里收服安南（越南）。他统治安南时，曾疏浚自河内到广州的江河，

便利航运，可见办事也极有才能。但晚年大富大贵之后怕死之极，只想长生不老，

乃求神仙之术。唐朝之亡，和高骈有很大关系。唐僖宗命他统率大军，对抗黄巢，

但他按兵不动，把局势搞得糟不可言。此人本来很会打仗，到得晚年却十分怕死，迷

信神仙长生之说，任用妖人吕用之而疏远旧将，终于祸国殃民，为部下叛军所杀。

杨行密占了扬州，后来得到了李承嗣的砂砣骑兵，战斗力更是大增。砂砣就是当年

突厥的处月部，晚唐时砂砣骑兵战斗力赫赫有名。这样一来，他跟周围的节度使们打仗

的时候，大家就都打不过他了。

钱槿当吴越王的时候，宠信佛教，所以佛教说他保境护民、不事战事，苏大胡

子（苏东坡）也说是“以其民至于老死不识兵革，四时嬉游歌鼓之声相闻，

至于今不废，其有德于斯民甚厚”。其实他也没有办法，打不过人家啊。他

采取了不少兴修水利，奖励耕织的措施，不过为了讨好中原，进贡财物，疟

用其民。据说他征税的时候，连鸡蛋啊，鸭蛋啊，小鸡啊，都要征税。当然，

朱温征税更狠。朱温跟扬州的杨行密打仗，被打败了好几次，没有抢到什么

东西，于是抢了许多水牛。朱温把这些水牛出租给农民，让他们养着用，然

后收水牛使用费。跟中国电信似的收电话费似的。可是我们知道，水牛肉不

好吃，水牛也不耕旱田，朱温那地方又没有水田，所以养着也没有什么用。

可是朱温不管这些，他只管收税。这一收税收了很多年。过了许多年，水牛

死掉了，税还在收，有些地方一直收到宋朝才结束。

冯梦龙《喻世明言》的有一个关于钱槿的故事。晚唐时有个和尚叫做贯休。

因避黄巢之乱，写了一首诗献与钱槿求见。那首诗说：贵逼身来不自由，几

年辛苦踏山丘。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莱子衣裳宫锦窄，谢公

篇咏绮霞羞。他年名上凌云阁，岂羡当时万户侯？钱槿一见此诗，大加叹赏，

但嫌其“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句，太小家子气，派人对他说，能不能把“十四

州”为“四十州”？贯休老和尚大怒，他最恨人家改他的诗。他立即吟诗四句，

说自己“闲云野鹤无常住，何处江天不可飞？” 吟罢就二话不说跑去西蜀去

投奔王建了。钱槿懊悔，派人去都没有追上。后来有人因此讥笑钱槿说：文人

自古傲王侯，沧海何曾择细流？一个诗僧容不得，如何安口望添州？

其实当时钱槿颇有用人之能。比如有个叫做罗隐的，当时名声很大，

却六次没有考中。罗隐之所以屡试不中，他的长相也是个很重用的原因，

他的丑陋和他的才学一样出众，宰相郑畋的女儿非常喜欢罗隐的诗，经常

拿着他的诗文读。但有一次罗隐到她家里拜访父亲时，她忍不住偷着看了

看这位才子，结果大失所望，从此再也不看罗隐的诗文了。罗隐长得竟让

酷爱他诗文的小姐看一眼便与他的诗文绝缘。后来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推荐罗隐

到了钱槿那里。伊在钱缏那里做过钱塘令，掌书记，后来升为节度判官。

罗隐很能写诗，比如他写过“寒城猎猎戍旗风，独倚危楼怅望中。

万里山河唐土地，千年魂魄晋英雄。离心不忍听边马，往事应须问塞鸿。

好脱儒冠从校尉，一枝长戟六钧弓。”不过他在以诗应答的时候也不给

钱槿面子，但钱缏度量很大，并不计较，一笑了之。

贯休去投西蜀的王建，王建这个人当蜀王的时候还不错。王建年青无赖的

时候，因为姓王，而且有排行第八，所以大家都叫他贼王八。不过他当了

唐朝的蜀王以后，立志要学刘备，天天以德服人，治蜀治理的不错，对文人

尤其尊重，所以养了不少闲人。著名的除了这个贯休老和尚，还有一个两浙

的道士叫做杜光庭，就是写《虬髯客传》的那个人。

杜光庭在西蜀师心自用的编书，编造了无数本道教的书，以至于我们要说

某人毫无根据的乱编的时候，就有了一个词叫做杜撰。这个杜撰的杜，就

是这个哥们。有个故事说，佛教跟道教比划，大家都把经书扔到火力，谁

的烧不掉，谁的经典是真的不朽。这分明在比物质的燃烧点，比的是化学

知识，可怜道教炼丹白炼了，没有想到做点手脚，结果佛教经书都没事，

道家烧得只剩一本《道德经》，大家都说，道家的书啊，除了《道德经》

都是瞎编的。大家想起杜光庭编书的事，于是杜撰这个词就非常有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