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一个老坦克兵的记忆 -- 59特射

在1978年度的四会教练员集训队的糗事

1977年12月，师里决定在我团举办一期坦克射击四会教练员集训。由我团副团长和副政委担任队长、政委。业务由师作训科寇参谋负责，他原是我团的，我们都曾是他的弟子。当时选定我和后来到师教导队当教员的老乡小杨任教员。我们在年前集中到团机关，给我们腾了一间屋，让我们备课。开始告诉我们春节后才回连。所以我们在快到春节时把被子都洗了，却突然通知我们立刻回连。我们没办法，只好就着湿被套缝好被子、褥子。打个湿背包回连。我们当然有些不高兴。在这段时间连队出了几件事，先是副连长犯了生活错误，接着是2排的一个74年兵和驻地附近的女青年谈恋爱，这可闹的很厉害，两个人寻死觅活的。我们连年都没过好，2排的人都看着这小子。该他们的活都让我们干了。只要一有动静就把我们排拉出来堵住2排门口，和他们对面的3排却没事，也是连长和指导员不放心他们。那女的到哨位上找人也让我们去堵。正经干了一把棒打鸳鸯的事。后来把男的处理复员了。他回去后，又把户口迁到这里，到底完成了这段姻缘。这我们就管不着了。以后见了面也挺尴尬的。等过了节，就把我们连拉到附近农村住去了，我连的营房就由集训队来住，我原地没动窝。本团的和侦察营的人都在我排宿舍。由于我们俩对把我们提前撵回连队不满，加上连队事比较多，所以备课就不太认真。图表准备的比较粗。在讲到弹道刚性原理时，我才发现漏画了最下面的一段弹道，为了弥补就用嘴说的方式解说了。而且还漫不经心的用了不少非军语，副团长听着就很不满意，但考虑现场有许多其他团的人，就没发作。第2天早操回来，他到我们宿舍，把我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认为我回连备课不认真。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就没做声。他批评完后出去没走远，就在外间。屋里这帮伙计就拿我开涮了。有人就扇呼事了。但坦克侦察连的连长老黄很正直，认为我接受批评是对的。这时小杨在给我整内务，他顺口发了几句牢骚。副团长在门外听见了，进来把他一通说，然后叫到队部批评。我觉得事是因我而起，就跑到队部找上门说事是我的事，不应只怪小杨。其实小杨本来在副政委的说服下，已经同副团长交流了意见，彼此刚说开，我这一进来，把事情整个弄坏了。副团长的火一下就上来了，说你这是讲老乡观念哥们够意气。把我一通臭骂。连小杨也稍带上了。这对他是雪上加霜。我干了一件大蠢事。

过了两天，搞并列机枪校正，小杨当教员。由于场地中间有条路，所以两端需要放哨。因为都是干部，大家都不愿意做这战士干的活，为了支持小杨，我和另一北京的哥们主动要求站岗。我在岗上时，排里一个兵从住的地方赶来看我，我们连的老兵复转工作就在住的农村搞完了，他确定走，临走前见不到我，就特意赶来最后见一面。来了后感情激动，伤心的哭了，我光顾劝他，却没注意一台汽车从我身边开进去了。幸亏小杨反应快，急忙让把炮口打高，才避免了出大事故。寇参谋把我狠训了一顿，我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加上是老师训我，所以老老实实的听训。中午饭后，副团长知道后就到我们宿舍说了我几句，因为我在接受批评后的理论课和实车科目教学中表现甚好，大家的口碑很好，副团长就很温和的说了几句，还带点半开玩笑。他走了后，这帮小子又起我们俩的哄，还让我站在凳子上“批斗”我，干部一集中就热闹，所以大家嘻嘻哈哈的闹了好一阵。这时班长们被叫去开散摊会。他们回来后，副团长气呼呼的来我们这里开了个会，列举了好几句话，并说自己很想不通，为什么这么说我。走了后大家也没在意，都在准备回原单位。这时老黄觉的有点不对，说副团长是在说你们俩呢，大家说不可能，我们根本没说那些话。他说，把大家“斗争”你的话里挑几句，把头或尾去掉，就是副团长说的话。大家一分析觉得是那么回事，就让我去解释一下，但是副团长已经走了，我就把事情向副政委讲了，副政委说你怎么才来解释呀，都汇报到团长、政委那里了，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复杂和恶毒啊。这时我才知道是我们的班长搞的鬼，在训练队时，他和我的朋友有矛盾，就对我也积怨了（而我却不知道），两年了，在这里阴了我一下。副政委让我找副团长谈一下，把疙瘩解开。后来因为政委在团干部会上不点名的批评了我俩，我一睹气，就没谈。我们就一直疙疙瘩瘩的，只到年底的1级射手考核开始有点缓解，慢慢的到84年坦克分队战术训练改革才最后解开。所以有些人坏起人来是真厉害。当然首先是我自己本身有问题。

1977年的拉练

1977年，我从69坦克试验队回到老连队不久，就参加了当年的野营拉练。因为这次拉练是在夏季，很不同与其他年份。主要是在粉碎四人帮后，准备大搞军事训练。但我团营建工作还未全完，特别是训练场所还未完全建好，所以就打算通过拉练，把大部分内容搞了。我们是6月19日在连里做的动员，由指导员做动员报告。他还提了个口号叫：全连上下齐动员，苦练实练加巧练。强调将学习和批判放在首位。充满了以前的做法，可大家又不知道现在究竟怎么提，指导员想了许久，也没什么新词，只好套了以前的路子。不过还是想了些东西，如设了两面流动红旗，一面是内务卫生好，一面是军事训练优胜车。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还有个对老百姓的7不准。6月20号在团里召开了干部会，由张副团长做了动员，明确拉练3件事：整顿连队党支部、军事训练、行政管理。作训股唐股长讲了大致情况。我们从20号开始，到7月底，搞40天。完成昼夜单车攻防、连昼夜攻防等战术训练科目，1次昼间教3射击、3次夜间教3射击。还要学一些理论课如兵种知识、三防理论，还有工程作业，构筑坦克掩体等。当然还有不少政治学习的东西。我们通过铁路输送到达了内蒙的大林。我们连就散在车站附近。我们排在肉食品厂和林场，我带1车住在林场的办公室里，这个林场很小，所谓办公室也就 一栋小平房，另外其院子较大。有一面围墙是食品厂家属宿舍的墙。有的人家就在墙上开了窗户，我们的3车住的房东家就是这样。所以他们到排里集合时，从来不走厂的大门，那样还得绕一大圈，他们都从窗户上跳出来。2车就比较远点了。林场北墙外是一大片杨树林，比较粗了，在这个半草原半沙漠的地方很醒目。问了林场老职工才知道，58年时这里下了百年不遇的一场大雨，到处一片水汪汪，当时的镇领导是个部队转业干部，什么也不顾，领了几十号人突击种了这大片的树，于是成就了这个林场。再以后的种树就都没成林。我们在政治学习的排讨论时，都集中在这里搞，大家一面讨论，一面玩蚂蚁和四脚蛇，很有点趣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我们来后，先打了1次昼间教3射击，结果成绩极不理想，连里算我才3个优秀，好几个不及格。回来后我先在排里组织了分析，逐个射手解剖，我的炮长和我同年兵，也没打及格。通过挨个查，发现有共同点就是都出现近弹和偏右。我就把全连的炮长集中起来讨论，情况一样。我就给大家分析了一下原因，我们在营区打射击，是在山地有遮蔽的情况下打，在这里是荒原，目标透空，所以明显，好象很近，其实比较远，用原来的判距记忆就不合适了，应该大胆的加200米。这里目标区处比较空旷，风比跑道上大多了，以在坦克附近的风力来提修正，就不够了，这样大家就都找到问题的所在了，他们都比较信服我，所以就准备再打的时候按此改正。由于整体成绩不好，把准备以后打的1次教3射击提前了。这次我连成绩一下子跑到全团前面了。大家都很高兴。大家情绪就起来了，一次比一次打的好，最后1次夜教3射击，打出了个满堂红，就是全部参加射击的射手，包括连长、射击教练员（就是本人），加其他所有排长、炮长都是优秀，连个良好都没有。这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新闻。是沈装历史上的第1次（夜间）。首长也来嘉奖，记者也来照相。挺风光的。现在了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射击告一段落后，就开始搞战术科目，那时搞战术，一般是先搞沙盘作业，然后徒步作业（就是所有的人徒步做实车做的一切动作，每个乘员组背一个2瓦台进行联络），这个也分分段和连贯作业，搞战术最头疼的就是这阶段，在广大的正面上，我们拼命的跑着，组成各种实车时的战斗队形，处理各种战术情况，轮流北着2瓦台，很辛苦的。可能有人要说了，人家步兵搞战术不也这样吗，其实是不同的，步兵虽然也徒步，但正面和纵深远远小于我们。我们的一梯队连要打到第2和第3阵地，步兵突破第1阵地就行了（不含机械化步兵）。而且我们的演练通常都从疏开、展开、突破等开始啊。所以很累。我们先搞单车的战术。这个搞的很快，徒步和实车都没什么。等搞到连的战术时就有热闹了。我们的3排长是个文化人，一直是在机关动笔杆子搞宣传，这时是第1次参加这些训练，本就是外行，可他还偏偏很积极参与，在搞沙盘作业时，他发言就很缺乏军语。在最后打完反冲击后，他发言处理情况时说：03号阵地上剩下的那两头烂蒜（2台步战车）能顶什么用，咱们全连就象发大水一样的漫上去，一抹水都灭了。把我们听的一楞一楞的。在旁边听的团长气的把他一通臭训。

等到实车时，一般要先搞一段连行军，我们出来，围着大小吐尔迪山、红领巾水库绕上一大圈，然后在疏开地区疏开，我排是基准排，要保持冲击方向的准确，其他排也好从我排两侧逐步疏开和展开。这是我当排长后第1次参加昼夜连贯的进攻训练。所以还是蛮紧张的，当时一怕掌握不准冲击方向，二怕漏了射击目标，在潜望镜里看不准，我干脆把指挥潜望镜转到后面，把舱门打开一条缝，用手控制好开度。这下看的既清楚，导演组也看不到。当时都有从连到排的逐级下达命令，连长还没下完命令呢，就开始冲击了，等到该我们下的时候，其实已经处于冲击状态了。电台里是要下的，这是要考核的一个内容，可顾了这头，就会耽误对排里的指挥。好在我排除了当面之目标外，还向两面附加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的弟兄们把面前的目标都打上一遍（枪代炮射击）。所以没有漏目标，等突破前沿后我该报的报完了，该下的下了。就开始利用电台通话间隙，对本排进行指挥，那时的电台和指挥思想呀，实在是太落后了。夜间演习结束返回时，副连长没车坐了，跑到我这里来了，他坐在车体左前方大工具箱旁边，手还抓着炮塔的把手。我们开着大灯往回开。在过一个沙岗时，前面连长车把电话线杆撞断了，线就搭拉下来了，我车开到跟前时，就见在灯光照映下，电线顺着炮口溜下来，把副连长从前面刮到后面的传动室上面，他完全懵了，直问：怎么了，怎么了。一边站起来往车前方挪了一步，这时2车从后面上来，看我车停了，就从我车左面过，又刮起电线，带着走了一段，这下又把副连长弹下车，摔出老远，幸亏是细沙子地，没摔怎么样。可把他更摔懵了，好长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己搞完了就保障其他连队战术训练设检靶。这活由我带一部分人做，其他人在家恢复车辆。搞保障比较轻闲，白天在等演习分队来之前，有牧民赶着马到这里看热闹，我就想骑，有个小伙子就把他的马给我骑。没想到那马的性子好野，主人刚一松手，它就狂奔起来，还撂蹶子，我不敢撒手，最后实在控制不住了，从马上掉了下来，正好此时马已经跑到沙山下的水泡子里，把我摔的浑身湿透，满身泥水。在摔下来的瞬间，自己就看马蹄子在紧贴脑袋上方一闪而过。当时是狼狈极了。从此再没敢骑马，吓着了。到了晚上，草原上的蚊子、瞎蠓一起上，把人盯的受不了。所以我很怀疑所谓草原夜色的浪漫描写。

野外科目结束后，我们就转入理论学习，除了军事科目的学习外，还有不少政治课，当时主要是学习十个应该不应该，和大庆铁人精神，大家对学铁人精神的题目感到很好笑。记得是：象铁人那样怀着翻山越岭去见毛主席的深厚无产阶级感情，刻苦学习马列和毛主席著作。觉得题目出的实在太菜。那时政治上已经开始宽松了，所以大家笑谈一下，也没人追究。附近有个学大寨的点叫保安大队，是乌兰夫文革前抓的点。我们对这样的典型一般是比较有逆反心理的，就象现在网上许多年轻人一样。所以是抱着嘲笑的态度去的。但在黄沙滚滚中突然走入一片绿阴浓密，莺歌燕舞的地方时，大家还是觉得大开眼界。这里的一切可不是吹出来的，他们引来水源种上大量的树，把风沙挡住，然后在防风林里种庄稼。整个大队建的井井有条，生活水平在当时是很高的。但领头人眼光较远，又带人种了橄榄树和文冠果，有人曾有异议，认为时间太长短期借不着力。他坚持要有长远发展战略，终于种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现在应该是他们收获果实的时间了。其实我们对当地在贫瘠的沙土上种庄稼是很有看法的，那地种一两年就荒了，而且草再也没有机会扎根了，再一刮风，就满天的风沙了。所以该大队的做法是很令人振奋的。

快到八一时，我们在野外搞的八一军事会操，我们排代表全营做的排队列教练，夺了个全团第1。大家特高兴。因为我们的返回日期就是八月一日，故在7月31日搞军民会餐。我们的副主任在我连蹲点，开会向我们交代：蒙古族兄弟很豪爽，喝酒时，人家让你怎么喝，你就得怎么喝，不喝是对人家是不尊重，是破坏民族团结。要当做纪律来执行。这把我们吓的不轻。我那时年轻没出息，知道晚饭是会餐，所以白天是粒米未进，就等这顿晚餐呢。结果晚餐时我刚一落坐（晚餐的招待餐就在我们住的林场办公室），3车的房东-肉食品厂长-就对我说：1排长，你看的起我们蒙古人吗？，我一听急忙说，看的起。他拿起一个喝水的玻璃杯倒满了酒，一扬脖象喝水一样的喝下去了。我不敢怠慢，也倒了同样多的酒，扬脖喝进去了。刚放下杯，就听他说：好啊，我们蒙古人的好兄弟，再来一杯。他又倒了一杯灌了进去，这我可有点打醋了。要知道我是空着肚子啊。这是就看见副主任狠狠的噔了我一眼，我不敢不喝了，又一扬脖喝进去了，那是65度的高度酒啊。喝完后就知道坏了。自己赶快出来，从窗户爬进3车的屋。到那里一会就不行了，把那些酒全吐了，就是胃烧的难受，我把背心都扯了个稀烂，最后连血都吐出来了。他一直坐在那里吃，不一会就吐了一桌子，闹的大家都没法吃下去了。他回来又在家里吐，他媳妇就骂他，自己喝成那样不算，还把人家解放军给喝垮了。我是难受了一晚上。第2天坐火车往回返，是我的兵把我架上车的，我是喝一口水都象咽个火炭似的难受，直到四平后，北京籍的老宋给了我一个小金钱橘，我勉强吃了下去。不仅美餐成了泡影，自己还遭了好几天的罪，都是年轻惹的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