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走遍天下】哈萨克斯坦边境见闻 -- 自向荒郊寂寞红

那年父亲有个朋友要去中国与哈萨克斯坦接壤几个口岸出公差，我也跟他去了，一路上的见闻，感慨良多，在此说说，与大家分享。

新疆的地理特点

这些口岸都位于中国新疆的西北部，大约92年苏联解体后开放贸易，新疆有个特点就是几片水草丰茂有人居住的地区被茫茫戈壁隔离，开车走半天也见不到一点人烟，难怪古代西域有三十六国。戈壁茫茫泛着干涩的空气和灰尘，可一旦进了城市就好像进了戈壁中的明珠，大多的城市都有水有草，还有的城市傍着山谷气候也宜人，不禁赞叹老祖宗真会找地方。但是据说像克拉玛依那样不是老祖宗千年以来挑出的地方住起来就不那么舒服，不过经过了这些年的建设也不错，人类的力量还是可以战胜环境的险恶的，我没有去过克拉玛依，只是听人说。想想那些口岸只是一个个新开没几年的贸易集散地，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阿拉山口的木材厂

到了阿拉山口才发现，那里贸易的繁荣实出乎我的想象，口岸的规模像一个小县城，有广场，有宾馆，有各种报关行，一派繁荣景象。我还参观了一个工厂，是生产建筑装潢用的实木门的，厂主在边境上哈萨克斯坦国境内买了一片林子，砍伐后从口岸运入中国国境，然后就近在边境建厂生产，因为中国的林木禁伐，所以实木门短缺，他们的销路就会很好，厂主还跟我说他的一个朋友在缅甸做同样的事情，但是缅甸的社会治安很差，所以派去管事的经理都是有犯罪记录从监狱里出来的，不然在缅甸镇不住人。这种生意确是因为国家的政策如此才这样做法，可是在路上走过天山森林的时候，我分明看到有卡车拉着一车车砍伐的木头，同行的人说这些车是林业局的，这种砍伐是合法的，林业局隔一段时间要到森林中清理病死烂死的树木，称为“清林木”，可我怎么看那些木头都像是很健康的样子，是我看错了么？林业局是主管这方面工作的，它似乎不应该有错吧。

一条边境的距离

在口岸的货场，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装货，卸货，记录，大多数的货物是木材，还有钢材。每个人在工作时都有商人特有的那种热情，对金钱的热情。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容易被那种热情所感染，同行有人熟识当地的边防军，见我很好奇，提出可以让去哈萨克斯坦国境内看看，我自然很高兴。于是我有机会进入了哈萨克斯坦的边境小城德尔鲁巴（名字我记不清了，大约是这个，或许是别的），我一进这个小镇就呆了，这简直就像是平静的化外之地，小镇的主要居民是边防军人，铁道工人，和铁道工人的家属。冷冷清清和中国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镇的菜市场只有十几个摊位，路上很少有人。有一个国营的商店，里面有些食品，其中有一种哈萨克斯坦特制的香肠，味道很好。新疆的哈萨克族人是全族信仰伊斯兰教禁食猪肉的，但是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人已经不顾禁食猪肉的忌讳了，哈萨克斯坦这种香肠与新疆哈萨克族传统食物马肠子（马肠子里灌马肉，在松木板上熏香）有些相似，但是加了猪油，所以风味特别的好。据说有一次一位新疆的哈萨克族官员去哈萨克斯坦出差，哈方接待的时候忘了忌讳，上了一只烤乳猪，这位官员自然很尴尬，可是不好明说，就机智的说：“你们哈萨克斯坦的羊和我们新疆的羊怎么不大一样，好像耳朵有点大”，于是哈方的接待人员明白过来后赶紧把烤乳猪撤了下去。我只在哈萨克斯坦国境内呆了半个小时就回到了中国。可是久久还在回味一条边境两边竟然有那么大的差异。后来到别的边境口岸去的时候，都是沿着边境不远的地方走，发现这条边境实在是很好认出，凡是不长东西的荒芜之地，都是中国的领土，从这片荒芜之地看过去等看到有草的地方了就是看到哈萨克斯坦领土了，不到边境不能感受什么叫“卖国”，清政府纵然能为他的腐败无能找千般理由，这“卖国”二字是坐实了的。吃饭的时候，吃到了一种鱼，是从中哈边境的一个一半在中国境内一半在哈萨克斯坦境内的湖里捕捞的，中国境内的那一部分很适合鱼产卵，于是产卵季节就有中国人去捕鱼，戏称“偷渡”来的鱼，中国人真是很会吃。

巴克图口岸的旧货场

巴克图口岸也是中国对哈萨克斯坦口岸之一，这里的货场有个特点，主要都是废铜烂铁，看看这些废铜烂铁真是什么样的都有，有些是不太旧的旧机器。原来苏联解体时，很多工厂都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个人，这些买了工厂的人算算把机器当废铁卖到中国都是赚的，为什么还要用它生产呢？于是巴克图口岸就有了这么多这样的废铁。还有一些不知原来用在何处的铁皮，上面还有美丽的浮雕，也一并作了废铁了。92年的时候，原苏联的国家都处在重工业生产资料丰富，一切生活资料都缺乏，那时候做边境贸易的人都赚翻了。主要是易货贸易，有一公斤钢材换一公斤白砂糖的，还有更离奇的一种做法，哈萨克斯坦人先把钢材运了来，中国商人去卖了，卖了得来的钱，陪哈萨克斯坦人去深圳买东西，买一样东西就记下，直到中国商人对他说“你的钱花完了”为止，而哈萨克斯坦人不算帐的。不过这样的时间持续的很短，这样离奇的事情也就那么一两次，后来做边境贸易的中国人亏得也很多，据说是哈萨克斯坦人都学聪明了，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我也不太懂。这让我想起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下，计划的不合理会导致资源的浪费，可是骤然改为了私有制，结果却是这个样子，真令人啼笑皆非。

列宁铜像

最让人难忘的是巴克图口岸的货场有一个五米多高的列宁铜像，沿脚腕处被锯下，当成了废铜也卖到了中国。前两天看到伊拉克的萨达姆像被推倒，让我又想起了那个静静的躺在一堆废铜烂铁里的列宁像。我不禁在想当人们迅速的推翻了一个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权威时，会不会一度出现道德与信仰的危机呢？这个列宁像据说在中国的货场上躺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是不是高举马列主义伟大旗帜的中国人不敢拿他当废铜，据说曾经有个商人动过买下他并找合适的地方重新树起来的念头，还要在旁边写上铜像的来历，后来却又作罢，原因不得而知。

瞎说了一些，大家随便看看。