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都市里的赤脚医生 -- 圣上神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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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都市里的赤脚医生

    以前在河里着过一篇蹲墙治口臭的贴子,想起我曾教别人跑楼梯冶病的事。这几天大家又在我贴子中说福利的普及的艰难,其实有些事并不需要生产力极大地发展,才能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问题在于我们在现有条件下怎样去做,尽量地做到为人民服务。比如人民大众看病保健的问题,富若美国都无法支撑庞大的开支,而毛泽东却从经验主义出发,认为治病这码子事也可以是一把草药,一根银针,几个铜板就能搞定的事,关键是以预防为主,让人不得病少得病。但从市场经济角度看,这是极端不合理的,人不生病,医院门可罗雀,医生难道靠逮鸟维生?药厂开发出一剂就灵的药,不等于给自已挖坑吗?以预防为主还是以冶疗为主,这就是一个姓社还是姓资的分水岭。

    不过,也许理想主义真的要不得,在这个星球上能实现吗?尤其是面对14亿各色人民的复杂国度? 怪味可乐同学如此问道。

    我只得说,这个,真的很难,我们一起探讨一下吧。

    话说在我住的小区广场上,每天早晨有一位穿着丝绸太极服的精干男子在一板一眼耍太极,大家就猜到这是广告,他很快就会贴广吿招学员了。果然,以后就有一大帮中老年妇女跟他一起耍了。我也在和他碰面时常夸他打出了精气神,因此而认识了。他叫阿积,台湾人,医学世家,在台湾读了两年西医后,因为一次两岸学生交流活动,被忽悠,离开了台湾到广州读了八年中医,还要继续完成博士学业,已在大陆结婚生子,首要问题是捞点钱过日子。大家对医生收红包深恶痛绝,但你想想一个人困在医学院里十年八年的,一但着见钱,这不等于绿岛的大哥十年八年后头一次看见姑娘那感觉吗?那叫一个按捺不住,人之常情也。

    好景不长,中老年妇女们因为小区又有一位俊朗的大叔开了一个街舞班,对阿积的太极一下子失去了热情。阿积本来就苍白的脸更苍白了。医生总有个惯例,就是医者不自医,阿积跟我说他的腰一直疼,连他的众位老师老教授摆弄了这多年却最终束手无策,祖国的瑰宝神功太极打也了好多年。我知道他的太极摹是学院派的,跟李连杰的功夫一样,是一种学名叫武术的体操,治病的效果不外乎就是活动一下筋骨,于是我提议我们一起练站桩吧。

    站桩对于阿积来说简直是痛苦的折磨,他心猿意马,静不下来,干脆就向我诉苦,作些心理治疗。阿积在市里的大医院实习,每周两个下午到离我们小区不远的镇生卫院挂靠出诊。这个镇生卫院还保留着些许四十年前赤脚医生的痕迹,总有一两个医生轮流到各村出诊,大概一个星期轮一遍,讲解卫生常识,大部份工作是作一些简单的体检,按中医的说法就是治未病。医生的心情很复杂,预防为主,以广东人的习惯就是煲一些带药材的汤水,连药费都赚不了,没人生病,医院的效益自然就差,村里每年交的钱顶多就够来住交通的摩托车油钱。我好奇地问会不会有医生为了赚钱,没病也忽悠村民上镇医院吊个针呢?阿积沉默了一下,说,这个医院不会。当然,我们知道他的潜台词别的医院也许就会。

    这个镇医院我去看过,医生们怎么看怎么像穿着白大褂的农民,我笑道,阿积你别在这医院呆了,过几年也许你也会像个农民。阿积倒是很认真地说,很可能会这样。因为时间长了,医生们几乎对每个村民的身体状况都十分熟悉,主要工作是保健而不是治疗,这是费力而挣钱的活,收入也就和一个农民差不多。刚好有一个对比,那里开了一些工厂,来看病的大多是厂里的外来工,医院医生就靠这人养活了,我想要是镇医院把保健工作也做到厂里呢?大概阿积就不能在镇医院呆下去了,他的收入支持不了他住这么好房子。

    说着说着我的思路又广起来了,我提议阿积干脆也做我们小区的赤脚医生吧,这上千户人家,能揽一半的生意,每户收二十五十一个月,每天为十户服务,刚好一星期左右,这额外的收入够可观的,陪老太太们耍太极能赚几个钱?至少你能跑一千户人家的楼梯派发广告,一个月下你的腰钱定不疼,以后天天这样跑功力比站桩强上千倍。阿积到底是医学博士,一下子就认同了这个方案。比较雷人的是他居然把他的广告也塞我信箱。受了阿积的启发,小区里的其他医生也行动起来,我的信箱里有好几个医生的广告。

    后来楼价升了,有利可图,我就把那套房卖了,与阿积慢慢就没联络,不知道他赚到钱没有,只是知道他的腰不疼了,有时候治病就这么简单,几个铜板都不用。在中国在西方一直都有家庭医生这个概念,只不过那是只有少数人能享受得罢了,几十年前的赤脚医生不过是低水平的家庭医生,却能为大多数人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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