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看CCTV最新一期《新闻调查》的几个感受 -- 水草之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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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看CCTV最新一期《新闻调查》的几个感受

    视频地址在这里

    http://cctv.cntv.cn/lm/xinwendiaocha/index.shtml

    发这个主题的原因是因为看到河里的大牛们最近讨论的热点是基层农村建设。中国幅员辽阔,各地农村也多有不同,情况复杂,因而讨论问题中掌握第一手的资料,了解基层的真实情况就显得尤为重要。但正常河友因生活工作所困,难以去农村进行实地的调查研究,那么通过新闻采访或者其他途径,略微了解下一个地区的农村的真实情况,虽然可能只是一个典型一个方面,但总的来说聊胜于无。

    这个视频选取的是当年让全国都胆战心惊的“砍手党”青年们(只是很小一部分作为典型)的农村老家--广西省天等县温江村。看完视频我的感受大概以下几点:

    1.这个村其实山清水秀,节目镜头里,除了村子的土路和没有规划的房屋显得略微杂乱外,任何一个镜头下的风景都是绿油油的,还有条小河依傍着村子。这不是穷山恶水的地方。但是画外音里面有,耕地多为山地,农田产量不高,且种粮收入微薄,而且后面还说一个外出打工的男子09年回村养猪,但一年赔了1000多元。可见靠个体的小农生产所得收入完全不够,因而多数青壮年劳力都外出打工。打工的主要地点就是邻省广东。但是打工积攒下的一点钱全部邮回来盖房,很多都是空的三层小楼房。

    2.就是这个村出去的年轻人普遍受教育程度低下,犯罪率却很高。里面提到几点数字和细节:

    a.很多犯罪的年轻人的年龄18、19岁,那么他们基本全是80后甚至90初。

    b.记者找的典型的犯罪青年45个人,只有4个人是初中学历,剩下全是小学学历。85%的年龄是18-25岁之间。

    c.里面采访的一个中秋给家里父亲写信的犯罪青年,他父亲亲口说自己儿子小学三年级文化,不能给自己写信,只能口述找人带些。80后的青年还有不能书写的(村里人都直接说文盲),这个确实让我很震惊。

    d.那几个犯罪青年13,4岁就辍学去广东打工。里面的阿星15岁,冒用自己叔叔的省份证进工厂,每天在机器前站12个小时收入按他说“几百块”,一年下来不够来回的长途车钱。

    这是80后的农民工2代。他们普遍结婚早生孩子早,在老家也就是温江村很多他们这代人的孩子都已出生,年龄大点的孩子已经上小学,都是爷爷奶奶带。在记者镜头追问下,问这些孩子的理想是什么,孩子说“上城里打工”,“找废铁”“找塑料”,“去广东”“上工厂打工”。这些孩子正在走上和自己犯罪的父亲或者哥哥相同的人生道路。(这倒让我想起的《上帝之城》里面的那些孩子)。

    而第一代农民工也回不了家乡,虽然他们大了很多年工,把打工攒下的微薄收入全在家乡盖了房子。但是回去没有产业能够养活他们。节目里特意采访了阿星的爸爸这个一带农民工,他一家(包括妻子,另一个女儿和女婿)租住在出租屋,外面就是公路,一天轰鸣不断,在深圳打工16年。记者问会回去么,他说不会,因为已经不会干农活了。09年回去养了一年猪,亏了1000多元。他们是彻底的夹心层,即回不去老家,又不能融入城市。他们耽误了自己子女的抚养和教育,打工多年其实一无所有。但这个人群之大令人咋舌,节目里面说到很多外来打工的聚集区是以家乡所在地划分的,就像整村整乡的迁徙过来,里面有个数据,深圳这样的同乡聚集区有290个,640万人。

    里面采访的典型犯罪青年“阿星”的人生轨迹是很值得注意。他14岁辍学,在隔壁县小锰矿打工,因为危险和群殴(按另一个同乡工友犯罪青年阿林的话说是“手断的也有,脚断的也有”)15岁追随投奔父母来到深圳。冒用自己叔叔的身份证进厂(可见不能用童工的劳动执法检查肯定是走个形式),一天12个小时站在机器前,工资几百,一年下来攒不到钱。但是同村另一个人因为犯罪抢劫(还未被抓捕),不劳动且能吃喝玩乐大手大脚,00年还买了一部小车回村引起轰动。阿星的原话是“你打工十多年一部摩托都没买到,人家一抢就搞到了(一部小轿车)。”但这些都算引子吧,其真正犯罪的原因却很奇特——是因为他的邻居、也是他最敬爱的老支书冯成金中风,需要6千多元的治疗费用,他带刀去扣押他身份证的工厂主那要他被拖欠的9百多元工资(节目里他说带刀也有要不成就抢的因素),结果被工厂主拒绝和数落,一怒之下拔刀相向。这真是一个扭曲的故事,谁是善谁是恶?谁是施暴者谁是受害者?如果我浪漫情怀泛滥,简直禁不住拿这个故事和拉丁美洲去美国寻梦的加入黑帮青年的故事作类比,而拉美家乡那个伴随自己成长的慈祥和蔼的天主教神甫,这里就是那个受敬爱的邻居老村支书。

    另:这个前村支书冯成金就是指责儿子是文盲小学三年级文化不会写信、回信说他儿子是黑自己是红的那个人,他是战斗英雄退伍老兵。

    3.还有一个然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年轻的村支书,看起来苦大仇深紧绷面部神经,而且话语寥寥。他是高中文化,就算村里的高级知识分子了。他坦言原来村里的文化室让小时候的他受益良多,在里面学到很多知识,也是自己接受法治教育的来源。而十几年前现在文化室废弃了,他有几句话很有意思“你上面公安局那厚厚的法律书来做普法教育,村民们根本没兴趣”“(没了村小学、公共文化室即村公共活动以后)现在全部都是忙,忙人一样,只会做工,其它的就不知道了。”因而他对于记者提出的怎么村里教育下一代孩子的回答就是想重建文化室,他已经修了个篮球场,还想组织村民修路,帮困难群众申请低保。关于致富创收,他说种葡萄,前面很快速的说了“中央修水利”,但字幕没显示,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但我感觉,他们需要国家和组织的帮助。看到这个满脸紧绷、皮肤黝黑、上衣口袋里插枝油笔(这已经是很过时的作派了),我突然很敬佩这位基层干部。他当这个村长估计没什么油水可捞,他也没什么系统的形而上的想法来改造自己的家乡,但是他脚踏实地,愿意为家乡的百姓和孩子做点实事。本来那些形而上的系统的伟大的东西该是他的组织、他的政党组织学历更高、受教育程度更高的学者下到千千万万的和他所在的村庄一样的基层来实践考察,然后总结出来的。这个总结出来的理论要告诉他他做的这些看起来琐碎而且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全体人民的努力下,将会怎样的改变我们的国家造福我们的人民,他所作的事情纵然是琐碎细小的,但也是高尚伟大的。可惜没这样理论、也没这样的组织,这个村长、包括这个村,我都感觉到一种孤独无助的气氛。那个前面提到的阿星的父亲,也就是一代农民工的代表,在面对记者时说:“孤独啊,也就是每天耐着性子出去走走。”

    4.温江村包括天等县的深圳聚集区叫做麦家村。节目里说当地的本地人外地人比例是1:10。天等县上映乡对与这个地方的联系是有个外派党支部,而本地也在此设立“同乡村”党组织来进行组织活动。

    节目最后说本地人外地人生活产生交叉,特意弄一个夜间广场集体舞锻炼身体的例子。但是里面的“本地人前三排”“外地人自发站在前三排后面”和本地人以此赞扬外地人守规矩让我像吃了一个苍蝇恶心。这是民权法案前的佐治亚州么?

    5.镜头里面闪了一下天等县劳动服务保障所登记的外出打工人员名单,就那么一下,民族一栏上面一水的“壮”。还是感谢融合的早且成功吧。

    通宝推:阿蒙2008,特里托格内亚,桥上,回旋镖,天天向上A,海峰,注册之后,苍野,爱吃吐司,punishment,Trilob,镭射,拿不准,千岭,洗心,
    • 家园 可以申请资助

      有很多海外的华人慈善组织,比如OCEF,都向这一类的地方提供资金帮助,比如学费,图书,建设校舍,甚至资助教师。可以向他们提出申请。钱不是问题。

    • 家园 壮族就是一个被生划出来的民族

      汉族本身就是大杂烩,是中华大地无数土著部落的混合,除汉族以外的其它大型少数部落,近代历史上多半有独立的政权或者意识形态,才成为独立的民族,或者是其它历史上王化不到的地区自生自灭的小民族,49年也被划了出来。而像壮族这样几千万人口,一直处于中央管理之下,本来并没有民族意识的族群被划成独立民族,古未有之。

      • 家园 被划出来是故意的,起示范作用。

        达赖的兄弟就参观过广西。

      • 家园 应该不是的,单划也不算错

        壮族的历史沿革还是有的,汉武帝死后几年,云贵地区反叛,苟丁(音)王毋波配合中央政府军队平定西南,被汉邵帝封王。这一故事就是在今天壮戏里的《封毋波》。王莽篡位后,废苟丁王位,导致西南战事不断。

        到了宋朝,原本和交趾有血仇,一心想被招安以对抗越南的侬志高被地方官吏逼反(个人感觉此人际遇颇像水浒传里的宋江)。侬志高率壮族起义,攻克南宁,包围广州。击败狄青大军先锋杨文广(杨家将之后,险些被俘)。狄青率领宋朝几十万大军主力费了颇大力气才平定。

        实际上,像广西,云贵的山区,自王莽篡位自毁西汉百年开拓成果后,中央政府统治都很薄弱。即使强大的唐朝,也只能控制住部分农耕区,吐蕃,南邵一类标准政权的存在,注定这里是边疆地区。而宋明时期,更多的是压迫和反抗,明朝需要修南长城,可想而知中央政府对这些非平原农耕区的实际统治力度。长时间的没有实际统治,产生巨大分化是必然的。云南丽江木家一直效忠明朝,当地周边很多人都是当初朱元璋从内地抽调去的10几万大军的后代,但长时间分隔后,他们还是融入了当地的纳西,摩梭等民族。

        壮族和汉族应该是同源同根,但今天的和谐,可能还要更多感谢汉武帝的开拓和汉邵帝封毋波的圣旨。

    • 家园 在闽南地区,农村还是搞得不错的。

      前不久回老家(闽南的一个小山村),发现以前光秃秃的山头,现在满山遍野都是绿油油的果树和速生林--桉树,远远看去,就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回去后才知道,原来当地政府为鼓励种植,扶持力度不小。比如政府免费提供果树、速生林种苗,如果是开发成片,则政府免费修路到山头(可别小看这一项,要知道要是路不通,肥料运不上去,农产品运不下来,山地白送人都没人要)。

      在村里,青壮年农民聚在一起谈论的更多的是果树的种植技术和买什么样的车(很意外吧?),我曾插了一句说五六万元的奇瑞车应该不错,经济又实惠,结果,被他们嘲笑说那是垃圾车---他们说至少也要买10万以上的。农村小工(就是帮忙给果树打虫、除草)一天的行情是80-100,包中午正餐和上午10点、下午4点点心,据说吃得特别好(主家也怕小工磨洋工啊)。要是要果子成熟的季节,据说小工工资达到一天300元。看来县政府虽然有贪官,但他们至少还有干点实事的--每到果子销售的季节,以县政府的名义花重金搞营销。

      跳开我老家的情况,其实中央政府也是出台了不少惠农政策的,比如说农产品免税,农民建大棚、购买农机有补贴。在厦门,又搞了个建设农田基础设施(如道路、现代农业用设施)的支出90%由政府买单。

      其他省份的边远山区穷,估计还是运输的问题吧.农产品不能及时低成本进运出来,再富饶的土地也没用。

      • 家园 闽南的农村一直都是比较富裕的

        实际上您说的桉树——也就是巨尾桉,是一种不咋样的树种,成长快,极会吸水吸肥,种过了之后那片山地就不行了,再长不了别的。所以水库(福建大小水电奇多)附近都是给一定补贴不让种的。你看到的,应该是那块地方实在是种不了别的,才会拿来种桉树。福建这种贫瘠的石头红土山很多。

        闽南地区的普通村民和普通市民相比,在我有记忆以来的印象都是前者更宽裕富足些。福建不是产粮区,农民种田的本来就不多,现在就更少了。大家不是搞花卉就是搞果树,要不就是搞养殖,这些一向是这里的传统农业项目。

        但现在确实更好了。举例平和县,以产蜜柚出名。原来是有名的贫困县,到现在县政府也穷得要死,公务员工资一个月1k有时都还拿不到。但是这几年柚子越做越好,一座山的柚子就可以卖到一两亿,卖完柚子就买车买房(进城买学区房)。

        闽南的农村县镇社会运行很有古风。公务员等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自己有地有田或者有店面,上班只是他们生活的一小部分,有些地方甚至是按传统而非国家规定的时间上下班。宗族势力很强,有点小政府的感觉。农产品做牌子很不容易,地方政府做不到的事,比如惩戒以次充好或者提前卖掉产品坏牌子的农民,再比如在果树开花授粉时节让当地砖厂停工一两个月,这样的事当地老人祠堂开个大会就办好了。

        我看了洗心写的关于广东农村的东西,我觉得闽南的农村情况要比那儿的,要好一些。这里的农业发展,必须要依靠集体的力量,那种令人沮丧的自扫门前雪的情况,在这儿是不多见的。

    • 家园 归根到底,还是分配制度没有跟上社会发展形势,利益集团已经

      左右了政府,政府已早不再是人民的政府。

      上至北上广,下至广大农村,其本质是一个样子。

    • 家园 偏远农村状况到目前还是吃TG当年的老本

      享受TG的道德遗泽,没有TG前三十年的执政,这些地方也就是目前拉美、印度偏远地区状况,或者成为城市精英发现的又一个香格里拉。

    • 家园 这个节目能出来,或许就在于中央想改变,想为农村

      做点事了吧,要不然,还是一样可以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就好像印度,巴西的贫民区一样。

      • 家园 法国西部去年的动乱就是这个节目的显示版本。

      • 家园 我觉得不是“一样可以”

        中国的统治传统一直很重视农村,TG就是农民出身不可能不知道

        基本上我不太相信TG“出于道德和正义”为农村做事,更可能的还是现在有余力也有动力要这么做

        拿道德情操要求和指望政治,真心觉得危险

        • 家园 更美好的政治前景,还是要有道德情操来做支撑的。

          环比全世界,土共就是因为道德血液确实是更好,才会摇摇摆摆走到现在也没有被打败啊。你想一想,其实全世界60亿人,可以说五十九亿的资本主义信徒,那一亿社会主义信仰者,可能有九千万是帮不上土共的忙。土共居然还能撑到现在呢。

          全世界,有理想,有信念,愿意为整个国家的人民去奋斗的政治党派不超过三个。土共虽然自我贬底了不少,但到底没有完全丢失理想。这一切,都是要有道德做为基础力量的。

          • 家园 每一个党派,每一个团队都是说为人民服务的.

            即使是慈禧太后老佛爷,人家也是说的要为民谋利.至于道德,我中华古国.礼义仁智信、温良恭俭让,从来都是如雷震耳.可晚清结果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至于要看党还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人民服务.就得看他们有没有决心建设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不然.走8旗的老路也是很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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